夜間
賣床的女人 第三章

第二天,可以升上天花板的那一張床送到周文堂的家里。

第四天晚上,程雪明與周文堂睡在那張床上,床一直升到天花板上,下降;又再升高,又下降。

「不要再玩了!」程雪明捉著周文堂那只開動升降掣的手,大聲地笑。

周文堂抱著赤果的程雪明,問她︰「你覺得我的表現怎樣?」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程雪明反問他。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麼要問?」程雪明的手指在周文堂的胸前來回,「你抱著我的時候,象個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他們同時醒來,同時走下床。

「不用找我,我會找你的。」他們不約而同地說。

「你真的會找我嗎?」程雪明忍不住大笑。

她走了以後,周文堂真的想念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象程雪明給他的感覺那樣。

程雪明睡在家私店的吊床上,想象著周文堂在旁邊唱歌哄她睡,她竟然想念他。她想打電話給他,但這不是她的作風。周文堂雖然可愛,但始終不是個正經男人,他今天晚上可能已經跟另一個女人睡在那張床上。

周文堂獨個兒睡在床上,一個星期了,他竟然沒有帶女人回來,他突然對其他女人提不起興趣。他從床上起來,開車到程雪明的家私店,這麼晚了,店里應該沒有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

程雪明竟然從家私店里走出來,兩個人相視而笑。

「去吃點東西好嗎?」周文堂問她。

周文堂跟程雪明開車到淺水灣茶座。

「很久沒有來過淺水灣了。」程雪明說。

「為什麼?」

「很久沒有談情了。」

「我也是。」周文堂說。

「你害怕長期關系嗎?」程雪明問他。

「听起來挺可怕。」

「到五十歲或者有需要。」程雪明說。

他們坐在沙灘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周文堂從來沒試過,跟一個和他上過床的女人談到那麼多關于自己的事。

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程雪明睡在他的肩膊上,周文堂驚訝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沒有和程雪明。他去家私店找她時,本來是想跟她的。

「走吧!」周文堂喚醒她。

周文堂開車送程雪明回家,他一邊開車一邊握著她的手。車子到了程雪明的家,程雪明下車。

「再見。」程雪明跟他說。

「我們一起好嗎?」周文堂走下車跟她說。他還是頭一次跟一個女人說這句話。

「我們是同類,都不可能對一個人忠心。」程雪明說。

「我可以的。」周文堂說。

「三個月吧,如果三個月內,你能夠不跟其他女人上床,我也能夠不跟其他男人上床,我們便可以一起。」程雪明說。

「好。」周文堂說,「這三個月內我可以見你嗎?」

「當然不可以。」

「好,一言為定。」

周文堂把這個協定告訴李雲志。

「我打賭你捱不過三天。」李雲志說。

「你這一次是認真的嗎?」李雲志問程雪明。

「他捱得過三個月才說吧。」程雪明說。

周文堂也不認為自己可以捱得住,他只是認為自己即使跟其他女人上床,也可以隱瞞程雪明。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他竟然清心寡欲。

兩個月過去了,他守身如玉。

還有七天便是三個月期屆滿,這一天,李雲志和一群朋友有心引誘他,藉口其中一人心情不好,要周文堂出來的士高喝酒。在的士高里,他遇到羅安妮。羅安妮很高傲,以前他們常常在的士高踫頭,羅安妮總是對他不瞅不睬,周文堂曾經發誓終有一天要把她弄到手。羅安妮今天晚上竟然主動跟周文堂搭訕,還邀請他跳舞。

羅安妮的身體貼著他,她的剛好緊貼著他的。他是禁欲了三個月的男人,再下去就受不住了。

「到你家還是到我家?」羅安妮問他。

「到我家吧!」周文堂理不了那麼多。

周文堂拉著羅安妮離開的士高,飛車回到家里。羅安妮進門之後,月兌去周文堂的外衣。

「你的床為什麼在天花板上?」羅安妮看到那張升上了天花板的床,很是奇怪。

是周文堂今天早上把床升上去的。

周文堂穿回衣服︰「對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行。」

「什麼不行?你又不是有月經。」羅安妮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對不起我女朋友。」

羅安妮失笑︰「恭喜你,你找到真愛了。」

「謝謝你。」周文堂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要去找一個男人。」羅安妮關上門離開。

周文堂想不到他竟然可以拒絕羅安妮。他不想讓另一個女人睡在這張程雪明睡過的床上。他真心願意為一個女人忠誠,這種感情原來是很高尚的。

「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他臨崖勒馬的事成為笑柄。」李雲志告訴程雪明。

這三個月,程雪明也沒有跟別的男人上床,她真心願意為一個男人忠誠。

還有兩小時便三個月期屆滿,周文堂實在等不到半夜兩點鐘,他開車去找程雪明。他本來想去她雲地利道的家找她,卻發現家私店二樓有燈光,程雪明正在跟一個男人接吻。周文堂拾起地上一管電芯,擲向家私店二樓的玻璃窗。程雪明看到他。

周文堂飛車回家,把那張床砸爛。他覺得自己很傻,她是一個賣床的女人,床上的歡愉何必帶到床下?何必用承諾捆綁自己?忠心的人和守財奴有什麼分別?人生有三分一時間睡在床上,難道那三分一的時間都是獨睡的嗎?當然不是。

程雪明在三個月期限屆滿的最後一天,跟這個來買床的男人搭上。在此之前,她是遵守承諾的,但是越近期限,她越害怕。李雲志告訴她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她更害怕。她無法相信自己可以對一個男人忠誠,她不是這種女人,她害怕長期關系,更害怕被一個男人深深愛著,她過去的一筆風流帳使她無法重新開始。

用情太傷心,她不想受這種煎熬,她不過是一個賣床的女子,床是一個最糜爛的地方,從床上開始的關系,何必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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