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憐香惜玉 第四章

香香拿著一把五色旗和一迭符咒,數了數腳邊的石塊和盆景……,道具都齊全了,只待她大展身手。

以段惜鈺居住的房屋為中心向外擴展,每隔五尺,香香便布上一局難度極高的迷陣。

當她排好了第十局,剛停下來休息,就听身後有移動聲響起。

香香沒回頭,把手里的東西塞到衣內。

「公子,深夜了還不休息?」她悠閑的問。

段惜鈺踏出門口,眼前驟然吹起蠻橫的狂風。

「在床上躺太久了。離開太極會時只是深秋,這會兒竟到了春末。」周圍到處透露著玄機,段惜鈺訝異的瞧向埋頭苦干的香香。「妳布的陣?」

「我?」香香不承認。「誰知道呀?我正在查看呢。」

「我幫妳吧,我也休息夠了。」他遇到修為相近的好手了?

「公子此話是在暗示我們招待不周?」香香蹲在地上,怪聲怪調的諷刺︰「我每天扶公子起身,活動公子的四肢--」

段惜鈺打斷她的話。「請直接喚我的名。另外,妳腳邊的石塊顯然是布局所需之物,妳對此有何解釋?」

「段惜鈺──公子。」既然露餡了,她索性坦白︰「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在附近設置了機關,你不會介意吧?」

「何必如此麻煩。」進入第-道狂沙陣,段惜鈺語調平穩道︰「太極會必定會派人追殺我,不如讓我離開,省得給司寇家帶來更多麻煩。」

「公子可以省省了。」不愧是段惜鈺,半刻鐘便破了第一道陣。香香站起,繼續往前設陣。「我們司寇家應付得了太極會。即使有差錯,隔壁的司徒府是我們的世交,近水能救近火。」

這姑娘的口氣變得又冷又硬,怕是還在為了她家小姐而不滿。

段惜鈺倒是頗喜歡她的心直口快,不自覺的縱容她。「算是段某多慮了。太極會的勢力不在金陵,自是扳不倒司寇一門。段某立刻回屋休息,也請姑娘無須再設陣布局。」

「公子確實不該多慮。」香香站在十道陣局之外,笑向段惜鈺,手指比著滿地的機關。「這些有的是個人興趣,不完全為了限制你的行動。」

七重陣、八重陣……段惜鈺仔細數去,欣賞的目光從地上移向香香。陣局多達十一重,而他,只破了第一重。

「姑娘也是行家,以後還望多討教。」

「只是班門弄斧,誰不知段公子是此中好手。」香香虛假一笑。

段惜鈺看著她,心里不太舒服。

她生氣的態度真教人難以承受,與她原本春光般明媚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難道是為了她家小姐而給他臉色看嗎?

「惜鈺是否得罪了姑娘?請姑娘直言。」

香香咬了咬唇,掙扎片刻問︰「你可記得你方才說過什麼,我又說了什麼?」

「請姑娘指點。」他過了第二道陣,距離她近了一些。

「你說『是,段某多慮了』。」香香睜著寒光燦燦的眼。「我又說『公子確實不該多慮』!」

「並非我多慮,姑娘的神色確實不佳。」月光下,他潔白的衣袖在風中輕飄。「我清醒之初,姑娘和顏悅色的神情不似現今這般郁悶,可見我說錯了話,得罪了姑娘。」

「你沒得罪我!」香香負氣喊。「我只是不喜歡你的態度!」

他為何不像對段妖嬈那般待她?為何如此疏遠,像在提防小人似的對她?

「失禮了。」听了她的答案,他有剎那的失神。她站在遠處與他僵持,滿臉的委屈,引起他的歉疚。

「你沒有錯。一听到涉及司寇香香的話題就閃爍搪塞,是你的自由!」

倘若她隱瞞到底,不說出關于司寇家的點滴消息,他或許會自在一些,不再防著她?

「姑娘……」段惜鈺皺眉。她在為她家小姐抱不平?

「閑話少說。外面有一堆人等著取你首級向段嫣然邀功。你必須留在這養傷不能離開,無論你多麼介意司寇香香的存在!」

段惜鈺破了第三道陣,朝她走近。「我……」

「你放心!」她腳步亂移,重申︰「沒人會逼你去見司寇香香。司寇家任何一人都不會因為你落難而逼你做任何事!」

說來說去,使她不快的原因皆與她家小姐有關。彷佛她家小姐最重要,他不過是附屬!

段惜鈺不由得討厭起她嘴里的人!「妳……」

「我不想和你說話!」

「停!」他大聲一喝,嚴肅的告訴她︰「我是要提醒妳踏進迷陣里了!」

香香震了震,她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充滿電光雷鳴的陣局-回憶在此時涌上,在她腦中重現。

依稀記得初遇時的桃花樹下,當時,也是這樣雷電交加。

如今,她的心再次被他撩起那眷戀依舊的情意。

「平常妳在我耳邊說話時總是溫聲軟語的,想不到發起脾氣來是如此凶悍。」段惜鈺再次邁步,過了第四道陣。

「平常?」香香抓住他的話尾問道︰「你听得見我說話?」

四目交集,瞬間,他掉進她溢滿眷戀的眼中。

「有時候可以。」段惜鈺告訴自己,眼前的姑娘不是司寇香香,她不可能喜歡他!偏偏她的神色真摯,不含半點虛假,眼角眉梢都在訴說著期盼。

「你清醒之前,我做了什麼你知道嗎?」香香哽聲問。

段惜鈺沉默,明白她問的是那個吻。她是代替她家小姐吻他的嗎?

思及此,他眉心的折痕皺得愈深,益發不能忍受司寇香香的陰影。

「你為何不答話?」香香追問。

段惜鈺仍是無言。即使那個吻是真的、發自她內心的,只要她不承認,他就無法說什麼。

香香看著他為難的眼神,逐漸理解他安靜的原因。

「段惜鈺,你真是仁慈……」給她留了一個好悲哀的面子。

他知道她喜歡他,他終于知道她喜歡他了!

現在可否說出她的真實身分?

香香腦中閃過疑問。她若表明自己就是司寇香香,段惜鈺會怎樣?

厭惡?尷尬?退縮?

答案有許多個,但香香知道絕不會是響應或接受!

春風依舊有些涼,香香畏寒的微微瑟縮。

風起風落之余,她听見他開口。

「……昏迷之中,我覺得寒冷且灰暗。每天三餐有姑娘喂食,日夜有姑娘陪伴談天解悶,是惜鈺感到溫暖明亮的原因。不管姑娘出于什麼理由照顧惜鈺,惜鈺永遠感激。」

靶激呀……他只有感激,沒有別的情緒了?

香香視線模糊。「你知道……我偷偷親了你?」

她冷淡的面容上是一對閃著水光的眼楮,那泛紅的酸楚剌痛了段惜鈺。

「姑娘的恩情,他日惜鈺必定傾力相報。」

「你還喜歡段嫣然?」香香陷在陣中央,問著另一個陣局內的人。

段惜鈺聞言,略微驚訝她知情。

「世間沒有任何事隱瞞得了司寇一門的探子。」香香木然道。「師徒之戀在武林中是,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泄露此事。」

段惜鈺搖首,狀似不在意。「早巳事過境遷了。」

「那麼,你有可能接受我……我家小姐?」

「惜鈺與司寇小姐並不相識。」段惜鈺逐漸起了厭煩之意,不喜她始終念著她家小姐。他甚至猜想,在她心里,自己與司寇香香究竟誰輕誰重?

「你們見過的,只是公子忘了。」香香冷冷的說,明知會被拒絕仍提議︰「我家小姐相識滿天下,若與公子結為秦晉之好,有司寇家的庇蔭,擔保公子可平步青雲……」

「請原諒。」段惜鈺正色。「惜鈺沒有青雲之志。」

「沒有?那這些年你為太極會出生入死,莫非只是兒戲?」香香失去克制,嘲笑道︰「或者,投身武林是為了段嫣然作嫁?」

段惜鈺忍住一聲嘆息。「惜鈺自幼向往武林生涯,仗劍江湖、快意恩仇,自在逍遙的過日。」他又走出一個陣局,一面悠然說道。「這一身功夫,是為了登峰越嶺、走遍天下而學,並非為了爭名奪利。」

香香偏了偏頭,眼底浮出困惑。

段惜鈺眼中映著她無瑕的容顏。「若說不稀罕權勢是有些矯情,然而今日的段惜鈺只想拋去一身包袱,雲游四海,尋回當初鐘情武林的心。」

「你不管太極會了?」她看見他眼中的空茫,心慌于他的無所欲求。「待你傷好了,便要退出江湖?」

她的夢想,因他這段話而離她愈遠。

「世上哪里不是江湖?」轉眼間段惜鈺就破了第七道陣局。「惜鈺只想過著居無定所、隨心所欲的日子罷了!」

「段嫣然傷你如此之深?」香香不由得追問起令他心灰意冷的原因。

縱使得不到他,也要知道他對段嫣然死了心,她才能稍感安慰。

「姑娘,暢游天涯海角是惜鈺最初的願望。」他否定她的說法。「只是曾經為了師傅而停留……停留得太久。」

香香目光一黯。沒有了段嫣然,段惜鈺豈不是更孤獨?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名聲、容貌……現在還有誰會對他好?

她惶然盯住他。只有她了!

「如果公子開口,我家小姐定願陪你浪跡江湖……」她眼角凝淚。

段惜鈺隱忍已久的嘆息終于忍不住逸出。她真的滿腦子只有她家小姐麼?

「司寇家的干金是中原武林最寶貴的明珠,不值得為惜鈺蒙塵。」他猜測,他若與她彼此愛戀,她是否會為了她家小姐而舍棄他?

除了她家小姐,她的心有沒有屬于她自己的位置?

「你不必為了拒絕我家小姐而貶低自己。」

香香掩飾不了自然流露的落寞,點點落寞化成銳利的針,刺著段惜鈺的心窩,每個細小傷口全沾染了她的愁。

「請恕惜鈺無禮,但請姑娘莫再提及司寇小姐,惜鈺再不踫兒女私情。」他堅決的說出對她家小姐的心意。

香香渾身如著火。最喜歡的人竟視她為毒蛇猛獸,那滋味叫她痛楚無比。恍惚間段惜鈺已站到她面前。

「走。」他的手穿過陣局到她身前,趕走了縈繞在她身旁的愁緒。

香香提起手想打他,卻意外觸及他柔暖的眼光-瞬間,她的力量全無。

無法抗拒的,她把手放入他掌心;他帶她出陣的剎那,她像從黑夜月兌身而出,踏入有他的光亮世界,曾有的無助,都留在腦後。

夏日落到西邊,山林間,草木吐露微妙的芳香。

香香挪移著石頭,按著方位一塊一塊排列得錯落有致。

嗯……第八十八道陣布置完成!

她開心的告訴遠處的人︰「段公子別忙了,我今天設置的機關沒那麼容易就可破解,你還是去休息吧!」

段惜鈺陷在屋外的陣局內,狹小的空地竟處處暗藏陷阱。

「海市蜃樓的棋盤陣,獨孤家的盤絲陣……」他越細查臉色越難看。「南天宮的五行陣……」

五步之中,景物錯亂;十步之後,天地動蕩。他困在陣內,進退兩難。

「呵呵。」香香的笑聲不識時務地傳來。「有些陣我自己都從未闖過,公子小心點走呀!」

她得意的笑臉本應惹人嫌,可那股子囂張氣焰,卻被天真可愛的神態消弭了,段惜鈺實在無法動怒。

「萬一妳陷入其中走不出來,怎麼辦?」他好風度的問。

香香搖了搖手中一堆紙。「我有解說圖。」

段惜鈺啞了,索性轉身回房不與她-般見識,身後卻又飄來她甜甜的聲音──

「公子慢走。晚上我再托人送去最新的陣圖,明天與公子一起切磋。」

香香的連番刺激,終于挑起了段惜鈺的脾氣。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隨手移動門外的幾個布局,改變了陣式。

香香見狀變了臉色,急忙沖過去,卻被突變的陣局阻住了腳步。眼見他改變陣式後漠然進屋,她慌了。

他會不會討厭她?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香香無措的困在陣內,不斷反省。

喜歡一個人,是否該隨時隨地的討好他、顧念他,以他為重?稍微捉弄他、氣氣他不行麼?

她不曉得走進屋的段惜鈺移往窗口,在暗處觀看她煩惱的神色,幾乎著迷了。

她困惑,他莞爾;她惆悵,他惘然;她恍惚,他的眼起了迷霧。

段惜鈺舉手撫著自己的嘴唇。當時,那個溢滿愛惜的吻已烙在他心底,再不能磨滅。

清夜中,明月代替日光照著大地。

餅了兩個時辰,香香帶著一身的狼狽走進段惜鈺的房里。

「飯菜、湯水、碗筷!」她把食物和餐具重重放到桌土,催促窗前的人影。「吃飯了!」

段惜鈺轉過頭。香香長發散落、衣裳髒亂,如經歷過一場激戰。

「知道陣局難闖了?」他極力按捺著心中的憐惜之情,語氣力持平淡。「把門外的陣全撤了吧!」

香香為了進屋送飯,在變幻無方的局內反復打轉,不僅摔疼了身體,更耗盡了體力,整個人傷痕累累。

「我不會害你,等你的傷痊愈了,我會讓你離開。」她收回脾氣,好言好語。

段惜鈺心知勸說無望,遂改口問︰「妳在司寇家是什麼身分,竟能作主?」

「保密。」要是說了,他一定用爬的也會爬走。

「當我見了妖嬈,問他便知。」原本急著找師弟是想了解太極會的現狀,如今卻是急于想問清楚為何把他丟給司寇家?

香香暗自嘀咕︰「暫時不讓你見他!」

段惜鈺舉杯正欲飲水,映著容貌的水色徐徐晃進眼簾,震住了他-手微抖,水灑落。

他的臉毀了。

精致的五官仍在,但肌膚卻被無數的傷疤分割。段惜鈺不解的看著香香,不懂她為何不怕、亦不在意他殘缺的外貌?

香香發現段惜鈺舉起手覆住毀壞的臉,趕緊安慰他︰「獨孤前輩正提煉藥膏,半個月後會送來,定能使你臉部的傷痕變淡!」

「男人臉上有傷不是壞事。」他將香香憂心的神色盡收眼底,視線轉向她髒亂的衣裳──必定是在陣內弄的。

「幸好妳沒傷到臉。」段惜鈺注視著她,不禁起了悔意,暗罵自己不該與她斗氣,變了她的布局。

香香微感窒息,他的關切打亂了她的情緒。

段惜鈺笑問︰「向你們買情報需要什麼代價?」

「你想得到誰的消息?」香香心跳漸亂,腦中重復播放著他的柔暖神態,驅之不散。「段妖嬈?段嫣然?」

「妳。」聲音宛如純淨的秋水,清澈滴在她心湖上。「妳絕對不只是婢女。」

「原先是,之後遇到貴人提攜。」香香閃躲著,逃避他探索的視線。「這個、我家小姐叫我送給你的……」她匆忙掏出袖袋里的東西……

「手絹?」段惜鈺一听是她家小姐,只瞄了一眼,手卻不動。

香香攤開手絹道︰「你看,有朵曬干的桃花繡在手絹上……」

「我不要。」他若送她東西,她可會像對待她家小姐的物品一般愛惜?

香香無視他的冷淡固執的說︰「你再看一看這朵桃花!」

那是當年兩人相遇的湖畔桃樹下,他親手送給她的桃花!

「妳家小姐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會收!」段惜鈺收起和顏悅色。

香香皺眉。哼!他吃的東西全是她親手做的……他不知情而已!

她含嗔的眼波掃去,無意中撩得他心弦發顫。

段惜鈺急著別開臉,從腦海里排抹去她的音容笑貌,努力維持心境的平穩。可惜她的芙顏早巳在他體內深植,融進血液了。

回味她嬌嗔的眼波,他全身的血液便往上沖!

「你臉紅了?」香香像見了怪物似的。

段惜鈺苦了臉,只有搖頭擺手;真實的感受,卻一字都不能透露。

夏雨,狂暴的從天空潑下密密的銀絲,一條一條筆直的落在地面,激起無數水點飛濺,積水的大地泛出漣漪。

香香搬著一箱東西推到段惜鈺腳邊,彎腰取出一把傘。

「給你。」她仰視他的笑臉無比純潔。

段惜鈺取餅,打開端詳。「紫竹柄、六十八骨,上等好貨。」

香香接著道︰「我家小姐讓我交給你……」

「拿走。」他立即推卻,手才動,身子忽然僵了。香香細心的觀察他。「手又疼了?」他四肢均受了傷,節氣一變,筋骨就酸痛。

「你別動,我幫你推拿。」她跑去取藥酒,奔到他身旁撩起衣袖就要動手。

段惜鈺沒有拒絕,由著香香縴手溫熱直接燙上他的手腕、關節、手臂……和每寸肌膚。全身暖和了,心也跳得失去控制,沉陷在她的呵護中。

「妳待我這麼好,是因為妳家小姐的命令麼?」段惜鈺很在意。

香香略感羞澀,輕聲反問︰「我真的對你很好?」

「太過了。」他承受不起,卻沉淪了。

「可是我想再待你好-些……」她不自覺說出心聲。

段惜鈺眼中浮出錯愕。

香香倏地收回神智,解釋︰「你是重要的客人。」他一顆提高的心又落下。「我明白。」

「听說你會彈琴?」她主動為他按摩腳。

他也不避嫌。「那是我最擅長的事,比舞刀弄劍更拿手。」

明知該回絕她的貼心照料,可是他習慣她了,無論是昏迷時,或是清醒後。

香香把藥酒揉進段惜鈺的肌膚里,隨後洗淨了手,從箱內搬出一具七弦琴,放到他手邊的桌面上。

「這是我家小姐怕你悶,特地為你準備的琴。」

段惜鈺沉了臉。司寇香香像條鴻溝般橫在他與她之間。

「拿走。」他把長琴推到桌沿。

成天她家小姐左、她家小姐右的,她心中沒別人了嗎?

或許有的……他在她眼里看見了自己。然而,他沒有權利追究她家小姐與他,對她而言誰重要些?她能否為了他而別再提及她家小姐?

香香趕緊扶住琴身免得落地。「你正氣什麼?」

她不理解段惜鈺復雜的心思,手指隨便撥弄琴弦,調子破碎而雜亂。

「別彈了。」段惜鈺瞄瞄悶不吭聲的人。她一臉哀怨,教他後悔方才的失態?

「妳想听什麼曲子?」他壓低身段柔聲問她。

香香聞言大喜。「(胡笳十八拍)!」

「這麼悲淒的曲子?」

香香面含幾分靦腆回憶道︰「我家小姐說,她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公子在彈(胡笳十八拍)時。那時的曲調十分激昂卻不悲淒,反倒有決一生死的氣魄。她听了很是佩服,至今不曾忘懷呢!」

「別再說了!」段惜鈺忍不住發怒。

香香愣住。「你發什麼火?」

「我受夠了妳家小姐!」討厭她開口閉口全繞著司寇香香,猶如沒有司寇香香她便不睬他了!「妳不是她的附庸!」

「我……」她說錯話了麼??

「不要滿嘴都是她,連吻我也是為了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什麼味道嗎?」失態的他口不擇言。

「才不是!」香香眼眶含淚委屈的吼了回去,她的淚光喚醒了他的神智。

「請原諒我,當我沒說過。」段惜鈺揮手,在心中咒罵自己的失控。

香香卻道︰「我喜歡你這樣。」細細思量了片刻她說︰「你有脾氣的樣子較為真實。」

段惜鈺垂眸,像看透了她無邪的魂魄,對她露出一個近乎寵溺的笑。

「你不喜歡(胡笳十八拍),那彈別的曲子如何?」香香把琴放在窗口邊的長桌上。「(嫦娥奔月)怎樣?」

窗外的雨猶如一場清脆的樂曲,不停歇的演奏著。

段惜鈺走向等著他的人兒。「有如此清脆的雨聲可听,妳還不知足?」

「雨聲搭配著你的琴音,不是更相得益彰嗎?」香香繞著他轉,神情略帶諂媚卻真摯無欺。

段惜鈺撥了撥琴弦。「推薦妳一曲(高山流水),不準嫌棄。」

她興高采烈的頷首。

清風和著雨水吹入窗內,一曲情生意動的樂音流泄而出,伴著窗外的雨吹過兩人的心湖。

波濤,蕩漾。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