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點珠成妻 第一章

「爺爺!你瞧那邊好熱鬧啊!」說話的是位清秀的姑娘,爺爺都喚她小珠。

「是啊!不知道又有什麼好玩的事?」老人若有所思的笑望著遠方。

「咱們過去瞧瞧。」小珠拉著老人往人群中擠去。

蚌頭矮小的兩人在圍觀群眾中穿梭自如,滑溜得像條泥鰍似的,誰說個子小不好?最起碼人多的時候方便得很!

祖孫兩人輕而易舉地穿過層層障礙擠到最前面,卻被一面鐵壁堵住了去路,仔細一瞧……原來不是什麼鐵壁,而是一堵結實的肉牆。那人肌膚烏黑得像被炭燒過似的,露在短夾外粗壯的手臂環在胸前,臉上有一道從左臉筆直劃到右臉的疤,全身上下流露出不好惹的氣魄。

「等一下!這前面的圍場只能讓姑娘單獨進去,不準帶跟班的進場。」

小珠不被他凶惡的面容所嚇阻,反而攀到他的背上往里頭探望。「小扮,里頭好熱鬧哦!那群人在做什麼?」

鄭吉訝異地說不出話來,很少有姑娘家不被自己這張臉嚇到,他甚至不敢隨便出門,不認識的小娃兒一見到他,都嚇得哭出來,這姑娘非但不怕,甚至敢爬上他的背,還……叫他「小扮」,有多少年沒人這樣叫他了!

鄭吉完全沉浸在幸福里,壓根兒不在乎被個小丫頭當做馬騎。

空曠的,地四周圍起五彩的帷幕,圍場的中間黃土飛揚,的莫千人在場內,每個人手上拿著各式的獨家兵器。

鏘!場內不時發出兵器互擊的刺耳聲響。

‘啊……」不時還有人發出慘叫聲。

砰!有人應聲倒地。

圍場內兩人或三人不等聚精會神的比劃著,從她們拼命的狠樣看來,這場比試的賞金一定不少。

「她們在奪麟旗,你看到看台前中間的那面紅旗子了嗎?那就是本幫的麟旗,只要奪下那面旗……」

鄭吉還來不及說明清楚,一抹黃色身影就已經奔出。

她曾听爺爺提過城里這種競賽方式,不就是一群人搶奪一個象征性的物品,搶到手的人就能得到一筆豐厚的賞金,這麼簡單的規則根本不需要那小扮說明。

只要能得到賞金,就能好好慰勞一下他們祖孫倆的五髒廟,自從下山後他們有一餐沒一餐的過,好想念烤雞、炸魚的香味,如果再來壺白干更好,一想到吃的,小珠所有的精神全來了。

「小珠來也!」她運功一躍,馬上又奔出了好幾十尺。

「我躍。」小珠足尖點過幾個扭打成一團的女人們的肩頭。

「我再躍。」她漂亮地草上飛,就這麼輕輕松松越過眾人。

只顧忙著應付對手的女人們,只覺得肩上微微一痛,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黃色的人影已奔至數尺外。

「喂!泵娘我還沒說完……」

「別喊了,她已經走遠了。」老人得意的笑了笑。

如果小珠的心思細一點或者沖得慢一點,就會注意到這場比武的古怪之處,全場為何只有姑娘?

又或者能將眼光放「遠」一點,就會看到圍場外高掛的布條上寫著幾個斗大的字一一麒麟幫副幫主比武試場。

看台正中間坐著一名戴著半邊面罩的男子,絨布的黑色面罩繡著金線圖騰,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麒麟幫幫主——賽玉軿。

賽玉軿身側各坐著左右護法,左邊是個瘦高的白須老人崔子雲,右側坐著魁梧的男人段成剛,兩旁各站數十名壯漢。

「好棒的輕功!」這句話是從崔子雲的口中說出的。

他活了這麼大把的歲數,還未見過這麼年紀輕輕、功夫便如此了得的女娃兒。

這忽然出現的黃衣女子,背著一個舊舊的藍色布包,模樣雖然古怪又土氣,功夫卻是勝過眾人。

獨特的輕功讓她一路通行無阻,伊然有一股後來居上的氣勢,場內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皆舍不得弄亂精心的裝扮,花拳繡腿拼命地賣弄風騷,比起來她就顯得純樸又有實力多了。

就在崔子雲才剛講完話的同時,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下他們眼前掛了一晌午的麟旗。

賽玉軿握住椅把的手微微一震,那女娃兒速度好快!

那群女人的功夫在武林上好歹也是稍有名聲的,比了一晌午還沒來得及分出高下。這丫頭從出現到奪旗,竟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刻的光景,麟旗就這麼輕松地被她取下!

左右護法這時才發現麟旗被取走,速度之快就連對方是以什麼樣的手法都沒來得及看仔細,是該怪他們太疏忽?還是說那名黃衣女子的功夫太好?

最後發現麟旗被取走的是,場內的比試者、圍觀的人。

「幫主,這不公平!她怎麼可以趁我們不注意時偷搶了麟旗?」說話嗲死人不嘗命的佟雪姬是雪之宮的宮主,今天能讓她拋頭露臉在鬧場內拼斗這麼久,可見俊美冷酷的幫主大人魅力有多大。

「是啊!幫主,這來路不明的臭丫頭憑什麼和我們爭麟旗!

頓時,圍場內鬧哄哄的,忿忿不平的叫囂聲四起,在場的不是師出名門的千金,就是某某幫派的領導人物。

能一口氣召集各家名媛到場,不顧形象的拼斗,還不是因為麒麟幫幫主夫人和副幫主之位,有如此大的目標,才會讓在場的每個參加者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來比試。

這下可好,眼前這名不起眼的黃衣丫頭,輕而易舉地取下麟旗,不但當上武林最大幫麒麟幫的副幫主,還能得到令人垂涎的幫主,教她們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賽玉軿此時舉起了一只手,懾人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嗲聲怪叫的女人們馬上鴉雀無聲;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就足以壓制住全場的人,證明此人的身分不凡。

小珠輕巧地閃身到賽玉軿身邊,兩旁的壯漢一驚全數圍了上來,卻被她靈巧的從旁滑了過去,連個衣袖也沒模著,壯漢們馬上回過頭想阻止她,只見她蓮足輕輕一勾,十來名的壯漢如骨牌似的輪流應聲倒下。

賽玉軿面罩下的臉色鐵青,這批手下可是經過挑選的精英分子,能抵上百人的圍剿卻不敵女娃兒的一腳,回頭要將這群人好好再加強訓練一番。

「嘿嘿!看你好像是這兒的頭頭,賞金是不是跟你領啊?這面破旗子可是我先搶到的,哈哈!」小珠一邊揮動著麟旗當扇子扇風,一邊故作狡獪的笑著。

她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呢!這面旗子可是她先搶到手的,是那群人沒本事,搶了老半天也搶不著。有這麼多的人搶著要這面破旗子,想必這賞金肯定多到可堆座金山,不管怎麼說這筆賞金她是拿定了!

賽玉軿瞪著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那面代表副幫主的麟旗,她竟敢拿來當成扇子扇風!

小珠大剌剌地將臂膀搭在臉色鐵青的賽玉軿肩上,動作自然至極,兩人宛如是結交已久的八拜之交。她咧嘴大笑,沒有一點第一次和人見面的生疏感,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顧忌,更別指望她會看見他面罩下射出的冷光。

他身邊隨行的侍從可沒像她那般無知覺,清楚的看見主子想殺人的怒氣,還以為這股氣是為了他們的不懂禮數,除了左右護法,其余的手下全單膝下跪。

「小的參見副幫主!

什麼?副幫主!

兩旁下跪的人將小珠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全場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我……什麼時候成了副幫主,我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哦……我知道了,你們是想賴!別以為我是一個人就好欺負,我可是有帶幫手一起來的,戴面罩的!把銀子交出來,本俠女是不會跟你計較的!」小珠說著說著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一腳大剌剌的踩在他強壯的大腿上,小手不客氣地揪著他的領口。

這個舉動讓所有的人當場倒抽一口冷氣,就連賽玉軿也當場一愣,只有她一個人沾沾自喜,以為是她露出的凶狠表情震住全場的人。

隨便說說也嚇成這個樣子,看來城里的人沒爺爺說得那麼精明嘛!

「這……幫主,這下該如何是好?」干著急的崔子雲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問題,這浮躁的女娃兒實在不適合擔任麒麟幫副幫主,扛不起那份重責大任。

「幫主,既然這是場誤會……不如重新比過。」段成剛發現幫主的不悅是這粗魯丫頭激的,馬上討好的說。

既然當事者不知詳情的拔旗,他們也理所當然的不承認。

「是啊!幫主這場不算!

由于段成剛的一番話,再度引起一陣喧嘩,不平之聲由現場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女俠們口中發出。

賽玉軿冷淡地望了多嘴的手下一眼;段成剛額頭開始冒冷汗。

重比?那不就要在這里坐到天黑,一個早上的枯坐就已經讓他很不耐煩,還要像塊肥肉繼續吊在台上,讓那群如狼似虎的娘子軍垂涎,那群女人只顧盯著他看。花拳繡腿的賣弄,要到何時才會有結果?

甭想!

「你今年多大了?」賽玉軿冷眼盯著她那髒髒的布鞋,第一次有人敢這麼理所當然的踩著他不放。

「怎麼領賞金還有分年紀的啊?看來你們這些人很不老實……」小珠說到正高興時,全場包是靜得連根針落地都听得見,她瞥見賽玉軿那冰冷的神色,頭皮不禁發麻。「干嘛……用那種眼神看人?」

「到底多大?」那種身材讓人覺得她的年紀從十到七十歲都有可能。

「我今年十六啦!

賽玉軿又睞了眼黃衣女子,以功夫看來她算是不差,反正現下只要是個能當副幫主的女人就行了。

「來人啊!回幫!」就是她了!

他一站起來,小珠被嚇了一大跳,一失神就從他身上重重的被甩了出去,以難看的狗吃屎姿勢跌在地上。

「等等!你可別妄想坑我的賞金!」小珠回過神後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角,坐在地上耍起賴來,完全是一副討不到糖吃的小孩模樣。

「幫主,那她……該怎麼辦?」段成剛為人正直,一時間遇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知該如何應變。

「帶回幫里,從現在起她就是麒麟幫副幫主!」他將披肩往身後一揮,頭也沒回地下達命令。

小珠在原地發愣,這個叫做幫主的……很高大,高大到她的手竟夠不到他的領口!

「你想帶我去什麼狗屎幫的,想……殺人滅口!休想!明明是我贏了你們還想賴?快給我銀子,你這……」小珠話還沒說完.便表情古怪的睜著大眼,聒噪的嘴也以不雅的形狀開著。

他……他是怎麼做到的?擦身而過就一口氣點住她全身的三大穴道,害得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眼珠子都轉不動!

哪有人動手前不先打聲招呼的?小人!

麒麟幫是江湖上最神秘、勢力最龐大的幫派,有多龐大……是連官府也要敬其三分的幫派,全天下放眼望去只此一幫別無分號。

有人傳言麒麟幫有皇親國戚在背後當靠山,也有人傳說後面的金主是全江南的首富,又有人表示是靠著奇人改過的風水,麒麟幫才能有今日的壯大,一些充滿傳奇性色彩的流言一直繞著這神秘的幫派。

但有一點是眾所皆知的,就是幫主的武功蓋世、所向披靡。

幫主賽玉軿優雅的坐在寬敞鋪有白色虎皮的雕花大椅上,右手悠閑的撐著頭,左手則放在瓖滿珍珠貝玉的椅把上,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他的左邊照舊坐著左護法崔子雲,右邊坐著右護法段成剛。

三個男人看著一個女娃兒,將整桌好好的飯菜吃得像是被一票乞丐搶過似的,只能用杯盤狼藉來形容這種可怕的景象,連年長的崔子雲也是頭一回見過這麼粗魯的丫頭。

「面罩大叔……你拿下面罩好看多了,唔……這雞腿太甜了一點……」小珠一會兒扒著雞腿啃著,一會兒拿起茶杯漱漱口,油膩膩的雙手忙得不亦樂乎。

這男人可以說是從她和爺爺下山後,見過長相最順眼的男人了,一頭黑又濃的長發狂野不羈的披在肩上,如刀雕琢的五官稜角分明,那緊閉的雙唇讓她聯想到山上那一尊尊的石像,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真搞不懂,周圍的人對他怎麼都好像很懼怕的樣子?

崔子雲和段成剛兩人面面相覷,麒麟幫幫主的威儀在這女娃兒面前竟蕩然無存!她不理那能凍死人的目光也就罷了,竟能閑話家常的談天!

「要是這句話被老李听到,肯定別想再吃到他煮的菜。」段成剛忍不住提醒她。

老李原是大內御廚,後來被琳瑯玉琢酒樓的店家重金禮聘,芙蓉蜜汁雞腿可是他的招牌菜,是今兒個特地要給新上任的副幫主接風的主菜,否則哪能在幫內吃到這樣的人間美味。

「丫頭!你幾天沒吃飯了?」崔子雲慈祥的問。

泵娘家會出現這種狼吞虎咽的吃相,他們可真是前所未見,尤其是在幫主這種俊美的男人面前,哪個女人不是竭盡所能的裝出一副荏弱不堪的模樣,幫主看慣了各種女人的裝腔作勢,對眼前這粗魯得不像女孩的黃衣丫頭不知有何感想?幫主冰冷的面容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小珠舉起還沾有米飯和雞油的手比了比,扳下中間的三根指頭,留下大拇指和小指。

「六天!一個姑娘家能夠六天沒吃飯,還活得好好的……還真是命大……」

三個大男人驚得目瞪口呆,餓得快死的人還能一舉搶旗,有如此過人之處,難怪會成為副幫主。

在此,他們也對她難看的吃相不再那麼計較了。

「沒人教你用筷子嗎?」賽玉軿總算開了金口,表情平淡的問。

對于這位剛上任副幫主的吃相,他實在有點不敢恭維,要是她來自連筷子都沒有的土人部落,那這副幫主的人選可又得麻煩了。

「呃!嗝……」一聲長長的打嗝聲說明了她已經填飽五髒廟。

「正‘緊急’的時候,用手不是比較快又方便嗎?」小珠說完便將食指伸到嘴里摳牙,好不容易將那卡在齒縫中的菜渣摳出,立刻隨手一彈;那坨菜渣便以完美的弧度消失無蹤。

眾人緊盯著菜渣的去向,賽玉耕臉上的神情依舊冷淡,左右護法則互望著忍住快吐的沖動,那坨東西……好像是朝他們這個方向彈的。

她的行為讓他們很想驗明正身,看看她是否真的是女兒身,江湖上常有姑娘出外為求方便,女扮男裝的情形發生,難保不會有人為了搶奪副幫主之位而來個男扮女裝。

「對了!我的賞金呢?面罩大叔你快拿出來,天都黑了,我還要趕著去找我爺爺呢!」她再次貼近賽玉軿身邊,不顧雙手的油膩順勢就這麼又搭在他的肩上。

一件價值百兩的江南名家湘繡白衫,就這麼報銷了。

「正如姑娘你所說的天色已晚,錢莊都已經打烊了,你的賞金恐怕得等明兒個才領得到。」

姜還是老的辣,崔子雲不著痕跡的將她「請」到一旁坐著,心里頭納悶這女娃兒好像特別黏著幫主,難道她一點都不怕他那在瞬間就能凍死人的目光嗎?

「不如……你告訴我們你爺爺的落腳處,我們替你把他給找來。」崔子雲客氣的問。

「好啊!那你們快去將我爺爺接來,他也和我一樣好幾天沒吃飯了,每天都吃些干干的燒餅、饅頭還真沒意思!」小珠順手抓起桌巾,慢慢擦著一根根指頭。她可是很愛干淨的喲!這次她總算是發現自己那雙手有多油了。

天啊!連新買來的上等綢緞繡花桌巾也跟著遭殃了!

「你剛剛不是說你六天沒吃飯了!」段成剛瞪大了眼。

「我是六天沒吃‘飯’了,你又沒問我有沒有吃燒餅、饅頭的。」

「你敢唬我們!」段成剛有種被耍的感覺,氣得站起來拍桌子。

這丫頭竟敢如此地戲弄他們,這分明是沒有將麒麟幫的幫主和左右護法放在眼里,平時若有人敢如此地藐視他們,早就被他大卸八塊了!哪還輪得到她在此毀了幫主的衣裳和一條價值不菲的桌巾。

「問要事為重。」賽玉軿再度開了他的金口,聲調還是冷淡的。

「是,幫主!丫頭你叫什麼名字?」段成剛正經八百的拿起紙筆開始盤問。

「我叫小珠。」她一點也不以為意自己好像犯人一般被問口供,反而開始看向一旁桌子上的葡萄。

「什麼豬?豬圈的那種小豬!還真是人如其名啊。」段成剛故意揶揄。

‘才不是地上爬的那種豬,人家我爺爺說,我可是美人卷珠簾的珠耶!」小珠得意的撫著兩條辮子。

「哈哈!你是……美人卷……珠簾?我看是小豬進豬籠吧!」段成剛不屑地大笑了三聲,憑她那等姿色也配跟美人沾上邊!

段成剛眼角瞄到幫主賞他的冷光,笑歪的臉馬上又垮下來,一個大男人和小丫頭在幫主面前大剌剌的抬起杠是有些不好看,再說還不知這小丫頭是敵是友呢!

名字……小珠,這個問題當做有回答了。

「呃……小珠你家住何處?」段成剛抬起笑臉,想松懈對方的心防,卻發現人已經不在眼前。

她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

「我家住……在山里頭。」小珠口中塞滿了葡萄有點語焉不詳。

不是才剛吃完整桌的飯菜嗎?怎麼又開始吃了!還真會挑,選了個外域送來的稀有葡萄。

「那座山總該有個山名吧!」段成剛的眉頭已經打了好幾個結。

他當著幫主和崔叔的面前問話,耗了老半天的工夫,到目前為止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他能感覺到幫主的目光冷得快將他凍成冰條了,那丫頭還在不停的吃。

「就是……我和我爺爺住……的那座山嘛!」這次她相中的目標是那盤梨子。

好!山里來的……盡避段成剛額暴青筋,還是老實地在紙上抄下來。

「那你爺爺的大名是?」這回他賠不出笑臉,抬起頭還是沒看到人影。

這回他聰明地直接轉向另一張桌子,果不其然她正張著大嘴啃著和御用同等級的梨子,回頭看向原本裝著葡萄的大盤子空了。

「我爺爺的名字就叫我爺爺。」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等等!我問的是你爺爺的名字,什麼是我爺爺就叫我爺爺?」段成剛再度打岔;剛剛那段听得一頭霧水,怎麼覺得有點像在念繞口令。

「你不是問我爺爺叫什麼嗎?」這兒還真是不錯,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盤水果,算一算整排下來將近十幾盤,可以夠她吃個過癮呢!

「是啊!我是在問你爺爺他叫什麼名字?」他捺住性子再問一遍。

「我都叫他‘爺爺’嘛!我怎麼知道他還會有別的名字,他又沒告訴過我。」小珠委屈的撇撇嘴。

我咧!這個問題的回答跳過……

「你爺爺現在住在哪家客棧?」他刻意選了個難度最低的問題,這響應該沒問題了吧!

「昨夜我們祖孫倆住在柳家村里的一間破廟,今兒個夜里就不知道他會在哪落腳;反正你們人這麼多,隨便到附近的破廟找找,一定可以找到他的。」這次她又轉戰到另一張桌子前吃甜瓜。

段成剛臉色丕變,有種想掐她脖子的沖動。

她將整桌飯菜和好幾桌的水果吃完也就算了,還敢不配合回答他問的問題,不是故意打哈哈,就是說些等于沒有回答的答案。天啊!他第一次踫到女瘋子,而且還是個非常能吃的女瘋子。

「承蒙小珠姑娘如此看得起敝幫,這方圓百里大大小小的破廟少說也有好幾十間,我們幫里沒那麼多吃閑飯的人幫你找爺爺,你就待在幫里等他上門找吧!」听不下去的賽玉軿站起身,決定結束這場無聊的盤問。

像他們這種問答的方式,就算問到天亮都問不出個結果,不如早早回房睡還來得值得。

「哇!」

她的一聲大叫,讓已經起身離席的三個大男人同時轉頭。

她以飛快的速度閃到賽玉軿的身邊,「面罩大叔,打從我認識你這麼久以來,這是你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呢!你知不知道其實你的聲音還滿好听的……」

「喂!你怎麼轉頭就走,這樣很沒有禮貌,听我說嘛!有沒有人這麼說過?你說起話來看起來更俊了,平時怎麼不多說一點,如果能再加上一點笑臉就更好了……唔……」

賽玉軿再一次準確又有效率的,讓這喋喋不休的丫頭閉上了嘴;小珠靜靜的倒在他的懷中。

頭一回有人敢站在他面前阻擋他的去路,該說她的膽子大得超乎常人,還是她的眼楮差到看不出他不耐煩?

對他這認識不到一天的人,竟會說「認識那麼久」?

「這次是昏穴……」在一旁偷笑的段成剛,慶幸自己不必再進行那種雞同鴨講式的對話。

賽玉軿將小珠安置在離自己住的「麒飛居」最近的住所「麟舞閣」,會有如此的安排段成剛、崔子雲一點也不意外,人是他帶回來的,在還未分清楚敵我的情況下,那間房最方便監視,不是為了兒女情長,幫主的心里只有武學和麒麟幫上上下下數千人的性命。

女人——從來沒有人能進駐他的心,除了府邸中那兩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能讓他動容外,面對所有的名門千金、淑媛佳人他都無動于衷,所以貪戀這種德行在他們幫主身上絕對找不到。

「幫主,她還有個爺爺,依屬下看這件事不如我們想象中的單純,搞不好這個被蒙在鼓里的丫頭只是個幌子,只是被她爺爺安插在幫里的暗樁,到時恐怕會對幫里不利。」段成剛提出疑惑。

「她那爺爺肯定是躲起來了,否則在鬧場上見到自個兒孫女被人點穴,還被男人抱回幫里頭,豈有不見他跟著來的道理?」崔子雲說出看法。

賽玉軿不發一語,這個武功高過年齡太多的丫頭,為何在江湖上從未听過有這號人物?今日圍場上有黑白兩道的頂尖高手,個個武藝非凡,她能在未出一招半式下搶走麟旗,以她的武功和怪異的言行,在江湖上不可能默默無名……

正當大伙兒陷人苦思時,段成剛竟問出一句令人不敢置信的話︰「幫主,那您近期將舉行的婚事……」

賽玉軿和崔子雲一臉像是見到豬在天上飛的訝異神情看著他。

雹直的段成剛還處于一片茫然中,壓根兒不知道兩人的眼光為何如此怪異?

「成剛,她既然不知道這件事,我們就當做從頭到尾都沒這回事,沒這回事!你懂嗎?」崔子雲好心的點醒他。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看不出來幫主對那丫頭的粗魯無禮極為反感嗎?讓她當副幫主已是勉強至極,怎麼可能照原定計劃娶進門。

以段成剛這麼老實過頭的個性,除了「識人」的幫主恐怕沒人會收留他,既沒有頂尖的武功,又不懂人情世故,至今崔子雲仍不明白,幫主為何會將這種滿街隨便都能捉到一把的人當做左右手,就算他一片赤膽忠心,也沒那個道理當上右護法,整天在幫主身邊惹幫主煩心啊!

「哦……懂!我懂了!」段成剛終于一臉了解的模模額頭。

「傳令全幫上下都不準再提起這件事。」賽玉軿冷著臉。

他在圍場一時沒考慮到成親這檔子事,只是看準她的武功是全場女人中最高的,這下事情變得有一點棘手了。

「是!」段成剛必恭必敬的回答。

「依屬下看來,這女娃雙眸清澈,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崔子雲依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判斷。

「崔叔,你沒听過人不可貌相,會咬人的狗通常是不會叫的……」段成剛揶揄的話才說完就馬上住嘴。

這……不會叫的狗,絕對不是在指幫主!

天知道!說者無心……但听者會不會有意啊?

段成剛不自覺的偷瞄了賽玉軿一眼,發現賽玉軿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這不瞄還好,這下看起來更像是他在暗喻賽玉軿了。

「天色暗了,各自回房歇著吧!」賽玉軿以淡得不能再淡的口吻說道。

走在賽玉軿後頭的段成剛松了一口氣,還好幫主什麼都沒提。

賽玉軿停下腳步忽然轉頭,讓段成剛差點撞上他放大的俊臉,嚇得魂都飛了出去。

「成剛,我比較喜歡豹,下回別再拿狗打比方了。」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段成剛點頭如搗蒜,還不忘露出一張笑臉。

「還有,從明兒個起就由你負責教副幫主的儀態。」

「啊!」段成剛這下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話一說完,賽玉軿繼續往他的麒飛居走去,兩人並沒有見到他揚起一抹捉弄人的笑意,沒有人知道,每回只要他整過段成剛之後,總是會露出這張笑臉——這就是他留段成剛在身邊最主要的原因。

段成剛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怎麼會這樣?

幫主應該知道,那武功高強的野丫頭根本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更別談什麼教,一想到剛才不對盤的問答,就更讓他頭痛萬分。

「看來幫主今兒個興致特別好,成剛好好睡啊!」崔子雲笑著離去。

幫主每回總是能狠狠踩到段成剛的痛處,不論是有意還是無心,都慶幸那個倒霉的人不是自己,希望段成剛能好好地睡,明天一早才有力氣教新上任的副幫主,不過看來他今晚可能會「高興」得睡不著吧!

呵呵!火爆老實男要教野人女高手,會是怎麼樣的有趣?真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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