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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弄亞洲騎士 第八章

船醫替曉蘭處理完傷口,包扎完畢後,神谷光彥來到曉蘭床邊坐下。他握住她的雙手,「還痛不痛?」

曉蘭揚起沾濕的眼簾,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不數秒,她投入他懷里,輕輕吸著氣。

望著她顫抖不已的縴細雙肩,神谷光彥緊聚兩道好看的眉毛,「別哭,蘭,別哭。」

「光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傷害我?」她緊捉住衣襟,「我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他要那樣罵我?」

「他罵你什麼?蘭?」

「他說我跟光哥哥是一丘之貉,想要他們幾個的命。他還說我是間諜,故意假裝失憶。」她揚起螓首,「為什麼他會那樣說?光哥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蘭,你難道真不曉得那些人的來歷?」

「什麼來歷?他們是什麼人?」

「是想要跟我們作對的人。」他冷冷一句,眸光緊緊鎖住她,仿佛要仔細看清她的反應。

曉蘭倒抽一口氣,「為什麼他們要跟我們作對?」

「這是商場上的競爭。」他輕描淡寫地。

曉蘭卻不能接受,「就因為商場競爭他就要我的命?」她用力拭去淚水,激動的語氣掩不住憤恨,「他救了我,是我恩人,我也一直拿他當朋友看,現在卻──」

「妳很在乎他?」

她擦著淚,無奈淚珠仍是不間斷地碎落一頰,「我沒想到他會那樣對我──」

扁彥擁住她,「別難過了,有我在,他不能再傷害你的。」

「光哥哥,我要走,我要離開這里。」她整個人偎入他懷里,仿如傷心欲絕,「立刻,馬上,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待在這艘船上。」

「明天下午船就到伊斯坦堡了,我會立刻帶你回東京。」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她低聲抽泣著,「你不是有私人直升機嗎?我們等會兒就走。」

「可是你身上有傷──」

「我沒關系,答應我,馬上帶我走。」

「蘭,我不能現在就走。」

「為什麼?」

他一窒,絕不能告訴她是因為必須留下來捉住鮑主一行人。「我還有事要辦。」

「什麼重要的事?不能到伊斯坦堡辦嗎?」她仰起頭,神情憂傷,星眸蘊淚,「光哥哥,我真的不想再留在這里了。難道你不明白嗎?」她語聲沈暗,「我不想──」

「我明白的,我明白。」他輕拍她的背,柔聲說道,「這樣吧,你先走,我讓直升機駕駛準備一下,讓他先帶你到伊斯坦堡。」

「那你呢?光哥哥,你不跟我一起?」她玫瑰色的唇瓣輕抖著。

他微微一笑,雙手捧起她滿面淚痕,卻依舊清麗無比的秀顏,「听話,你先走。」

曉蘭怔怔地凝望他,光彥則緩緩湊近她,溫柔地攫住她的菱唇。她不避不閃,任由他汲取她芳唇甘美,雙手不知不覺環住他頸項,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碎落。

這樣的光哥哥──待她如此溫柔體貼的光哥哥,會是那種與野心分子勾結的無情男子?她真的不願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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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你準備好了嗎?」神谷光彥在臥房門外喚她,「直升機已經在甲板上等你了。」

曉蘭瞥了一眼腕表,距離她與任翔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他們該已躲在某處等待了。「我好了。」她打開門,一眼望入神谷光彥銳利的鷹眸。這雙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黑眸是否察覺了自己的計謀?曉蘭心思微微慌亂。但,他望向自己的眸光如此溫暖,沒有一絲懷疑。

「走吧。」他替她提起隨身行李,「司機會送你到伊斯坦堡神谷財閥的分公司,我已經吩咐人在那里接應你,有什麼需要只管命令他們,我明天就過去跟你會合。」

「嗯。」她停頓數秒,「任翔他們現在在哪里?」

「還沒找到。我想一定還躲在船上某一處吧,你放心,我會找到他們交給曼谷警方。」

他們還沒被抓到。她暗暗松了一口氣,神情卻顯出一絲怨懟,「我希望永遠不會見到他們。」

神谷光彥微微一笑,「你不會的。」他語氣說來平淡,曉蘭卻敏感地察覺到其中一股冰冷的寒意,她忍不住一顫。

「怎麼了?」

「手有點痛。」她編著借口,「沒事的。」

「你一向堅強,從不會為一點小傷喊痛。方才你情緒如此激動,恐怕是因為那個傷你的人吧,」他若有所思地,「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你哭成那樣了。」

「別說了,我不想再提。」

扁彥瞥了曉蘭一眼,沒再說話,沒多久,兩人來到寬闊的甲板,直升機已停定在他們面前。

曉蘭盡量不著痕跡地四處觀望,任翔他們究竟躲在哪里?甲板上除了她和神谷光彥,就是幾個工作人員。難道他們沒來?或者已經被抓到了?她心髒狂烈地跳動。

「上機吧。」

她點點頭,最後再掃視周遭一圈,忽地,艦橋的方向一個亮光一閃即逝。是他們!她直覺那是任翔傳遞給她的信息,回頭望向神谷光彥,他仍溫柔地凝視著她,似乎並未察覺那個閃光。

「我先走了,光哥哥。」她向他道別,終于登上直升機。

直升機愈升愈高,離樺櫻愈來愈遠。她一直注視著甲板,看著光哥哥率先離去,接著工作人員亦逐漸散去。

艦橋又是亮光一閃。她轉向駕駛員,「對不起,我忘了拿一樣東西,能不能請你再轉回去?」

「當然可以。有什麼事小姐只管吩咐,用不著那麼客氣。」駕駛員稀奇的語調受寵若驚。

她微一凝思,想起這架直升機是神谷家私人的財產,那麼這個司機該也是屬于他們的下人吧,說不定曾經載過她好幾回,她自嘲地撇撇嘴角,莫非正如任翔所料,自己從前是個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千金小姐?

幾分鐘後,直升機重新在甲板上降落。曉蘭下了機,回身對司機揚聲說道,「你也下來幫我忙。」這一次,她不再那麼客氣,直接使用命令的語氣。

機員點點頭,熄了引擎,躍下機來。剛下機,後腦勺便吃了一記重擊,暈了過去。打他的人是任翔,身後跟著水晶與海豚。

「你沒事吧?」任翔急奔向她,關心她的傷勢,見她肩頭緊緊裹著繃帶,心一緊,「還痛嗎?」

「我沒事。海豚怎麼樣?」

「我還好。」少年主動回應她,「等會兒在機上睡一覺就沒事了。」

「那就好。」

「蘭姊,」水晶半帶猶豫的嗓音加入,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喚她,「我該向你道歉。」她難過地凝視她,「對不起,我誤會了你。」

「沒關系,」她笑得慘淡,「我也有責任。」

「不,不干妳的事。」

「我姓神谷,神谷財閥做的事等于是我做的。」

「蘭姊──」

「你們快走吧。」

任翔猛地瞪向她,「你不跟我們一起?」

她微微一笑,「我不能。」

「為什麼?蘭姊,你不走的話神谷光彥會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的。」

她深呼吸,「我得留下來向光哥哥解釋。」

「解釋什麼啊?曉蘭,」任翔激動地拉住她右手,「跟我們走!我不許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她一陣心痛。自己何嘗不想追隨他而去?但她怎麼能?她這樣做已是背叛最疼愛她的光哥哥。

「你們快走吧,海豚的傷得有時間休養,也得找個人再好好處理一下。」她催促著他們,「快走。」

「不行,蘭姊,」水晶抗議,「你得和我們一起走。」

「水晶,你不想快點平安歸國嗎?」她語氣嚴厲起來,「你要讓貴國人民繼續忍受戰火煎熬?」

「還有你,」她轉向任翔,「保護公主安全歸國是你最重要的任務,你還打算在這里耗多久?」

「曉蘭!」任翔氣極,見她堅決無比的神情又無可奈何,「你們先上機。」

他命令水晶與海豚,一雙幽深的黑眸依然凝定她,「妳真不走?」

她別過頭,輕輕一聲,「不。」

「蘭。」他粗魯地轉過她的頭,對準她兩瓣柔唇印下去。

她立時喘不過氣,不覺逸出一聲嚶嚀,心髒亦咚咚咚重擊著胸膛。理智要她立刻抽離他雙唇的掌握,然而腦子卻是一片迷惘,嬌軀亦驀地一軟。若不是任翔及時將雙手扣上她腰穩住她,她早已如一團果醬軟倒在地。

他深深吻她,靈巧的舌尖挑逗她,意圖奪去她所有反抗意志。而她,亦正如他所期望的不自覺地熱情回應。

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于離開她的唇,然深深幽幽的黑眸仍固執地圈鎖她。「跟我走。」他沙啞著嗓音,溫熱的氣息向她燒燙的臉頰拂去。曉蘭怔怔地凝望任翔,幾乎忘了如何呼吸,輕啟雙唇,就要答應。

一陣規律而熟悉的跫音驀地逼近,雖然細微,她卻馬上感應到了,她翩然旋身,驚恐地發現遠處逐漸接近的人影果然是神谷光彥。「是光哥哥!」她輕聲驚叫,迅速推開任翔,「你快走。」

沒給任翔任何反應時間,她立即舉步奔向神谷光彥,「光哥哥。」她直奔他懷里,意圖擋住他視線。

「怎麼回事?蘭,」他伸手穩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我听艦橋的人說直升機又折回來了。」但神谷光彥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原先停定在甲板上的直升機重新啟動螺旋槳,在甲板卷起一陣狂風。

他臉色大變,推開曉蘭,眯起眼望著直升機像一條姣龍般升空,然後逐漸逸去。「是任翔?」

她默然不語,他轉過身子,陰鷙犀利的眼神狂暴地襲向她,令她脊髓一陣發涼。

「回答我!在上面的是不是任翔他們?」

「是。」

「是你的計策?你故意要我替你準備直升機就是要掩護他們逃走?」

「對不起。」

「你騙了我!」他厲聲怒吼,猛然用力甩了她一巴掌,「蘭,你竟敢騙我!」曉蘭吃痛,一手撫住熱辣辣的臉頰,「光哥哥,你放過他們吧。」她鼓起勇氣重新望向他,輕聲企求著,「別插手別人國家的戰爭。」

「你該死的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你和騎士黨的首領有往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光哥哥,為什麼?」

「這話問得可笑。」神谷光彥驀地仰頭狂笑,一面將冷冽逼人的眸光投向她,「自然是為了光大我們神谷家的事業。」

她淒然搖頭,一顆心比臉頰還要痛上百倍。「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

「你沒資格過問,蘭!神谷財閥一向由我管事,義父逝世後我更是理事會推選出的新任指導者,不是你!」

她楞住了,心髒像受了雷殛般劇痛。這話她仿佛曾經听聞,而且,是以一種她不想憶起的方式。「光哥哥──」她視界朦朧起來,他和不久前溫柔撫慰她的男人真是同一個人嗎?

神谷光彥不理會她,對正于此時趕過來的貼身秘書下令,「英叔,聯絡我們伊斯坦堡的人手,想辦法攔住鮑主他們。」

「怎麼回事?」老人還模不著頭緒。

「他們方才乘直升機逃了。」

「逃了?怎麼可能?」

「是我們大小姐的杰作。」神谷光彥語聲嚴酷,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

老人望向怔怔凍立一旁的她,長長的眉毛皺起。「小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默然不語。

「帶她下去!」神谷光彥厲聲命道。

「下去?」

「好好看住她,不許她離開房里一步。」

他要軟禁自己?曉蘭驀地仰首望他,眸中滿溢震驚,又是傷心又是不敢置信。

「別這樣看我!」他冷冷地,「是妳自作自受。」

「光哥哥──」她輕扯住他衣袖。

「放開我。」

她不松手,反倒更加緊拽,「你听我說──」

「滾開!」他毫不留情地用力將她往旁邊一推,她立時重心不穩,身子一軟,額頭恰恰踫上金屬船殼。她眼冒金星,神智一時陷入茫然,耳邊只听見神谷光彥冰冷直透人心的語音。

「帶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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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終于來了,少爺等你好久。」

「他人呢?」

「在船艙里面等你。」

「嗯。」她微微頷首,徑自穿過女佣,奔下樓。果然看見神谷光彥在裝潢雅致的小客廳里等她,一手端著威士忌酒杯,一面透過透明艙壁凝望窗外。

「光哥哥。」她一直保持冷凝的美顏終于漾起微笑的漣漪,「等得不耐煩了嗎?」

扁彥旋過身,第一次在迎接她的時候沒有面帶微笑,兩道形狀美好的眉毛微軒,一雙鷹眸綻出難以形容的光芒。她唇邊的微笑逸失,「怎麼了?」

「听說你這次沒有完成任務。」

「對不起,我沒辦法制伏他。」她眉尖一顰,「他比我想象中警覺許多。」

「那就該直接開槍射殺他,以你的槍法不可能辦不到。」

「你要我暗殺他?」

「對。」

「只為了保護商業機密就殺人?」她揚高語音,不敢置信,「這又何必?義父也從沒這樣教過我。」

「那是很重要的機密。要是真被他傳遞到不該拿到的人手里可大大不妙。」

「那又怎樣?值得用一條命來換?」光彥不語。

見他這般模樣,她真正氣上心頭,兩只清亮星眸點燃火苗,「告訴你,我可不是殺人機器,義父訓練我竊取商業情報是事實,可沒要求我真的開槍殺人。」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不起,是我失言。」

「究竟是什麼樣的機密?」

「武器訂單。」

「武器訂單?」她警覺起來。若是跟軍火有關的情報被竊取確實嚴重,因為那層級是屬于國家紛爭的。「遠山財閥要那個做什麼?」

「不是他們要的。我們也是剛剛才收到消息,要這份情報的另有其人。」

「什麼人?」

他不答。

「什麼人?要那個做什麼?莫非有人想藉此估計他國實力挑起戰亂?」

「那倒也不是。」

「那會是為什麼?」

他眸子綻出無以倫比的激光,但只是零點零幾秒的瞬間,立即一斂,「沒事,你別管。」

「光哥哥!」

他瞥一眼腕表,微笑起來,那笑容讓他原就俊美的臉龐更加迷人,「已經過了十二點,是你生日了。別談這麼掃興的事。」

她也跟著微笑,「你準備了嗎?我的生日禮物。」

「秘密。」他聳聳肩,「倒是方才你的造型師特地給你送來禮物,是幾套剛從歐洲送來的結婚禮服,要不要先進房試穿一下?」

「我不要試穿。」她撇撇嘴角。

「為什麼?」

「我又沒答應一定嫁你。」她撇過頭,神情嬌俏無比。

「喂喂,不會吧?」神谷光彥走近她,一把摟住她縴腰,將她整個人扣在懷里,「婚期只剩一個月了,不會要反悔給我難堪吧?」

「你說呢?」她睨他一眼,「令關西眾女子傾心不已的光君若被人甩了,不知有多少人會自願來安慰?艷福不淺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這句話完全是用中文說的,字正腔圓,無一點遲滯,顯見神谷光彥對中文的駕馭能力並不輸給她。

她聞言,清清淺淺地甜笑,翩然旋出他懷里,「我先進房看看那些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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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轉她私人艙房,她心底那股濃濃的幸福感仍未曾稍退,唇邊也一直漾著淡淡的微笑。她環顧房內,果然見到幾個模特兒人偶,每個身上都套著不同款式的白紗禮服,一套套都泛著珍珠般的美妙光澤。她伸手輕觸,一時間神思陷入夢幻中。不久,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喚醒她,她一整面容,重新戴上一張漠然的面具。

「請進。」

進來的正是方才在甲板上等她的女佣,捧在手上的托盤盛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小姐,這是少爺吩咐我送來的,剛剛從巴西運來的咖啡豆煮的。」

她微微頷首,心底流過一陣暖流。光哥哥知道她一向最愛喝產于巴西的藍山咖啡,每回見面都會讓人特別為她煮上濃濃的一壺。「謝謝,擱著吧。」

從前的她一定馬上就端起來喝的,但今晚她卻更迫切想做一件事。「真知子,來幫我試穿一下這些禮服。」她隨手先挑一件,「就從這一套開始吧。」

五分鐘後,她站在長長的穿衣鏡前凝望自己。這套古奇的薄絲禮服,線條干淨俐落,簡單卻不失獨特的優雅,服貼她窈窕的曲線,就像專門為她設計的一般。

「好漂亮!」真知子贊嘆著,眸光流露著欽羨,「小姐,這套禮服很適合你呢。──要不要先讓少爺看看?」

要讓他先看過嗎?她半猶豫地,一股難得的欣悅驀地攫住她,霎時沖動起來。「好,就讓他看看。」她雙手提起禮服長長的裙襬,甚至連鞋都未穿就翩然飛出房,悄悄攀上樓梯。

轉角處,一個低沈而蒼老的語音止住她腳步,是英叔,他今晚不該出現在這艘游艇上的啊?今晚,該是只屬于她和光哥哥的。

「小姐喝了嗎?少爺。」

「應該喝了吧,剛才我已經請真知子把咖啡送過去了。我想她現在應該已經睡了。」

「那就好,可以出航了。」

「英叔──」神谷光彥的嗓音似乎充滿猶豫。

「不能再猶豫了,小姐已經正式滿二十五歲,明天律師就會來宣布老爺的遺囑。」

遺囑?她輕輕蹙眉,對啊,明天律師就會來宣布義父的遺囑。兩個月前,義父因意外死亡,一直替他處理相關事務的律師告訴他們,義父曾要求過若他在她二十五歲以前去世,就必須等到她生日那一天才能公開遺囑。但,這件事值得用如此神秘的語氣討論嗎?為什麼英叔會叫光哥哥不要猶豫?

她立刻就明白原因了,老人低沈的話語雖細微,卻一句句清楚地傳入她耳里。

「難道你真的甘願讓小姐就這樣繼承神谷家所有的一切?」

「當然不願意!」神谷光彥語氣激動起來,「自從義父宣布退休以後,神谷財閥不一直就由我當家主政?他死了之後,我更是理事會推選出的新任指導者。這一切都該是我的!蘭沒有資格干涉!」

這是什麼意思?她聞言,一陣暈眩,身子亦微微一晃。光哥哥為什麼用如此憎恨的語氣說話?為什麼會說她沒有資格干涉神谷財閥的事務?

「所以才一定要將游艇開到外海,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小姐失蹤。」英叔冷冷地說。

她全身一顫,驀然凍立原地,耳邊,英叔冰冷而銳利的語聲仍持續傳來。「小姐若不在人世,神谷財閥的一切自然歸屬于少爺,誰都不會有異議的。」

她倒抽一口氣。

「誰?誰在那兒?」兩個男人同時厲聲質問,她深吸一口氣,強抑激動的心緒,顫微微地步上樓。

「是妳?」神谷光彥掩不住震驚的神情,「你都听見了?」

「光哥哥,」她語音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低啞,「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蘭,你別誤會。」

「你想殺我?想讓我消失在人世?」

「不是的。我──」

「別想騙我!」她語聲忽地高揚,再也克制不住悲憤的情緒,瞪向他的眼眸傷心欲絕,「我都听見了!你想殺我!為了得到神谷家的財產──」她驀地一聲悲鳴,淚眼迷蒙,「我真不敢相信,天,我不敢相信!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義父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你!」他似乎也爆發了,眼眸燃著熊熊的炙人火焰,「全部!所有的一切!而我,卻連一張公司股票也拿不到!這公平嗎?多少年來,在財閥里拚命工作的是我,不是妳!理事們推選出的指導者也是我,不是你!就因為只有你才是他親生的女兒,他就如此輕易抹煞二十年來我對他的唯命是從!」

「你說什麼?」接二連三的震驚重重擊向她,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我是義父的親生女兒?」

「沒錯!」

「可是,可是──」

這怎麼可能?多少年來她一直以他義女的身分存活著,他怎可能是她親生父親?「不必懷疑!你確實是他私生女。那老頭礙于形象不敢對外公開,可是我在兩年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怎麼知道?」

「英叔告訴我的。」

她不覺瞥了老人一眼,老人也冷冷地回望她。「所以你──」她顫抖著嗓音,「就和英叔合謀──」

「除掉妳。」他殘忍地接口。

天啊,饒了我吧,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她雙手掩面,直覺胸膛空空落落,似乎連心髒也停止跳動。自己還活著嗎?或者已經死了?這是地獄吧?否則怎可能如此毫不留情地折磨她?淚,一顆顆自眸中滾落,呼吸,一次次愈發遲滯。為何呼吸不干脆停了?為何要讓她清醒著受此折磨?

她忽然一揚首,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為什麼?我都要嫁給你了,光哥哥,結婚後我的一切不都全屬于你?為什麼還要──」

「自由!」他狂暴地,「因為我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因為我發過誓要親自主宰所有一切!這二十年來,我日日夜夜在心里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不會再听命于任何人,決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擺布我!我恨透老頭總是以一雙陰冷的眼楮對著我,仿佛我是簽下賣身契賣給他的奴隸,他有權命令我做任何事。你知道嗎?我恨透這種感覺,從小就恨!我可不希望婚後還得看你臉色才能用錢!」

她怔了,不知所措地听著他淒厲冷酷的指控。這一刻,他漂亮異常的臉孔奇異地扭曲,就像是原先高掛天空的曉星之子,瞬間墮落地獄成為魔鬼的門徒。他不是光哥哥。這個男人不是從小疼她愛她的光哥哥!他不是!她激烈地搖頭,再也受不住這樣肝腸寸斷的感覺,驀地拔腿直奔上甲板。

「你去哪兒?蘭,回來!」神谷光彥厲聲喊道,自她身後追趕著。

她拚命地跑,听著後頭熟悉的腳步聲愈來愈靠近,一顆心也隨之愈來愈恐懼。終于,她無路可退。「別過來!」她背靠著欄桿,尖聲喊道。

「蘭,船已經開離東京灣很遠了,你沒地方可走了。」

「那我就跳下去!」她心碎地哭喊,「這不就是你今天想做的嗎?把我推入冰冷的海里?」

「別沖動!蘭。」他的神色居然流露著焦急,「我其實並不希望──」

「別再說了,夠了!」她喝止他,情緒瀕臨崩潰邊緣,雙手開始用力撕扯起身上的禮服,一面撕一面喊,語音破碎,「我真傻!竟然還開開心心地準備嫁給你。在你心中,我根本比不上神谷家的財產,為了錢,你甚至不惜除掉我。我是傻瓜!天字第一號大傻瓜!竟然一直愛著你這種男人──」

「蘭──」他怔怔望著她。

經過一番狂亂的努力後,她終于卸下方才快快樂樂套上的結婚禮服,全身上下只余一件連身長襯裙。

「蘭,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揚起頭,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躍動著迫人的火芒,「光哥哥,記得嗎?我曾對你說過這世上我只願為你一人而死。」

他像激烈一震,身子一陣搖晃,一雙黑眸怔怔凝住她,半蘊迷惘。

「看著我,今日我將實現我的諾言。」她定定地瞪著他,一字一句,毅然決然,「過了今晚,這世上再沒神谷蘭這號人物!」語畢,她翩然縱身,躍出這艘神谷光彥最鐘愛的白色游艇,窈窕潔白的身軀直直入海,破浪而去。

「蘭!蘭──」

她仿佛听到後方傳來神谷光彥焦急恐懼的高喊,一聲又一聲,但她不理,只管繼續游著。好一陣子,當她確認他們無論如何也尋不著她時,她讓自己全身放松,閉上眼,沈入神秘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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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蘭坐在梳妝鏡前,凝視著自己清麗無雙卻蒼白慘淡的面容。想起來了,原來她不是神谷蘭,她不是神谷蘭,這世上再也沒有這個人存在,她是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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