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上帝見證我的愛 第三章

黃初晴微微睜開酸澀的眼楮……

著眼所見,皆是一切陌生的擺設。濃濃的消毒水味道,讓她清楚明白,自己正身處在醫院中。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她的腦海中清晰略過,由小到大的一些點滴往事……

絕大部份是不愉快的。

小時候,她唯一的玩伴就只有孿生的姊姊。

因為鄰居的媽媽都不準她們的小孩跟舞女生的女兒一同玩耍,說是怕小孩被她們姊妹倆帶壞。

開始讀書、求學後,她最討厭的事,便是填寫個人資料卡,尤其是父親欄和母親職業這兩項。

每次資料卡繳回後隔天,從未例外地被召到輔導室,進行個人心理輔導。她從不認為自己與其他人有何差別,但是老師們和同學間,卻老是以異樣的眼光來評斷她。

做得好時,未曾獲得贊美和鼓勵;做得差時,反讓人譏嘲為下賤人種,必然好不到哪去。

為何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

她也曾努力要擺月兌這種悲哀的宿命,但殘酷的現實、勢利的人性,教她沮喪灰心……漸漸地,她放棄了掙扎。

當姊姊不負眾望地考上教人稱羨的一流女中,她卻選擇了讓她較為自在的三流私立學校。

她特立獨行的打扮和處世態度,為的就是再也不願被人忽視。反其道而行,她放棄了上進和積極,寧願過著放浪且隨性的生活,好讓自己不再因為旁人的輕視而窒息。

而她現在所交往的朋友圈龍蛇混雜,各種來歷的都有。潛藏在那些別人所謂「不良」的朋友中,她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再那麼刺眼,更不再是周圍人一致排斥的異類了。

「晴晴,你總算醒了。」黃微雨喜極而泣。

「小雨,你怎麼也在這里?哎喲,我的頭為什麼如此痛,還有……我的身體怎麼……怎麼會動彈不得啊?」黃初晴感到萬分疲憊,就連開口說句話也覺得累,氣若游絲般。

「三天前,你出了車禍,是一位洋神父通知我們的。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啦!你的頭和手腳都受重傷了,當心一點,別亂動呀!」黃微雨解釋道。

「我受傷了啊?難怪……難怪我渾身不舒服,頭還疼得要命。」初晴又緩緩合上干澀的眼。

「你可把我和媽咪們嚇走了半條命啦!你騎車的技術不是一流的嗎?怎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那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知妹莫若姊,微雨對這意外深感納悶。

「你不提醒我,我還真的差點忘了。都是胖子崎和臭屁莎那兩個混蛋,騙我飆車決勝負,卻在半路上叫四個手下暗算我!」初晴愈想愈氣︰「實在卑鄙、無恥、下山爛,我X他的祖宗八代和子子孫孫,那兩個狗娘養的……」

「咳、咳、咳!」微雨清了清喉嚨。「晴晴,注意一下你的遺詞用語,別忘了,你上星期才發誓,要戒掉講髒話的惡習喲!」

「沒辦法嘛!一談到他們,我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們暗中搞鬼,我也不用躺在這兒,包得……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看來短時間之內,她恐怕再也不能活蹦亂跳了。

初晴佯裝不悅地噘起嘴。

「媽咪她們呢?怎麼都沒來看我?」

「老媽在家里替你熬補湯,應該待會兒就來了。大媽在店里坐陣,聖于小媽嘛……喏,就在門外嘍!你自己瞧瞧。」微雨隨手一指,指向未關上的門邊一抹桃紅倩影。

初晴順勢望去——

只見她親愛的小吧媽,半掛在一位高挑的男子身上。

男子背對著她,所以看不清是長啥模樣;但是那一身神父裝扮,燦爛耀眼的金色微鬈短發,以及似曾相識的低沉嗓音,無一項不符合她記憶中所認識的那「某個人」。

「為了答謝你救我們家晴晴,請你務必要賞個光,到我們店里來坐坐嘛!讓我們好好招待你一番。」沈愛妮圈著他的脖子,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上,頻頻呵氣誘惑。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他一手忙解開她緊勾在他頸際的手,一手則護著胸口,阻擋她更加貼近。

「你國語說得好好喲!在台灣住很久了吧?」沈愛妮嬌笑盈盈。

舉手投足、顧盼之間,都流露出十足的女人味。

「三年多了。」被她如此騷擾,渾身都不自在。

「帥哥,怎麼會這樣想不開,跑去當神父嘛,這豈不是跟我們的和尚沒啥差別?」她縴指輕拂過他的臉龐。

他寒毛森豎,如被電擊一般。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拘謹,向你們那什麼上帝啊、跟阿門啊的請個假,偶爾輕松一下下,又沒啥大不了的事嘛!哪個男人不需要女人的溫柔伺候,你說對不對呀?嗯?」

「太太,請你快松開手。這里是公眾場合,請你莊重一點。」他都被她那濃郁的香水味,薰得頭昏眼花了。

沈愛妮是個很美艷的成熟女子,但是……上帝見證呀!他實在是敬謝不敏,不敢領教。

「神父,人家可還是未婚的小姐耶,你怎麼可以稱呼人家太太嘛?听起來好老喔!」沈愛妮緋紅的唇,幾乎要吃了他似的,與他緊抿成一線的唇,僅有三公分之距。

他嚇得猛往後退,無所適從。

見此情景,初晴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噢,天哪!她那最騷包的小吧媽,老毛病又犯了。只要見到帥哥俊男,管它三七二十一,先釣上手再說。

帥哥俊男?!

「小雨,你剛剛說,一位洋神父通知你們,我出車禍的消息。他叫啥名字?」初晴心里大概已有個譜了。

「好像叫……喔,我想起來了。是賽門•弗瑞安啦。」微雨搔了搔頭,頓了好—會兒才想到。

賓果!果然不出所料。

真的是賽門。看來他們還滿有緣的嘛!

只是每一次她出現在他眼前,好像都不是很光彩的場面,一想到這里,初晴就著實汗顏。

沈愛妮眼尖地發現到初晴已經醒了,興奮地松開賽門,急忙奔到病床邊,一把摟住吧女兒。

「晴晴,你終于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痛的?」沈愛妮把初晴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脯前。

「小媽!」微雨尖叫。「你快將晴晴給悶死了啦!小心她的後腦勺呀,醫生說她後側頭蓋有些微裂,可別再傷了她啊!」連忙警告那個有些「月兌線兼迷糊」的天才小吧媽。

聞言,沈愛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歹勢啦,我差點忘記了。」

初晴方才真的是痛得叫不出聲,幸好微雨夠細心,否則她雖車禍不死,也給小吧媽搞死了。

她拋給微雨一記感激的眼神,多謝微雨幫她解圍。

小吧媽那對三十六E的大波,一不小心就會害人窒息的,教微雨和初晴姊妹倆,又羨又伯。

「小媽,你別饑不擇食嘛,連神父你也下得了手,不怕得罪了耶穌,招來天譴嗎?」微雨調侃道。

沈愛妮挺起胸,雙手輕捧著自己的臉。

「像我這等姿色,恐怕耶穌看過後,也會‘凍未條’。」

微雨作了個嘔吐、快昏倒的表情。

「被你打敗了。」

「沒辦法啦!誰教那個‘阿斗仔’長得這麼‘煙投’,讓我愈看愈餓。」她沈愛妮可是非常博愛的人喲!

「小媽,看在他好歹是咱們晴晴的救命恩人份上,請你高抬貴手一下,別再揩他油了。」微雨好心提醒。

「好嘛,我盡量控制一下自己。」沈愛妮真是標準的傻大姐個性,一根腸子通到底。

「是你救了我嗎?」望著尾隨著走進病房的賽門,初晴心中尚有一些疑問待解。沒頭沒腦地劈頭就問。

「你在教會附近摔車的,我只不過是送你來醫院罷了,稱不上什麼救不救的。」他謙虛答道。

「才不只這樣呢!」沈愛妮接著補充︰「護士說他超量輸血給你,要不然你的情況就更危險了。」

「我小媽說的,全是真的嗎?是你輸血救了我一命,是不?」初晴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

「因為那時你嚴重內出血,醫院鬧血荒,而我的血型剛好和你相符,所以……」賽門不知如何表達。

「那晚你一直待在醫院里陪我,是嗎?」她追問。

他點了點頭,默認。

初晴靜靜地凝望著賽門……

在她意識下清之際,仿佛有人在呼喚她醒來;並且以一雙溫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手,為她加油打氣。

雖然那時她無力睜開眼來看,也無法移動身子半寸︰可是她真的在隱約間,听到有人哽咽地喚著她的名——

求她千萬別放棄生存……

原來那個支撐她越過生死門的聲音,真的是賽門的。

一股前所未有、莫名的情感悸動,在初晴的心中翻涌、泛濫著,似乎要淹沒了她一般。

難道——她愛上了他?

可是他是個神父啊!

……一個與她擁有不同文化的洋人神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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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啊,我有一件事想問你。」初晴看著坐在病床邊,正在削著隻果的好友,突然開了口。

嗯,還差一點點就完成了。筱螢正在表演她拿手的一刀不斷削皮絕招。她頭也沒抬地,隨口應了聲。

「你問吧。」

「神父可以還俗嗎?」初晴實在是個不懂得拐彎抹角的人,于是就十分直接地問這麼一句。

「嗄?」筱螢愣了一下,隻果落地,前功盡棄。「晴子,我的耳朵沒問題吧?怎麼我好像听到一句很噴飯的話呀!」筱螢的手,差點連果皮一起削掉了。

初晴沒好氣地給好友一記白眼。

「不是好像……而是我真的問了一個不只噴飯,還兼可笑的問題。」臭筱螢,干嘛反應這麼夸張?

「你指的是……那個帥帥的賽門神父嗎?」前天筱螢總算親眼目睹了。噢,老天,豈一個帥字了得啊!

「廢話,除了他之外,我認識的人當中,還有誰會發神經地跑去做那撈什子神父啊?」死筱螢,明知故問。

「晴子啊,火藥味這麼重做啥?我雷筱螢是那種沒同情心的人嗎?眼見著我的好姐妹為情所困,我怎可能袖手旁觀呢?雖然明知道你和他恐怕沒啥希望,但是盡一個朋友的本份,我會幫你燒香拜佛,喔,不!是向上帝請求祈禱才對。」拐來拐去扯一大堆,仍不忘逍遣初晴一番。

「誰……誰說我正為情所困?我才沒有說我愛上賽門……」初晴不禁暗罵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痴。

她這麼一否認,豈不是不打自招了?!

「咦?好像有人豎起‘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牌子了?」

此語一出,氣煞初晴。

筱螢閃過臨空飛來的枕頭,忍俊不住地說︰

「晴子,就算你的愛慕之意被我看穿,也犯不著惱羞成怒呀!動手動腳的,有失風度哦!」

見初晴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般,並且羞得講不出話來,一改平日的瀟灑酷勁,筱螢忍不住筆意逗一逗她︰

「哇塞!晴子,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純情,這麼容易就臉紅啦!該不會是心虛、害羞了吧?這種糗事……萬一傳了出去,我看啊,你‘橘色晴子’的威名哪還能混下去。」

初晴惱得隨手抓起桌上的東西,正準備往筱螢丟去,哪知雙手一偏,正巧砸中推門而入的賽門。

「哎喲!」無端遭殃的賽門,慘叫了一聲。

初晴咬著下唇,很歉疚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丟到你的。」

「她是因為——」筱螢正欲告狀時。

「臭筱螢!如果你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就別亂嚼舌根,听到了沒?」初晴杏眼圓睜地警告好友。

見初晴精神不錯,賽門也就寬心了。

「你恢復得挺快的嘛!醫生今天來巡過房了嗎?」賽門走到病床邊,習慣性地揉一揉初晴的頭發。

坦白說,她那頭橙紅色的短發,看久了也滿順眼的。

「巡過了。」都怪筱螢剛剛瞎起哄,害初晴現在看到他,都突然渾身不自在了起來。超尷尬的!

「醫生怎麼說?」他順勢在她床緣邊坐下。

「他說我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原本出院對初晴來說,是件十分開心的事,可是一想到回家後,就不能像現在這麼常和他見面,她的心中就萌生了些許落寞和失望。

「那不是很好嗎?再過幾天,你就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心里一定非常開心吧?」他欣慰地笑著說。賽門由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飾品。「這些是你的戒指。你車禍動手術時,我先替你拔下來保管的。現在,全部還給你啦。」

「謝謝你。」初晴伸手接了過來。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何會一次戴八個戒指呢?反倒是其他女孩子流行配戴的耳環、項鏈和手鏈這一類的小東西,你卻不感興趣。奇怪?」賽門隨口問道。

「因為……」她一時詞窮,不太好意思據實以答。

因為若是戴耳環、項鏈和手鏈,在打架時容易被對方攻擊;相反地,她手上那八只戒指,完全是為了打架方便,給敵人迎頭痛擊用的。而她不留長發也是相同的道理。

呃……她能這麼誠實地講嗎?當然不可以嘛!

當此時刻,筱螢倒還挺識相的。她悄悄地離開病房,留給初晴以及賽門一個獨處的機會……

初晴輕解下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鏈,將它物歸原王。

「項鏈還給你吧!很抱歉,我那一天不該騙了你。其實我根本沒有被迫去夜總會上班,那問店是我媽咪她們合開的,我只是偶爾幫忙到門口招呼客人,賺點小費的。」她深怕謊言會愈滾愈大,干脆把心一橫,自己招供了。

「你是指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你住院的第二天早上,我托警察查到你家的電話時,早就向你姊姊求證過了。」原來是這碼子事呀!他還以為發生什麼更嚴重的事。

「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了,我更應該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還給你,請你務必要收回。」她堅決道。

想到曾經欺騙如此善良的他,她不禁感到慚愧不已。

「沒關系,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護身符,你收下吧!」看到她一直戴著那條項鏈,他心里就莫名地高興了。

「可是這不是你父親送你的嗎?」換作是她,才不會如此輕易割愛呢!尤其對方還曾騙過她。

「我希望從今天起,它能夠保佑你平安快樂,這就是我所認為它該有的意義和價值。」他真摯地為她祈福。

「你一點也不生氣嗎?我利用了你的同情心,又說了那些謊話……」她始終自責,覺得自己不可原諒。

「別再提了。事實上,你那天傍晚所言,有一部份是你自己的心聲,那些是真實的;至于其它不真實的,我們就當它是誤會一場,算是我自己听錯了。」她的身世,的確教他心起憐惜,怎舍得再多加苛責呢?

「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如此寬恕我的過錯。在你身上,我終于能體會人情的冷暖,我……」她哽咽道。

自從遇見他以後,她逐漸變得脆弱、易感。

他將她的臉攬入懷里,溫柔而慎重地告訴她︰

「永遠不要向命運妥協。或許命運之神忽略了你,但你自己絕對不能也遺棄自己。勇敢去爭取屬于你的一切,千萬別被逆境打倒,也別太在意旁人加諸給你的傷害。」

永遠不要向命運妥協?1

听過賽門這一段話,她產生了一股新的勇氣和決心。

所以,她決定向命運之神挑戰,為自己的未來奮斗;也要向耶穌挑戰,為自己的愛情打贏這一場「不可能」的戰爭。因為勇敢去爭取屬于她的一切——是他自己說的。

她可以老實承認——她真的愛上了賽門。同樣地,她也必須擄護他的心才行。光是單相思,是無法滿足她的。

首先,就是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太過魯莽、直接,只怕會嚇跑他的。

靶情這回事是急不得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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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都收拾好了嗎?」初晴的親娘——黃曼伶,剛辦完出院手續回來。

「早就收好了。」沈愛妮拉上行李袋的拉鏈。

「小雨人呢?剛剛不是還待在這兒嗎?」黃曼伶把床上一顆太陽公公圖案的抱枕,順手塞給沈愛妮。「喏,別忘了這個。那是晴晴的寶貝。沒有它,晴晴睡不著覺的。」

「小雨去借輪椅了。」初晴靜坐在床邊。

雖然經過兩個多月的休養,可是目前的初晴還無法隨意下床走動。左腿骨折事小,比較礙事的,則是她那受重擊而折斷的肋骨部位;別說是走路了,光是直立起身子,就痛得她掉出眼淚了。

但是最教初晴頭痛的,卻是她那挨了兩記棒擊而嚴重月兌臼的左手臂……醫生特別吩咐過她,千萬別提舉任何重物,免得舊傷復發了;想當然,騎車亦在被禁止的範圍內。

平日熱愛追求速度刺激感的她,若是無法盡情狂飆一番,豈不是像被折了翅膀的鳥一樣嗎?

本來打算出院後,要去找胖子崎和臭屁莎報仇,但照現在這情勢看來,別又被乘機偷襲,就已很走狗運了。

「咦,小雨,你不是去樓下借輪椅嗎?怎麼空手而回?」黃曼伶不解地問,蹲身替初晴穿鞋子。

「不必去借輪椅了。我剛才在電梯門口看到一個‘人椅’了。」微雨回過頭去,請出站在門外的賽門。

「神父?這怎麼好意思呢?老是麻煩你,都下知道該如何答謝你才好。」黃曼伶難為情地說。

「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們千萬別放在心上。如果真的幫得上忙,我很樂意為你們盡一點力。」他道。

正當沈愛妮又想對他「亂來」時,初晴—把扯住沈愛妮的衣角,阻止她再度「染指」賽門。

「小媽,幫找倒杯水,好嗎?我突然口很渴。」

「好,你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幫你倒開水。」沈愛妮只好先打消飛奔賽門的念頭。

見沈愛妮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不禁松了口氣。她那招八爪章魚纏人功,教他不敢再次領教。

「你不是說今天上午沒空,要幫育幼院大掃除,怎麼會有時間來接我出院呢?」初晴喜出望外。

賽門靦腆地搔搔頭。

「我想……既然是我送你來醫院的,如今你終于要出院了,我沒道理不來幫忙接你啊!」

「可是大掃除怎麼辦?」

「這個你不必擔心。我今天提早起床,已經先打掃完畢了。」事實上,他是犧牲了一整晚的睡眠時間。

在初晴住院的這段期間,賽門總是盡量抽空到醫院來看她。難以理解的,他始終放心不下她——

甚至把她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重要。

他很喜歡為她做些事,然後滿足地看著她燦爛的笑靨;有時還會故意逗她開心,以減輕她臥床養傷的苦悶。

其實一想到以後……或許無法再如此近距離的與她相處,他的心底就萌生一股失落惆悵。

似乎已漸漸習慣在忙了一天後,利用空閑的時間,听她聊一些有關于她自己的往事;而他偶爾也會禁下起她的央求,隨口跟她談談他的過去……但是,涉及凱瑟琳的部份,他從未提及過,因為不希望再撕破已結痂的傷疤了。

「那……晴晴就麻煩你了。愛妮、小雨,動作快一點,美娟還在車上等我們呢!」黃曼伶催促道。

沈愛妮猶愣在原地,一雙媚眼直勾勾地望著賽門。

微雨用手肘輕撞那花痴小媽的背。

「走啦!再蘑菇下去,小心挨老媽的罵。」

沈愛妮仍舊杵在原地,動也不動一下的。她是真的對賽門很感興趣,已視他為最新「目標」了。

微雨搖頭欸了一聲,很無奈地將小媽硬推出病房。

「小雨,你干嘛推我拉?」沈愛妮嗲聲嗲氣地埋怨道。

「再看也不會變成你的拉!」微雨很殘忍地潑她冷水,只是不願見親愛的小媽執迷不悟。

「你這句話是啥意思,瞧不起我的魅力嗎?你可別把你小媽看扁啦!」沈愛妮很不服氣地道。

「是是是!小媽,你是個超級性感尤物,是男人們的瑪麗蓮夢露。」微雨趕忙諂媚道。

「那是當然的嘍!」沈愛呢自戀地揚起下巴。

「只可惜……」微雨欲言又止,存心吊人胃口。

「你話別光說一半嘛,快接下去。」

「只可惜他永遠都不可能屬于你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勸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沒試過,怎知不可能成功?只要我有心,包管他手到擒來,乖乖上鉤。」沈愛妮反駁道。

「小媽,你到底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微雨苦笑。

「什麼真迷糊假迷糊的呀?」

「如果我的直覺沒有錯,他日後成為你女婿的機會,絕對大于成為你的夫婿。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他已先被晴晴訂走了?」既然暗示無用,微雨干脆直接挑明告訴她。

「你是說……」沈愛妮咽了口口水。「晴晴也喜歡賽門神父嗎?」這消息對她而言,可真是青天霹靂。

「不是‘也’,人家是晴晴先認識他的,你犯不著為了一個男人,跟自己的干女兒過下去嘛!」

一關心起寶貝干女兒的情事,沈愛妮面色一整,馬上正經了起來,端起一副作媽媽的模樣。

「那他呢?是不是也喜歡咱們家晴晴?」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相信他一定能給嚴重缺乏安全感的晴晴旁人所無法取代的溫柔;或許可以改變晴晴自暴自棄的生活方式。」微雨語重心長有感而發。

「她的個性比你倔強,心思又特別敏感,才會在得不到別人的肯定後,變相放縱自己墮落,斷了往上前進的路。」說起初晴近三年來的荒唐生活,沈愛妮便憂心不已。

「喂,你們這兩只蝸牛與烏龜,還不快一點,美娟已經在催了。醫院門前不能停車太久,你們不曉得嗎?人家神父早把晴晴抱上車了,你們居然給我杵在走廊上聊天?!」黃曼伶不耐煩地催趕兩位慢郎中。

「對不起,我們馬上上車。」微雨偷偷吐了下舌頭。

初晴他們何時下樓的,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呢?

「快走吧,回去少不了一頓罵。你大媽最不愛等人的。」沈愛妮幫忙提起地上的行李,兩人快步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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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左手邊最後一間。」初晴將房間位置告訴他。

賽門小心翼翼抱著初晴,送她進房間。

這個動作讓初晴聯想到新婚之夜……

真希望她與他也有那麼一天。但是她低頭看了一眼,他身上莊嚴的服裝……幽幽嘆了口氣。

恐怕那一天的到來並不容易。

他輕輕地將她擱放在床的中央,還不忘細心地挪了個枕頭,讓她舒服地靠坐在床頭。

「謝謝。」

「不客氣。」他隨意瀏覽一下她的房間。

有人說,由房間布置可以看出一個人潛在的本性。

初晴的房間,可是令他大為吃驚……

雖然他未曾看過太多女孩子的閨房,但他敢篤定——一定不會有其他女孩子的布置,和初晴雷同。

她的房內擺設十分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櫃。不過最教賽門驚訝的,則是黑色牆壁上—幅與實物同比例的壁畫——一輛改造過後的KAWASAKIKH400A7式重型機車。

「就是那輛摔爛在教會附近同樣的機車,目前還扣留在警察局里呢!」初晴解釋道。

「這是你自己畫的?」壁畫逼真得一如照片般。

「對呀!隨性畫上去的,感覺挺粗糙的吧?」

「這麼細膩的畫工還叫粗糙啊?我覺得很棒耶,沒想到你還滿有繪畫天份的。」他由衷贊美。

「天份又不能拿來評斷一個人的好與壞,一點用處也沒有。」她頗不以為然,冷冷回應道。

他對她的話深感迷惑——有天份難道不是件好事?

見氣氛不對,她忙轉了個話題︰

「難得你光臨我的狗窩,給你瞧瞧我最得意的杰作吧!」她指著窗戶說︰「幫我把門和黑色窗簾關上。」

他雖然不解,但仍照她吩咐的去做。順便關燈。

頓時,房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喏,你看看天花板吧!」黑暗中傳來她的聲音。

這麼暗,什麼也看不清楚啊!賽門才這樣想著時,猛然抬頭一瞧,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樣,還不壞吧?」初晴急著獻寶。

她在和牆壁同樣漆成黑色的天花板上,用夜光色系的特殊顏料,描繪出太陽系銀河;恍惚間,如置身星空下。

南十字星、北極星座、天鵝星座、天琴星座、十二星座宮群……幾乎細數得出來的,應有盡有。

甚至由天花板延伸到窗簾及牆壁上……

「這是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天天窩在天文博物館,看了好多天文星象書以及幻燈片,慢慢描繪上去的。」

想當初她對研究天文學的熱忱,可令周遭認識的人都跌破眼鏡。原以為她頂多只有三分鐘熱度罷了,豈知她竟然有此耐心和毅力,去完成天花板上這幅壯觀星象圖。

他沉默地仰望著那如夢似幻的畫境,實在找不出任何字眼,來表達此刻內心的澎湃與激昂……

「每當我心情不好時,最愛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想像自己正仰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一般。如此一來,多半都能讓自己的心情好過一些。」她自我陶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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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門從初晴的房間走了出來。

方才嘆為觀止的震驚之色,還殘留在他臉上。

「神父。」微雨在走廊上叫住他。

「是你啊,小雨。有事嗎?」他這才回過神來。

「瞧你的表情,八成是被晴晴房里的壁畫嚇著了吧?」他如此恍神的反應,微雨非常能理解。

「她真的畫得很好,簡直不輸那些職業級的。」他覺得她的畫,個人色彩鮮明,頗有大將之風。

「你也這麼認為嗎?」微雨頓了一下。「我帶你去看一些有關晴晴過去的東西,跟我走吧!」

賽門尾隨著微雨走進貯藏室。

「這些都是她高中以前的作品。」微雨點亮了燈。

貯藏室里整整齊齊收納著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約莫百來幅的畫作,有油畫、水彩、素描、水墨……

只是都並不完整,幾乎都被燒毀過似的。

「很可惜吧?被她一把火給燒壞了。」微雨心疼道。

他難以置信,不明白初晴為何舍得讓心血付之一炬。

突然間,角落邊矮桌上的一堆不明物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向前去一探究竟。

「這些不是獎杯和獎牌嗎?怎麼也被燒得焦黑難辨了?」他拿起其中一個損壞程度較輕微的來看。

隱約看到獎牌上的名字。「是晴子的?!」

「晴晴真的很有繪畫的天份,從小便無師自通,對繪畫熱愛得不得了;有時甚至會廢寢忘食,只為了要把心中的感動給記錄下來。這一面是她國三時護得的最大獎。」

「既然她曾經那麼愛畫畫,又為什麼要燒了這些珍貴的作品呢?」他實在難以理解初晴當初的動機。

「唉,說來話長啊!」微雨緩緩道來。

那個改變初晴的一大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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