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就愛“裝”可愛 第三章

他騎了好長一段的路程,可愛的臀部坐得都發疼了,他才總算將車子停了下來。

全身僵硬,她有些吃力地下了車,全然沒有看海的心情了。才剛摘下安全帽,她便听到一些奇怪的聲響,豎耳傾听,她發現那竟然是海浪拍擊岸邊的聲音。

「我們離海很近嗎?」她有些疑惑地問。他們站著的地方看不到海,不過她可以確定那真的是海浪的聲音。

「我們是來看海的不是嗎?」沒有正面作答,邵恩牽著她往海的方向走去。踩著沙,他們只走了幾步便看到了海。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她轉過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邵恩。

「就是知道了。」他聳了聳肩,帶著她從沙丘上往下方的岸邊走去。然後,他一在沙灘上坐了下來,抬起頭對仍站著的她說﹕「你如果不想坐地上,我可以抱你。」

她瞪著他瞧了許久,才明白他是逗著她玩的。不理會他的玩笑話,看著地上的沙,她猶豫了一會兒,也學著他就地坐了下來。

「我沒想過晚上的海是這樣的。」曲起腿,她環抱著膝頭,直直地看著前方。她從來不曾在晚上看過海,不,該說她從來不曾想過能夠在晚上「看」海。

她一直以為晚上的海邊會是黑壓壓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那又如何能看海呢?從來沒有想過晚上竟然也能看得到海,並且,晚上的海也是美麗的,當然,夜晚不可能像白天那樣視野分明,可是模糊中仍是隱約可見,尤其一陣陣白色的浪花在黑暗中更是分外明顯﹔還有,夜晚的海特別的好「听」,因為看不清楚,听覺便顯得待別敏銳,再加上沒有白天的諸多噪音干擾,大大小小的海浪拍打水面、沖擊岸邊的聲響突然之間听得一清二楚。

邵恩沒有說話,以肘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往後仰躺了下去,這個動作的轉變讓他的視野由前方的海移至頂上的天幕。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說﹕「你抬起頭來看看。」

可愛先是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才抬起頭來,而這一瞧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子夜墨藍的天上散布了滿滿、滿滿的星星,好像隨時會掉下來似地。她仰起頭,動也不動地看著。

在鄉下看到這樣美麗的夜空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到了台北,她才發現,以前在鄉下隨時可見的滿天星斗有多麼的奢侈。都市中灰濛濛的空氣污染加上嚴重的光害,讓她已經許久不曾看到這樣的夜空了。

「你曾數過星星嗎?」她仍是仰頭看著天上。

「沒有。」他回答完,突然好笑地問她﹕「你做過這種傻事?」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小時候。」

他笑著抬起手輕扯她的馬尾。看著她的背影妤一會兒,他說﹕「把頭發放下來。」

「不要。」她搖了搖頭。

他也沒再堅持。過了會兒他又問道﹕「畢業以後你想做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沒想這麼多。」

「沒想到你這種優等生也和大家一樣。」他開玩笑地說。他以為她早做好了生涯規畫。

「別叫我優等生。」可愛反感地悶聲說道。

她的反應令邵恩怔了一下,然後,他坐起來看著她。

靶覺到了他的動作與視線,可愛並沒有看向他。將下巴抵在自已的膝上,她定定地看著前方。

「從小大人都說我很乖,我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可是上學以後,有些同學說我做作,說我愛巴結老師,他們都叫我好學生。我討厭那種感覺,在他們口中,好學生不是稱贊,而是諷刺。」

第一次听她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邵恩卻一點也不開心。雖然有些可笑,可是他真的很想修理可愛以前的那些同學。

垂著頭坐了好一會兒,可愛突然發覺氣氛被自已弄得有些僵,她懊惱地擰起眉來。這件事已經過了許多年,她早就忘了,她怎麼會突然想起這件事,還把氣氛弄得這麼凝重?

「我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她一臉認真地說。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然後他也學她以雙臂環起曲起的腿,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看海。

「那些人是嫉妒你。」他突然說。

可愛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那些同學只是嫉妒你成績好,所以才會說那些話來排擠你。」

看了他許久,可愛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在意她所說的話。

「我一點也不覺得你做作,真的。」他轉過頭面對著她。「不過你實在太安靜了點,我很少听到你說話。」

听到這樣的評論,可愛更說不出話來了。

他突然笑了。「不過我好像不能這樣說你,你說過你以前對我的印象就是我不常說話。」看了她一會兒,他又問﹕「還有呢?」

「什麼?」

「除了覺得我不多話,你還記得我些什麼?」

「你唱歌很好听。」可愛想了一下,又說﹕「偶爾你心情好的時候,你也會與大家開玩笑,可是並不常。」末了,她有些遲疑地又補了一句﹕「尤其是學妹們在的時候,你好像特別不愛說話。」

想了一下,他點點頭。「好像是,我自己沒注意到。不過她們真的很吵,滿煩的。」然後他又問﹕「現在呢?」

「嘎?」可愛又是一頭霧水地看他。

她的反應令他笑了出來。

「你現在對我的印象。你說過覺得我與你印象中不同的。」

「我發現你好像比我以為的要活潑……」然後考慮了半天,她才有些囁嚅地又說﹕「還有我覺得,你有點……霸道。」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不但沒有生氣,還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的話卻惹來他的哈哈大笑,除了意外,可愛還覺得困窘。抿著唇,她又安靜了起來。

笑過之後,他一本正經地說起對她的印象︰「我以前對你的印象除了你不愛說話之外,還有你的成績很好、很容易臉紅﹔至于現在,我覺得你真的是……」他停了好一會兒,才又接口道﹕「可愛。」

他的一語雙關讓可愛的臉又紅了起來。

夜晚昏暗,他當然看不見她臉紅的模樣,不過他想像得到。他輕笑了出來。接下來他們誰也沒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了許久。

可愛開始覺得自已的眼皮愈來愈沉重,然後,她突然用力瞠開雙眼,全身僵直,緊張地驚呼﹕「糟了!」低頭看了看自已的手腕,發覺沒有戴錶,她轉頭問他﹕「現在幾點了?」

「不知道。我沒戴錶。」隨即他也想起她為何如此驚慌的原因──她得趕在十一點之前回到宿舍。他又說︰「不過我可以確定,你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離開夜市之前他有瞥一眼店家的時鐘,當時已經九點多了。這兒離學校很遠,就算現在還沒有十一點,等他們騎車趕回去也絕對會超過時間。

「怎麼辦?明沁回家去了。」那表示她今晚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她一臉頹喪地看著他。

「去我那兒住呀!」他無所謂地說。

她只當他在開玩笑,鎖緊了眉頭,什麼也沒說。

她沒回答,他也就沒再提。他知道她不太可能會去他的住處過夜,不過,看她憂心的模樣他實在覺得于心不安,畢竟是他拉著她到這兒來的。

「要不然,我們就在這兒看一個晚上的海,明天一早還可以看日出。」他說。

「可以嗎?」她的小臉泛出一線希望。

「嗯。」他原本只是隨口說說,不過,看來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謝謝。」她抿著唇輕聲道謝。

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是先前的情緒已經受到了干擾,陣陣海風又冷又刺,可愛此時已經全然沒了看海觀星的心情。

現在應該已經很晚了。平常她在十一點以前就會上床睡覺的,而她現在已經開始有些睡意了,並且,覺得冷。她眨了眨眼想除去睡意,同時縮緊了身子對抗寒冷。

「你很冷?」他注意到她縮起身子的動作。

「不……會。」否認的同時她竟然打起顫來。

「說謊。」他將她攬入懷中。

她抗拒著,不過他的力氣比她大上許多,最後,她只能僵直地任自己被鎖在他懷中。

分享他的體溫之後,確實是溫暖了許多,可是還是不夠,她依然覺得冷。夜晚的海風不但冷,而且刺人。

「我們回去了。」他說。

「回去哪里?」

「我那兒。」

她搖頭。

「你都快凍僵了。」他輕觸她被風颳得冰冷的頰。

她還是搖頭。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來到車旁,替她戴上安全帽,又月兌下自己的外套要她穿上。

她不肯。「不要,你自己穿著。」

他也不再與她爭辯,直接為她穿上自己的外套。

天氣原本就冷,加上騎了一大段的路程,待他們回到邵恩的住處時,可愛幾乎覺得自已要凍僵了。

邵恩注意到了,他拿了一套休閑服給她說﹕「先去沖個熱水澡。」

可愛接下衣服,看了浴室的方向一眼,猶豫地立在原地。

「你快凍僵了,沖個熱水澡會比較好,別感冒了。」他說。

他的話讓可愛突然想起﹕方才回程的路上他根本沒有穿外套,他應該比她更冷吧?她搖了搖頭,說﹕「你先去洗。」

他也搖搖頭。「我們一起洗。」

可愛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餅一會兒,邵恩才明白可愛誤會了他的意思。笑著指了指房間的方向,他說︰

「里頭還有一套衛浴設備,我們可以同時洗──各洗各的。」末了,他又強調了一句。

可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拿著衣服進到浴室里去。

待他們各自沐浴之後,邵恩好笑地看著自已的衣服在她身上成了過大的布袋。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帶著她到主臥室去。

「你今晚就睡這兒。」

可愛看了幾秒鐘,發現那是他的房間,她遲疑地問道﹕「那你呢?」

他聳了聳肩。

「客廳。我平時一個人住,沒準備客房。其他房間都堆了東西,整理起來麻煩。你今晚就睡這兒吧,反正才一個晚上。」

「那……我睡客廳好了。」到這兒來打攪他,她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可以還霸著他的房間,讓他去睡客廳呢?

挑起眉,他故意壞壞地擰起了笑。

「沒有門鎖擋著我,你不怕我對你怎麼樣嗎?」

「不怕。」可愛胡亂地搖著頭。「你不是那種人。」

他一怔,假笑僵在臉上,然後緩緩地,他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輕拍她的頭,他說﹕「快睡吧。」

說完,他轉身步出房間,將門帶上。

※※※

正常時候,期中、期未考期間,各個社窩里都是冷冷清清,見不到幾只小貓的。這次期末考也不知怎地,吉他社的社員都一個勁兒的往社窩里跑,弄得小小空間里鬧趑的。而這一群吵雜聲中,幾個三年級社員的聲音特別突顯,尤其是史秀芬尖銳又刺耳的笑聲,令人幾乎要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來。

邵恩有些反感地擰了擰眉。不過他沒看向那些人,眼皮連抬也沒抬一下,只坐在角落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吉他的琴弦,完全不理會周圍的人聲鼎沸。

「喂,你是認真的嗎?」坐在他身邊的許承堯突然小聲地問他。

「認真什麼?」

「我是說可愛。你對她是認真的嗎?」

邵恩停下彈吉他的動作,奇怪地看他。「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許承堯瞄了社窩里的其他人一眼,壓低了聲音對他說﹕「上星期六一大清早,有人看到可愛從你住的地方出來。」

「那又怎樣?」邵恩不以為意地問。

「這個傳言是真的?!」許承堯瞪大了眼。

邵恩無趣地撇了撇唇,低下頭又開始撥著琴弦,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可愛真的在你那兒過夜?」許承堯又問。

「你管她在哪里過夜!」邵恩擰起眉來。

「兄弟,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愛八卦的人。」許承堯也板起臉來,一臉嚴肅地看他。「我問你這些不是向你打探什麼內幕,我是擔心可愛。」頓了一會兒,他又問﹕「你對可愛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想了幾秒鐘,邵恩聳了聳肩。

「如果你不是認真的,就別逗她,可愛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如果她認真了,那可就糟了。」

邵恩一怔,看了他幾秒鐘之後問道﹕「你喜歡她?」

許承堯翻了翻白眼。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闖禍。子雲那邊已經進入狀況了,你如果沒那個意思,就別再去找可愛。當心到時候明沁找人砍你!」

邵恩沒有回答,低下頭又撥起琴弦。過了好半晌,他停下撥弦的動作,又抬起頭來看他。

「這件事我心里也沒個底,到時候再說吧。」

許承堯想再說些什麼,不過他還來不及張嘴,幾個一年級的女生就圍了過來。

「學長,我們可不可以跟你們合照?」其中一個女生拿起相機有些靦腆地問。許承堯先看了看邵恩,見到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之後,許承堯才和顏悅色地對學妹們笑道﹕「沒問題。」

獲得他們的應允,幾個女生開心地站到他們身邊。拍完照之後,她們沒有離去,依然圍著他們。

「邵恩學長,上星期五你怎麼沒有來吃火鍋?」一個個子高大的女生問著邵恩。

「不想來。」邵恩聳了聳肩,敷衍地答道。

「其實你是去約會對不對?」另一個短發的女孩吃吃地笑著問道。

「不對。」邵恩頭也不抬,簡短地答道,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學長,你就說實話有什麼關系?」史秀芬突然轉移陣地,擠進他們身處的角落。「那一天你說有事,其實是和莊可愛出去對不對?我看到了。」她噘著嘴,一臉控訴地看著邵恩,好像遭他背叛似地。

邵恩睞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史秀芬又朝邵恩逼近了些。「學長,你該不會真的跟莊可愛──」

邵恩突然站了起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正在說話的史秀芬。他放下吉他,拎起背包打算離開,卻突然看到可愛與明沁一起進來。

其他人也注意到她們了,尤其是換了眼鏡的可愛。大夥開心又訝異地輕呼﹕

「可愛,你換眼鏡了?」

「你早就該換眼鏡了,這樣好看多了。」

「現在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可愛了。」

最後一句話幾乎讓所有人都笑了出來,除了史秀芬。

「你還好意思來?」史秀芬瞪著可愛。

「你都好意思來了,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明沁白了她一眼。

「我是吉他社的,她不是。」史秀芬直指著可愛說道。從她入社以來,就看到莊可愛三天兩頭跟著俞明沁在社團里進進出出,直到上星期听到幾個四年級社員的閑聊她才知道,莊可愛根本不是吉他社的社員。她昂高了頭看著明沁。「她不是社員,沒有繳社費,憑什麼一天到晚到這兒來白吃白喝的?」

「大四本來就不用繳社費。」許承堯說。

「怎麼樣,你還有什麼意見?」明沁得意地看著史秀芬,其他的人也都靜靜地盯著她瞧。

史秀芬有些惱羞成怒,突然指著可愛罵道﹕「她勾引邵恩學長,上星期五還在學長家過夜。」

「放你的大狗屁,造謠生事也不怕你的嘴爛掉。」明沁生氣地罵道。

「我同學親眼看到的,星期六一大早莊可愛和邵恩學長從他住的地方一起走出來。」史秀芬有些得意地看著他們。「要不然你們自己問問莊可愛,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整個社團突然變得安安靜靜,所有的目光都同時看向了可愛和邵恩。然後,有人開口問道︰「可愛,她說的是真的嗎?」

可愛鎖著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確實是在邵恩的住處住了一晚,可是他們什麼也沒做呀!她不想說謊,可是照實說,只怕沒人會相信。她只能低著頭,什麼也不說。

「邵恩,這是真的假的?」可愛那兒得不到回應,眾人開始轉向邵恩。

邵恩沒回答,另一個人也開口問道﹕「學長,秀芬學姐說的是真的嗎?」

「干你們什麼事?」邵恩有些惱怒地回道。然後,他抓起可愛的手,往外走大家全怔住了。回過神來,明沁想上前阻止邵恩,卻教許承堯攔了下來。

可愛一時也愣住了,就這麼被他牽著走了許久。出了社窩,她才連忙想甩開邵恩的手,不過當然,沒得逞。她開始垂下頭來,下巴低得差點觸到胸口。

「把頭抬起來。」走了幾步,他才發現她一直低垂著頭。見她仍是不肯抬起頭,他又半威脅地說﹕「你待會兒跌個狗吃屎,我可不理你。」

可愛仍是不肯抬起頭來,一直到了停車場他的機車旁,她才悶悶不樂地開口道﹕「你這樣拉我出來,大家都知道史秀芬說的是真的了。」

「那又如何,本來就是事實,管他們說去。」邵恩一派無所謂地說。

他不在乎的態度讓可愛更覺委屈。沉默了一會兒,就听她悶聲說﹕「我本來就說不要去你那里的……」說著,豆大的淚珠滑了下來。

他幾乎是立刻便察覺了她的淚。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干麼?」

她不理他,悶著頭哭著。

「不要哭了。」他粗聲說道。可她完全不理會他,他只得使出殺手諫︰「你再哭,我就吻你。」

只是這回連這個威脅也失效了。他看了看天空,有些無奈。又看了她一眼,他掏出自已背包里的面紙。

「別哭了。」他一邊粗手粗腳地想替她拭淚,一邊說道﹕「那個三八婆,你理她做什麼?」

可愛接下他手中的面紙,擦去臉上的淚,他又抽了張面紙給她。她接下後,猶豫了幾秒才轉過身,背對著他操去鼻管中的濃稠。

「不哭了?」待她再回過身來,他問道。她只是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他又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可愛看著他,又垂眼看了他手上的安全帽幾秒,才將它接了下來。這一回上了車,她乖乖地環著他的腰,沒問他要上哪兒去。

和上回一樣,又是騎了許久的路程。不過因為是白天,可愛可以清楚看出他們是往山上騎去。車子騎進了一條彎曲小徑,在小徑的末端,可愛竟然看到一座樸拙的寺廟。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寺廟,連安全帽也忘了月兌。

在寺廟旁的角落停好了車,邵恩回頭看見她的模樣,只覺得好笑。動手幫她取下安全帽,然後雙手握著她的腰,輕輕一提,她又坐回到車上。

對他的舉動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可愛,連忙伸手搭在他的肩頭以穩住自已。

「心情有沒有比較好一點了?」他問。

她收回置于他肩上的手,遲疑了一下,才輕輕點頭。

邵恩微彎著身與她平視,看著她的眼,想從中讀出她的想法,可他卻突然想到今天許承堯問他的話──他是認真的嗎?

說實話,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一開始他只是純粹想幫徐子雲的忙,把大家視為俞明沁包袱的她帶開,好讓徐子雲有機會對俞明沁展開攻勢,卻沒想到可愛竟會引發他的興趣。

很奇怪不是?他們這三年多共同參加的大大小小聚會、活動幾乎可說不計其數,他從不曾特別注意到她,只知道她有個好玩的名字──莊可愛。而在耶誕舞會上他首次注意到她,她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也讓他隱藏已久的劣根性冒出了頭。

他總想逗她,甚至偶爾小小欺負她一下。

可是為什麼他過去從來不曾注意到她呢?而現在,他又是為了什麼三天兩頭就想找機會逗她?只因為她很有趣嗎?可是他認識的有趣的人多得很……最重要的是,他是認真的嗎?

「你怎麼了?」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可愛有些羞怯又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他卻仍直盯著她瞧,然後毫無預警地,他傾身吻住了她的唇。

可愛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怔住了。她呆愣地僵在那兒,感覺腦中似乎傳來一陣轟然巨響,然後開始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邵恩發現她脹紅了臉,立刻將唇抽離她的,就見她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禁失笑。

「接吻的時候要用鼻子呼吸。」他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羞窘地垂著頭,沒有答腔。過了許久才抬起頭來看他,可這一抬頭,她卻注意到他身後的寺廟。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你你怎麼可以在這里」

邵恩先是愣了一下,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哈哈笑了出來。他又在她唇上偷了個吻才說︰「那有什麼關系,我們又沒做壞事。」

可愛的唇蠕動了兩下,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她知道她說不過他的。

邵恩也不再說話,牽起她的手便要往寺里走去。

「我們可以進去嗎?」可愛不放心地輕扯他的手。

「可以。」說著,他已跨入了門檻。

他們一進到寺里,就見一個老婦正跪在堂前虔誠地參拜著。可愛看了邵恩一眼,見他也雙手合十,恭謹地閉著雙眼,嘴上還喃喃地唸著些什麼。然後,可愛也學著他在佛像前閉上眼合起手,開始默禱祈願了起來。

之後,邵恩又拉著她步出了佛寺,在附近漫步著。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可愛好奇地問。這個佛寺小而樸拙,完全不像平日所見的寺廟那般華麗寬闊、香火鼎盛,除了他們參拜的廳堂,便沒有多余的空間了。

他聳了聳肩。

「我忘了是誰先發現的,總之有人發現了這里,之後我和子雲他們一夥人偶爾會到這兒來。」

可愛看了他一會兒,遲疑地開口﹕「你們……」回頭看了佛寺一眼,才又繼續問道﹕「你們想出家呀?」

邵恩好笑地看著她。「當然不是。」他又伸手扯了扯她的馬尾巴。

「你剛才參拜的樣子好虔誠。」她又想起他方才參拜的模樣。沒想到他也會虔誠地拜佛。

他又聳聳肩。「算不上虔誠。我沒有宗教信仰,那只是入境隨俗,作作樣子罷了。」

「哦。」可愛頓了一下又問﹕「那……你剛才有許願嗎?」既然他不是在參拜,那麼,他口中唸唸有詞的,該是在許願吧?

「沒有。」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想起或許是自己口中唸唸有詞的假象讓她誤會了。他扯起嘴角,故作神祕地在她耳邊說道﹕「我是在唱歌。」

「唱歌?」可愛張大了眼看他。

「對。你看那些人拜拜的時候,嘴上都是喃喃地動個不停,既然要入境隨俗,我當然也得裝得像一點。」他說得理所當然。

沒想到會听到這麼荒謬的答案,可愛呆愣地看了他幾秒鐘,笑了出來。

他又牽起她的手,漫無目的地走著。

「考完試就放寒假了。」他突然說道。

「嗯。」她點了點頭,有著好心情。

「放寒假你就要回家去了嗎?」他記得她家在南部。

「嗯。」

然後,他什麼也沒再說。

突然,她的好心情被烏雲遮去了一角。她有一點點的失望,真的,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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