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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摘爛桃花 第七章

侯縴縴其實很喜歡張家,她喜歡柯雨央,她童年夢想中的母親就是像這樣,溫柔慈祥,陪孩子們寫功課、吃飯,有不如意的事都可以說給她听,難過時就靠在她懷中撒嬌。而不是一年到頭見不著一次面,卻兩、三個月就空投一堆花樣繽紛的蕾絲洋裝,硬規定女兒穿上,並拍照寄回去,讓她四處拿去炫耀,滿足做母親的虛榮。

她喜歡到張家,喜歡他們家里的感覺,不僅柯雨央對她很好,張澄修也很親切——不過那是在發現她是侯存渠的女兒以前。之後她就很少去張家了,現在更不敢冀望氣氛會有多融洽。

張湘容一見到她,便貼著她坐下,把張上懷擠到一邊去;柯雨央則開心地到廚房里張羅,並親自做幾道菜準備喂她。

張澄修一進門,沒想到侯縴縴會出現,愣了兩秒,目光不意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表情一頓,萬般情緒攪在一起。

「伯伯好。」侯縴縴道。

「呃,喔。」不多說,他閃進廚房找老婆,結果一只腳才踏進去就被趕出來,嫌他礙事。沒奈何,他只好端著嚴肅凜然不可親近的架式在餐桌前坐定。

侯縴縴不怪他,張湘容到她家去時,她父親的待客之道也差不多是這樣。

張上懷時不時望向她,若有所思。她迎向他的注視,他沒避開,與她四目相對。

他深邃的雙眸沒有銳氣,十分柔和,卻帶著一窺究竟的好奇,這樣的視線更令人窒息,因此她先閃避了,正襟危坐,但怪異的感覺仍不斷提醒著她,他那難以忽略的目光仍沒有移開。

很明顯的,他今天吃錯藥了。侯縴縴這麼告訴自己。

飯菜一一上桌,全是經過精心調配,鮮而不腥,淡而味美,不必忌口的滋補佳肴,柯雨央隨後捧了一盅湯品上桌,招呼大家開飯。

侯縴縴客客氣氣地向她道謝。「謝謝伯母。」

「哎呀,還叫伯母,早就該改口了」她的稱謂讓柯雨央心里一揪,把帳都算到丈夫頭上,「都怪你,兩個年紀一大把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斗氣,波及無辜。」

「沒錯,我們都是受害者。」張湘容為母親幫腔。

「快吃飯」張澄修轉移話題,端起碗就要朝那盅湯進攻,柯雨央半途攔截,盛了另一鍋的湯給他。

「那盅比較香。」

「那是給你孫子喝的,你別動。」

「我哪來的孫……」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張澄修止住話,默不作聲的喝湯,之後擱下碗,問侯縴縴道︰「令尊近日無恙?」

「家父很好,謝謝。」

張澄修冷笑,笑容里有一絲遺憾。「你嫁到我們家來,他怎麼會好呢!」

旁邊的母女倆不約而同掃過去一眼,非常無奈。

「爸爸很民主,只要我幸福就好。」侯縴縴倒是不疾不徐地擋下冷箭。

「他對女兒的事,倒比自己的想得開,我還以為這筆帳又夠他成天在家捶胸頓足,咬牙切齒,記上二十年。」

「他不會的。」

「他就會他背地里詛咒我」

要不是炮火直直朝向自己擊來,侯縴縴還真想笑。「家父工作繁忙,我想他是沒有時間詛咒您的。」

「哼,還在拿別人的腦袋開刀啊我真替他那些病人擔心……」

「爸,你既然這麼關心我丈人,何不直接打電話去問候他」張上懷閑閑地出聲,堵住老子的話。

「我關心他」張澄修像被掐住脖子,擠出怪聲。

「念茲在茲,你開口閉口半句不離他,別不好意思了,就打電話過去,省時省事省麻煩,要吵要打,你們自己解決。」

張澄修沒了聲音,不爽地開始扒飯,一句不吭了。

生兒子果然沒用,娶了老婆就是老婆的兒子,只會反過來跟老子作對,哼!

不過,做老子的很不爽,做妹子的可覺得有趣極了。

依張湘容從小到大對老哥的了解,他在外型上佔的便宜已注定遇上他的女人都要吃虧,愈好看的男人愈沒良心,張上懷更是標準典型,如果縴縴沒有懷孕,他是不會娶她的。

不過,他對這件事妥協的態度已經很讓人不可思意了,現在竟然還幫縴縴向老爸回嘴,這中間透露出的微妙訊息實在耐人尋味。

看樣子,事情發展並不如她原先預期的悲觀,也許老哥尚未「泯滅人性」,也許他慧眼獨具,終于懂得欣賞縴縴不同于那些尤物的優點。

最好縴縴能夠收服她家這只妖孽,這可是大功德一件!

飯後,張湘容將侯縴縴拉到一旁,把心里所想的告訴她。

侯縴縴對自己並沒有張湘容的樂觀和信心,也不抱期待,尤其蜜月回來後她就已經準備好,孩子一出生就跟張上懷分手。

「我想應該可以順利維持到寶寶出生,這是我們當初的協定。」

「你沒把你的魅力施展出來嗎?」

「你是指我使用解剖刀的巧妙功力吧。」侯縴縴自嘲地一笑。「我的確是不想跟他撕破臉,雖然我們不適合,起碼還能做朋友。」

「你們哪里不適合一個虛有其表,一個內在健全,速配極了。」

「你這句話說小聲一點比較好。」她想,張上懷絕對不希望听到自己是虛有其表的那一個。

「縴縴,我哥他喜歡你,不然他剛剛不會幫你跟我爸回嘴,替女人出頭可不是他的習慣。」

她是沒料到張上懷會幫她接話,但也不會將他這舉動解釋成喜歡,她非常清楚,從蜜月回來就更加確定,他的品味和作風不會因她而改變。

但張湘容仍然篤定地往好的方向想。

「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她微笑回應侯縴縴的不解。「我申請到英國的學校,下個月就走。」

「這麼快?!」

「我想提前開始適應,盡早融入環境,現在只有這件事可以讓我專心。」她接下來的笑容透露出成長的苦澀。「愛一個對別人痴情的男人,太不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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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當父親的感覺?!

隆隆驚雷穿過圓挺的肚皮轟進他胃里,腦袋登時也像挨了一記悶棍,突然清醒過來,正視一直被他忽略的某個存在。

這世界上有個新生命即將誕生,小小的身體里流著承自于他的血液和基因,與他緊緊相連。他不是單身漢,他是要當父親的人了。

當張上懷驚覺時,已經瞪著報告表發呆了半小時。

他緩緩將手移到自己的月復部,想起侯縴縴圓滾滾的肚子,想起她那總是故作鎮定無所謂的小臉,酒後破功的瘋癲,還有她奮勇抗暴的驚險畫面,以及他當時神經緊縮的感覺。

他皺起眉,雞皮疙瘩一陣陣竄上來,之後,他忽地拿起電話撥號。

響了快一分鐘,對方才不情不願地接听,氣勢听起來似乎正打算和人火拼。「程咬金你剛剛打斷了我的攻勢,那個美女跑了!」

「你出哪一招標準、花式還是超級?」

「標準第二式。」

「那麼損失不算大。」

「但是她身材有夠辣」花名冊上少添一筆,莫東勛無限扼腕。「什麼事你工作時間從來不找我。」跟所有人相反,他只有上班時間最閑。

「我需要你。」

莫東勛沉默了三秒。

「我剛剛冒冷汗了,媽的。」

「你敢想歪我就揍你,我是想跟你要‘菲爾蘭’的電話。」

莫東勛怪笑兩聲。「‘菲爾蘭’你在說笑話吧,你什麼時候需要花錢買高級酒店的女人了憑你的行情,別說當家頭牌,媽媽桑也要為你瘋狂。」

「我就需要這個,花錢買最高級的貨色,最高檔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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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腿盤膝,兩手撐在腰後,往前拱起深呼吸,來回重復幾次,待腰間的酸疼舒緩了些,侯縴縴慢慢地仰躺著,雙腿伸直,擱在疊起的抱枕上。

準備就緒,她愛憐地拍拍肚子,將特制的無線耳機貼在肚皮上。

「冼完澡是不是好舒服我們今天來听舒伯特。」

躺在柔軟舒適的地毯上,聆听清越悠揚的鱒魚五重奏,仿佛走入蔥郁樹林,涉過潺潺溪水,深深呼吸清涼的芬多精……

張上懷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幅慵懶的春睡圖。

深紅的織花地毯上,侯縴縴穿著純棉的白色運動服,露出一小截隆起的月復部,肚子上掛了一副大耳機,她頭上也戴著一副,肩頸微側,胸口緩緩起伏,舒舒眼服地合眼睡著。

他靜靜地合上門、靜靜放下公事包,靜靜走過去,俯身看著她,單膝落地,他像只倦歸的蒼鷹,棲息在她身邊。

她被傾近的氣息驚醒,眉頭微蹙張開了眼楮,對上他的俯視。

「喝——」

他拿下她的耳機,听了听音樂。「你在做胎教?!」

侯縴縴瞪著他。「我在跟寶寶睡覺。」

他瞅著她素淨的小臉,鼻尖往下低了兩寸。

「你回來早了。」她直覺地想縮起身子,但肩膀已經貼地,沒處躲。

「你身上有沐浴精的香味。」

「你身上有汗味、酒味、煙臭味。」

他瞪視著她,忽然微笑,十分迷人。「因為我去找女人。」

可惡,他比她還要誠實,誠實得讓人討厭!

「那麼你實在回來得太早了。」

「你不習慣?」

「我要回房了。」

她一挺身,他的手立即抵住她的肩膀,被固定回原來的位置。

「你一見我就躲。」

「這是你的房子,你回來了,客廳自然歸你用。」

他在她肩上的手緩緩移動,滑到鎖骨上,徐徐以指心摩挲。

「你做什麼」她抓住帶著韻律的手指。

「不公平。」

「什麼?!」

張上懷反握住她的手,鼻尖踫上她的。「我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你整晚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屋子里。」

「我喜歡這樣。」

「我游走花叢,你只守著孤單的燈光,還有無趣的課本。」

「我很好。」

「當我左擁右抱,手里捏著三十六的 膠時,你竟然抱著枕頭陪寶寶暖呼呼地睡覺,這真的太不公平了!」

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勁?!

「我不喜歡你,侯縴縴,我一開始就不喜歡你。」他放開她的手,卻開始轉移陣地,她縴細的頸項率先失陷,然後是小巧的下顎,柔軟的嘴唇。「你已經長得夠不起眼、夠不可愛了,偏偏又怪異得引人注目,我們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卻被綁在一起,我總是躲不開你。」

「我說我要回房間了。」不想見到她,她不是盡量配合、盡量避免和他正面接觸了嗎!

「你躲也沒有用,我逃也沒有用,你這只食量驚人的大肚魚,你已經吃過頭,啃到我心頭了。」

侯縴縴心里一顫。他這話什麼意思又像損人又像告白。「張上懷……」

他壓上她的。

「張上懷」她驚叫。

「我現在還是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把所有情緒都藏在小腦袋里,難得露餡的狡猾;不喜歡你大大方方跟我劃清界限的協議;不喜歡你對我視若無睹,我卻愈來愈在乎;更不喜歡懷里抱著美女,想的竟然都是你這只大肚魚不像我,這太不像我了。」

他在「菲爾蘭」待不到三十分鐘就走人,留下一臉錯愕的莫東勛,離開的時候,覺得自己真是夠蠢了。

他究竟抗拒什麼,否認什麼?

從初識開始,他們之間就存在著奇異的電波,他在她面前不曾覺得自在過,面對面的煩躁感、總是被撩亂的情緒,他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太古怪的關系,所以他才會對她感到好奇,好奇之後覺得無趣,無趣之後轉為煩躁,所以和她保持距離,所以對她不耐煩,所以情不自禁和她上床……

他到底在騙誰?!

這個發育不良的糖甘蔗,怪里怪氣的悶葫蘆、為他懷孕的大肚魚,他是栽在她手里了。

侯縴縴一臉無辜。

「我該負責嗎」他懷里抱著火辣辣的美女,腦袋里想她做什麼而且還說她是大肚魚,嘴巴真的有夠討厭。

尤其現在這種姿勢,讓她覺得自己像只待宰的羔豐,被鎖在獵鷹的爪牙下,而他深幽的眼神看起來十分危險。

「你當然應該負責。」張上懷喃喃地說。「我早就習慣自由放蕩的生活,我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只想享受不想負責,所以你是我的絆腳石,我是你的爛桃花,就等著寶寶落地後一拍兩散。現在你把一切全攪亂了,你當然要負責。」

「你先放開我’她發現他的手愈來愈不安分,竟然開始在她胸上揉搓。「不要亂模,你做什麼……啊!」

「小聲點,上次寶寶就是在這里踢我的。」手心往下移,他撫上她的肚皮,愛憐地繞著畫圈。

這輕柔的動作讓侯縴縴不禁開始喘息,舒服又難受。

「他提醒我錯過了多少。太不公平了,明明我也有份的,可是陪他吃飯的是你,陪他洗澡的是你,陪他听音樂、散步、睡覺的都是你,我做老子的只能挨揍。」

「因為我是女人,是我在懷孕況且我們早就說好的,你不用負責……」

「我改變主意了,我拒絕接受這種單方協定,你別想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敷衍我,而且寶寶也抗議了,他那一腳可是踢得扎扎實實。」

「你到底想怎樣?!」

「做我該做的事,盡我該盡的責任。陪他吃飯、听音樂、散步、睡覺,參予成長出生的每一個過程,以及……」

張上懷的手又回到她縴細的鎖骨,低下頭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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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吻代表他開始正視她的存在,意識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發現自己原來是在乎她的,不知不覺愛上了她……

她若是真這麼想,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那株風流成性、處處留情的爛桃花,不好好過他瀟灑糜爛的單身漢生活,跑回家跟她發什麼神經?!

難道寶寶長到五個月大,他的父性才突然被那一次胎動激發出來嗎

可是抱著育兒雜志研讀,陪著听胎教音樂,她的肚子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緊張興奮得要命,這種好爸爸的形象一點都不適合他啊侯縴縴光想就起雞皮疙瘩,張上懷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忽然決定轉性了

這對她來說並不是好消息,如果他開始在乎寶寶,也就意味著他可能在她對寶寶的擁有權上造成威脅,萬一……他想跟她搶不絕對不行,他休想!

他若要小孩,去找別的女人幫他生,反正他有的是對象,只要看上眼的就不放過,根本是個濫情的花心大蘿卜而且他根本就不喜歡小孩,而且他怎麼能把一切的局面都怪到她身上,而且、而且……他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吻她啊!

她才是徹底被他攪亂了,無波的湖面被扔進一顆石子,她的心不住晃蕩,搖呀搖……

唔,不要搖,不要再搖了……

「侯縴縴同學!」

見她倏地醒來,後座同學戳在她背上的原子筆才縮了回去。

講台上的女教授擺著一張冷臉。「想睡覺還搶第一排坐位于骨骼內肌漿膜上的受體是何種離子的通道?」

「鈣離子。」

「細胞色素在體內之主要作用?」

「參與基因所控制之細胞死亡過程的調控。」

「嗯哼。」收回不悅,女教授推推眼鏡,視線往下移到她突出的月復部,嘆了口氣。

下課後,後座的同學阿簡湊過來說︰「她的意思是,你讀了這麼多書,怎麼就沒學到保護自己的常識。」

「謝謝你的解釋。」醫學系的女生比例較少,侯縴縴又挺著大肚子,早已習慣同學投射來的異樣目光。她慢條斯理地收拾書本和錄音筆,打了個大呵欠。

「晚上要到實驗室嗎」同組的女同學小芳走過來問道。

「我想回家補眠,明天再補上進度好不好」她最近嚴重嗜睡,睡眠時間比平常多了兩倍。

「挺著大肚子,孕婦如母豬,一人吃兩人補,一人睡兩人肥。」阿簡搖頭晃腦地道。

「還羅唆!你呢?」

「喔,我很忙,我得去買套子,晚上要參加聯誼。」阿簡抓起書,飛快地閃人。

「下流我真是有夠衰,配到的組員不是孕婦就是天兵,一個不能太勞累,一個又成天把美眉,工作全都扔給我」小芳哀號,轉頭卻瞥見侯縴縴眼楮又快閉上了。「起床啦!你這個樣子怎麼回家啊!」

「喔。小芳,這是上星期整理的小組筆記。」

侯縴縴拿出一冊厚厚的活頁筆記本,小芳哭喪的臉立刻綻放出光輝。

「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可靠、最棒了,好孩子」小芳知道她整理筆記的功力超強,內容完整詳細,于是馬上原諒她的落跑,並關心起她的身體。「懷孕中期之後都會開始嗜睡,我表姊也是這樣,你別勉強喔,快點回家睡覺,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

「喔,你老公要來接你是不是?」

「他出國去了。」而且那家伙什麼時候管過她的死活丟下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隔天就拖著行李到日本出差,留她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怎麼想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嗯,難怪你這麼愛困。」老公今早出國,昨晚夫妻倆當然恩恩愛愛了。小芳一相情願的這麼想著。

「什麼意思?!」

「不用害羞啦。」小芳重考好幾年,說話喜歡裝老成,曖昧地以手肘頂頂她。「年輕夫妻嘛,生活當然‘多彩多姿’啦。我听說你們是鬧了一番家庭革命才結婚的是不是真好,雖然很辛苦,可是我也很羨慕你跟老公這麼相愛幸福。」

相愛幸福?!「有、這、回、事、嗎?」

「呃,難道不是」小芳縮回手,被她的咬牙切齒嚇著。如果不是因為愛情,干嘛這麼早跳進婚姻里!

侯縴縴站起身,給她一個猙獰的微笑,便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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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眼皮好沉,她好累,她要睡覺!

一回家,侯縴縴就被瞌睡蟲拖著腳步直直往房間定去。

打開房門,浴室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她退後一步,納悶地轉頭,才發現玄關的皮鞋和客廳已亮的燈。他提早回來了。

她走進房里,浴室的門同時打開,張上懷大剌剌地走出來,一邊擦著頭發,身上只穿了條運動短褲。

「嗨。」

「你在我房間的浴室做什麼」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將目光往哪擱,差點因為這養眼的畫面嗆著。

「洗澡啊,我流了一身汗,熱死了。」

「你自己有浴室!」

「我的洗發精用完了。你要不要洗你好像也流了汗。」張上懷甩甩頭,向她走過去。

她流的是冷汗「我不用。」

「不洗」他給她一個「沒衛生」的表情,饒富興味地打量她臉上的戒備。

他向她伸出手,但立刻被拍開。

「我整個禮拜忙翻了才把工作結束提前回來,很高興只得到你這樣冷淡的反應。」

「你不要踫我。」

「我是要模我兒子。我媽說是兒子,沒錯吧對了,我發現一張不錯的,跟寶寶一起听,可以培養感情。」他興致勃勃地開始動手玩她的音響。

「張上懷!」

「過來。」

「不要。」

他作勢轉身靠近她,她立刻往後退兩步。

「你在躲我。」他唇邊揚起一抹笑意。「果然,你只要罩門戳破了,葫蘆的內餡就會露出來,像個反應正常的女人。」

「什麼?!」

「你慌了,你怕我。」

「你光著身子的確很恐怖,快回房間穿衣服」

他笑得更開懷,「侯縴縴,你是怕我赤果的表白吧,到時你就不能再裝無所謂了。一旦我說喜歡你,我們就不再只是室友關系,你必須給我答覆,而這超過你原來預備應付的範圍,于是你手腳亂了,一見我就躲。」他對發現她的另外一面感到十分有趣。「原來你這麼沒種啊。」

「張、張上懷——」

「你臉紅,舌頭也打結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記得的是你片面宣布要接收對寶寶的義務,陪他吃飯、听音樂、散步、睡覺等等,跟我沒有關系。」

「做這些事不都需要你的配合!」

「這些義務你可以等寶寶出生以後再進行也不遲。」

「不行,到那時候就晚了,而且我需要你。」

她的神情變得嚴肅。「這種話你別亂說。」

「什麼話?」

「‘需要你’這種話,你別隨便開口。」

「我是需要你啊。」

她瞪著他。

「侯縴縴,我喜歡你。」

「你是水土不服還是生魚片吃太多如果肚子痛,快點吃藥或去休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出差前一天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你什麼都沒說」只是在她身上亂模。「何況你的告白一點意義都沒有。」

「因為我是爛桃花?!」

「你是人見人愛的大情聖,處處留情的多情種,是不羈的風、是流浪的雲、是帶刺的玫瑰、月兌韁的馬,誰都想要,誰都得不到。」

就是在罵他。她破功開炮了,張上懷感覺挺樂的。

「我喜歡你,有這麼難以置信嗎?!」他頓了下,故意加上一句,「還是你對自己沒有自信?」

即使侯縴縴被踩到了痛腳,他也看不出來,她只是將眼楮張大了些,然後平靜地看著他。

「我想睡覺了,晚安。」

「好吧,你不想听我就不說,那麼換你說好了,你喜不喜歡我?」

兩個跨步就是令人屏息的危險距離,壯實的肉牆堵在面前,對她來說實在「秀色可餐」。

她鎮定的抬起臉面對他,才要開口,發言權又被搶走。

「我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你不必重復了,讓我听實話。」

「實話是……」她咽了下口水。

「嗯?」

「你確實很好看,我很喜歡你……這張臉。」

「也就是說,我除了這張臉皮,其余一無可取,你是這個意思嗎」張上懷的眼瞬間沉下。「好吧我們兩個都別說了,直接做好了。」

他的腳步再次移動,一步接著一步,逼得侯縴縴退到床沿,跌坐在床上。

「你做什麼?!」她差點被自己的驚問聲嗆著。

張上懷泰山壓頂,把她嵌進床鋪,認真又邪惡地回答,「你不是要‘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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