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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愛情犯了錯 第5章(1)

桑恩榆一整天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喝水的時候把水灑到衣襟上。幫尹真賢吹頭發的時候,吹風機絞住了頭發。金振希跟她說話,她低著頭,茫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後,他只得站起身來說︰「今天休息一天,我送你回家吧。」

「呃?」她詫然,「你的車子不是送進修車廠了嗎?」

金振希忍耐地翻了翻眼楮,「你早上來的時候,我不是剛去取車了?」

對喔。早上,她進門的時候金振希不在。

尹姐姐說要看她的畫,于是,尹真賢看到了那一幅《海的聲音》。

其實,她並沒打算拿《海的聲音》去參賽,她只是畫給他看的,畫給他一個人看。

面對著他的時候,她總有她小小的個性,小小的矜持,小小的考慮以及小小的忌諱。有些話,她不肯說,她只想用畫來表達。

如果他懂畫,就一定懂她。

但是,現在,她的思想、她的情感、她的顧慮、她的猶豫,全被另一個人收進眼里。一個最最不應該看到的人。

如果,她早一點知道有尹姐姐這個人存在,她斷不會如此魯莽。

如果,她晚一點看到尹姐姐,這段感情說不定也有了一個塵埃落定的去處。然而,如今,說什麼都是多余。

她在尹姐姐眼里,一定已成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沒有道德廉恥的家伙了吧?

她奢望著別人的男朋友。

不管這份奢望能不能成真,她已經背負了道德的譴責。

尹真賢什麼都沒有說,看完畫之後甚至還夸贊了她幾句,這讓她更加汗顏。她是希望她看不懂畫的嗎?

但,金振希的女朋友怎麼會是畫呆?

她開始坐立難安。在尹真賢的面前,她成了一個罪人。

金振希什麼時候回來的,她不知道;尹真賢對他說了些什麼,她也不知道;他對她說了些什麼,她更不知道。

一直到此刻,他站起來,那麼不耐煩地說要送她回家,她才猛然驚醒。

對喔,她這個麻煩,干嗎一直杵在這里做電燈泡?人家是久別重逢哪!

她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不,不用送了,現在還有車。」

「下那麼大的雨,你怎麼去車站?」金振希煩躁地說。

從昨天晚上開始,從尹真賢出現在這個屋子里開始,他便一直一直壓抑著。明天就是恩榆比賽的日子了,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感覺到壓力。

他盡量隱藏自己的情緒,盡量和從前一樣輕松。

然而,她呢?那小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比賽前一天,抗壓能力就那麼差?

一張小臉,白得像紙一樣,嘴唇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他取了一件外套丟給她,「這是爾棠的,你帶回去還給他。」

她一愣,沒見大哥有這樣一件外套。但看到尹真賢的目光注視過來,她便沒說,搭在手腕上。

「我穿了之後沒洗,不必還干淨的給他。」他瞪她。

恩榆不解,只得跟他大眼瞪小眼。

倒是尹真賢笑出聲來,「你手上東西多,外套披在身上比較方便些。」

她的眼神飛快地在他臉上掠過,他避開她的目光,神情有絲尷尬。

她心中一酸,難道在尹真賢面前,他連關心也只敢這樣曲意表達?

她沉默著將外套穿了起來,厚暖的外套,還帶他的體溫,一瞬間染紅了她蒼白的面頰。

見她臉上漸有血色,他滿意地吁了一口氣,「走吧。」卷起畫夾。

她像被蠍子咬了一口似的跳起來,「我自己拿。」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卻也沒堅持。

本來不是拿畫給他看的嗎?卻護得跟什麼似的,這大概也是比賽前的反常吧?

他自行替她解釋完畢,而後,二人一前一後步下鐵梯。

風雨從敞開的門外襲打進來。

尹真賢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憂色漸濃。

她從沒看見振希哥在哪個女孩面前那般隱忍,那般不自然;她也從沒看見他,對哪個女孩如此關心。

雖然,他從不把關心形諸于外。

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修理過後的「甲殼蟲」還是那樣 啷作響地顛簸在泥濘小徑上。

雨,越下越大了,在泥地上濺起幾尺高的泥漿。

桑恩榆對著車窗玻璃呵了一口氣,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寫字。

寫過來,寫過去,也無非就是「海風」、「海浪」、「海潮」、「海嘯」這些字眼。

金振希看一眼,失笑,「你是不是嫌現在的風雨不夠大?還想喚些台風來?」

本來只是隨口的玩笑,沒想到她卻當真。

桑恩榆認真地轉過頭來,認真地問︰「如果這刻發生海難,你會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

金振希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恩榆瞅他一眼,瞅得滿是意味。

「你放心,世界上不是時時刻刻都有海難發生的,別那麼緊張。」

她記得,第一次跟他坐上這輛「甲殼蟲」的時候,她不願跟他在一起成為頭條新聞的主角。

然而,才不過半個月的工夫,她心境已變。覺得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都沒有關系。

不過,這終究只是她一個人的心願。

單相思,或是暗戀。

「明天就要參加比賽了,不要給自己壓力,其實,得不得獎都不重要。」

他是以為她害怕拿不到名次,所以才胡思亂想的嗎?

恩榆垂下頭來,雙手插進外套口袋里。口袋好大,她的手便只好空空蕩蕩地懸著,感覺好——空。

「尹姐姐……」她斟酌著字句,不知道該怎麼說听起來才自然。

「哦,」他的眼楮望著前方,雨刷「刷刷」地劃過視線,「她是我的鄰居,我們是青梅竹馬。」他漫不經心地說。

恩榆身子一震,看著被雨刷刷過的雨絲像淚一樣蜿蜒而下。

車子拐上了大路,不再那麼顛簸。

車內卻安靜下來。

她心里想著,原來是這樣,那天他說——總有一天,你會看到。

那麼縴細、柔弱而又善良的尹姐姐,就是他喜歡的那類女子。

她傷感而又絕望。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那麼多的憧憬、那麼多的暗示、那麼多的期待、那麼多的勇氣,都被這雨水沖掉了吧,沖走吧。

她和他,他對她的最高境界,就是「神秘好友的妹妹」。頂多再加上麻煩兩個字,「神秘好友的麻煩妹妹」。

她忽然失笑,笑得那麼突兀,他警覺地看著她,問︰「怎麼了?」

她臉一紅,掩飾著說︰「我,肚子痛。」她申吟兩聲,遮掩過去。

他一听,連忙將車子彎到路邊煞住。

「很痛嗎?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他急切的語聲讓她的臉更紅,「不是很痛,我忍得住。」

「忍?病痛怎麼能忍?」他伸手覆上她的額。

他手指冰涼,掌緣寬厚,她心跳加快,雙頰燙熱。她看他臉色一變,暗道不妙,他一定以為她發燒了。

她輕輕拉下他的手,微微一笑,「洋鬼子,你說錯了,病痛是可以忍的。唯有咳嗽和愛不能忍耐。」

漫天雨絲將天光投映在他的臉上,一道明一道暗。他眼中的神色變了幾變。

她又說︰「听說緊張也可以讓人肚痛,你有辦法讓我不那麼緊張嗎?」

他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氣,神情便有些懊惱,「哼」一聲,「我又不是哄人開心的小丑。」

「可我現在是病人。」

他悶聲不語。

車子繼續往前開,開一小段,他用眼角看她。

她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楮,不知道是暈車,還是睡了。

上次他送她回市區的時候,就發現她有暈車的毛病,若睡得不安穩,就會一直吐一直吐。

他心里才閃過這個念頭,嘴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哼起了一支歌曲。

聲音小小的、調子慢慢的,像催眠,又像只是在自娛自樂。

回到A市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他推她,她醒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奇怪,為什麼每次坐「甲殼蟲」她就會睡得昏死過去?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看看天色,不由得擔心,「這麼晚再趕回去,不要緊吧?」

他繃著一張臉,哼聲,「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她心里好笑,知道他還在別扭為她唱曲的事,遂好聲好氣地道︰「要不然去我家吃過飯再回家吧!」

「不了,真賢還在家等著呢。」

恩榆心中一涼。她差點忘了,他應還惦記著青梅竹馬的女友。那麼遠,隔海隔洋地來看他,偏他還要照顧她這個小麻煩。

他心里,一定已經煩透了吧?

「對不起。」她說。

「干嗎說對不起?」

「我老是給你添麻煩。而且,你幫我太多,我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她的頭垂得好低,聲音好小,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

他不樂意看。

金振希傾過身來,望著她的眼楮,那眼里,滿是揶揄的味道,「從你拜托我的那一天起,你就應該想好用什麼來報答。」

他看到她眼中因他的突然逼近而反射性地升起戒備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惡作劇的笑,「還是……你根本沒有打算報答?」

「我……不是……我沒有……我……」一股屬于男性的氣息和炙熱包圍住她。恩榆緊張得頭昏腦漲,她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腦中一片空白,抓不住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只有紅唇在徒勞地抖啊抖。

或許是窗外的雨聲太大,雨幕遮天蔽地,小小車廂里的暖意侵蝕了他的理智。

他撐在椅背上的手突然環住她的腰,將她的整個人往下一帶,她還來不及驚呼,他已經俯下頭來,封住了不停顫抖的唇瓣……

他其實,他的骨子里,仍然是——

惡劣的。

A市,機場。

「恩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桑恩榆猛然一驚,思維還有些混亂,不知今昔何夕。

陳穎靚回過頭來問︰「怎麼了?是不是暈機?」

身後的小汪伸手過來拿她的行李,「還是我幫你吧。」

二人的眼神都透露著擔憂。

恩榆展開一個比紙還薄的笑容,「我很好,別擔心。」

穎靚沒什麼心機,恩榆怎麼說,她便怎麼听,遂笑道︰「快點啊,剛才來接機的工作人員說,公司為我們舉辦了接風宴,大伙都高興得不得了,你可別拖後腿啊。」

恩榆「嗯」了一聲,聲音低低的。現在,不只是頭暈,連胃都好像有些痛了。

暈機的痛苦不比暈車。

飛機降落的那一刻,連心髒都好像提了起來。偏偏不敢吐,怕一張嘴,就會失了心。她拼命忍,拼命地忍住。

想吐又不敢,吐不出來的感覺,原來和哭不出來是一樣的。

一樣的痛苦,一樣的難受,一樣的……心灰意冷。

時間過得太慢,記憶仍然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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