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撒旦的女伴 第八章

翌日,風平浪靜,萬里無雲。

芙亞趁愛德華調度船只的空檔四處尋找咪咪,想找她理論。

女佣告訴芙亞,咪咪在樺林中散步,芙亞怒沖沖趕往樺林。

「你果然很有表演的天分。」

踏進樺林,芙亞便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子聲音。

她愣了一愣,原來咪咪並不是單獨一人。

「為了三百萬美金,當然得賣力演出了。」

「哈,你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事情已經走到這種地步,我也不必繼續裝淑女了。」

「這才坦白。」

芙亞彷如觸電般,腦海有幾秒鐘的空白。

整齊美麗的樺林生長得極為茂密,雖然看不見他們兩人的身影,可對話清晰可聞,芙亞知道他們就在附近。這段對話實在太奇怪了,芙亞不由自主地躲到較隱密的樹叢後,凝神聆听。

「再過幾天,三百萬美金就會自動匯入你的帳戶,不過這兩天我們還得合演幾場包勁爆的戲,好好治治那個高傲的女孩。」

「什麼?你還不打算住手?」咪咪倒抽一口氣,「她已經很可憐了。」

「我得徹底‘教育’她一番才行。」

「當心一點,萬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妙。我看得出來你愛上了她。」咪咪不由嘆了一記。

他沉默片刻,沒有立刻回應。

「反正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這筆帳她遲早會跟你算,我就不多說了。現在,你要我怎麼做,我就遵照你的意思。」咪眯又說。

「我們晚餐時再詳細討論一次。」他的決心似乎有點松動,聲音顯出微微的猶豫。「她待會兒要出海,我去看看事情準備得如何。」

「拓爾,你真的愛上她了,對不?」咪咪既羨慕又有些惆悵。

「也許吧。」拓爾聳聳肩。

「上帝,這是你生平首次承認你愛上了女人。」她勾住他的手臂,兩人邊說邊往回走。

「好好利用那筆錢投資個穩當的生意,你後半生就有著落了,不必再看男人的臉色過活。」拓爾駐足捧起咪咪芭比女圭女圭似的臉孔,關心地說。

「拓爾!」咪咪的藍眼泛起淚光。「認識十年了,我從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她感動萬分,雙臂不禁纏上他的腰。

「呆瓜,如果我不關心你,會把你留在身旁這麼久嗎?」拓爾又好氣又好笑。

「像你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走到哪里都只有被騙的命運,為了不讓你淪落到更悲慘的命運,我只好收容你十年,如今你已經二十五歲,人也聰明多了,我可以放心地讓你走了。」

拓爾親親咪咪的額頭,眸中蘊滿柔和的光芒。

她曾經是他最寵愛的女伴,然而,荒唐的昨日必須結束。

咪咪把臉偎近他胸前,緊緊抱住他。「原來,你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

「你會回巴黎去吧?」拓爾揉揉她的發絲,關心地問。

「嗯,我想在香榭麗舍大道上開一家高級時裝店。」

「我會幫你找一個可靠的經理。」拓爾撫撫她的背脊,然後輕輕放開手。

「我想散個步。」咪咪知道拓爾急著要走。畢竟,新歡總是比舊人重要。

「好,我先進屋。」拓爾擺擺手,像風一般灑月兌。

咪咪怔怔立在原地,望著他高大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樹影間,心頭有恍惚,也有安慰。畢竟,他並沒有虧待她,三百萬美金呢……

「咪咪!抱喜你啊,價值三百萬美金的女人,世界上並不多呢。」

幽靜的樺林驀地響起一道陰森的呼喚。

咪咪一听,頭皮都麻了。她轉過身,只見芙亞臉上掛著詭譎的笑,從一株樺樹後走了出來。

「芙亞!」咪咪心口不禁涼透。

寶藍色的海底安靜無聲。

全副潛泳裝備的芙亞游過火紅的珊瑚叢,朝最幽暗的海底游去,她的紅棕色頭發在水中飄成一道炫麗的彩流,數百只魚兒跟在她身後,隨她游向龍船葬身處。

龍船依然躺在鋪滿白沙的海底,不同的是,覆蓋它身上的藻菌類都已清除干淨,精良的木船露出它古樸優美的原貌。

「就是它了。」芙亞瞠目,一顆心跳得又猛又急,仿佛有人朝她心海擲下一顆巨石,激起高高的浪花。

這份悸動與初見老拓爾相片時的感覺有異曲同工之妙,她情不自禁地游進傾斜的船身中,敏捷的身子穿梭在各個艙房之間,尋找老拓爾的房間。

一游進雕滿北歐神話故事的艙房,她立刻明白自己已經來到拓爾父親的房間。老拓爾和其他四名船員的枯骨早已被撈上岸,漾滿水光的房內空蕩一片,唯有做工講究的木櫃、木碟、桌椅等,依然散發坐高貴華麗的氣息,芙亞情不自禁地模模桃花心木做成的大書桌;當年,英俊迷人的老拓爾必定是坐在這張書桌前以紙筆代替言語,向那位神秘的愛人傾訴滿懷柔情。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有這封信存在。」芙亞惆悵地想。置身于此,感受特別強烈,仿佛老拓爾的靈魂還在這兒徘徊,未竟的情愛也濃得不願消散。

現在,她要開始尋找她要的東西了。

也許有人會覺得很荒謬,但這是目前僅有的線索。她絕不放過任何可能的希望。

芙亞開始翻箱倒櫃,雜物早已取扁的房內相當空蕩,倘若那東西還在房內,應當不難發現,除非老拓爾把它藏在某個隱蔽的地方。

「對!防潮!」芙亞藍眸一亮,興奮得幾乎要尖叫。

從老拓爾處理那封信的情形,看得出他是個相當細心的男人,她要的東西一定要藏在某個防潮箱內,而且那個防潮箱必定是嵌置在大型家具或牆壁內,所以先前的挪威專家才沒發現。

「在哪里呢?」芙亞環顧室內,一顆心跳得又急又猛,她有個很奇妙的預感,仿佛有重大的秘密等著她去發現……

海水忽然波動,芙亞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直覺地轉頭,一道陰影快如閃電地朝她襲來……

迸屋林立的卑爾根美得像人間天堂,奧丁航業的總部位于山丘上,是一幢五層樓高的老建築,磚紅色的外表在秋陽中散發出幽幽古情。

位于閣樓的總裁辦公室,有一整片牆壁大的落地窗,居高臨下,覽盡所有美景。

明亮氣派的室內擺設著精簡的家具,簡單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從容不迫的氣派。

左邊的牆壁繪著世界五大洲的地圖,拓爾站在地圖前,鷹隼般的利眼流轉在歐洲大陸與美洲之間,這兩個地方將是他擴張航運事業的首要目標。

事實上,他現在正在等來自美國的航權代表,合作的契約不久應可簽訂。

這時,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葛歐,什麼事?」拓爾動也不動,光用聲音就啟動電話對講裝署。

「奧丁先生,艾薇拉王妃的秘書剛剛傳真過來,她說王妃將于明天搭私人飛機離開中東,後天晚上可飛抵挪威。」

「知道了。」拓爾按捺住心中的興奮,冷靜地回答。「立刻和奧丁神堡聯絡,準備金色馬車,我要親自去機場迎接王妃。」

「是。」

談話結束後,拓爾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和艾薇拉姑姑一向非常親近,由于母親對他十分冷淡,因此他已把熱情美麗的姑姑當成另一個母親。二艾薇拉姑姑對他亦相當慈愛,每年秋末的見面,已成他生活中最重大的期盼。

這時,內線電話又響起。

「葛歐?」

「奧丁先生,管家有急事向你報告。」秘書緊張地說。

「轉進來。」拓爾忽地感到擔心,他立刻想到芙亞。

「少爺,不好了,芙亞小姐出事了!」愛德華緊張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她怎麼了?」拓爾月兌口吼道。

「芙亞小姐不見了!她在海底失蹤了。」

「怎麼會這樣?」拓爾沖到桌前,焦急地大叫︰「不是有人陪她下海嗎?還有,監測船上不是有檢測器嗎?她怎麼可能會失蹤?」

「少爺……」愛德華頓了頓,仿佛感到相當驚訝。

「快點說!」拓爾沒時間想那麼多,暴躁地大吼

「是,本來應該有潛水員陪她下去,但不知怎麼回事,那人得氧氣罩剛好壞掉,芙亞小姐不想浪費時間等新的面罩送到,就自己一人下水去了。」

「監測器呢?芙亞身上不是應該配帶海底攝影機嗎?」

「芙亞小姐身上得攝影機似乎月兌落了,船上人員只看到她進入龍船前的情形。」

「笨蛋!全是一群沒有用的家伙,我投下巨資裝設最先進、最精密的儀器,就是為了不讓工作人員在海底莫名其妙消失。

好了,現在竟然把我的芙亞給弄丟了。」拓爾邊罵邊往門外沖。

「找!出動所有潛水員,不論如何都要把她給找回來!」

愛德華還來不及回話,拓爾已經奪門而出,只留下一記巨響。

「奧丁先生,你要去哪里?美國代表已經快到了。」女秘書見拓爾匆匆跑出辦公室,忙站起來問道。

「請威利和他們談。」拓爾邊跑邊答,他甚至等不及搭電梯,就朝樓梯狂奔去。

「奧丁先生,這次會面有關合約……」

女秘書的話尚未說完,拓爾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彎處。

夜幕低垂,氣溫驟降,海上風浪又起。

上百名潛水專家和小型潛水艇在海底搜尋了一整天,依然找不著芙亞的影子。

天色已暗,海水冰冷凍人,搜尋人員一一上岸,擠滿人潮的海岸充斥著低迷的氣氛,大家心里都明白,倘若那女孩還在海底,存活的機率相當渺茫。

陰暗的浪層叫,有一艘小型龍船隨著波浪載浮載沉。

昏黃的燈光在風浪中搖晃得厲害。三名水手凝眺漆黑的海面,仿佛在尋找什麼。

浪花托起一道高大的身影,他伸腿—躍,輕松上了船,仿佛是踩著浪花上來。

水手們見拓爾上了船,連忙圍過來。拓爾筋疲力竭地躺在甲板上,俊美的臉孔流露出掩也掩不住的焦慮與疲累。

自從接到愛德華的電話後,他就直奔出事地點,親自下海搜尋,一整天都待在海底,幾乎不曾歇息過。

「幫我拿另一套裝備來,我還要再下去。」拓爾合著眼,氣喘如牛地道。

「老板,你已經沒有體力了,再下海相當危險。」有水手阻止。

「對啊,你不能再下去了。」另一人急急附和。「況且現在海中一片漆黑,不但搜尋不容易,還會踫上很多危險。」

「你們有完沒完!?」拓爾張開眼,凌厲的眼光一掃,水手們全都噤了聲,「快給我準備!」芙亞生死不明,這些人還敢勸他?真氣死他了。

水手們一哄而散,各自準備東西去了。

十分鐘後,稍事休息的拓爾換上全新的裝備,走到船舷。

冷冷的海風呼嘯徘徊,層層高掀的浪濤仿佛隨時會吞噬海上所有的船只。

「上帝,請保佑她平安無事!」他抬頭凝望布滿星星的夜空,不知不覺舉起手在胸前劃了劃。從不祈禱的他,為了芙亞,生平首次對上帝發出祈求。

驀地,一顆流星劃過天際。拓爾把它當成上帝的應允,精神抖擻地躍下海面,高大勁美的身體瞬間消失在滾動的波浪里,

水手們面面相覷。

「他肯定瘋了。」

「可不是,不然,哪會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不過,事情有些奇怪。听說他昨晚才宣布和咪咪訂婚,今天怎麼會為了這個英國妞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是啊,太奇怪了。」

水手們你一言、我一語,熱烈討論了起來。

凌晨三時,奧丁神堡依然燈光通明,不安的氣息彌漫在每一寸空間。

華麗的大廳中雖然坐滿了人,卻靜得令人感到心慌。

淚水早已哭干的關秋水一臉恍惚地倚在門畔,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勞勃勸了又勸,她就是不肯坐下,他只好攬住顫抖的她,陪她站在門口,焦急等候愛女的歸來。

咪咪和歐拉夫人各自坐在長沙發的兩端,似乎電為芙亞的失蹤感到擔憂。

一臉憂傷的愛德華靜靜佇立在柱子旁,那略微褪色的藍眸暗暗注意著主人們的舉動,準備隨時提供服務。幾名僕佣像影子般守在牆角,靜待發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鴉雀無聲的氣氛凝重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幽靜的夜色中傳來車子急駛的聲音。

眾人一听,蜂擁而出。

拓爾從車上跳了下來。

「芙亞呢?她在哪里?」關秋水左看右看都看不到女兒,不禁沖到拓爾身畔,抓住他的手臂猛搖,焦急地大叫。

拓爾抬抬黯淡的眸子,蒼白的臉孔寫滿疲累,他扯扯嘴角,以虛弱的聲音說︰

「我一定會找到她。」說先後,隨即垂下眼,不願看關秋水臉上將有的反應。

「你是說你尚未找到她?」關秋水如遭雷擊般,幾乎要暈厥過去。

「關!」勞勃急急摟住搖搖欲墜的妻子。

「不!不行!再去找!馬上把她找回來,把我的芙亞還給我!」關秋水扯著拓爾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她,她是我的,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關,我抱你回房間。」勞勃緊張地喊,他試圖摟住妻子,她卻拼命拉住拓爾的手,淚水不斷流下。

「不要奪走她,不要傷害她,她是我的寶貝,我要留住她,誰都不能阻擋我!」關秋水邊搖拓爾的手邊吶喊,哀怨淒楚的聲音在靜夜中听來分外令人心碎。

拓爾靜靜凝著眼前這位傷心過度的母親,他實在找不出話來安慰她,因為,他的心也在淌血。

「不!不!不!」關秋水幾近瘋狂地捶打起拓爾的胸膛。

「芙亞,我的寶貝,我的心肝……」

拓爾任由她捶著,一動也不動。

正當大家都認定芙亞沒救時,淒寂的氣氛中忽然揚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也許,我們當中有人知道芙亞身在何處。」

這句話震驚在場所有人,眾人的眼光全都射向發言人——歐拉夫人。

「媽,你知道什麼?」拓爾甩開關秋水,一個箭步沖到母親前面,一臉震驚地問。

歐拉夫人望望大家,皺紋橫生的臉孔瑩瑩亮起,自從兒子掌家之後,她在奧丁神堡的地位退居其次,拓爾的強勢蓋過家中每一個人的光芒,她已經很久沒嘗到被家僕和賓客注目的感覺了,舊夢重溫,整個人都活了過來,真好。

「你應該問咪咪才對。」歐拉夫人縴手一指,大家的注意力隨她的手指轉向咪咪。

「我?」咪咪詫異地起身指著自己。

「媽,你為什麼這麼講?」拓爾瞥瞥咪咪,眼光回到母親臉上。

「早上我到樺林中散步,不小心看見咪咪和芙亞在林中爭吵,她們吵得很凶,兩人還大打出手,我還听見有人說︰‘我絕不放過你’,當時情況太亂,她們兩人又扯成一團,我也分不清那句話是誰講的,如今回想起來,好像是咪咪講的……」

歐拉夫人睜大雙眸,露出驚懼的表情。

驚爆的插曲嚇壞了大家,眾人呆了呆,時間有一秒的靜止。

然後,一記淒涼的怒吼劃破夜色︰「你為什麼要害芙亞?你把她怎麼了?還我女兒來!」關秋水抓住咪咪的手,幾近瘋狂地叫。

「我沒有啊。」咪咪露出無辜的神情,她眨眨澄淨的藍眸,仿佛冤枉極了。

「你為什麼要害芙亞?」關秋水神色淒厲地大吼︰「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根本不會留下來跟你搶未婚夫,你為什麼不放過她?說!你到底把她怎麼了?」她哭得喉嚨都啞了。

「不是,你們誤會了,我和芙亞根本沒有打架。我們只是互扯頭發,鬧著玩而已。」咪咪著急解釋。

「你這個騙子!」關秋水嘶吼。

眾人也憤怒地挑眉,仿佛全部認定她謀害了芙亞。

「我真的沒有……」咪咪不由得後退幾步。

「咪咪,早晨到底發生丁什麼事?把話說清楚。」拓爾朝咪咪逼近,滿臉納悶。

「你走了之後,芙亞突然從樹後走出來,她听到我們的對話,她什麼都知道了。她質問我怎麼可以如此騙她,又問我為什麼罵她紅頭發,她說他最討厭人家罵她紅頭發了,然後她扯扯我的頭發,說要看看我這頭金發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扯扯她的頭發做為報復,兩人就這樣玩起來了。」

「這麼說來,是媽誤會了。」

「別像你父親一樣,那麼容易上女人的當。」歐拉夫人的眸中射出精光。

「媽……」拓爾臉色變了變。

「咪咪沒說實話。我站得很近,听得很清楚,芙亞還問咪咪為什麼偷窺她,咪咪雖然極力否認,但我看得出來她非常心虛。」歐拉夫人昂起下巴,嚴厲地道。

「我才沒心虛!」咪咪反射性地嚷。

「既然不是心虛,為何故意漏掉這段不講?」歐拉夫人咄咄逼人。

「我一時沒想到嘛……」咪咪欲哭無淚。

「對,昨夜芙亞到我房里討論龍船失事原因時,門外確實有輕微的腳步聲。」勞勃驀然想起。

拓爾雙手抱在胸前,藍眸瞬息萬變,他當然也想到昨晚在船只陳列室被偷窺的事。

「哼,別以為我年紀大了,什麼都不知道,我的眼楮可是相當雪亮的。」歐拉夫人得意洋洋地說。

「不,拓爾,相信我,我沒有謀害芙亞!」咪咪抓住拓爾的手,滿臉委屈。「我就快拿到三百萬美金了,怎會做出這種事呢?」她快哭出來了。

拓爾還來不及反應,歐拉夫人又搶先發言︰

「因為你知道當上奧丁夫人可獲得的利益,遠遠超過三百萬美金。」

媽媽住在奧丁神堡時,話一向不多,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好像在對她的「信徒」演講似的。拓爾不由瞥了母親一眼,眉頭微微攏緊。

「拓爾!」咪咪楚楚可憐地喚。

拓爾眼波轉移至她身上,心里千頭萬緒,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三百萬?你為了三百萬謀害我女兒?」關秋水听不懂他們三人話中的涵義,激動地喊。

「關!」勞勃怕妻子暈厥過去,忙安撫她。同時,勞勃也听出其中另有隱情。

「啊,我想起來了!」咪咪突然高興地嚷,臉上愁雲盡散。

「剛剛歐拉夫人說她听到了那句話︰

‘我絕對不放過你,鐵定要你好看’,那句話不是我說的,是芙亞說的。而且,芙亞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你……」咪咪興奮地指指拓爾。

「我?」

「對。」咪咪高興得不得了。「你設下這出騙局騙她,她說她要以牙還牙,趁你不備之際好好報復你,歐拉夫人可能沒听清楚,所以才會誤會。」

驚爆的劇情一幕接著一幕出現,高潮迭起、曲折百轉,眾人瞠目結舌,又呆了呆。

好啊,芙亞竟然用這種方法復仇,太過分了!

必秋水一听,淚水自動停住了。她和勞勃對看一眼,既欣慰又不安。

依芙亞的個性來看,的確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必秋水把臉偎到勞勃胸前,低聲說道︰「我累了。」女兒把大家耍得團團轉,她這個做母親的,實在不好意思繼續待在這里。

勞勃立刻道︰「既然只是虛驚一場,我們就先回房去了,內人身體不太舒服。」勞勃硬著頭皮朝人家道歉︰「各位,不好意思害大家擔心了,待芙亞回來我會嚴加管教,要她向各位致歉。」他朝眾人點頭致意,扶著柔弱的妻子走向屋子。

眾人互看幾眼,無奈地苦笑,正想散去時,歐拉夫人卻發出怒吼。

「你們這麼輕易就相信這個女人的話?」她手指著咪咪,怒目射向四方。

大家全被她硝煙味十足的聲音嚇住了,連勞勃夫婦倆都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來看。

「歐拉夫人,我真的沒有害芙亞。」咪咪見歐拉夫人不放過她,不禁生起氣來。

「媽,咪咪怎麼敢殺人呢?」拓爾忍不住反駁。

「我知道,老太婆總是惹人賺。好,我們就看看芙亞什麼時候回來,萬一她永遠回不來,你們大概就會相信我這個老太婆的話了。」歐拉夫人氣沖沖地轉身,朝她房間所在的左翼走去。

拓爾斂斂眉,他望望母親的背影,又望望一臉委屈的咪咪,心里又煩又亂。

昨夜,當他抬起頭時,窗上的黑影已迅速逃逸,光是那一聲,實在不足以判斷偷窺者是不是咪咪。不過,咪咪經常陪他運動,身手矯捷倒是事實。

可能嗎?拓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幽暗的拱廊中出現一道縴細的人影,她在高聳空曠的長廊上迅速移動,烏黑的瞳眸在掛滿肖像的牆壁尋尋覓覓,仿佛在尋找什麼,終于,她在一幅肖像前停了下來。

畫中的他穿著一套寶藍色的軍服,閃亮的金徽和筆挺的服裝襯得他更加英挺動人,他那溫柔又多情的藍眸笑盈盈地瞅著她,一如二十幾年前那個非常的夜晚。

「拓爾……」關秋水眸中有淚光輕顫,縴細的身影在空曠冷清的拱廊中顯得單薄甭單。「念你、想你、怨你、恨你……

我如何都想不到,你竟然在那年秋天就走了,而且,你仍然沒有離婚……」

他曾經承諾過她,要以自由之身來接她,然而一直到死,他都不曾離婚。

拓爾對她到底有多真心?逝者已矣,縱然放不下糾纏二十多年心結又能如何?

「戴維斯夫人。」空中忽然響起一記低沉的聲音。

必秋水慌張地回頭,歐拉夫人正朝她踱了過來。「你一定對這個古老的家族感到相當好奇吧?」歐拉夫人一身灰色騎馬裝,褪色的金發上還戴了一只防風的騎馬帽。

「嗯……」關秋水不由後退幾步。她曾經搶過這名老婦的丈夫,每次見到她,總是心虛驚慌,好怕她會發現自己心底的秘密。

「唉,像奧丁家這種充滿傳奇與災難的家族實在不多見,每一代都有榮耀,相同的,每一代都有不幸,如今奧丁家只剩拓爾這血脈,我希望不要再有什麼災難發生了。」

「嗯。」關秋水抿緊唇瓣,心如刀割,大家都不知道,不幸已經發生了……

「喔,對了,戴維斯夫人,我想告訴你,千萬別被咪咪騙了。我很擔心芙亞的安危,你一定要叫拓爾逼咪咪說出實情。」

歐拉夫人忽然握住必秋水的手,一臉焦急地道。

「謝謝。」關秋水嚇了一跳,連忙縮回雙手。

「喔,好,那我先走了。」歐拉夫人微微一笑,並沒有被關秋水突兀無禮的舉動激怒。

在她眼里,東方女人總是有點古怪,

「嗯。」關秋水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鳥,怯生生地點頭。

歐拉夫人從容離開。

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關秋水不禁悲從中來。

倘若拓爾還活著,如今也是發鬢霜白的老人了。她不自禁地站到窗邊,居高臨下望著花園廣場。

午後的廣場冷冷清清,拓爾和勞勃都到海岸去了。他們雖然覺得芙亞惡作劇的成分很大,然而從長計議後,為防萬一,還是繼續在海上搜尋。

一名馬夫趕著一匹美麗的白馬緩緩踱到噴泉旁,關秋水想,那必定是給歐拉夫人騎的。

丙然,歐拉夫人從屋里走出來,她從馬夫手中接過韁繩,隨即敏捷跳上馬背。

必秋水不禁大感佩服,維京女人果然勇猛,歐拉夫人都已經六十幾歲,身手竟然還如此俐落,可見,她平日一定經常運動。

歐拉夫人呼喝一聲,白馬應聲狂奔,像一道白色的風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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