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戲龍 第一章

事情是從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叫開始。

「不好了、不好了!將軍不見了!」平常伺候將軍的小廝驚慌失措的大叫。

他所說的將軍正是鎮守于北方的大將軍顏子堯,就在皇上下詔要他回京的隔天,他竟然失蹤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得知消息的顏夫人一面要擔心兒子此刻的安危,一面還要煩惱怎麼向皇上交代,如果讓在京城里的皇上知道將軍失蹤了,搞不好還會因此惹上殺頭大罪。

「娘,讓我代替大哥去京城吧!」顏子堯的妹妹顏子萱走了出來,她芳齡二十,大概因為是大將軍之女吧!那英氣颯颯的模樣常讓人誤以為她是男子。

「什麼?這怎麼可以……」顏夫人聞言大駭。

「大家都說我長得和大哥有幾分神似,而且大哥長年都在北方,京城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大哥的長相,所以我扮成大哥的模樣一定沒問題的。更何況那個皇上很有可能是閑來無事找大哥回去看看罷了,我們別自己嚇自己了。」顏子萱的聰穎可是遠近馳名的呢!

「可是……」讓女兒假冒兒子上京城或許行得通,但再怎麼說,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只是,她現在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娘,我會很小心,事情絕對不會被拆穿。」

「你保證不會鹵莽行事?」顏夫人仍然有點不放心。

「我保證。」顏子萱只差沒有發誓。

「那……好吧!」

在顏子萱一再的保證之下,加上顏夫人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

老實說,扮男人一點都難不倒顏子萱,她的男裝扮相說有多俊俏就有多俊俏。因為以前她常常跟著爹爹出遠門,那時候她都會換上男裝,畢竟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總是有許多不方便。

可是這次要扮的可是她大哥顏子堯,困難度總是比較高一點。始終不大放心的顏夫人還派了顏子堯的貼身婢女翠兒跟著她,也幸好她們前往京城的一路上都非常平安。

「小姐,前面就是京城了。」翠兒說道。

「嗯,我累了,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吧!」顏子萱回應道。

「好吧!」長途跋涉的翠兒確實也累了。

眼看京城就近在咫尺,她們都放松了戒心。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群黑衣蒙面客冒了出來,一看就知道來意不善,人數大概有二、三十人吧!那些人將她們倆團團圍住。

「小姐,怎麼辦?」翠兒嚇得躲到了顏子萱後面。

「快把值錢的財物統統交出來。」帶頭的黑衣人叫道。

「把財物交出去你們就會放過我們嗎?」

原來是一群盜賊,只不過顏子萱有預感這群盜賊不會放過她們,他們取走財物後,自然也會要她們的命。

「翠兒,你听我說。」顏子萱低聲對身旁的翠兒說道︰「待會兒我會制造一些騷動,你就乘機逃到城里去求救。」

「這樣好嗎?」如果夫人知道她丟下小姐自個兒逃走,那她一定會被打死的。

「這里有我擋著。」顏子萱說得豪邁,其實她心里早已嚇得半死,雖然她多少也學了些拳腳功夫,但她最多只能對付一兩個盜賊,現在眼前有這麼多人,她一點勝算也沒有。

「好吧!」既然小姐都這麼說,翠兒只好听命了,「那小姐你小心一點喔!」

得到共識後,顏子萱點了點頭,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制造騷動。對了,她記得出門時順手帶了「那個東西」,此時此刻「那個東西」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拖拖拉拉的做什麼?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那群盜賊顯然已經不耐煩了。

「好,我交給你就是了。」

說著,顏子萱從袋子里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往地上一丟,瞬間從地上冒出了許多白煙。她見翠兒往城里的方向跑,為了掩護翠兒,她拔腿往反方向跑,果然看到所有的盜賊都向她追來。

「可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看來「那個東西」比金銀財寶更能引起盜賊的興趣。

顏子萱見翠兒已經順利逃走,她才停下來氣喘吁吁地喝道︰「退下!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

有幾名盜賊的確被她的大喝震懾住。

「我是大名鼎鼎的鎮北將軍顏子堯。」

「你是顏子堯!」

顏子堯的大名這群盜賊當然听說過,他鎮守于北方,據說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如果他所言屬實,那他們這回恐怕是遇到煞星了。

「沒錯,現在知道害怕了吧?不過看在你們一開始不知道我是誰的份上,我可以饒你們一命,你們快走吧!」

這群盜賊最好就這麼離開,否則……她就慘了啦!

「慢著,我不相信你是顏子堯。」其中一個有點腦筋的盜賊說道︰「如果你是顏子堯的話,我們剛才早就死了。」

「對,沒錯。」其他盜賊附和道。

唉!這下死定了,不過既然要演就要演得像一點,事到如今,顏子萱只好硬著頭皮說道︰「既然你們不怕死,那就放馬過來吧!」

盜賊們半信半疑的一擁而上,她一面閃躲著盜賊的攻擊,一面在心里暗自祈禱,希望老天爺能讓她平安度過難關。不過這里人煙稀少,看樣子是不可能有人會正好出現救她的。

咦?有人!

她赫然看到一個長相俊美、衣著華貴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走向他們,旁若無人的從眾人中間走過去,也許是因為那男人的行為實在太奇怪了,又或許是他的衣著看起來就像個有錢少爺,總之,他看起來就像是一條大魚,這群盜賊怎麼可能放過他。

「喂!」

听到叫喚聲,那俊美的男人停下腳步。「你們叫我?」

「沒錯,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哎呀!這怎麼行,他看起來就像個不會武功的書生,絕對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害。顏子萱忘了自己的功夫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就這麼擋在男子的前面。

「喂!你們要對付的人是我,放了他吧!」

「哼!」

那男人冷冷一哼,似乎一點也不感謝她的挺身相助。

顏子萱只見他縱身一躍,刀光一閃,眼花的她都還搞不清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的盜賊就已經全部倒下。

「天哪!」顏子萱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若非親眼所見,她一定不會相信世上有這等厲害的武功,能和他相提並論的大概只有她大哥了。

還來不及道謝,就在她發愣的時候,那男人已像來時那樣面無表情的離去,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真的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小……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翠兒逃走後沒多久,正好遇上了要出城的禁軍,于是便向禁軍求救;然而當他們趕來後卻發現盜賊已經全部被解決了。

「這……」

禁軍統領眼中閃著崇拜的目光說道︰「真不愧是鎮北大將軍,一個人就解決了這些盜賊。唉!早知道我們根本不用趕來嘛!」

「不是的……」顏子萱小小聲的想反駁。

「將軍,我們還是快進城吧!」翠兒也不相信小姐會那麼神勇,但現在還是別無端生事比較好。

「也好。」

顏子萱同意翠兒的話,看著地上慘不忍睹的盜賊,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可不想再遇上另一批盜賊。

顏子萱風塵僕僕的進了京城,都還沒來得及休息就直接被皇上給召進宮里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到皇宮,果然,皇宮就像她想象中那麼金碧輝煌,庭院中種的也全都是奇花異草。

「將軍,請您在這里等著。」領著將軍來到御書房門外後,皇上的隨身太監這麼對他說道。

「請問公公是否知道皇上找我來京城是為了什麼事嗎?」她對這件事始終耿耿于懷。

「待會兒將軍見到皇上不就知道了嗎?」語畢,那太監便走進了御書房。

話雖如此,可是她總覺得那個太監的眼神怪怪的,讓她的心里沒來由地不安起來,該不會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吧?

「咦?那不是……喂!等等。」

顏子萱看見有個男人從她面前走過,她定楮一看,竟然是稍早從盜賊手中救了她的男人,她忍不住開口喚住他。

「你叫我?」男人回頭,揚起了眉。

「嗯!你忘記我了嗎?我們剛剛在城外見過面,記得嗎?你救了我一命,我都還沒向你道謝呢!」難得遇見了一個認識的人,顏子萱興奮不已。

仔細一看,這男人長得還真俊美,那黑曜石般的眼楮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似的。一個男人長得那麼好看還真是一種罪過,連身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要嫉妒他了。

男人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神看來,她知道他還記得這件事,一般人都會記得的,不是嗎?畢竟那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啊!

「原來你是在宮里當差,真是太好了,我叫顏子……堯,你呢?」呼!好險,她差點就要報上自己的名字了。

「你是大將軍顏子堯?」一听到他報出的名字,男子詫異的挑眉,似乎覺得這個名字和本人的印象差很多。

「嗯。」顏子萱心虛的點頭,「我都已經報上姓名了,你是不是也該報上自己的姓名?」

男子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叫玄胤。」

「玄胤?」奇怪,她怎麼好像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唉!先不管這個,現在最重要的是,如果這個玄胤在宮里當差的話,應該會知道一些事吧!「喂!玄胤,你和皇上熟不熟?」

玄胤頓了頓才回答︰「算熟吧!」看起來好像不太想回答她這個問題的樣子。

「我听說皇上是個暴君,喜怒無常,一不高興就會砍人腦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這點是很重要的,她擔心的就是皇上會砍她的腦袋。

玄胤皺起了眉。「你是听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啊!」

必于皇上的傳聞可多了,就算要她講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听說現在的皇上是暗殺了前任皇上才能坐上龍椅,還有他登基後殺了很多忠臣,獨寵佞臣,強搶大臣妻子,還夜夜在宮里舉辦的宴會……等等,總之都是一些暴虐無道的事,只是她從來沒見過皇上和他周遭的人,所以也不知道傳聞的真實性如何。

「你說得沒錯。」這個叫玄胤的男人臉上突然浮現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皇上是個可怕的男人,他有你的兩倍高,長得青面獠牙,一吼就會把人嚇死,一拳可以打死一名壯漢,他不只喜歡砍人腦袋,他還喜歡生吃人肉、生飲人血……」

「哇……」顏子萱嚇得直打哆嗦,現在她不只要擔心皇上會砍她的腦袋,還要擔心皇上會直接吃了她。她忍不住嘟囔著︰「天哪!希望皇上不要覺得我很好吃才好。」

「你看起來的確很可口。」玄胤更進一步嚇唬她。

「啊!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因為一點傳聞就嚇得全身發抖的男人,真的是那個鎮守北方的大將軍顏子堯嗎?玄胤實在感到懷疑。

「沒……沒什麼。」

「玄胤,你在宮中是當什麼官啊!看起來好像很神氣的樣子。」以他的武功來看,應該是武官之類的吧!

「不久之後你就會知道。」玄胤神秘的續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要先走一步了。」

「等一下啦!我的話都還沒問完……」

顏子萱眼看玄胤就要走了,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袖,沒想到腳一滑卻跌進了他的懷里,這時她正好听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大聲叫道──

「皇上……」

皇上?皇上在哪里?顏子萱左看看右看看,就是看不到那個據說長得青面獠牙像怪物的皇上。

「將軍,您這是在做什麼?想刺殺皇上嗎?」那個帶領她進宮的太監沖著他夸張的大叫。

「刺殺皇上?」真是莫須有的指控,她連皇上的面都還沒見著呢!「玄胤,你有看見皇上嗎?」

「大膽,還敢直呼皇上的名諱。」太監又對著他吼道。

「我哪有……」顏子萱覺得很委屈,她叫的是玄胤耶!

玄胤對著那名太監低喝︰「退下。」

「是。」一听到皇上的命令,那個原本還不可一世的太監,立刻像只小貓似的乖乖退下。

事情很不對勁喔!顏子萱仔細回想,為什麼她會覺得玄胤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她記得爹爹曾經對她說過,當今皇上的名字好像叫……

「天哪!」顏子萱立刻從玄胤的身上跳開,她感覺到一陣涼意竄上心頭,「你該不會就是皇上吧?」

「沒錯,朕就是當今天子。」

顏子萱急忙跪下來喊道︰「微臣參見皇上。」

慘了,她剛剛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好像……說他是個暴君,說他喜怒無常,說他喜歡砍人腦袋,還長得青面獠牙……不,這句話應該不是她說的,但就算如此,以她所說的那些話看來,她大概也難逃被砍腦袋的命運吧!這次恐怕連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玄胤竟然是皇上!顏子萱知道這個事實後當場嚇得腿軟。

玄胤命令不相干的人退下後,才轉身問顏子堯說︰「你知道朕為何要宣你進京嗎?」

「微臣不知。」顏子萱偷偷覷了眼皇上,他自然散發出的威儀明明就那麼強烈,她對自己沒有及早發現他的身分感到非常懊惱。

玄胤面無表情地說道︰「那是因為有人對朕說你密謀造反。」

「這指控太過分了。」聞言,顏子萱氣怒不己,到底是誰用這麼狠毒的手段想陷害她大哥?為了維護大哥的名譽,明知這麼做無禮,但她還是抬頭直視著皇上續道︰「微臣絕不可能、也沒道理這麼做。」

「是嗎?好一個不可能也沒道理,但你要如何證明你確實沒有反叛之心?」玄胤睨視著他問道。

「這……」這句話問住了顏子萱,她要如何證明?他又要她如何證明?最後,她只能咬著下唇反問︰「皇上是要微臣挖出自己的心嗎?」

「如果朕想要,你會挖出自己的心嗎?」他的回答讓玄胤感興趣的看了他一眼,至少這個鎮北將軍還不笨。

「這……」顏子萱冒了一身冷汗,心想他該不會是認真的吧?雖然要講一些言不由衷的謊言很簡單,但她並不想這麼做。

「快回答朕。」他等待著。

「我……」

「算了!朕相信你。」玄胤說道。

「咦?」她什麼也沒說啊!

「朕也不是個笨蛋,之前你在路上遇到的盜賊根本不是意外,他們應該是奉了某人的命令要殺了你。」

「是誰?」她……哥哥應該沒和人結仇才對。

玄胤還來不及開口,突見一道黑影竄出。

那黑影沖著他大喊︰「暴君,納命來!」

天哪!是刺客嗎?總之現在的情況可不是她強出頭的時候,再說皇上的功夫比她好多了,他應該可以自個兒解決刺客。

顏子萱一邊大喊有刺客,一邊閃開,打算讓玄胤大顯身手,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腳步不知怎地一滑,整個人就這麼撲向玄胤,而刺客那把銳利的劍就這樣恰巧的刺入她的胸口。

「嗚……好痛!」

「你……」玄胤沒料到顏子堯會擋在他的前面,他扶著他閃過刺客第二波和第三波的攻擊,就在此時,宮里的侍衛趕來,他們一擁而上,而蒙面刺客眼見刺殺失敗,連忙縱身飛向屋檐,一下子便不見了蹤影。

所有的禁軍全去追捕刺客,只留下統領姚亮跪在玄胤面前。

「皇上,臣救駕來遲……」

「快去傳御醫!」玄胤看著已經昏倒的顏子堯,瞧他的嘴唇已然發黑,顯然刺客的劍上有毒。

「是。」

姚亮領命而去,玄胤再度低頭看著顏子堯,他胸前的血好像沒有止住的跡象,他不知道一個人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但……無論如何他得先幫他止住血,他下意識的伸手按住他的傷口。

「咦?怎麼會……」手上的觸感讓玄胤想也不想的立即撕開顏子堯胸前的衣服,雖然她的胸部纏著布條,但他很確定那是屬于女人的胸,「竟然是個女人。」

既然是女人,那麼她就絕不可能是大將軍顏子堯,但她若不是顏子堯的話,又會是誰?而她又為什麼要假冒顏子堯前來面聖?

玄胤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有趣,這真是太有趣了。

御醫來看過顏子萱的傷,當然也知道了她的秘密,而玄胤正在等著他的診斷結果,只是她的身分讓御醫不知該如何開口。

「皇上,他……不,她是……」

「朕知道。」玄胤淡淡說道︰「她的傷勢如何?」

「她的傷口不深,微臣已給她服了解藥,她應該很快就會醒,只是……」御醫說得吞吞吐吐的,還拼命拭著額上的汗。

「她是女人的事一個字也不許傳出去。」玄胤正色看著他。

「是!」雖然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隱瞞這件事,但他可不敢有任何遲疑,「若沒什麼事,那微臣告退了。」

「等等,朕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辦。」

「皇上請吩咐。」他怎麼覺得皇上笑得很奇怪?想著想著,御醫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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