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櫻剎美人 第四章

雨不停的下著。

商齊和章小盼離開MOTEL,沉默地走回東京鐵塔下等天擎來接他們回去。

商齊不希望被天擎誤會,他擔心也許天擎也喜歡章小盼,因此他不想讓天擎知道剛才他們去過什麼地方。

從小到大,他知道天擎為他放棄了很多事,遷就他很多,所以他曾經告訴過自己,只要是天擎想要的,他就絕不會和他爭。

商齊刻意劃清界線的舉動深深刺傷了章小盼的心,但是她仍無可救藥地愛著他。

她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名殺手,但商齊卻是「傳宇企業」合伙人的二公子;天與地的差距是何等的大?她是如何也無法得到他的心了。

但是,只有和他在一起時,她才有活下去的渴望,才感受到她黑暗的世界有了光明,心中有個空洞仿佛被填滿似的,她知道她長久以來就是在尋找這個。

雪白的德產歐寶汽車停在兩人身前。

駕駛座上下來了老愛身著一身白的天擎,他露出一抹微笑,訝然地挑了挑眉。

「你們果然都濕了,幸好我有帶衣服出來給你們,看來回去再換你們一定會感冒,先找個地方換下吧!」說完,他逕自轉過身準備開車。

「咦?」商齊看著他,心虛的情緒要命地佔據他的心。

「怎麼了?」天擎拉開車門,不解地回頭。

「你要我們丟……哪里?」「MOTEL啊!」他微笑道︰「只是暫時待一下,我怕你們二個都會著涼。快上車吧!」商齊在心底哀號了一聲,只能期盼他別「恰好」找到他和章小盼方才待過的那一間。

可惜的是,通常事與願違,車子真的恰好停在他們剛才休息的那間MOTEL,害得商齊一時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您好!請問您忘了什麼嗎?」櫃台的小姐還記得他們,笑容可擁地取下鑰匙。

「您那間房還是空的,請好好休息。」「你們來過這里嗎?」天擎的眼神閃過怪異的眸光,看著商齊。「那就待在這兒等我來接你們回去就好了,為什麼又要跑到東京鐵塔去?」「我……」天擎的問話並沒有很嚴厲,只是不知不覺的就會令商齊說不出話來。

所以,心虛真是一種要命的情緒。

「商齊!」天擎狀似平常的笑容里,隱藏著莫大的殺傷力。「你真令我難過。」「那不是──」「商齊不是小孩子了,他用不著做每件事都向你報告吧!」章小盼看不下去了,挺身替商齊辯解︰「更何況你也不是他的誰,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青梅竹馬的朋友,憑什麼管他?」「小盼!」商齊叫了一聲,制止她再說下去。

「是沒錯!」天擎沉默了會兒,又揚起了唇色,「東西在這里,你們動作快點吧!小心生病。」他說完便先行離開。

「擎!」商齊想叫住他,但被章小盼拉住。

「你好像很怕他,為什麼?沒有必要啊!」章小盼說。

「他已經為我放棄太多了,我虧欠他,所以,只要是他想要的,我就絕對不會和他爭。」「愛情呢?」章小盼忽然明白某些事,「連愛情也一樣嗎?」「和我比起來,他比較容易被接受吧。」商齊自嘲地笑笑。

「你肯定?」「沒辦法!他的光芒太強,和他在一起,我很難不感到自卑。」「但是,一定有人會喜歡上你呀!你又不比他差;何況,受是不容許退讓的,你不能因為覺得虧欠他,就把你愛而且也愛你的人拱手奉送呀!你想過愛你的那個人的心情嗎?」商齊驀然旋過身,直直地對上章小盼清亮的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小盼!你……」難道說她……可是,怎麼會……「對,我愛上你了。」章小盼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抽回,別過頭去,「很傻吧?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高攀,可是,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商齊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章小盼愛的人是他,而不是各方面的條件都比他優秀太多太多的天擎。

「小盼!我……」商齊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章小盼卻沒讓他說下去。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章小盼拿著衣服進入浴室,「我去浴室換衣服。」「小……」一瞬間,商齊真的很想抓住她窈窕卻顯得悲傷的身影,但是,在他還弄不清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不應該給她太多期待的。

「該死!」他握拳用力地捶向牆壁,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自己的儒弱。

「都沒生病就好,兩下得那麼大,我恨擔心呢!」宇野宙露出慈祥長者般的笑容。

宇野宙給章小盼的印象,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形象,雖然偶爾會有一點頑皮的性格出現;但是基本上來說,它是大智若愚的長者,她不明白究竟是誰想要他的命。

而且,她還覺得宇野宙挺有親切感的,她很喜歡他。

她有點擔心,若再繼續和他們相處下去,會不會愈下不了手。

但是,她就算真想離開組織,也不能繼續留在這里,她怕自己會連累他們,她不能這麼自私;她很明白爺的作風,他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怎麼了?你有什麼心事嗎?小盼。」天擎悅耳的男中音冷不防地在耳畔響起,竟小盼心頭驀然一驚,手中的陶杯滑落。

「啊!小心!」坐在她旁邊的商齊低叫了聲,伸出手來要為她接住那只陶杯。

而章小盼本能反應,亦伸手要抓回滑落的東西。

他們的手在同時相互交握,而二人體溫相傳的結果是令他們同時想起方才在MOTEL中肌膚相親的觸感。

于是,二人同時臉紅,匆匆收回手,別過頭去不看對方。

「你們的臉真紅,該不會都發燒了吧?」天擎訝異地挑了挑劍眉,故作驚訝的問。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混蛋!

章小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赫然發現他的唇角有一抹詭異的笑容。

但是,不待她細察,宇野宙就急著叫喚下人︰「唯!章小姐不舒服,麻煩你帶她回房休息,順便請神原大夫過來一趟。」「不,我沒有……」章小盼急急出聲阻止,但一遇上商齊的目光時,又避開了眼。

「我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不用麻煩大夫了。」說完她就站起身,匆匆地離去。

老天!她多害怕商齊眼中的訊息,他是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嗎?

但是,愛情從來就不是可以拘禁或管轄的呀!

「好了!接下來是你們的「深情對話」時間,我也該走了。」宇野宙推動輪椅,他早看出商齊和章小盼及他的愛孫三人之間有一股奇異的氣流,于是推波助瀾地道︰「有什麼結論明天記得向我報告,擎!」「外公,您真是善解人意。」天擎笑眯眯地說。

「當然,我是誰的外公嘛。」老頑童回房前不忘朝身邊的女僕丟下一句︰「唯!

替我找神原大夫來一趙……」「爺爺身體不好嗎?」商齊看著宇野宙離去的身影問道。

「他是牽紅線牽上癮了。」天擎只簡單地說了一句,忽地話鋒一轉︰「若是我也喜歡她的話,你打算怎麼辦?」「什……」商齊條地側過頭,望著好友高深莫測的笑容。「你真的也……」「回答我。」天擎老神在在的喝著茶。「齊,你們在MOTEL內,應該不是只有單純躲雨吧?」「你沒有資格質問我!」商齊有點生氣,像是被激怒的獅子。

「哦?」天擎又是挑眉,「你會這麼說真令我訝異。」商齊低垂下頭。

沒錯,他幾乎是不曾向天擊發過脾氣,即使天擎開了很嚴重的玩笑也一樣。

可是,為了章小盼,他居然生氣了。

「人總是會變的。」商齊艱澀地開口。

「也許。」天擎微笑著說︰「所以,若我也喜歡她,你會怎麼做?」見商齊默不作聲,他優閑地站起身,走到商齊身邊。

「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和你相熟至極的我可是再清楚不過,比起柳下惠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會遇見令你情不自禁的女人,那就代表已經進入你心底了。」商齊狠狠地盯住他。

「你是因為她被我踫過了,而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嗎?我承認我是被她吸引,但是你──」「我怎樣?叫髯客把紅拂女讓給李靖,順道附贈萬貫家財,你也想是不是?」他笑得有點冷。

「我絕對不會把她交給你這種人的!」商齊憤怒地道。

商齊不能容忍好友用這種輕視的眼光看待章小盼,實際上,他知道自己會對章

小盼的感情有所顧忌,其實也是為了天擎。

雖然他從來不和天擎爭任何東西,但是這次他不會退讓的。

「很好,你終于懂了,愛情本來就是不能退讓的。」天擎真誠的說︰「恭喜你了,齊。」怎麼回事?

商齊瞪著他,大概明白自己被耍了。

「章小盼,二十三歲,殺手組織里最優秀的一名殺手,人稱「千面櫻剎」;組織代號為「櫻」,傳聞是鷺見和的情婦。」天擎把一張紙遞到商齊面前,臉上充滿微笑。

「情婦」這個字眼令商齊的神情微變,他捏緊了紙張,轉過頭來盯住好友。

「你是因為她是別人的情婦而嫌棄,才不要她的嗎?」「我要不要她,嫌不嫌她並不是重點,而是你!」天擎閑閑地看著他,「你會因此就選擇不變她嗎?」「我、不、會!」商齊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用力回答,表達出他不容置疑的決心。

「很好,所以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愛她。」天擎微笑的說︰「何況,我不能給她她所想要的愛情,只有你能。」「你也有做不到的事?」為了小盼,他居然差點和好友翻臉,看來,他是真的深愛著她而不自知。

「我不是神,商齊!」天擎淡淡地笑了笑,走出和室。

天擎離開後,商齊跌坐在地上,沒想到自己一直擔心的事這麼輕易就解決了。

那麼,接下來他該怎麼辦呢?

是不是該告訴小盼,他終于確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尤其,他還傷害了她……章小盼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是不是該安靜的離開?

或許,趁她還沒有心碎的時候,及時離開才是正確的抉擇,難道她非得等到自己遍體鱗傷之後,才知道要放棄嗎?

但是,她又不能不愛他,這種雙重的煎熬使得她的心好痛苦。

驀地,門上響起敲門聲。

「誰?」章小盼困惑地問。

「小盼,是我!」居然是商齊?

章小盼跑去開門,但門一打開她就後悔了。

「你又來干什麼?來嘲笑我的嗎?」她背轉過身去,不願看他。

她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一切的要求,因為她是如此地愛著他啊!

明知等在前方的只會是傷害,她卻只能選擇接受,因為她愛他。

「我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想法。」商齊跨進了那道門檻,同時也走入他們之間的愛情。

「請回去吧!我想休息了。」章小盼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想將他拒于門外。

「你不問我來找你做什麼嗎?」商齊好溫柔好溫柔地問她。

「做什麼?」她忍不住還是轉過身,盯著他問。

「我來告訴你,我愛你。」他笑了。

章小盼的腦子有三秒鐘的空白。

「很好笑的笑話。」她別過頭去,低聲說道。

「這不是笑話,小盼!我是真的愛你,我想陪在你身邊,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願離開你,我是說真的!」他有些急切地解釋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這不是同情!我該怎麼說你才會原諒我呢?我很抱歉傷害了你,但是,我需要確認自己的心,我不能給你我做不到的承諾。」章小盼怔怔地看著他,張口結舌,淚水不斷滑落。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只想好好愛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他深情地問。

章小盼轉向他,張開雙臂投入他的懷中。

她的愛終于有了回應!

原來她以為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終于實現,陣陣狂喜朝她襲來,她感到些許的不敢相信。

商齊輕輕地吻著她的唇瓣,收攏了雙臂,將她收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發誓,他會保護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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