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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豹小俠女 第四章

送走風小樓,西門少昊來到大廳後的「琰宮」。「琰宮」是西門少昊的書院,

也是他召見臣子之處。若非極重大之事求見,否則,他多在此與要臣共商要事。

埋首書案的西門少昊,聚精會神地查閱著各分支部門所送來的案牘。

一身粉紫的嬌小身影悄悄地移近「琰宮」半掩的書房門口。

雙手一掩,捂住即將月兌口而出的笑聲。頑心大作的她,集肺活量于一氣,正打

算開口喊聲嚇人——不料里頭的人已出聲,先發制人。

「小表,若不想再挨左護法一掌的話,勸你還是打消念頭。」

提到左護法,西門少鈺即有如洩了氣的氣球般。討厭!提到那木頭人,自己就

滿肚子怨氣!上回自己一時興起,想嚇嚇大哥,豈料,目的沒達到,倒讓里頭的左

護法誤以為是刺客,狠狠地擊了她一掌,震得她五髒六腑全移了位不講,如今

還疼著呢!

雖說左護法事後已向她道歉、陪不是,不過,她還沒決定「要」原諒他!

甩甩身側的大袖衫,揮走兩旁的丫環們,西門少鈺兩手交握于背後,挺著胸、

縮著背,大搖大擺地跨過門檻。

「小表、小表!人家已十六了,大哥還如此叫喚人家。」

西門少鈺佯裝不滿地嘟嘴低嚷,然,一對鬼靈精怪的眸子卻繞著屋內打轉地搜

尋著……待她尋不著那位大個兄時,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由指控地瞪著猶埋首桌前的

兄長,「討厭!大哥都是這樣戲弄年幼無邪的少女嗎?」

「喲!瞧瞧方才是誰說自己已是個小大人來著,怎麼這會又成了個『年幼無邪

』的少女?」西門少昊頭也不抬地調侃道。

「死不認帳」,這四字可是西門少鈺的看家本領呢!玩著自己的小指頭兒,她

走向兄長,「方才是方才,這會是這會。話是可以改的嘛!」然後雙手一攤,覆在

桌面的文案上,「大哥,鈺兒好無聊──」美麗的嬌顏猶帶稚氣,靈慧的瞳眸眨啊

眨的,好不惹人憐愛。

「真的好無聊嘛!」對兄長皺眉的表情彷佛視若無睹,西門少鈺強調地加重語

氣,臉上無辜的表情,讓人見了,再大的氣也沒了。

西門少昊板著的面孔放柔了。「小鳳呢?讓她陪你玩啊!」他想起那位長相平

凡,長她兩歲的丫頭。

「她也有自己份內的事要做啊!總不能老纏著人家,再說──」她睨了兄長一

眼,打從爹爹過世後,大哥就不再陪鈺兒玩了。」怯怯的語氣飽含指責意味。

望著眼前小自己十歲的小妹,西門少昊不由得輕嘆出聲。不錯,打從自己繼位

這幾年來,除了偶爾想起會前往探視居住在「璇院」的她之外,確實已無暇再像多

年前,帶著妹子四處打獵、游玩;而從未見過娘親的她,在爹病逝後,自己已是她

僅剩的親人了。

冷若花岡岩的線條轉為柔和。「今年秋季的狩獵,可願與為兄的一同前往?」。

「真的?!」她已有三年未再參加秋獵的活動了——打從爹爹撒手人寰後。

「願意!豈會不願意呢!鈺兒只盼大哥別『又』違背信諾。」西門少鈺提醒兄

長。因為兄長已空口說白話地讓她失望了兩回呢!

她攢眉蹙額的要兄長保証。

「行!我保証絕不再將你丟下。這會可讓為兄的清靜、清靜?」西門少昊嘆口

氣地說,將壓在案頭的一雙青蔥玉手輕抬挪置一旁,打算繼續自己尚未閱盡的文案。

「成!不過,鈺兒心里頭倒有個疑惑想請大哥解疑。這宮里上上下下都在傳大

哥已逮著偷了寶刀的家伙,果真有此事?」

「嗯,是有此事。」終于將那對「押霸」的手移開,收回游移的心思,西門少

昊低首重拾被打斷的工作。

盜匪耶!定是長得橫眉怒眼、一臉凶相的樣子。搞不好還是個瞎了眼、瘸了腿

,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樣。

西門少鈺天真地揣測著,心里煞是好奇。她縴細的身子往桌後挨去,靈巧的眼

眸閃著諂媚,「大哥,鈺兒可否——」

「如果你想小挨揍的話,大哥沒意見。」揮動的手不曾停歇,可溫和的語

氣里透著威脅。

「前往瞧瞧」四個字讓她硬生生給吞下肚。旋轉的身子揚起袖口下輕柔的絲帛

,西門少鈺踩著悶悶的腳步,朝門口邁去。討厭!都不理人家──咦?

她發現在灰色大理石長桌的下方,有一團黑茸茸的毛發。這可引起她的注意了

,西門少鈺眼楮一亮,轉過身,她朝長桌邁去,蹲在黑毛前。

「『雷火』是不是無聊的打緊?」西門少鈺心中打著如意算盤,雙眸緊緊盯著

地上那傢伙。

听那語氣——天啊!這縱觀天下,也獨有她!西門少鈺!人人嬌寵的娃兒,膽

敢對一只凶猛無比的黑豹提出這種邀請——黑豹老兄,本姑娘想找你去玩。

哼!少惹我!「雷火」懶懶地斜睨擾它清夢的人一眼,又倒頭呼呼大睡,擺明

它可沒這份興致。

西門少鈺不相信地瞪大眼兒,哎呀!沒想到自己這麼沒人緣,連它都不甩自己。

想到區區一只黑豹竟如此藐視自己,西門少鈺掄起粉拳就往「雷火」頭頂敲下

去,「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想當年,你奄奄一息的被大哥撿回時,好歹本姑娘也

去望了你一眼,沒想你如此薄情——」

一陣低吼算是它的回答。齜牙咧嘴的「雷火」猙獰地瞪著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娃

兒,半晌後,緩緩起身朝主人的桌旁踱去。而臨去前的一眼,明白寫著︰再踫我一

下,要你好看!

眨了眨眼,西門少鈺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撫著胸口,她怒瞪著嚇掉自己半條小

命的傢伙。臭雷火!死雷火!嚇死人不償命啊!沒事吼那麼大聲干什麼。

「大哥!你瞧瞧!『雷火』實在愈來愈不像樣!竟膽敢如此嚇壞鈺兒。」她倒

最惡人先告狀。

「誰要你招惹它。」甭多想,也知是誰使壞。

炳!他兩倒是一鼻孔出氣。扁起唇兒,西門少鈺挫折地起身,瞪了已蜷伏在大

哥腳旁的傢伙一眼,她伸伸腰,「鈺兒可是日行一善、做做好事,見它在這悶得慌

,想找它到外頭透透氣,免得『他』悶壞了——」話中有意,意在言外。

西門少昊知曉他那妹子正拐著彎罵自己,不由得嘴角輕扯,「你再逗留下去,

才真會悶壞了,我的好妹子。」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紙張。

唉,是啊!這里實在悶得慌,還是到外頭瞧瞧有什麼新鮮事,好讓自己開心。

決定後,西門少鈺開心地往門口急急踱去。然一對小腳尚來不及探出門檻,嬌

小的身子已猛地讓迎面而來的「銅牆鐵壁」撞個滿懷。

沖擊的勁道令西門少鈺顛躓的往後傾,屋內的擺設瞬間在她愕然的眸里形成了

傾斜狀態。

佛祖保佑!別又是我那可憐的小。祈禱文方來到唇際,小蠻腰倏地被一強

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順勢往前撞向一片硬如銅壁的肉牆。

西門少鈺雖逃過一劫,卻也撞疼了鼻子。揉著發紅的俏鼻,她「淚眼」盈眶地

低聲咒罵著,「該死的傢伙!是哪個豬頭豬腦、笨手笨腳、橫沖直撞、走路不帶眼

楮的笨——」

「蛋」字倏地由西門少鈺唇際逸去。抬眼的她,發現自己口中的「笨蛋」正是

左護法——東方上智。

東方上智關注的眼神望向西門少鈺。「沒撞傷你吧,鈺兒小姐?」冷淡的語氣

倒與他眼中透著的擔憂二字成了矛盾。

然而,西門少鈺已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到黑眸里不尋常的神色。此刻,她的

一雙眼正緊緊地瞪著扶在自己腰際的一雙手,驚愕地答不出話兒來。

瞧鈺兒小姐一臉怪異的表情,東方上智循著她的視線來到──「呃,小姐恕罪!屬下冒犯了!」

東方上智趕緊松手,但他這猛地收手令西門少鈺又重心不穩,不過這會兒她可

有了心理準備,手一伸,她忙扶著一旁的門柱穩住後傾的身子。

挺直脊背,拍拍衣袖,西門少鈺鼓腮地瞪著差點讓自己摔個四腳朝天的男人,

「左護法平常都是這樣走路的嗎?」

就完,不容東方上智有反駁的余地,一個箭步,西門少鈺推開堵在自己前方的

肉牆,嫣紅臉地跑出去,丟下一臉愕然的他。

隨著粉紫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東方上智收回視線,轉身走向一臉帶趣,

望著自己的西門少昊。

「少主!」東方上智上前拱手作揖。

「由方才瞧來,鈺兒對東方兄成見頗深呢!」西門少昊揚眉。

「少主對小姐還不是一籌莫展。」東方上智與西門少昊可說是同吃一個女乃長大

的。東方上智的父親是——東方輔;而西門少昊則是城主的獨生子,而東方上智的

母親是他的女乃娘,因為文采蝶夫人縴細的身子沒有足夠的女乃水來哺育她的孩子。

因此,他們的交情可說介于君與臣、兄與弟之間。所以,對于眼前這位遲了自

己幾天出生的「西丘之城」少城主,東方上智偶爾也會不畏權威地調侃一番。

而提起那位打她呱呱落地,便讓人拱如珍璧、捧在心口的寶貝,東方上智與西

門少昊不由地相視一笑。

「依我看來,是東方兄上輩子欠了鈺兒,所以今生注定看她臉色。」話里透著

玄機。

東方上智揚眉地聳肩,算是對西門少昊帶刺探的問話表示回答。

一身藍衫長袍、黑色褲裝、外出打扮的他,長靴沾滿了泥塵,顯示東方上智正

從外頭趕回。而他那張俊朗的面孔已隱隱帶抹倦意,耳際兩旁的塵埃說明此趟可是

長途跋涉。

「有消息嗎?」西門少昊合上文案。他在此除了查閱案由不外─也正等著東方

上智的歸來與他帶回的消息。

「如少主所測,在『琉璃谷』附近,屬下們發現數道陌生的足跡。」

「琉璃谷」是透明晶體的原產地,且是唯一的產量地。這種罕有的礦石只出現

在「西丘之城」,數量稀少,他們開采它來當照明用,卻有不肖份子當它是賺錢的

寶物。而最讓西門少昊擔憂的是,「玥石」已近絕跡了!

因此,他更不能再讓那些窺視它的匪徒們得逞,他得防止「玥石」被盜。「玥

石」乃「西丘之城」鎮國之寶,代表「西丘之城」的精神,故舉凡對「玥石」圖謀

不軌之人——殺無赦!

而當務之急便是找出這班匪徒。

「統領和右護法呢?」貫有的冷峻再度躍上西門少昊俊秀的面孔。

「爹與右護法已駐兵扎營『琉璃谷』,期望能捕獲匪徒一班人!爹要屬下傳話

,請少主安心靜待佳音。」

他就欣賞東方輔這點——深謀遠慮,行事果決不含糊。

嘴角帶抹滿意的笑意,西門少昊起身,繞至桌前,「很好!不愧是──」

「稟告少主!地牢的犯人暈死過去了。」獄卒倉皇地出現在門口。

暈過去?西門少昊額眉微蹙。

***

雖是粗茶淡飯,餓暈的天兒卻覺得今晚這一頓可說是自己有生以來,極具美味

的一餐了!

瞧她口里尚在嚼著,眼楮猶如銅鈴般緊盯著桌面的食物,深怕一眨眼它們就會

化為空氣般消失。而她的一雙手此刻正抓著兩個生硬的饅頭。

手忙嘴也忙的天兒無暇顧及眼前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

嘴里的食物打斷天兒方才的話兒,令對面的西門少鈺不悅且好奇地催促道。

「喂!你說你叫天兒,再來呢?」囚犯的吃相讓西門少鈺不禁懷疑,若他將這

張橡桌給活吞下去,她也不會感到驚訝。

吞下口中來不及嚼碎的食物,天兒望了趴在桌前,一對黑眸圓滾滾地繞著自己

臉上打轉的女孩一眼,看來,這煩人的丫頭是不會讓她好好吃完這一頓。

端起一旁的茶水,「咕嚕、咕嚕」地灌了兩大口。天兒打算一邊填肚子,一邊

回答這丫頭的問題。

「嗯,我叫席天兒,今年十九,爹親是『風雷堡』——也就是往南行約莫半把

個月,有座城鎮——他在里頭是個——當小闢的,後來家道中落,一蹶不振,爹爹

和親娘亦因此憂勞成疾一病不起,相繼去世——」天兒在內心懺悔地禱告著,繼續

又道︰「無依無靠的我,本想投靠遠房親友,豈料卻屢尋不著。千里跋涉之下,身

上財物早已散盡,無奈之下尋得一農舍,並以身上的華服與他們換取少許的食物糊

口保命。但是那把劍,它從不離我身,與我形影相隨數年,是爹當年贈與娘的定情

之物!它對我有特別的紀念價值,我捨不得賣它充饑,所以一直留在身邊……」

喭下最後一口食物,發脹的肚皮令天兒不舒服的皺眉。她接著道︰「至于那把

彎什麼刀的,確實是我在半路上無意間發現的!不過,如果早知那是把鎮宮之物,

打死我我都不會去踫它的!就讓它躺在泥地被土埋算了,也可替自己免去這項莫須

有的罪名。」

天兒言下之意是指自己好歹也是個撿回寶物的大功臣。

西門少鈺眨眼,「如此道來,你可立了大功呢!」嬌艷欲滴的櫻唇,唇角微微

上揚,眼眸帶趣地盯著她。

喲!沒想到這丫頭除了一臉精致外,可也機靈聰明的很。「小姐言重!天兒無

居功之意。」天兒佯裝畏懼地拱手。月復部愈來愈明顯的不適感令她額眉輕蹙。

天兒望著對面細致的臉蛋,「該說的已全部招出,信不信由『你』。」話兒卻

是針對另一頭的男人。

西門少鈺這俏寶貝,擔心大哥不懂天兒的話,趕緊扯開喉嚨補上一句︰「大哥

,他全招了,您信還是不信?」眸子未曾稍有轉移。

西門少鈺對眼前臉帶污穢的傢伙是愈來愈感有趣。瞧他——自己已經夠嬌小了

,他卻更顯瘦弱,一點殺傷力也沒有,與大哥口中所謂的「壞人」簡直大相逕庭!

想想,這宮中所見之人個個莫不高大剽悍,就連服侍自己的丫環小鳳,也高出

自己幾分,而他竟——嗯,他「長」得也不像是凶惡之徒,不如……

打著如意算盤的西門少鈺不由得掩口偷笑。

南邊的「風雷堡」?幼時自己倒與那席堡主曾有一面之緣。西門少昊望向男孩

,自忖地沉思著。

天兒那身高貴的氣息確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擁有。這傢伙若話中無虛假,真

是官人後代,那麼,擁有「擎天」那樣」把名貴之劍確也不無可能。再說「彎月刀」倘真是他無意撿回,倒也陰錯陽差替自己省掉尋找此物一事。

「你的話,我暫且相信、不過,在疑點尚未澄清之際,不準你離開宮里半步-

-除非有我的許可。」嚴峻的冷眸射向天兒錯愕的黑眸,「若讓本少主發現你心存

異念、圖謀不軌的話——死!」一道寒芒閃過他的眼際。西門少昊喚來門口的僕役。「帶他下去弄干淨。」

西門少昊的宣判令天兒愕然地忘了該有的反應,因為結果還是一樣——自己離

不開這里!

西門少昊獨斷的宣判根本讓天兒無從開口。走在僕役後頭,懊惱的她由眼角瞄

到女孩在西門少昊的耳際竊竊私語,且一臉得意地望向自己這邊。其表情說明她正

在打什麼鬼主意,而此事八成與自己相關。

見西門少昊驚訝和皺眉的反應,天兒心生不祥。猛地,一股冷意倏地由腳底直

竄發梢。

哎呀!這下可是淒淒慘慘、慘慘淒淒,慘無天日!現在除了得擔心自己女兒身

被拆穿之外,還得時時防範那丫頭在她身上動念頭。而西門少昊又表明得等到疑點

查清方肯放她離開,這——萬一出了紕漏,在這愈描愈黑的情況下,自己豈不百口

莫辯!連轉囿的余地都沒?

不行、不行!自己豈能坐以待斃,她得趕緊想法子逃離這里,而且是——愈快

愈好!

***

「琉璃宮」?乍听之下,以為不是座什麼了不起建築物的天兒,翌日,在她真

正親眼目睹這座城座時,不禁驚愕地圓睜雙眼,就連逃跑的念頭皆大打折扣。

牽著黑色駿馬的天兒,讓眼前壯觀的景象深深吸引,好一座雄峙天地之間的城

池啊!瞧它,就算自己騎著愛馬由正門繞著城牆跑上大半天,也不一定能走完全程

吧!

瞪著前方這片光滑且離譜地閃閃發亮的牆面,高聳天際的城牆絲毫尋不著一絲

細縫或瑕疵,由不得天兒再次驚嘆。

哇!他娘娘地!縱使擁有一身飛檐走壁的好功夫,遇到它,可能也要大嘆派不

上場吧!加上固若金湯的防衛,別說是蒼蠅想飛進去,就連螞蟻欲從此經過,也得

問問主人,更何況自己是這麼大個人,簡直是——進得來,出不去嘛!

「小子,快將馬帶來,少主已等得不耐煩了!」宮門前候著的人馬里,一名高

壯黝黑的漢子喊道。

收回心神,天兒望向門前的一群人,西門少昊正鶴立其中。一身黑色外出裝扮

的他,其天生的王者之風令他在人群中更顯耀眼出色。而此刻他正望向自己皺著眉。

加緊腳步,穿過厚約有五位壯漢互疊厚度的城牆,淪落為馬房小廝的天兒不禁

開始感到後悔,後悔自己干嘛負氣離家呢?

***

哼!什麼叫「暫且相信」?他壓根兒就從未相信過自己!連日來,自己就連搔

個癢的平常舉止,也會引來西門少昊的一番側視,更別提解決生理需要這檔事,就

差沒對他「詳加」報告罷了!還有啊,就是那只凶猛的野獸,一對金眸老是盯著她

繞,害得她得時時戒備,深怕哪天惹它不爽的話,一口將自個兒給生吞活吃了!

包糟糕的是,每當她好不容易偷得空閑,想喘口氣的時候,那黏人的丫頭總會

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眼前,然後吩咐她那、唆使她這。而那西門少鈺似乎挺滿意帶

著她繞宮巡視,然後一臉洋洋自得之色。咦?難不成自己有她引以為傲的短處?抑

或那丫頭喜歡四處展示她的新奴?

總之,他們兄妹兩緊迫盯人的監視,讓她根本沒有絲毫自由可言!包別提想尋

機逃出,簡直是痴心妄想。

趁著西門少昊外出之際,他的專屬小廝──天兒偷得空閑,踱步于前庭的一頭

,臉上卻是苦思不已。

駐足拱橋一端,天兒煩躁地將手里的小石丟出,頓時清澈的湖面揚起陣陣漣漪。遠處的嘈雜聲,讓她皺眉地別開視線望向長廊那頭。瞧!那輕盈如花蝴蝶般的嬌

小身影,不就是黏功一流的西門少鈺。

唉,自己怎麼如此倒楣?方才想起,這會就見到人了。算了,趁她未注意自己

,快閃吧!打定主意,天兒趕緊移動步伐。

「喂!小蚌!站住!」天兒跨出的步子倏地僵在原地。

跑步的震動聲愈來愈接近了(因為西門少鈺從來不知姑娘家走路「該」怎麼個

走法),天兒咽口口水,再深吸口氣,她旋轉僵挺的身子,彎腰拱手喚道。

「小姐。」沒想到自己堂堂「風雷堡」的大小姐,如今竟也落得如此狼狽下場。

「喂,小蚌——」

「小姐,是『天兒』。」天兒耐心地糾正眼前這位猶帶稚氣的西門小小姐。

豈知道被寵壞的丫頭聞言後,微蹙眉頭地將天兒從腳到首打量一番,然後一臉

無邪地笑答︰「『天兒』這名稱不男不女的,我倒覺得『小蚌』挺合你的。或許你

該考慮改這名,天兒?」她認真的表悄不像在開玩笑。

懊死!這輩子自己最恨別人提起連她皆深感遺憾的「事實」!天兒握緊雙拳,

克制自己那股強烈的想將眼前這位驕縱的女孩一腳踹入湖的念頭。

「小姐找小的有何吩咐?」字字句句可說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天兒恨不得掐死

那張虛偽的天真面孔。

此話提醒了西門少鈺找天兒的目的。「今個兒午後,宮外的東門有個廟會,我

要你陪我去。」

出宮!太好了!自己正愁尋不到時機,這下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小姐!這可不成啊!要是讓少主知曉,你叫小的如何擔待?要是你有個閃失

、萬一什麼的,小鳳的小命難保啊!再說——」丫環小鳳焦急憂慮的眼望了小姐身

側的男子一眼,「他的身份尚未——哎呀!總之,小姐,你不能貿然地帶他出宮!

少主下過令的!」見小姐打的是這般駭人的鬼主意,小鳳不禁急白了臉。

要她打消念頭?門都沒有!本小小姐一旦決定,可不輕易改變!西門少鈺插腰

地盯著帖身丫環,「我說小鳳,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他知,這要洩漏了風聲的話

,大哥那邊不說,我第一個罰你!」

「可是──」

「別可是了,如你真不放心的話——」西門少鈺轉向心里正在盤計著如何逃月兌

一事的天兒,然後心有所思地露齒一笑——邪邪的笑。

她的表情讓天兒倏地心生警戒,這丫頭又在打什麼餿主意?

丙然,西門少鈺接下來說的話,震撼力十足地使天兒血色盡失、刷白了臉。

「兩個時辰後,我和天兒若未回宮,你就吩咐下人用那把『擎天劍』殺了馬房

那頭『白馬』,小鳳。」西門少鈺甜甜地宣讀道,口吻與她兄長同樣霸氣,不容置

疑。

小鳳又望了一臉蒼白的男子一眼,她再次試圖與小主子講理。「小姐,就算小

鳳不說,那嚴守門外的侍衛們也不允許小姐私自帶他出宮的!」她提醒小姐,就盼

小姐能知難而退。

哎呀!小鳳不提,自己倒忘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呢?西門少鈺不禁苦惱地兩手

扯著袖口,扯著、扯著,西門少鈺突然不動了!美麗的眸子盯著指間糾纏的布料,

一陣奇想閃入她腦中,令她開心地笑開巧唇。

「有了!」低喊一聲,顧不得男女有別,她不由分說地抓起天兒的手腕,拉著

她往屋里跑去。

丫環小鳳則著急地緊跟在後頭。

***

「今兒個是十五,每月的這天,「西丘之城」的大城門自午後便大開至隔日的

午前。

來自四方的小販們,瞬間已據滿「汴街」。只見街頭街尾客商們扯著嗓門吆喝

著,招攬顧客。

熱絡的景致不禁吸引了男男女女,就連平日足不出戶的貴家千金也都興致高昂

的出來湊個熱鬧。

糧米酒茶啦、上好的紙卷啦、精美的書籍啦、果物、絲織品、藥材……這來自

各地的商品,此刻可說集萃于「汴街」。熙熙攘攘的人流,擠滿了「琉璃宮」外的

大街小巷,早現出一派和樂安康的景致。

然而就在人流里,遠遠瞧見有兩個少女,一邊東張西望地欣賞著兩側熱鬧非凡

的景象,一邊身不由己地隨著人潮向前滑行。

這兩位少女穿著樸素,頭上也未戴釵飾珠環,但舉止氣質卻使人一看便知非平

民百姓之家的女子。

其中一位較為高挑,一身淡紫羅衫、明眸皓齒,惹人憐愛﹔另一位則是淡藍長

衣裙,天生麗質的臉蛋沒有一絲脂粉,倒被那透著自然紅潤的色澤多增添份嬌媚。

趁著前方的人潮讓一賣鐵打藥的武師的喊叫聲給吸引歇了步子,她兩趕緊兒尋

得一空隙,趕忙地竄出人群。

逃離擁擠的人群,一身淡紫的西門少鈺找了處較為寧靜的街角歇腳。長吁口氣

,她扇動兩側寬大的袖口,企圖驅散一身的熱氣。

「真要命!今個兒可真熱煞人了──」西門少鈺瞇眼地望了碧藍的晴空一眼。

「哼!」一聲,表示她的不滿後,她轉頭睨著一路不吭聲的「丫環」。

正以袖口拭著額角汗珠的天兒,被身側那兩道視線盯得實在不甚舒服,她放下

手,「小姐?」詢問地看著那位上輩子八成是魔鬼轉胎的西門少鈺。

西門少鈺嘴角一勾,將「丫環」徹底打量一番後,顧盼之間的笑意更濃了,噗

哧一聲,她不禁掩嘴低笑。

見她這模樣,天兒有絲惱了!她防衛地挺直脊背。

「何事讓小姐如此開心?」她不覺地壓低嗓子,皺眉地盯著西門少鈺。

片刻後,西門少鈺抬眼,「你呀!」瞧著被自己裝扮成一身女裝的天兒,她臉

上的笑意更濃了。

「我說天兒,你這身打扮若讓人瞧見,知曉你是男扮女裝的話,打死人也沒人

相信你是男的!憑你這姿色,天兒,你真是投錯胎了!你要是個姑娘家的話,可會

是個艷冠群芳的大美人呢!」歇了口氣,她對著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孔繼續取笑道︰

「我想,就連大哥也不得不拜倒你裙下吧?哈。」

說到那男人,天兒驚惶的臉更加慘白了。自從這滿腦壞點子的丫頭將自己扮成

這副德行之後,自己無時無刻不處在戰戰兢兢的狀態下,就怕有人瞧出一絲端倪。

再說她兩出宮已有段時間了,再不回官可不成!雖然這里的熱鬧景象讓她流連

忘返,但,她可不願西門少昊比自已早一步回宮,若讓他撞見自己這身打扮的話-

-天啊!她可不敢想像。

天曉得自己恨不得能就此逃離這鬼地方,但是,想起自己的「擎天劍」與「愛

馬」猶被扣留,天兒只能咬牙切齒、無奈地打消念頭。

懊死!還是趕緊勸這丫頭回宮吧!

「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別再逗留,還是買了鳳姐要的針線,回宮吧!」

一听說要回宮,西門少鈺細彎彎似新月的眉毛微微皺起。

「這怎麼成!本小姐尚未盡興呢!不準!再待會。」難得自己第一次扮下人出

宮游玩,身旁又無隨從緊跟著,才能玩得盡興,豈能就此打道回宮。

哎呀!你這丫頭玩得倒盡興,我可分分秒秒過得心驚膽跳啊!

「小姐,不是天兒想壞你的興頭,小姐出宮已有段時辰了,而少主想必已在回

程途中——」天兒看著眼前那張變化中的表情,又道︰「小姐不想少主發現吧?」

這帖可是對「癥」下藥的上好「方子」呢!

丙然,搬出個「西門少昊」,真打散了西門少鈺的興頭。想起大哥,西門少鈺

什麼興致都沒了。她瞪了一眼提醒自己的「丫環」一眼——多嘴!

見自己終于「打動」了那丫頭,天兒不由得長吁口氣——佛祖保佑!

***

抱著丫環小鳳要的東西,席天兒與西門少鈺走出「汴街」往另一頭邁去。

走著、走著,西門少鈺見前方圍著一堆人,人聲嘈雜,似乎發生了爭執。她不

禁停下步子。

「小姐,別湊熱鬧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宮吧!」瞧她睜著明亮晶瑩的大眼望著

那堆滯塞的人群,天兒可擔心了。

西門少鈺細眉輕挑,唇角微勾,「走,咱們瞧瞧去!」拎起裙擺率先往前走去。哈,這種好玩的事兒,自己怎能錯失!

懊死!天兒懊惱地詛咒一聲,連忙跟上去。

人堆里的天兒為好奇心十足的西門家小小姐撥開人群,好讓她能擠上前去一看

究竟。只見一滿月復油水的中年漢子,粗壯的手捉住一個鬚發皆白的老樵夫不放,說

︰「這沒長眼楮的老家伙,踩髒了本大爺的新靴,找死啊你!」

老樵夫衣衫檻褸,蝦躬鞠背地拱手乞求道︰「大爺發發慈悲,饒了我老人家,

實在是人太多太擠了,要不你好心等我賣了柴火,湊足了錢,再還大爺一雙新靴吧!」老樵夫顫動的手指向那捆被惡漢同夥的男子踩在腳下的柴薪。「湊足了錢?」

惡漢瞪著一對牛眼,冷冷的譏笑道︰「等你湊足了錢,早不知去向了,到時本大爺

向誰討?」粗壯的手搖著手下那具老骨頭。

惡漢擺明不肯讓步,周圍的人看不過地噓聲四起,但很快地便讓惡漢的拳頭所

嚇住。

人群里有一男子實在看不下去地出聲︰「這位壯兄,我代這位老伯賠你銀兩,

你別為難他老人家!」

漢子一陣狂笑,不屑地用鼻「哼」道︰「本大爺今個不爽,非這老傢伙親手賠

我不成!勸你們少管閑事,否則休怪拳頭無眼!哼。」

天兒生平最看不慣仗勢欺人、恃強凌弱的人渣。皺著柳眉的她,終于按捺不住

心中的怒火,一個上前——

「你要的銀兩在此!」四、五個白花花的銀子,突地砸向惡漢的臭臉,現場頓

時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天兒錯愕地望著身旁比自己早出手的女孩。

西門少鈺走上前去,一雙寒星般的眸子直瞪著漢子,「連個老人家你都不放過

,你是不是人啊!」正顏厲色道,縴指指著那只豬鼻而它此刻正噴著氣。

惡漢僵窘地站在那,氣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看清罵自己的是位標致的美人

,他臊紅的臉馬上露出十分明顯的邪惡笑容。

「喲——哪來這麼一位漂亮的姑娘家!既然你想替那老不死的打抱不平,不如

讓本大爺好好疼你──」

老樵夫被甩到一旁,漢子侵犯的手直探向鼻前那只玉指。

「放肆!」「啪!」的一聲,漢子粗糙的臉頰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西門少鈺

後退一大步,高傲冷峻的表情卻尋不著一絲害怕。

圍觀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目光都集中在一身淡紫的女孩身上。連一旁的天兒

皆在內心暗叫不妙。

惡漢撫著被打的部位,站在那兒直喘著粗氣,臉漲得通紅。他媽的!臭婊子竟

敢打我「臭丫頭,你敬酒不喝,想喝罰酒!討打你——」

「住手!」淡藍的身子倏地擋在漢子和西門少鈺之間。

漢子再度被震住了。喲,又是個美人兒,今兒個艷福可不淺呢!露出婬穢的笑

容,他一對傺劾@著眼前嬌顏麗質的女子來回打量。

「成!只要你讓本大爺開心,大爺我包你舒舒服服的!怎樣?」一口黃牙在陽

光下閃著惡心的色澤。

冷凝的嘴角掠過一絲鄙夷的微笑,天兒猛地揚腿,「包你個頭!」屈膝的腿狠

狠地撞向漢子的胯下﹔在漢子哈腰慘叫的同時,天兒忙撿起腳旁的柴根,再次往眼

前那顆黑色的頭顱用力揮下,悶哼一聲,漢子倒地暈死過去了。

丟下木棍,撿起被自己丟置一旁的小包,天兒抓起西門少鈺的手腕,「快走,

小姐!

「想去哪?」她兩走不到兩步,便被一道銅牆鐵壁的肉牆給堵住去路。

與漢子一夥的男子,不由分說地亮出雪亮的匕首就朝她兩刺去.天兒心驚之下

,反射性地推開一旁的西門少鈺,瞬間一道刺痛感讓她皺緊眉頭。

望了手臂上涌出的血絲一眼,強忍著痛,她慌忙地躲過第二刀,卻被腳下的長

裙給絆倒了!

跌坐地面的天兒見男子再度撲向自己,她扶地的手掌一握,盈滿泥沙的手,筆

直地投向那張逼近的臉。

趁著男子難過地揉著眼,天兒趕緊起身,拉起猶傻愣在一旁的女孩,突然,她

想起什麼地,又返身,走到滿嘴三字經尚在揉著一雙眼的男子身前,朝他的胯下又

是揚腿一踢,「去死吧你!」

撿起小包、拉著西門少鈺,天兒加緊步子離開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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