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惹火銀狼 第八章

北宮正殿

雄偉華麗的龍椅,在它兩端椅把上各雕飾著兩張展露一口利牙、面目猙獰可畏的狼面!一對栩栩如生的金眼更是瞧得下方的人心慌慌、冷汗涔涔。

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掌猛然握緊它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叵事?」

沒有預期中如排山倒海般一發不可收拾的盛怒,然其醞釀著風暴即將來臨的森冷語氣,才更教人渾身一陣哆嗦。

趴跪在銀狼族族長大人面前的四名丫鬟,她們面色發白、雙膝打顫,卻無一人有勇氣敢先開口。

見丫鬟們久久不語,戢梟皺眉了。「櫻子!」兩道銳利的目光驀地落在擁有赤發的丫頭身上。

語氣雖然不重,但也足夠嚇掉櫻子半條小命。「是……是這樣的,少主!本……本來奴婢是陪在夫人身側的,後……後來又分開了,等……等到奴婢再見到夫人時,便瞧見夫人讓蜂群給纏住了。奴婢見夫人已窮途末路,一時情急便向夫人出此下策……」

驚嚇過度的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前頭在說些什麼,當她想起主子面如死灰,奄奄一息被救起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的她禁不住再次落淚。

「奴婢該死!奴婢的糊涂差點讓夫人喪命,請少主降罪!」

盯著內疚不已的丫鬟半晌,戢梟目光轉而移向其他三名宮女。

「夫人為何會被蜂群追趕?」別說是一大群了,只要讓「蠆尾蜂」扎上個三針,足能瞬間斃命的。所以,他該說那丫頭是救了自己主子?還是害了自己主子?

在少主的逼視下,居中的侍女小四,驚恐萬分地支吾開口︰

「回少主的話,這……這都怪奴婢惹禍!奴婢一條手絹不慎被一陣大風卷走,而掛在大樹枝干末梢,雖……雖然經過一番努力,卻仍無法取下它……當奴婢懊惱得傷心哭泣之際,適巧讓經過的夫人瞧見,夫人好心的想替奴婢弄下手絹,所以才會不小心將樹上的蜂巢擊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讓夫人這麼做的……」

「它很重要嗎?」他擰眉直直瞧著年紀尚幼的小丫頭。

「是……是的!它是奴婢親娘僅遺留的一件物品……」打轉的淚水如潰堤泛濫的河水,再也止不住的涌出小四發紅的眼眶。此刻她雙手緊緊抓著的便是那條肇事的手絹。

泛著金芒的灰眸突地掠過一絲了然。戢梟目光在接觸到小丫鬟緊握在胸口的手絹時,視線不覺地柔和了下來。

一條人影也在這時候迅速的穿越眾人。

「如何?」戢梟對著突然現身于自己身側的男人揮手示意。

龍騰拱手作揖之後,只見他皺著一對濃眉地俯身在主人耳畔一陣低語。

隨著龍騰所帶回的報告,戢梟冷若冰霜的表情更顯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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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怎樣了?長老?」

任兩旁侍女替自己取下肩上披風,戢梟走向佇立床邊的白發老者。

將手中翠玉瓷盅遞還一旁侍女,老者轉身迎向來者。「老朽已讓夫人喝下安神、袪寒的藥汁,剩下的只要讓夫人繼續保持足夠的溫暖,明早醒來應該就沒事了!少主。」

雖已近七十高齡,雙眼仍是炯炯有神、精明厲害。華長老朝銀狼族威儀赫烜的年輕族長恭身作揖。

「長老何需如此多禮!」戢梟一個箭步,上前扶起老者。「多虧長老醫術精湛,夫人方得撿回一命,戢梟感激不盡。」

「少主言重了!此乃夫人福大命大,老朽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罷了。」華長老不敢居功地對著年輕有為的少主人綻露謙恭的一笑,然後拱手表示︰「既然夫人已無大礙,那麼老朽也可放心退下了,少主。」

「嗯。」戢梟揮手招來兩旁侍女。「你們送長老出去吧!」

「是。」侍女們齊聲應道。

目送他們出寢宮之後,戢梟旋身邁向床的方向。

躺在床褥上的人兒,嬌顏依舊美麗動人,只是臉色異常蒼白的教人心疼。這讓戢梟放松的濃眉又皺成一團。

戢梟在床沿緩緩坐下,視線飄向忽明忽滅的燭火,逐漸陷入沉思。

由龍騰帶回的報告看來,他的猜疑果然沒錯,而他所擔心的事,畢竟還是發生了,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提早。看來,讓她待在這里並不安全……他該暫時把她送回她的族人身旁嗎?

這個想法讓戢梟一對濃挺劍眉深深蹙緊。他不喜歡這個主意,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回身邊,他又怎能允許她再次離開自己?該死的是,敵暗我明,他根本不知道敵人何時會再次對她伸出魔掌,他能讓自己的私心來危及她的安全嗎?

蜂巢不是被拳頭大小般的石塊擊下的,也不是它自己踫巧突然由樹上剝離掉落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以飛刀將它削落!

問題是……躲在暗處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一把輕薄如紙的飛刀驀地從戢梟指間飛出,刀身如風疾速掠過燭火,燭火一陣搖蕩,「咚!」一聲,尖銳的刀身深深嵌入燭火後方的木梁。

他不識得這把刀的主人,它是龍騰在現場尋獲的,發現它的時候,刀口上還殘留有蜂巢碎屑──

床榻傳來不甚清楚的申吟,拉回了戢梟的思緒。他微側身,看見自己妻子正透過蒙的雙眼望著自己,他緊繃多時的表情瞬間如融化的春雪般,轉為柔和。

「感覺怎樣?」他低聲輕問。

夫君的一句話,讓睡意猶濃的眸子沒來由的浮現一絲水光。「嗯,有……些兒冷……」她忙將目光垂落。

沒有片刻的猶豫,一陣衣物落地的窸窣聲之後,戢梟僅著一件衣褲地滑入毯下,鋼鐵般有力的手臂往右一橫,將姒矞攬向自己胸前,緊緊擁在懷里。

「還冷嗎?」

「溫暖多了,謝謝。」想要抱緊眼前男人的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姒矞探出手臂越過他腋下,牢牢的抱住她的夫君。

當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腦中浮現的是她夫君冷峻霸氣的俊容。她以為她再無機會讓夫君這樣緊緊抱在懷里,再也不能貼著他的胸傾听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害怕的不是自己即將死去,她害怕的是自己再也看不見夫君!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責備我……但,別是現在……」感受他雄健體魄所透出的體溫,還有屬于他男性的氣息,她忍不住心安滿足地輕嘆口氣,然後任沉重的眼皮遮掩了自己的視線。

身旁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告訴戢梟懷里的女人又沉入夢鄉了。

他彎起手肘撥開她額前的發絲,偏過臉,唇瓣輕輕在她太陽穴印上憐惜的一吻。「睡吧!至少在我懷里妳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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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頭的南宮里──

「二叔!想必您也知道那賤人被少主帶回宮里?」

「嗯,我在神廟那邊已略有所聞。」事實上他已經給了那丫頭小小的警告!

端坐訾雲面前的男人,唇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冰冷笑紋。

「那麼二叔是否有了萬全的應對之策?」

一身白袍的男人沉吟片刻。「目前尚無。」

听見這句回應,訾雲急得低叫起來。「那怎行!要是在這段期間少主被那賤人迷惑住,我多年來的等候與半年的裝瘋豈不白費?」

「別慌!你這丫頭就是這麼沉不住氣,自亂陣腳,小心功虧一簣!枉費二叔當時仰仗少主對你存有愧疚之心,而將你弄進宮里的苦心。」

「可是──」

「放心好了!」抬起的手制止了訾雲往下要說的話。「如果少主對那丫頭展現一絲絲動心的舉止的話,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替你除掉她的。」他一向極力反對兩族聯姻,若不是戢老家伙執意如此,他大可再穩坐族長位置十年亦不成問題,也不至落得突然暴斃的下場。一切都是戢老家伙咎由自取,別怪他這結拜兄弟心狠手辣,而他兒子似乎也難逃與父親一樣的下場……

族長的位置早該換個人坐看看的。

「二叔您……」訾雲心里除了一心一意的想趕走眼中釘之外,可從未曾有此念頭,二叔驚人的主意讓她倒抽一口氣。

「哎,若想成事,『犧牲』是必須的。雖然稱不上光明正大,卻能一勞永逸。她消失了,你就能高枕無憂,也不用再繼續裝瘋賣傻下去!」殺人的光芒在他眸底隱隱閃現,逼近那對錯愕、震驚的眼楮。「難道你不想讓自己坐上少夫人的寶座?!」

對視的兩對眼楮是有幾分神似的,訾雲不知道自己喊了二十幾年的父親,其實不是自己的親爹爹,她的生父是被自己向來喊為「二叔」的男人!

不過,她這一輩子恐怕是不會有機會得知這件秘密的,因為此刻在她眼前的男人並不打算告訴她。

血濃于水,遺傳畢竟是改變不了的。只見訾雲眸光一閃。「不,我絕不允許障礙物的存在!」

望著那張神韻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蛋,男人輕輕笑開了。

很好!控制她,要比控制那小子來得輕易多了。只要除掉赤狼族那丫頭,讓她順利坐上少夫人的位子,然後再使計制造一場意外,教那小子死于非命,那麼銀狼族……不!是統御「玁狁」的大權就落入自己手中了!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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癘窣、窸窣!那是衣襬隨著走動而產生的摩擦聲,它們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一聲嘆息由埋首伏案的臉龐下方傳出。戢梟擱下手中紙卷。「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話方落下,一條縴細的身影已卷至他面前。「我問了你可別生氣喔!」

戢梟抬頭,表示性地揚眉。

姒矞拉了張椅子,在夫君對面坐下。「那位訾小姐與你是什麼關系?」

「你听誰提起這名字?」劍眉為此輕蹙。

柳眉微揚。「這宮里上上下下有幾百個人,你並不能封住每張嘴。還有,她為何會住在南宮?」

「這也是你會出現在那里的理由?」他想起她落水的地點。

「該死!發問的人是我,不該是你──」夫君突然皺眉的表情讓她猛地驚覺自己語氣不對。低首沉默片刻,她輕輕開口︰「我只是想了解她是不是我的……『對手』。」

「對手?」俊逸的面容露出震驚與不信。

「是啊!」她杏眼圓睜地瞪著他。「你都大搖大擺的將她迎進南宮了,由此足見你與那位小姐關系不淺。還命令像我這等『閑雜人等』不準隨意進出,其保護的程度,毋需多想,既知你倆關系曖昧。我是絕不允許中土那種三妻四妾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這口氣她足足憋了半年,現在一吐為快的感覺真是暢快。姒矞以為自己一番話會惹來一張怒顏的,相反的,卻發現夫君唇角緩緩漾出笑意。

「你的模樣活像剛剛打翻了一整桶的醋呢!」

「我……」她驀地羞紅一張嬌顏。

「不可能的,這輩子她是不可能有成為你的『對手』的機會!」他想說的其實是──沒有任何人的!

「我不明白。」

「訾雲與我相差兩歲,是我父親結拜兄弟的獨生女。訾雲她娘在生她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去世了,父親也在她七歲時抱病而終,所以,我父親很自然就攬起照顧她的責任,而這個責任在父親去世之後,便落在我身上了……」

靜默半晌,他擰眉繼續往下說︰「從小我們就玩在一起,我一直當她是妹妹,我也以為她是拿我當兄長般的撒嬌,可是我錯了,當她知道我要娶的是別人,而不是她時,她整個人突然又吼又叫的崩潰了。為了治愈她,我不知找來多少名醫替她診治,卻也只能穩住病情罷了!現在她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就連服侍她多年的丫鬟她也不認得了。」

他目光鎖住她的。「內心的愧疚讓我不得不將她接進宮里,以便就近照顧她。她是受不起打擾與驚嚇的,這是南宮之所以如此戒備森嚴的理由,絕非如你所想的『曖昧』,而且……」傾過上半身,他手臂越過桌面,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姣美的下顎。「並非所有的男人都能忍受三妻四妾的。」

「我……」她被那對炙熱的眼楮瞧得心慌意亂,雙頰酡紅。「我可以前去探望她嗎?」她忙將目光移開,低聲問道。

「為了什麼?」

「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認為她會變成這樣子,自己似乎難辭其咎。」

她讓他變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現在的她是再也禁不起打擊,不過,你若願意以不驚擾到她的情形下去探望她,我不會阻止你。」

「嗯,我不會嚇到她的!」她點頭保證。

戢梟雙眼凝視妻子真誠的神情半晌,輕輕放開她下顎,坐直身子。

「有件事,我想與你談談。」

「哦?」姒矞兩眼好奇的瞪著夫君。

「打從你無故失蹤之後,你父親便一直為你的安全憂心,知道你平安無事的消息後,他欣喜的托人捎口信來,希望我能讓你回家與他一聚。」

「你同意了嗎?」

「不,我想該先知會你一聲的。」

「什麼時候啟程?」

「如果你願意,最好是在下個月底前。」

「最好?」如此這般著急?「為什麼急著送我走?」

咦?「我只是認為你或許也渴望見到親人。」他愕然的看著她。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我要听的是事實。」

戢梟蹙眉瞪著妻子。「你的父親想見自己女兒,這就是事實。」

「好吧!那麼你可以告訴阿爹說,他女兒不想離開自己好不容易相聚的夫君──」

「該死,你得離開這里!」驀地,他揚起一陣低吼!

不過,這並未能讓姒矞有所畏縮。

「為什麼?為什麼你千辛萬苦將我找回之後,又突然處心積慮的急著送我走?理由不該如此簡單的!我平時糊涂歸糊涂,可不表示我沒腦子。除非你告訴我實情,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

兩人眸光瞬間在半空中交戰起來,四周空氣也為之突然變得緊繃。最後,灰眸的主人首先軟化了。

唉,自己怎會忘記將她的倔強計算在內?內心一陣嘆息,戢梟松弛了眉頭。

「好吧!我說出實情,而你得答應我,你會听話的暫時離開這里。」

柳眉輕輕勾起一邊。「現在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那得看你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濃挺雙眉不禁又擰起了,瞪著她片刻,他這才緩緩開口。「我的父親非如外傳的,是被狂性大發的馬匹摔落馬背,而意外猝死的。我在他的馬鞍下方發現了數顆長滿堅硬芒刺的球果,那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正如你之所以會被蜂群襲擊……是一樣的,有人也想要你的命……」對她隱瞞的用意,是不想嚇著她。

戢梟望著蒼白一張臉、倒抽一口氣的妻子,他接著繼續說︰「銀狼、赤狼二族的聯姻非所有人都贊同,我想這點你也明白,所以,有人想極力破壞這一切,只要殺了赤狼族的你,那麼兩族之間的合作便成了天方夜譚,再無可能性,躲在暗處的那個人一定也明了這一點。敵暗我明,讓你繼續再待在這里是不智的,在我揪出那個人之前,我不能再冒任何險了,這就是我為何急著將你送回你族人身旁的原因。」

戢梟的一番話確確實實嚇壞了姒矞。只不過,她比較擔心的倒不是自己,她害怕的是夫君的安危!

「這麼說來那個人為了坐上你的位置,必定也會使盡一切卑鄙手段,不惜一切的除掉你!就像當初除掉你父親一般,那麼你的處境豈不危險?」

呃,她……「該死!現在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該死的!」

「為什麼我不能為你擔心?!」她禁不住露出受傷的表情。

「因為我不需要!」該死!她該擔心的是她自己呀!

天殺的男人!「你不能剝奪身為妻子關心自己夫君安危的權利!」她鼻翼翕張,嘴唇翹起,眼里閃著怒火。

「既然知道自己身為妻子,就不該忤逆丈夫的意願,下個月底前我會安排你上路。」為了她的安全,她可知他是在多麼艱難的情況下下定決心的?送她回族人身旁非他所願,他是情非得已啊!

戢梟眸底閃過一絲心痛。

瞪著夫君那張好看,卻又教人氣得想跳腳的俊臉,燃燒在美眸里的兩簇火焰倏地熄滅了。她由他面前緩緩站起身。「我知道了。」

她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戢梟一時怔忡不已。「妳要去哪里?」他愕然問道,卻沒想到她的回答竟讓自己頓時呆若木!

「睡覺。」

姒矞對著身後的人頭也不回的丟下這麼一句。她邊走邊想著,反正辦法有得是!

她走到靠窗的桌幾旁,端起參茶,掀開杯蓋,正準備就口啜飲,杯中的景物猛地在她腦中重重敲下一記,教她倏地停止將杯口靠向唇前的動作。

姒矞視線由杯內移往窗外,投向遠方天際──皎潔的明月驀地出現在她雙眼,她唇角不覺緩緩漾出一抹笑意,一對星眸則閃爍著比星子更為耀眼迷人的光芒。

是的!這真是個迷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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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深夜,由遠方山谷隱隱約約傳來一聲聲淒涼的狼嗥叫聲,那似乎是在呼喚著自己伴侶。一輪明月將落單的狼只背影映照得更顯孤獨與寂寞了。

床上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之後,手臂突地橫掃半空,攫住了在其胸前作怪的縴柔玉手。

戢梟驀地睜開雙眼,偏過臉龐。「做什麼?」雙眼望進一對美眸。他發現那對遠比任何寶石更為迷人的星眸正在微笑著,然後它們的主人開口了。

「你認為呢?」

「你想誘惑我?為什麼?」他狐疑盯著唇角含笑的妻子。

「噯,」躲開夫君鷹般銳利的逼視,姒矞輕輕抽回被握在他手中的柔荑。「這里可沒有律法規定妻子不可以誘惑自己的夫君!」

迸往今來,普天之下確實沒有這項條文,但是……戢梟不禁想起姒矞稍早還抵死不從的不願離開這里,卻突然之間又像換個人似的乖乖應允了。而現在這小女人又打算在床上誘惑自己,這除了詭異之外,就不知她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戢梟不能多想了,因為躺在他身側的女人突然一個起身動作,下一秒已大膽的跨坐在他身上,衣衫下襬因而高高卷起,一對均勻縴細的玉腿倏地展露在他眼前。

喔,天啊!他敢發誓,他的妻子身上除了那件隨時會滑下肩頭的單薄白衫之外,里頭根本什麼都沒有穿。

視線由那雙的大腿快速的往上移動,戢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雙眼緊緊盯著那吊在她肩側的布料。「該死!你得將它拉好!」它看起是那麼的不可靠,而他敢說只要它的主人再輕輕動那麼一下,遮住酥胸的整片布料就會往兩旁滑──

「是嗎?!」唇角含住笑意,姒矞揚眉地循著他的視線低首瞧去。

不過是個低頭的動作罷了,戢梟卻看見它們在他眼前迅速滑落,他兩手反射性的馬上抬起,按住她圓滑柔女敕的肩頭,制止了它們的滑落。

「該死!你明白的,兩天前你才奄奄一息的教人鬼門關前救回,華長老吩咐你得多休息的,難道你忘了?」

折磨人的女妖!分明是拿他的意志力開玩笑!

戢梟又怒又惱,卻無法忽略下月復傳來的騷熱感。

「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足足休養了兩天,我已經壯得像頭牛了,你根本毋需擔心──」姒矞目光落在他衣襟半敞的胸前。也真難為習慣果睡的他了。

柳眉微微揚高,縴縴柔荑探向衣襟,輕輕推開它們,白晰玉指落在他雄健的胸膛,輕壓于他鼓動的胸口。她緩緩笑開道︰「如果不想被我引誘,為何它會如此狂跳不已?」手指在糾結均勻的肌肉畫著圈。

「瞧見你這模樣猶能無動于衷,除非是柳下惠!」戢梟咬牙地低聲咆哮。天曉得,他的意志力正一點一滴的棄他而去!

「那麼──」唇角綻放笑靨,她抬手輕輕推開雙肩上一對鐵臂──輕而易舉的。臨危垂掛兩肩的衣物滑落她縴細的肩背了。

將手伸出袖口,她慢慢壓低自己毫無遮掩的上半身,讓自己目光鎖住他的。當她的柔軟觸及他堅實有力的胸膛時,她看見他的眸底已氤氳出火焰,十分炙熱的。

披散的一頭長發由背後滑越肩頭散落至前方,然後緩緩的與枕畔上的黑發融為一體。鬢旁柔得發亮的紅絲則將臉下俊美的面孔籠在它們的紅色光暈之下。

「你還願意讓我從你身上移開嗎?」唇瓣不經意的刷過他耳骨。她輕挪起身子,望進那對近在咫尺的奇特眼眸,眸里的激情已是赤果果的。

他們的身子是如此的貼近,粗重的呼吸聲讓他胸膛的起伏變得明顯了。她酥胸的堅挺亦在每次不經意的踫觸之下,變得更加敏感──

電擊般的酥麻感,猛地由腳底直竄發梢,令姒矞不由自主打了陣輕顫,嫣紅的臉在剎那間如熟透的紅番茄般嬌了。

雖說是自己引誘他,但她可以確定她的心跳絕對比身下的男人來得快,而且她的身子已如著火般的發燙著。

戢梟實在想不出該怎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已被挑起的欲火,已非壓在他身上半果嬌軀的女人來澆熄不可了!

內心僅存的一絲薄弱意志力潰決了!華長老的交代瞬間被想要她的強烈念頭淹沒了!攤置身體兩側,幾乎橫跨一張大床的一對手臂,終于開始有了自主性。

長著薄繭的大掌沿著大腿滑女敕的肌膚緩慢爬升,撫過渾圓優美的俏臀曲線,圈在她輕盈一握的蜂腰,然後消失于兩人十分貼近的身體下方。

透著一抹冷絕的薄唇緩緩笑開了,邪邪的笑意讓本就英俊非凡的面容更顯出無以復加的迷人風采,教人心慌意亂的胸口,小鹿一陣亂撞!

「不,雖然我不清楚是什麼原因讓你會有如此教人意外的大膽舉止。不過,我想……如果我拒絕的話,想必往後是再無機會品嘗到這種被引誘的甜美滋味了。天曉得,它得讓你下了多大的決心!嗯?」

戢梟右手從兩人之間抽出,只見他甩動手臂,隨著刷的一聲,原本束縛于蠻腰的束帶被拋向半空中,經過一陣翻滾之後,飄落地面。

白衫亦緊跟著落在另一頭了。

「你這折磨人的小女人!就算你現在後悔,想打退堂鼓也已來不及了!」

後悔!自己嗎?不!不會的,永遠都不會的。「那麼──別讓我有後悔的機會。」嬌顏綻露溫柔笑靨,她低首主動以吻封住他。

夜深露更重,外頭的空氣是又冰又薄,室內的溫度卻是一直持續升高著。

今晚,暖帳里的兩人是既熱情,又一改以往的狂野。那是圓月之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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