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貓眼精靈 第四章

半個小時後,展辛純蹲在西門鬧區的騎樓內,和徐明皓各自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蚵仔面線吃著。她作夢也沒想到會吃得這麼辛苦,她以為他會去高級的西餐廳或飯店吃飯,萬萬沒想到會將就在路邊攤,而且還是沒桌沒椅的地方吃,他硬是拉她也吃了一碗。

「老板,再來一碗!」他吆喝著。

「老天,你已經吃了三碗了吧?!」

「這家面線特棒的!」他一邊吃著,一邊指著四周,「你看,一堆人都來吃,我在美國想吃這個想的都快瘋了。」

「是嗎?」她不太習慣穿著一身正式的套裝,蹲在路旁,不雅地吃面。不過,在這麼冷的時候,有碗熱呼呼的面線吃倒也不錯。

她見他扯松了領帶,卷起了袖口,狼吞虎咽的餓死鬼模樣,不禁笑了出來。

「你看來活像被餓了好幾天了。」

「在美國,不是牛排,就是漢堡的,吃的膩死了。妳待在台灣真是幸福。」

「呃!」她放下吃光了的碗,用手托著下巴,仰望外頭的天色,「下雨了。」那雨絲在陰沉的天色里,越變越大。「你有傘嗎?」

「沒有,而且也沒有現金。」他朝老板大聲問道︰「老板,收不收支票?」

那又壯又黑的老板,投給他一個怪異的目光,用力地搖搖頭。

于是他又問︰「那美金呢?」

「我來付好了!」她拿出皮夾,算了剛好的錢數,起身正要付給老板時,他擅自從她皮夾里抽出一張百元鈔多給了老板。

「太好吃了,多給點小費!」他說著,見那老板笑咧了嘴,樂不可支。

她瞪他一眼,「你可真自動啊!」

「放心,我不會讓美女破費的。」他從外套里抽出一張面額不小的美元塞進她口袋里。

她一驚,想拿起來還他,被他伸手制止。那褐眸有些霸道地瞅著她,「留做紀念吧!」然後他突地抓住她手腕至他眼前,瞧著她腕上的表,「有些晚了,我們走吧!」這才松開她的手。接著,他用那雙炯炯有神又肆無忌憚的眼眸,像會看穿她任何心思似地凝視著她,「妳吃飽了嗎?」

她開始覺得他一定是個惡魔,她的心很久沒有如此激烈地跳過,而他有些認質又有些輕佻的凝視,竟可以激起她的反應!她到底怎麼了?太久沒被男人追了嗎?她深吸口氣,抬眼瞄他,「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徐先生,你『終于』吃飽了嗎?」

他仰頭笑了。「妳真幽默!」

她苦笑著。認識她的人,可從沒人覺得她幽默的,通常是覺得她乏味。當然,她也曾是十分風趣的女人,可惜,嫁人後,她已漸漸喪失了風趣的個性。

他撐開大衣,拉她過來躲在大衣底下,「我們跑去街口搭車吧!靠近一點,別淋著雨了。」

她合作地手撐起另一邊的衣角,這會兒,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刮胡水味,她的心像雨絲般亂了起來。

他們一股作氣地跑向街口。

他淋了不少雨,而她依在他強壯的身旁,一滴雨也沒淋到;他配合著她穿高跟鞋的步伐,並沒跑得很快。

展辛純早忘了這種被保護、被疼惜的感覺;她一直得堅強地照顧酗酒的丈夫和年紀尚小的女兒。

被照顧的溫暖令她有難以言喻的深深感動。

這男人,雖只是個不太熟的男人,但他教她在這一刻,記起了她還是個女人的幸福。

她竟不再覺得那麼冷了。

O。O。O。

這天下午,難得露臉的太陽降臨這冬日。

施燕燕滿意地瞇著眼,慵懶地坐在軟墊上望著面前,正津津有味地吃著她特地帶上山的臭豆腐的玉泉老和尚。

「唔,好吃,真夠味!」這刻,光頭老和尚早忘了他修禪人該有的嚴謹教養。

「媽媽,我還要──」跟著母親上山來的月燕,早已把她盤內的那份吃個精光。她捧著磁碗,嘴饞地央求著。

「好!」施燕燕綻開慈愛的笑容,挾了些盤里的臭豆腐給她。

小燕欣喜地湊過嘴去在媽媽頰邊親了一下,說道︰「謝謝!」然後又繼續和碗里的臭豆腐奮戰。

施燕燕撐著下巴,側著臉,滿足地望著小燕的吃相。她眼底滿溢著為人母才有的慈愛光輝。

而這一幕,嚇壞了老和尚,他「砰」地一聲,用力放下碗筷。驚得施燕燕連忙抬起臉來。

他指著她,目光嚴厲。

「咪咪,不!施燕燕,妳跟我進禪房里一下。」

她心虛地瞄他一眼,「是!」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隨老相尚進了老舊的禪房。

玉泉和尚踱到木制窗框前,莫測高深地遙望窗外那片雲霧迷蒙的景致,雙手交握在身後。他又低又厚的聲音響起,「妳下山一個月了,對于人類的生活還喜歡嗎?」

「老實說……」她浮現一絲笑意,坦白道︰「喜歡極了!我和其它人一樣,學會了喝下午茶;在美麗的像宮殿一樣的餐廳里用餐;當然,我還不太習慣人們晚上睡覺,白晝行動的習性,但,我想,我已漸漸能夠適應。我還常去看電影,那真是我做貓時都沒想過的神奇事……」

她欣喜地手舞足蹈地解說︰「你只稍睜著眼坐在那,哇,全世界各地的新奇事就會在一塊白布上動著,多奇妙啊!當然……」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我也不再只吃生魚了,我發現人類有些東西比生魚好吃多了。當然,他們也吃生魚,不過,他們管它叫『沙西米』,是沾一種綠綠的醬料吃的,哇,真是好吃極了,我還──」

「咪咪!」他打斷她的話,「妳還記得妳的身分嗎?妳是誰?」

她原本歡喜的面容,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想說她是施燕燕,但,她不是。「我是只貓,一只千年的貓妖,我沒忘!」討厭,他干嘛掃她的興!

「是的。」他轉過身來,雙眸銳利地似會看穿她任何心思。「妳是只貓,無論妳有多迷戀人世的事物,兩個月後,妳都得舍棄的……」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嚴肅地警告著︰「妳可以喜歡成為人的新鮮生活,但絕不可以沉迷,也不可以對人有感情,那樣是很危臉的,妳明白嗎?」

當他如此說時,她第一個想到太令她沉迷的,是展文鋒的溫柔,和小燕天真、依賴她的笑容。他們全都亳不懷疑地深信著,她就是那個他們所摯愛的女人──燕燕。

兩個月後,一旦她突然地抽離施燕燕的肉身,這施燕燕將會和一個月前一樣,是個毫無生氣的植物人。他們一定會受到相當大的打擊;他們待她如此的好,她又怎忍心教他們心碎?這是何等殘忍啊?

「咪咪!咪咪!」老和尚的聲音喚醒發起愣的她。

「我知道……」她不情不願地垂下美麗的臉龐,那上頭早已沒了先前來探望老和尚時的欣喜。她淡淡地,小聲地自語著︰「我明白。」

「唉!」

她听見老和尚的嘆息聲。突地,她憎恨自己是一只貓,而不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見咪咪一臉的愁容,老和尚不忍地收起嚴肅的面容,和藹地放柔了聲音,「好吧,妳明白就好。我們出去聊吧!免得盤里剩下的那一丁點臭豆腐都被那小女孩吃光了!」

施燕燕勉強地抬臉擠出微笑,然後和老和尚走回大廳;小燕早已等得不耐煩地喊起嘴了。他們三人圍坐著閑扯,老和尚應小燕的要求,說了一些古老的故事給她听,施燕燕則在一旁比手畫腳地幫腔。

「玉泉師父!」小燕稚女敕的聲音听來格外悅耳。她拉拉師父的袈裟,一臉認真地突然道︰「你是不是什麼事都知道?」小燕一副很崇拜的模樣。

這玉泉和尚不禁暈陶陶地撫了撫又白又長的胡子,「應該是。」說著端起熱茶喝了一口。

「那我家有一只妖精,你知不知道?」

老和尚一听,差點沒把口里的茶噴出。

施燕燕亦驚得差點打翻手邊的茶壺。她一時眉心冷汗直冒,僵硬地沖著小燕笑笑,「女兒,妳說什麼啊?」

「妖精啊!」她大聲地回道,「女乃女乃是一只千年蜘蛛精,是媽媽妳告訴我的啊!妳忘了呀?」

施燕燕松了口氣,抹去額心的汗。「那個啊!」她見老和尚狠狠瞪了她一眼,于是尷尬地聳聳肩。

「師父!」小燕不死心地纏著老和尚直問︰「到底這世上有沒有妖精啊?」

「呃!」他咳了咳,白眉一揪,又瞪了一眼已脹紅著臉的施燕燕,才低頭耐心地向小女孩解釋著,「這世上的確有妖的存在,可是不一定所有的妖精都是壞的,也有好的妖精,努力地修行,並做許多好事啊!」

「那女乃女乃是不是蜘蛛精?還有啊,女乃女乃也說媽媽是狐狸精呢,那到底女乃女乃是不是嘛?」

「呃……妳女乃女乃我想她──」

「啊!」施燕燕故意地推落一只杯子,打了岔,「唉……我真不小心。」她站起來,撿起杯子的碎片,然後一把拉起小燕,「唉,天色不晚了,打擾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

「可是,媽媽!」小燕不情不願地嘟著嘴。

「好啦!痹。」她模模女兒的頭,彎身安撫地輕聲道︰「師父累了,也該休息了。我們下次再來,听話。」

「可是──」

「師父,您累了是吧?」她求助地望向、老和尚。

玉泉師父這才起身,走近小女孩面前,慈祥地彎身模模女孩的頭,「下次再告訴妳,好不好?」

「好吧!」小燕雖失望得不到答案,但仍听話地點點頭。

「那我們回去!」施燕燕感激地朝老和尚笑著道︰「下次我會帶更多的臭豆腐上山的。」

「那太好了,慢走吧!」他替她們推開沉重的廟門,並目送她們上路。

當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地走遠時,他大聲喚住那小女孩。

「小燕!」

那女孩停住了腳步,和媽媽一同轉過了身子。

「記得師父說的,妖精也有好的,記住哦!」他見那小女孩用力地點點頭,並和她媽媽一起朝他揮了揮手,然後才依依不舍地繼續邁開步子。

一大群因施燕燕的到來,而聚集在廟外的貓兒們,見她離去了,這才各自奔離玉泉寺。

老和尚輕輕關上大門,轉身走進殿里,他緩慢地點香朝神壇上的菩薩恭敬地拜了拜,然後將香輕輕插進香爐內。隨即盯著那尊菩薩,重重地嘆氣。

「唉!菩薩啊!」他模了模胡子,自語道︰「這劫數我看是躲不過了,萬物皆有情啊!」他捏指算了算,煩惱地搖了搖頭,「這只貓妖,恐怕是通不過考驗,修不成正果了。」

O。O。O。

當施燕燕牽著女兒的手,愉快地踏進家門時。廳內長沙發上意外地坐著一位她並不認識的女子。

那女人手里抱著一只名貴的白色波斯貓,親密地挨著黃清敏的身子。她穿著剪裁細致的絲質黃色紗裙,畫著妝的臉上,有一股沖著她而來的敵意。

「妳回來了!」她揚眉隨便地招呼一聲,隨即望著小燕,拿起桌上金色包裝的盒子,揚了揚,討好地道︰「小燕,妳瞧阿姨帶了什麼給妳?」

小燕離開媽媽的手,又蹦又跳地往她那奔去,興奮地拆開禮物,「哇!是瑞士巧克力耶!」她開心地嚷著。

「瞧,妳王阿姨多疼妳啊!」黃清敏瞧也不瞧施燕燕地抱起小燕,「她簡直把妳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呢!」

這句話引起施燕燕一陣反感。她邁向她們,很自然地彎身一把抱過女兒,攬在懷里。

這舉動令黃清敏不悅地皺起眉頭。

「乖女兒,妳今天玩的高不高興啊?」她問懷里的小燕。

「高興!」她笑嘻嘻地摟著媽媽。

「那妳現在回房去睡個覺,晚點媽媽再叫妳下來吃飯好嗎?」

「什麼話?」黃清敏不滿地板起臉,「菲雯難得來看小燕,妳卻叫小燕上樓去睡覺?太沒禮貌了。」

「女乃女乃,妳別生氣。」小燕乖巧地自媽媽懷里下來,「我真的也想睡覺了。媽媽,我上樓去了!」她最喜歡的還是媽媽。

「乖!」施燕燕欣慰地模模她紅女敕的面頰。「快去吧!」

小燕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听話地飛快上了樓。

王菲雯卸下那一臉的親切,不悅地盯著她,「好久不見了,施燕燕。真奇怪妳竟還會醒來。」

「妳是?」

「王菲雯啊?妳竟忘了我?大概睡了五年睡傻了吧!」

黃清敏啜了口清茶,「這五年要不是她替妳照顧文鋒和月燕,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伯母快別這麼說了,這是我應該做的!」王菲雯一副溫柔嫻淑的模樣,真教施燕燕反胃。

她冷冷地望著她們,覺得厭煩極了。

黃清敏很是故意地又說道︰「我們文鋒本來就要和菲雯訂婚了,他們郎才女貌多相配啊!可惜──」

「伯母!何必說這個。」王菲雯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文鋒雖愛我,但以他重情義的個性,當然,現在只好娶施燕燕了。我不會怨他的──」

「我們展家真是太對不起妳了。」黃清敏緊握住菲雯的手,誠心地如此說道。然後瞧了一眼施燕燕,嚴厲地輕斥著命令︰「妳還不快謝謝菲雯這樣體諒妳。」

「噢,」施燕燕戲劇性地,向她夸張地綻了一個又大又甜的笑容,「真是太謝謝妳了,當了我的『替身』這麼多年──」

她的話讓王菲雯鐵青了臉。

施燕燕向她們揚眉甜甜笑道︰「妳們聊吧,我要上去找我那親愛的文鋒了。天,怎麼才分開一個下午,我就好想他了。」說著,她徑自朝樓梯走去。

「妳給我等等!」黃清敏憤怒地喊住她,「妳告訴文鋒,王小姐來了,叫他下來招呼招呼菲雯,不要連這點禮貌也沒有。」

「噢!好吧!」她聳聳肩,隨即瞪了一眼王菲雯懷里的那只貓。突地,那只原本溫馴的波斯貓竟張爪朝牠主人美麗的衣服狠狠猛抓。

「BABY!怎麼了?該死的臭BABY!」

王菲雯尖聲嚷著拍打她的愛貓。

「老天,這衣服破了!」黃清敏嚷著,慌了手腳。

活該!施燕燕得意地沒理她們迅速地爬上樓梯。

即使當她是只貓時,她亦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可樓下那兩個趾高氣揚的女人,也實在太不懂分寸了。她可沒那本事還去對她們和言悅色的。竟還敢要她叫展文鋒下去陪那女人?搞清楚,展文鋒可是她的……她的……

她美麗的眼楮困惑地瞇了起來。

她的什麼?她直覺地竟認為他是她的「愛人」,認為他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她竟對他存起佔有的情懷。這該是愚蠢的世人才講的情分,她是只不惹世事,本就無情逍遙自在的貓妖,可她竟對這展文鋒動了塵念。難道玉泉師父早已看出她的非分之想?

她眨眨眼,甩甩頭。管他的,她只是盡情的放縱自己,讓自己得到最大的快樂。這沒什麼;到了她該回去時,她還是會回去的。

她在書房里找到正埋首于桌前的展文鋒。他專心地不知正在設計些什麼?不停地用筆在白紙上低頭畫著。他沒察覺她的接近,因為她的腳步輕的就像是只狡猾的貓兒。所以當她溜到他身後,突地一把摟住他時,他著實嚇了一跳。

「文鋒!」她沙啞地在他耳邊輕喚著。

「妳嚇了我一跳!」他抬頭把她揪進懷里。那多情的眼楮,被銀色鏡框的眼鏡阻隔了。

「你在干嘛?」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鏡。雙手不安分地撫弄他胸前的襯衫。

「工作。畫設計稿。」他抓住她那不安分的手兒,「待會再陪妳,好嗎?」他低頭吻了一下她唇邊的朱砂痣。

她美麗紅灩的唇兒輕輕勾起,「好吧!」很干脆地起身離開。這反使他一時覺得有些空虛。

「我很快就好了。」他保證著,拾起眼鏡戴上。要命,他真舍不得放開她柔軟的身子,但他又急著把設計圖校好。當他重新拿起針筆,正準備把亂了的思緒拉回工作時,但見她輕巧地吹著口哨繞到他對面,雙手霸道地撐在那張黑亮的大畫桌上,壓住了他手下的設計稿。于是他又抬起頭來。

「妳這樣我不能專心工作!」他努力地裝出嚴肅的面容。

她一副毫不理會地,偏頭站在那兒。

「是嗎?」她又輕又緩地問著。

他揚眉瞪著她。她真的美麗!除了美一麗之外,他亦發覺到病後的她,渾身散發著令他不可思議的性感。

她驕傲地,輕咬著紅唇,眼底燃著對他亳不隱瞞的渴望,就這麼佇立在他面前。敞開了些前襟的白襯衫,雪白高挺的胸部若隱若現地迷惑他,緊裹著她姣好圓潤臀兒的牛仔褲,告訴著他,她是活生生,誘人的女性。

「你為什麼不能專心工作?」她明知故問。

而且,該死的,她竟爬上桌來,蠻橫地坐在他那嘔心瀝血,花了一下午畫出的設計稿上。不但不覺內疚,還一個勁地沖著他綻開邪惡又迷死人的笑容。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鏡拉住他頸上深藍色的領帶,輕輕將他拉至她面前。

「你為什麼不能專心?」

「因為……妳坐在我的稿子上了。」他試著存一絲理智。

「是因為這樣嗎?」她輕啟紅唇,伸舌舌忝了他鼻尖一口。「還是因為這樣?」她偏頭舌忝了他的耳垂。像貓兒戲弄著老鼠般地玩弄著他,折磨他逐漸沸騰的欲火。「你為什麼這樣熱呢?」她的手輕巧地探進他領口游移撫弄著,噴著熱氣的唇還不肯停,沙啞地低聲嘆著︰「我好想吃掉你哦!」

「該死的!燕燕!」他終于按捺不住地起身狠狠吻住她,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兒。「妳要為這付出代價的!」他瞪著她,狠狠地警告著。

她非但不怕,還仰頭咯咯笑了起來。他趁勢吻上她柔軟的頸子,臉埋在她的粉頸問。並用那有力的雙手將她固定在桌上,好讓自己佇立在她的雙腿間。

她止住了笑,深深呼吸,閉了閉眼楮,喘了好大一口氣。她深刻地感受到他火熱的。他的嘴唇濕潤而細膩地壓在她胸前。

他一刻也沒停地動手解她的褲子,並費了好大的勁拉扯下它。當她雙手勾住他的頸子時,他分開了她的雙腿,並將她的身子往下拉了些。然後解開他長褲的拉煉;壓抑在他心深處的情緒,此刻完全爆發出來,原始而且瘋狂。他早忘了他的工作,他的設計圖。他抬頭,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堅定狂野的黑眸里,有火花在迸射。然後,突然間就一把將她推進懷中,飛快地吻進了她,並準確地將自己猛地推入她體內。他听見她吞沒在喉內的申吟。

她弓起身子,興奮地幾近瘋狂地將他拉向自己,愈來愈深,肌膚緊緊貼著,感受他猛烈的沖刺,像著火的猛獸。

他看著她心醉地夾住他的雙腿,感受她的潤濕,和自己的濕滑,雙手緊抓她的臀部,再一次用力往上一沖,然後她背一弓叫了出來,整張臉亮了起來,眼楮更深,身體也更灼熱了。

那是非常緊密的,他努力地挑起他倆一波又一波的歡愉,他的沖刺迫使她無力地攀住他,像是把生命系于其上。他對她的喉部一連串灼熱的吻,迫使她的頭向後仰去,垂在肩側。

他們沉溺在那無止盡的歡愉中,亳不保留地釋放出自己全部的熱情。直到他最後猛烈的一個沖刺,並打起顫來,然後張開嘴抵住她的唇,她吞下了他暴烈的吼聲,和他一樣激烈地喘氣。他們緊摟著彼此舍不得分開。

好一會兒,他才站直身子朝她笑著輕斥︰「狡猾的女人──我的設計圖全毀了。」他瞄了一眼她臀下早皺成一團的稿子。

「再畫就好啦!」

「妳不該挑逗我!」

「承認吧!你喜歡得不得了呢!」她瞇著眼沒半點害臊地直言著。

他失笑地指控,「妳不該像只貓一樣,舐去我的理智……」

「你喜歡貓嗎?」她雙頰紼紅地問著。

他正要回答,門口卻傳來一聲驚呼──

他倆同時轉頭,見到掩起眼和捂住嘴的黃清敏和王菲雯。

「我的天──」王菲雯驚喊著轉身奔下樓去。

「你們……你們……」黃清敏氣的說不出話,又羞又愧地重嘆一聲,轉身追王菲雯去了。

施燕燕直覺地聳聳肩︰「她們可真忙!」

他笑了出來,「別理她們。」他穿好褲子,並替她整好衣褲,一把抱她下來。「我帶妳看樣東西。」他垃她走出書房,進了他倆的臥室。他打開大衣櫃,彎身提出一只雕著金玫瑰花紋的美麗行李箱。他將它輕放至床上。

「什麼呀?」她好奇地問著。

他在她面前打開那只箱子,里頭是一件綴滿蕾絲的白紗新娘禮服。他輕輕拿禮服出來,攤開在床上。

那是件很美麗又華麗的衣服,和她見過的所有衣服都不一樣。她猜若穿上了它,她可能會笨重的走不了路,盡避它真的很漂亮,所以她沒多大的驚喜。

他坐在那件禮服邊,仰著臉深情的凝視她,「妳的新娘禮服,五年前妳本就該穿上它,參加婚禮的。沒想到,那場車禍……這禮服在箱里一放就是五年,這五年,我拚命地想著妳穿上它,成為我新娘的模樣,每想一次,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次,那樣的痛──」

她望著他,望進他黑眸里那股因曾失去愛人的痛楚。奇異地她竟能深深體會出他這五年的痛苦。那黑眸有些模糊,有些迷蒙。她听著他有些哽咽地訴說。

「我不能沒有妳,再也不準妳離開我半步,不準妳出任何意外,我要一刻也不停地緊緊盯著妳,守護著妳。」

她望著他。他是如此的深情啊!她怎能告訴他,兩個月後,他會再一次失去她……不,該說是他所苦等、所深愛的施燕燕根本就沒有醒來過。她怎能告訴他,誠實的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她不忍,但也不想欺瞞如此純情的人。她多希望她真的就是施燕燕啊!她竟也淚眼迷蒙。

她月兌下衣服,扯下褲子,在他驚訝的目光下。換上那件,真的施燕燕一直無緣穿上的禮服。為了安慰他,為了了他一樁心事。她驚覺為了他,她甘願做任何事,只要他高興!她甘願是施燕燕的替身,是她的影子。永遠喪失了她的真面目。

她提起裙擺,強擠出笑,轉了一圈,然後蹲在他膝前。

「真美!」他嘆息著凝視她,「妳真美!」

她仰臉,無聲地伸手輕撫他的面頰。我一點都不美……我又丑又黑,是一只黑絨絨的貓兒。而且壞心地利用了你愛人的身軀,只因自私地想嘗嘗當人的滋味。沒想到見你沉于重獲愛人的愉悅,反倒苦了自己。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她輕泣了起來。

「為什麼哭?」他將她拉進懷,親吻她頰上的淚珠。

「因為高興!」她含糊道。不,因為痛苦──

「傻瓜!」他擁著她,下頷抵在她頭頂上。輕搖晃著她的身子。「我們再也不分開,下星期我要舉辦盛大的婚禮,光明正大的把妳娶進展家。」

「嗯!」她還是止不住淚。「你還沒回答我,你喜不喜歡貓?」

他失笑地摟摟她,「我還是比較喜歡狗!」

她哭的更大聲了──

當然,他不知道為了什麼,他不知道。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