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一撞鐘情 第六章

結婚的日子終于到了。

嚴奕峰和郭欣欣兩人面無表情的坐在後座,司機是羅俊偉,他小心翼翼地駕駛著禮車趕往教堂。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可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

半路上,郭欣欣突然抱著肚子,痛苦的喊︰

「唉喲!我的肚子好痛……」

「怎麼了?」嚴奕峰擔心的問。

「我……我的肚子好痛,我一定要去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現在?」羅俊偉看了看左右,「啊,前面有一家加油站。」

他慢慢將禮車右轉,停靠在加油站旁的空地上。

冰欣欣迅速開了門,拉高裙子,踩著兩吋的高跟鞋一蹬一蹬的快步往前跑,急迫的神色,就像準備逃難一般。

坐在禮車上的嚴奕峰,在郭欣欣轉進角落、看不見了以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看著座位上的新娘捧花,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在嚴奕峰的感覺里,好像有一年那麼久。

羅俊偉看了嚴奕峰緊繃的神情,笑著說︰

「副總,別急嘛,才過了三分鐘而已,像我平常在家里,起碼也要『坐』個十分鐘的。」

嚴奕峰點了點頭,卻仍緊盯著剛才郭欣欣身影消失的轉角,深鎖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過。

又好幾個三分鐘過去了,新娘子還是沒出來。

現在,連羅俊偉也有些著急了,他說︰

「我下去看看好了。」

他急忙跑到女生的化妝室門口,可是不敢進去,就在門口踮腳張望。

有一位胖胖的太太走了出來,一臉狐疑的看著他,羅俊偉正想開口問,她卻害怕的跑走了。

還好這時有另一位小姐走了過來,是正想去洗手的駱佳雁,原來,這個加油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

羅俊偉趕緊上前說︰

「小姐,對不起,請妳幫我看看,里面有沒有一位新娘子?」

「新娘子?」駱佳雁莫名其妙的走了進去,接著,她大喊︰「啊!」

「怎麼了?」羅俊偉也不管什麼禮貌了,直接就往化妝室里沖,結果,只見白紗禮服被丟在一間廁所里面的馬桶蓋上,根本沒有新娘子的影子!

「這是怎麼回事?」駱佳雁看呆了。

「糟了!」羅俊偉低喊一聲,哭喪著臉,「新娘子逃走了!」

「啊?」駱佳雁瞪大眼楮,「那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快去追呀!」

「對喔,謝謝妳!」羅俊偉說完轉身就跑。

嚴奕峰隔著車窗,看羅俊偉皺著眉頭跑回來,心里一震!

他立刻下了車。

「副總,不好了,郭欣欣逃走了!」羅俊偉氣急敗壞的說。

「果然……」嚴奕峰心一沉,眼楮一閉,那兩道濃眉又糾結在一起了。

走回辦公室的駱佳雁,一眼就看到嚴奕峰,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是他那高大不凡的儀表,還是清楚的映入她眼簾。

怎麼是他?

那逃走的新娘不就是……天哪!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看他穿著新郎禮服站在自己眼前,心里竟有股濃濃的失落感。她很納悶,為什麼有一個如此出色的丈夫,新娘子還要逃跑呢?雖然,那只是暫時的。

看他痛苦的模樣,她也覺得好難過。怎麼辦?接下來的戲,他要怎麼演下去?

她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能快點找到新娘子,輕嘆一聲,轉身走進辦公室。

眉頭深鎖的嚴奕峰一睜開眼,剛好看見正要走進辦公室的駱佳雁。

他認出是她,頓時,晦暗的心中出現一絲曙光!

此刻,他心里閃過一個想法--

「俊偉,你先回車上等我。」

「副總,你要去哪里?」

「去找新娘子!」

嚴奕峰站在駱佳雁的辦公室門口張望。

駱佳雁看見他了,停下手邊的工作,站了起來。

「有事嗎?」她問。

「我可以跟妳談談嗎?」他說。

駱佳雁在心里暗暗叫苦,難道他又要叫她幫忙了?

他點點頭,雖然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卻絲毫不減周身散發出來的貴族氣息,這從另一位女同事臉上一副「白馬王子出現了!」的表情就可以知道。

駱佳雁跟女同事說了一聲,便走出辦公室。他徑自往前走,她緊跟在後。

兩人走遠了,女同事還站起來,引頸注目。

嚴奕峰在禮車旁停了下來,說︰

「妳應該……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

駱佳雁很誠實的點點頭,卻低著頭,不敢看他,她擔心如果看著他的眼楮,自己一定會心軟的。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面。」

「很遺憾發生這種事,你怎麼不快去追呢?」

「去哪里追?」他苦笑。

是啊,新娘子應該是有預謀的,她怎麼可能還留在附近等他們追呢,一定早就逃之夭夭了吧。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呢?」

「當然是繼續演下去,但是,我需要妳的幫忙。」

「我?我不行!」她慌亂的搖頭。

「先上車,我們再慢慢談,好嗎?」

「不用了,在這里說就可以了!」駱佳雁很不安。

突然,羅俊偉下了車,把嚴奕峰拉到一邊,低聲說︰

「副總,你該不會是想……萬一她不肯呢,那這個秘密不就曝光了?」

「俊偉,你別擔心,這位小姐本來是『新娘』的第一人選。」

羅俊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識趣的坐回車內。

時間愈來愈緊迫了,嚴奕峰皺了皺眉,懇求的說︰

「佳雁,我求求妳,請妳暫時忘了我,想想那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一生的心血是不是能夠保全,都系于妳的一念之間了。求求妳,幫幫我好不好?」

「可是,我……」

「請妳幫幫我好嗎?」嚴奕峰眼里滿是祈求的神色。

「我……」駱佳雁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如果答應了,那現在、馬上,她就要嫁給他了,而且還是「假結婚」!

除了知道他是嚴氏企業的副總經理,知道他叫嚴奕峰,其它則一無所知,這樣就結婚,真的可以嗎?

她的心里亂紛紛。如果讓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剝了她的皮!如果父母親地下有知,也一定會很傷心吧!因為,他們的寶貝妹妹和女兒,竟然這樣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

看她猶豫不定的表情,嚴奕峰問︰

「妳是不是擔心將來要如何跟家人解釋?」

駱佳雁點點頭,她好像已經看見哥哥火冒三丈、破口大罵她「笨蛋」的樣子。

嚴奕峰誠懇的說︰

「現在時間實在是太緊迫了,如果妳願意的話,等婚禮一結束,我馬上陪妳去向妳的家人賠罪。雖然瞞著他們是不對的,可是我想,我以企業少東的身分出現,應該不會辱沒了妳,他們也應該不會太生氣吧?或許,妳的家人還會同情我的遭遇跟苦衷呢。」

這幾話,讓駱佳雁的心有些動搖了。

「可是,我的工作怎麼辦?我又要怎麼跟孟玲解釋?還有,這個『假結婚』要持續多久?除了這個婚禮,我還要做些什麼事?見些什麼人呢?我對你根本一無所知,萬一穿幫了,不是更害了你嗎?」

嚴奕峰听著她的話,心里很高興。在這種急迫的時刻,她還能考慮這麼多,就表示她不只是空有外表而已,這樣細心的人一定可以委以重任的;或許,她真是老天派來幫助他的貴人呢!

「別擔心,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準備,我會告訴妳該怎麼做,該說什麼話。而且,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不讓其它人有機會接近妳、向妳問話,妳只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至于工作,我當然希望妳能辭掉,但是現在時間太緊急,就先請假好了,等妳考慮清楚,再作決定。李小姐那里,我會請俊偉幫妳解釋。」

听完嚴奕峰的話,駱佳雁還是覺得太荒謬了。她怎麼這樣就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還是今天才見第六次面的人,真的是太離譜了!

羅俊偉忍不住跑出來,提醒他們時間快到了。

看駱佳雁又在猶豫了,他著急的插嘴說︰

「小姐,拜托妳,幫幫忙吧,如果現在不趕到教堂去,那嚴氏企業就要落入蕭秀珍那個惡毒女人的手里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沒天理、太沒天理了!」

天理、天理!

還在迷惘中的駱佳雁被這兩個字給震醒了。是啊,她一向最嫉惡如仇了,怎麼真的遇到路見不平的時候,反而退縮了呢?

她再看看眉頭深鎖的嚴奕峰,又看看神情焦躁的羅俊偉,她決定了!

「好吧,我願意幫忙!」

「太好了!」嚴奕峰和羅俊偉異口同聲喊了出來。

嚴奕峰忘情的握著駱佳雁的手,眼里閃著光芒,感動又感激的說︰

「真的很謝謝妳!」

駱佳雁看著他,被他眼里散發出來的溫柔光芒震懾住了。

可是,她心里又隨即充滿著千萬個不安。這樣答應對嗎?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呢?自己真的能幫得上忙嗎?萬一穿幫了又該怎麼辦?想到這些不確定的未來,她真的好擔心、好擔心……

雖然匆忙,可是嚴奕峰卻一點也不馬虎。他為駱佳雁挑選最漂亮最昂貴的婚紗,本來就長得十分清麗的她,薄施脂粉之後更增色不少,再戴上後冠型的頭飾,簡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了。

駱佳雁望著鏡中的自己,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平日的她。

「真的太美了!」

「謝謝。」

嚴奕峰自然流露的真心贊美,讓駱佳雁雀躍不已。

此刻,兩人心里都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好像他們真是一對恩愛情侶,正甜蜜的準備攜手步向紅毯一般。

羅俊偉不敢再耽擱,催促著他們倆上車,然後火速趕往教堂。

一路上,三人把握僅剩的時間套好台詞,反復模擬可能發生的情況。

最後,嚴奕峰凝視著駱佳雁,萬分誠懇的說︰

「佳雁,真的很感謝妳,我保證,絕對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

駱佳雁被他真誠的話語深深感動了,她說︰

「你別擔心,我會盡力的。我相信,事情一定會很順利。」

羅俊偉從後視鏡里看到他們兩人深情對望的樣子,也深受感動。

那一刻,他彷佛有一種錯覺,好像這場婚禮是真的,而這一對新郎新娘也是因為真心相愛,而即將互結連理。

一輛出租車停在一條老舊的巷弄前。

冰欣欣下了車,有氣無力的走進巷子里,謝在戎正在那破舊的家門前等她。

他看看表,一臉冷酷的笑。

「準時回來了,那就表示事情已經成功嘍。」

冰欣欣無力的點點頭,她在心里憤恨的瞪著他,可是臉上卻不敢有任何不滿。

他把一個大信封袋交給她,輕蔑的說︰

「拿去,這是二百萬現金,馬上離開,永遠不要回來。」

說完,再不看她一眼,立刻轉身離去。

冰欣欣緊咬著唇,一陣難堪和委屈逼得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奔進簡陋的小屋里,跪在破舊的床前,放聲大哭。

那是母親住院前一直躺著的地方,她彷佛听見母親正在責備她……

再想到嚴奕峰此刻的處境,不由得哭得肝腸寸斷--

「嚴先生,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媽,對不起,您從小就教我……做人做事一定要對得起良心……可是今天……我卻做了一件對下起自己良心,更對不起別人的事情。媽,請您原諒我……」

半個小時之後,郭欣欣提著昨天晚上就準備好的行李,帶著愧疚和悲傷的心情,含淚走出家門,消失在陋巷里。

教堂,婚禮會場。

嚴家二老坐在長椅上,望著禮堂前喜氣的紅布幕,神情肅穆,沉默不語。

嚴奕安不時的望望父母親,又轉頭望望門口,一臉為難的樣子。

牧師也尷尬的看著門口,怎麼新人還沒有來呢?

只有蕭秀珍在一旁詭計得逞般的竊笑。不用等了,人是不會來了,就算新郎來了,也不會有新娘子的,嚴家的財產就要全部歸她所有了。想到這里,她不禁輕哼了一聲︰嚴奕峰,想跟我斗,還早得很呢!

雖然,一切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可是生性刻薄的她,仍忍不住要挑撥幾句︰

「爸、媽,我看,小叔是不會來了,說什麼一定會把新娘子帶來,根本就是騙人的吧,我們還是早點走,別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秀珍,妳就少說幾句。」嚴奕安拉拉他老婆的衣服。

「拉什麼拉呀!我說的沒錯啊,已經超過預定的時間了,新郎新娘還不來,那就表示小叔根本沒把爸媽的話放在心上嘛。反正,他本來就是這麼我行我素的,誰也說不動他,要他結婚,就好像要他去--」

「不要再說了!」嚴父一聲怒吼,打斷她的話。

蕭秀珍一點也不害怕,更不生氣,公公吼得愈大聲,她愈是高興,那就表示並吞嚴家財產、趕走嚴奕峰是百分之百篤定的事。哈哈!她真的是太高興了,沒想到苦思多年的願望竟然就要成真了,那雙微凸的眼楮不禁亮了起來。

嚴母溫柔的安撫怒氣沖沖的丈夫,她說︰

「老伴,別生氣,我們再等一會吧,我相信奕峰一定會來的,他從小就是個守信用的孩子,做不到的事他絕對不會說,說到的就一定會做到,不是嗎?」

「是啊,爸爸,我們再等一等,奕峰可能是被什麼事耽擱了--」

嚴奕安也幫弟弟說話,眼里卻滿是恐懼的看著他的老婆,因為後者正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他。

嚴奕安是個懼內的人,個性懦弱,沒有主見,雖然在公司人稱董事長,其實只是掛名,因為所有的事都是蕭秀珍在一手決定,他根本就沒有實權。

那些被她辭退的老員工都罵她是「垂簾听政的慈禧太後」。

其實,蕭秀珍和她的特助謝在戎早就秘密計劃要謀奪嚴氏企業的家產,嚴奕安卻一直被蒙在鼓里。

已經十二點了,蕭秀珍在一旁喊著︰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的肚子快餓扁了!」

「再等一下,奕峰一定會--」

嚴父怒聲打斷大兒子的話,說︰

「不必再等了,我們走!」

「老伴……」嚴母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相信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絕對不會言而無信的。

正當他們四個人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教堂的門忽然打開,嚴奕峰、駱佳雁和羅俊偉氣喘吁吁的並排站在門口。

「爸、媽,對不起!我們遲到了……因為,路上發生了一點小事故……」嚴奕峰滿臉是汗,又滿臉喜悅的說。

「沒關系,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嚴母走上前去,慈愛的拉著兒子的手,眼楮有些微濕的說︰「媽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媽,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嚴奕峰看著母親,胸口頓時像梗了一個硬塊般難過。

嚴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不停的點頭,表示她很了解兒子的心意。

接著,她又轉頭看看站在兒子身邊穿著白紗禮服的新娘子,那是她未曾謀面的媳婦啊。喔,長得好高,她後退一步,仔細的打量著她。嗯,模樣可真標致,兒子的眼光真是好,對方正羞怯的對她微笑呢。

「媽,這是佳雁。佳雁,快叫媽。」嚴奕峰牽著駱佳雁的手,稍微一緊。

「喔,媽……」駱佳雁對眼前這位看起來很慈祥的老太太輕輕喊了一聲。

「乖,真乖,真漂亮!奕峰,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為什麼要把她藏起來呢?你早該帶她來給爸爸媽媽看看了。」嚴母樂得合不攏嘴。

「好了,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別再耽誤牧師的時間了。」一陣蒼老、微帶沙啞卻極度威嚴的聲音響起。

駱佳雁看到了一位白發蒼蒼、拄著一支黑色拐杖的老先生,和嚴奕峰長得像極了,不,應該說,嚴奕峰簡直就是他的翻版。他年輕的時候一定就像嚴奕峰一樣俊美吧?只是,他看起來非常嚴肅,而嚴奕峰則隨和多了。

另外,旁邊的兩個人應該就是他的大哥和大嫂了吧?他的哥哥個子較瘦小,像他的母親,嫂嫂個子則更嬌小。

大嫂?喔,天哪!原來是她,那個搶電梯又尖酸刻薄的貴婦人!

蕭秀珍正以一種驚訝、不可置信、鄙視、怨恨和咬牙切齒的眼光看著駱佳雁,那眼光不但令人不舒服,更令人膽顫心驚。

嚴奕峰沒有忽略駱佳雁的震顫,牽著她的手用力一握,投給她一個會心的微笑,無言的告訴她不必害怕,一切有他。

靶受到嚴奕峰的鼓勵,駱佳雁也回他一個溫柔且開心的笑容,準備和他攜手並肩,一起去迎接可能是狂風暴雨的未來。

「到前面來吧。」

牧師微微一笑。他是這教堂當中,心里最沒有負擔的人了,其它的七個人,則是人人心中都有重重的心事。

兩個新人並肩站在牧師面前,聆听他溫和又悅耳的祝福。儀式完畢,兩人面對面,嚴奕峰低下頭在駱佳雁的唇上輕輕一吻,雖然,這已經是預料中的「程序」,駱佳雁還是羞紅了臉。

羅俊偉歡呼一聲,用力的鼓掌,嚴母和嚴奕安也跟著鼓起掌來,嚴父更是露出難得的笑容。

蕭秀珍則是氣呼呼的瞪著他們,滿腔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燒!自從駱佳雁站在教堂門口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凸著眼楮,憤恨得像是隨時可以噴出幾把火來。

牧師走了,剩下他們一家人。

「好,婚禮總算是順利完成了。現在,就讓我們全家人好好的聚一聚,我已經在飯店預訂了位置。」嚴奕安說。

「大哥,謝謝你。可是,我們接著就要去蜜月旅行,行程都已經定好了。」

「什麼?!連一起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你的眼里還有長輩存在嗎?」嚴父非常生氣。

「奕峰,我們都還沒跟兒媳婦說一句話,你就要把她帶走了?她已經嫁給你,就是你的人了,一輩子都要跟你生活在一起,還差這一點時間嗎?你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把她介紹給我們大家呀。」嚴母也有些不滿。

「是啊,我們嚴氏企業的二公子結婚,這麼偷偷模模的也就算了,現在,連二少女乃女乃都這麼見不得人,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蕭秀珍又在挑撥離間了。

「大嫂,妳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嚴奕峰真的氣極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才不會這樣拿自己和別人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

駱佳雁拉拉他的手,示意他別生氣。回想見到蕭秀珍那次,她一副高傲跋扈又目中無人的樣子,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所以,蕭秀珍應該不會記得她吧?雖然很想罵回去,可是,怕一不小心說錯話,露出馬腳,也只好忍耐了。

「我不管你們的行程有多趕,這一頓飯非吃不可。」

嚴父已經下達最後命令,沒有商量的余地,嚴奕峰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嚴家一家人圍坐在餐廳里。

「奕峰,不為我們介紹新娘子嗎?」嚴奕安對弟弟說。

「是啊,我們都已經成為妯娌了,可是,卻連名字都還不知道呢,說出來大概沒人會相信。」蕭秀珍又在拐彎罵人了。

她一直在觀察他們兩人的神色,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平空冒出一個新娘,但是,她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另一個郭欣欣,可是,她不馬上拆穿,因為,她要慢慢的看他們自己露出馬腳。原來凌遲別人是一件那麼痛快的事。

嚴奕峰知道該來的絕對跑不掉,他小心翼翼的說︰

「她叫駱佳雁,駱駝的駱,佳人的佳,沉魚落雁的雁。父母都已經過世了,只有一個哥哥住在南部老家。」

「那,妳哥哥怎麼沒來呢?」蕭秀珍斜睨著眼,開始第一步的慢攻。

駱佳雁認為「誠實為上策」,謊言只會帶來更多麻煩,于是她故意不看蕭秀珍,只對著嚴家二老說︰

「對不起,其實,我還沒把結婚的事告訴哥哥。」

「為什麼?」嚴父皺著眉頭問。

「因為結婚的時限只有十天,我擔心哥哥會反對這麼匆促的婚禮,所以還沒有勇氣告訴他。」

「是的,爸爸,我們已經討論過了,等婚禮結束之後,我再陪佳雁一起回南部向她哥哥解釋。」

嚴父默默的點了點頭。

嚴母則殷殷囑咐︰

「兒子啊,那你可要好好的解釋,不要起沖突喔。」

「媽,我會的。」

接著,嚴母又轉向駱佳雁說︰

「等妳哥哥都了解了,我們再約時間去拜訪他,或者,請他到家里來玩。」

「謝謝媽。」駱佳雁好感激,轉頭和身旁的嚴奕峰相視一笑。太好了,又過了一關,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佳雁啊,妳哥哥在南部都做些什麼?他結婚了嗎?」嚴母慈愛的問。

「哥哥還沒結婚。他從小就喜歡作菜,所以退伍以後,就頂了一個小面攤,每天都在市場旁邊賣面。我哥哥煮的面很好吃喔。」駱佳雁大方的說著,一點也不覺得哥哥的工作有什麼卑微或可恥。

「這樣啊。」嚴母認真的听著,感受到他們兄妹情深,接著又問︰「那你們還有什麼親戚嗎?」

「還有兩位姑姑、阿姨住在隔壁,她們平常就在家里種菜、養花,順便照顧孫子,兩戶人家加起來,總共有六個小朋友,每天晚上都好熱鬧呢。」

「哇!這麼好福氣,有六個孫子啊。」嚴母羨慕的說。

嚴奕安和蕭秀珍一听,臉色突然黯淡了下來,因為,他們夫妻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這一直是他們家的遺憾,也因為這個原因,嚴家二老和嚴奕安一直覺得愧對蕭秀珍,所以處處讓著她,才會造成她愈來愈跋扈、愈來愈目中無人。

嚴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轉移話題,說︰

「佳雁哪,要多吃一點,妳看起來很瘦,可別學人家減什麼肥,女孩子就是要胖一點才好看。秀珍,妳也要多吃一點。」

「媽,謝謝您的關心。」蕭秀珍怪聲怪調的說。她的個子嬌小,所以不敢隨便亂吃,因為稍微吃胖一點,看起來就會圓滾滾的。

「那,你們要去哪里蜜月旅行呢?」蕭秀珍又對他們發動第二道攻擊,她必須掌握他們的行蹤,才能擬定接下來的破壞計劃。

糟糕!這個問題他們真的答不上來了。原本計劃一行完婚禮,就先回南部老家跟哥哥解釋,後續的問題再慢慢解決,沒想到竟然忘了先說好蜜月旅行要去哪里。

答不出來了?

蕭秀珍在心里竊笑,真是太便宜他們了,就這麼兩個問題就讓他們招架不住,她真希望讓他們多緊張一下,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駱佳雁看到嚴父又在皺眉頭了,她立刻冷靜的說︰

「我們要去澳洲,因為我一直很想去雪梨看看。」

嚴奕峰再一次激賞的看著駱佳雁,她則回以俏皮的一笑。

蕭秀珍氣得牙癢癢的。她忽然覺得不能小看了這個貌似清純的女孩子。或許,她也是一個厲害角色,不管他們結婚是真是假,眼前,她成了嚴氏企業的二少女乃女乃可是事實,她得好好應付。

沒想到,這次沒有整倒嚴奕峰,反而又多了一塊絆腳石,蕭秀珍的眼楮里又不經意的流露出惡毒的陰影。

接下來,蕭秀珍竟然不再發問了。

嚴奕峰和駱佳雁終于松了一口氣,安安心心的和父母親共進午餐。

嚴母非常的高興,嚴父雖然話不多,但是看起來也很愉快。當然嘍,終于看到最執拗的二兒子完成終身大事,接下來就等抱孫子了,怎能不高興呢?

蕭秀珍怒氣沖沖的走進辦公室,正在埋首工作的謝在戎連忙起身。

「總經理,您回來了。」

「郭欣欣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她把皮包往茶幾上一丟,將自己重重摔進黑色沙發里,胸口里的怨氣還在沸騰。

謝在戎看她臉色不太對,連忙走到她跟前,卑恭屈膝的說︰

「都完成了,我還偷偷跟著她到火車站,看她坐上一列南下火車才回來。怎麼,事情不順利嗎?」

「氣死我了!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什麼意思?」

「你知道嗎?今天的婚禮『順利』舉行了。」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新娘子叫駱佳雁,一個挺機靈的女孩子,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竟敢來破壞我的計劃!」

「要不要我去查查她的背景?」

「現在查有什麼用?他們都已經結婚了!」蕭秀珍吼。

「是。」謝在戎的臉上閃過一陣陰郁。

「好吧,我們就來賭一賭,看看這個『假貨』能撐多久!我相信,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的。」

「您的意思是說……」

「他們的蜜月旅行要去澳洲雪梨,想辦法找人一路跟著,看看他們有沒有耍什麼花樣!」

「我知道了,馬上去辦。」

駱佳雁和嚴奕峰決定去面對最難啟齒的一關︰向哥哥稟告他們結婚的事。

站在家門口,駱佳雁滿心忐忑,嚴奕峰緊握著她的手,眼里全是鼓勵和「一切有我」的神色。

那一瞬間,駱佳雁有一種錯覺,彷佛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心愛她,願意跟她共結連理,他們真的是帶著滿滿的幸福來跟哥哥、還有親友們宣布喜訊的。

可惜,現實只教她忍不住哀傷,她竟然在這麼匆促且荒謬的情況下,完成自己的終身大事,唯一的親人哥哥不但沒有到場為她祝福,還要在這種不被尊重的情況下,知道自己的寶貝妹妹已經屬于別人,想到這里,她不禁淚眼迷蒙。

「佳雁。」嚴奕峰發現了她的感傷,溫柔的將她擁在懷里,想吻平她糾結的眉心和濃濃的不安。

「別這樣,這里是鄉下,讓別人看到不好……」駱佳雁心慌的推開他。

「有什麼關系,我們是夫妻啊。」嚴奕峰輕捏她的臉頰。

「是假的夫妻。」她拍掉他的手,輕嘆一聲。

「誰說的?我們有牧師主持婚禮、家長證婚和朋友的祝福,怎麼會是假的!」他一把收緊放在她縴腰上的手,兩人之間幾無縫隙。

「快放開啦!」她好擔心被姑姑、阿姨家的人看到。

「答應我,以後不許再說我們是假的夫妻,我就放開。」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讓她覺得好感動。雖然這一切本來就是假的,但她還是很感謝他,至少,讓她多了一點信心可以面對哥哥。好吧,今天就暫時當作這一切都是真的好了。

「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這麼說,可以了吧!」她嬌嗔一眼。

「乖。」他這才放開她,卻又趁其不備,在她的紅唇上印下一吻。

「討厭!」她紅著臉,捶了他一拳。

他抓住她的手,呵呵笑著︰

「放輕松,一定會很順利的。我相信『有其妹必有其兄』,妳哥哥一定也是一個很好的人。」

「哼,真會說,你又還沒見過我哥哥,當心喔,或許他一氣之下,就把你給舉起來,轉十幾個圈,然後丟進大海里。」

「我有這麼暴力嗎?」哥哥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駱佳雁和嚴奕峰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駱佳鴻就站在他們眼前。

「哥……」

「佳雁,妳回來了?還帶了朋友,怎麼沒先打電話呢?」駱佳鴻咧開嘴笑。

親切的笑容讓嚴奕峰覺得放下一顆心,卻讓駱佳雁忍不住掉下眼淚。

「哥……」

「怎麼了?怎麼哭了?」駱佳鴻擔心的看著妹妹。

「哥……我……」駱佳雁哽咽的看著哥哥,心里滿是愧疚。

嚴奕峰默默攬住駱佳雁的肩膀想安慰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駱佳鴻把嚴奕峰的舉動看在眼里。他看起來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質,這個男人跟妹妹是什麼關系?為什麼妹妹會突然回來?又哭了?

「先進去再說。」駱佳鴻推開大門。

回到家,坐在自己家的客廳里,駱佳雁有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這時,她的情緒較平穩了些,才發現哥哥的左手纏著紗布。

「哥,你今天沒做生意嗎?你的手怎麼了?」

「喔,昨天晚上不小心燙傷了,所以休息一天,剛好妳就帶朋友回來。」他一面說一面倒茶給嚴奕峰,說︰「來,請喝茶。」

「謝謝。」嚴奕峰接過茶杯,一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看著眼眶泛紅的妹妹和欲言又止的客人,駱佳鴻微微一笑說︰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哥……」

「是的!」駱佳雁和嚴奕峰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讓我來說。」嚴奕峰覺得這是他的責任。

駱佳雁擔心的看著他,又看看哥哥,不敢想象等一不會發生怎樣的暴風雨?

「你們是怎麼了?好像世界末日要到了,幸好我身強體壯,不然,真會被你們嚇出心髒病來。」

「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嚴奕峰恭敬的問。

「當然可以。」駱佳鴻又咧嘴笑,他對妹妹的朋友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因為,妹妹從沒有帶過任何男性朋友來過家里,他可是第一個。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嚴奕峰,是嚴氏企業的副總經理,過了今天晚上十二點,就三十歲了。」

「嚴氏企業?是不是孟玲去面試的那家公司啊?」駱佳鴻問。

駱佳雁點點頭。

「十天前,因為我不小心闖紅燈,煞車不及撞上了佳雁的車,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嚴奕峰又說。

「什麼?撞車?那--」

「哥,別擔心,只是小擦撞,我們都沒事。」駱佳雁說。

「原本以為不可能再見,沒想到佳雁卻剛好陪著李小姐來我們公司應征,于是我們又見面了,所以我就約她吃晚餐,因此成了朋友。」嚴奕峰說。

「那,孟玲錄取了嗎?」哥哥問。

駱佳雁點點頭。

駱佳鴻聯想到妹妹那天說的「河東獅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有點擔心那個定性太低的李孟玲會不會遭受母獅凌遲。

「哥!」駱佳雁和哥哥心有靈犀,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忍不住笑了。

嚴奕峰看他們兄妹倆笑得那麼開心,緊繃的心情舒緩了些。

「對不起,我打斷你的話了,請繼續,先喝茶嘛。」駱佳鴻親切的說。

「好,謝謝。」嚴奕峰喝了一口茶,又說︰

「我家只有我哥哥和我兩兄弟,去年哥哥出了車禍,因此不能生育,于是傳宗接代的責任就落在我身上。父親經常催我結婚,可是我一直拖延,直到十天前,父親終于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不在三十歲生日前結婚,就不能分得一半家產。我大嫂是個心機很重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外人連手並吞父親一生的心血,所以……」

「所以,你必須趕在三十歲生日前結婚。」駱佳鴻听到這里,心里起了一絲莫名的不安,「難道……你們是要來告訴我……你們準備結婚?」

「哥……」駱佳雁咬著唇,說不出口。

「我們……」嚴奕峰非常艱難的吐出下面這句話︰「已經結婚了。」

「什麼!」像是有人在他胸口插了一把刀,駱佳鴻覺得痛得無法呼吸。

「哥,你听我說!」駱佳雁看見哥哥震驚又憤怒的表情,急得眼淚又撲簌簌掉下來。

「大哥,我是真心想跟佳雁結婚的。」嚴奕峰非常誠懇的說︰「雖然是因為父親逼婚才會那麼匆促,但是我對佳雁是『一見鐘情』,我很喜歡她,所以請求她跟我結婚,請相信我,我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這些話,駱佳雁是第一次听到,她從來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她好驚訝也好感動,只是,她又擔心這是不是他用來安撫哥哥的話而已。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把婚姻當兒戲?!十天?才認識十天就結婚!佳雁,妳心里還有我這個哥哥嗎?」駱佳鴻痛心的說。

「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駱佳雁不停的掉眼淚。

「大哥,請不要責怪佳雁,她本來也不肯,是我不停纏著她,求她,她才答應的,要怪應該怪我。」

「你的話,我真的可以相信嗎?」駱佳鴻極力忍住就要爆發的怒氣。

「是的,請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佳雁,像寶貝一樣把她捧在手心里,絕對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嚴奕峰的眼里找不到一絲虛假。

「唉……」駱佳鴻輕嘆一聲,起身走到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妹妹身邊,拉起她的手,說︰「佳雁,妳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哥哥真的可以相信妳嗎?這個結婚真的是值得哥哥祝福的嗎?」

駱佳雁說不出話來,只是下停的點頭。她看著哥哥擔心的臉,心里有千百個抱歉,忍不住撲進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他,在心中無言的吶喊著︰「哥,對不起、對不起……」

冰欣欣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母親的病房。母親睡著了。

看護阿姨就坐在旁邊打盹,雖然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還是吵醒了她。

「噓!」郭欣欣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看護阿姨點了點頭,靜悄悄的跟著她走出去。

「阿姨,今天辛苦妳了,我媽她還好吧?」郭欣欣問。

「還好,醫生來看過兩次,都說情況很好,小姐不用擔心。」

「謝謝。明天我要去找房子,晚上才會過來,我母親就麻煩妳幫我照顧了。」

「妳要搬來我們鄉下住嗎?」看護阿姨有些許訝異。

「對,我覺得這里的環境不錯,很適合我母親休養,所以打算在這里定居。」

「如果妳不嫌棄的話,來我家住好了。」

「真的?妳家有空房間要租人嗎?」郭欣欣好高興。

「有。我兩個女兒都嫁人了,所以家里現在空著三個房間。」

「可是,如果她們回娘家的時候怎麼辦?」

「沒關系,大家都是一家人,到時候擠一擠就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冰欣欣點頭應允。她覺得自己很幸運,事情竟然會那麼順利,只是,一想起嚴奕峰,她的心又忍不住絞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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