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欽賜妙姻緣 第九章

當冷少雲完全番王所交付的任務回去時,竟被一個殘酷的消息給轟掉了理智,他愣愣地

杵在門邊听著房里兩個人興奮異常的對話。

「大王,您真是有夠英明,那個愣小子為您拚死效命了十幾年,卻不知道您就是他的滅

門仇人,可惜的是冷少杰沒有一起抓來,不然您就更加如虎添翼了。」狗頭軍師尖尖細細的

小人聲從門內傳出來,間或雜著一、兩聲難听的笑。

當年,番王就是因為冷劍悠不肯將兩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讓給他,所以才會派人滅了閻烈

山莊。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冷劍悠和穆絮楓至今下落不明,說不定已經死在哪個荒郊野嶺

了,哪還會有命回來告訴他我是他們閻烈山莊的滅門仇人。」番王得意的笑聲更是肆無忌

憚,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又不忘叮嚀狗頭軍師,「這件事你出去不準亂說,不然我們可會損

失一個異國的賣命卒子。」

異國的賣命卒子?!冷少雲听了悲憤難當,想不到自己在他們眼中竟是如此不值,而且

他明察暗訪了多年的仇人,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自己還誓死為他們效命了十多年,若是

不幸戰死沙場,自己怎麼對得起閻烈山莊上下百余條人命?

「遵命,屬下當然會以國家興盛為優先。」

「哈哈哈——」

听到這些話的冷少雲,顧不得現在身在敵營中,一心想為閻烈山莊復仇,他一腳踹開那

扇隔著罪惡的房門,冷著一張欲殺人的臉走了進去。

他要為父、為母、為十五年前那些無辜冤死的人報仇。

「這冷將軍你你你」看見他臉陰郁地從外面走了進來,狗頭軍師沒種地躲到番王後面,

口齒不清地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些什麼東西,他可是見識過冷少雲的武功是何等高強,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害怕所產生的幻覺,他似乎看到冷少雲的額間有一簇火焰在隱隱跳動著。

跟他比起來,番王顯然冷靜多了,不愧是個一國之君,深沉的眼神不懷好意地瞅著冷少

雲,「你都听到了是吧?」

「不錯,你就乖乖納命來吧!」冷少雲將手中的劍從劍鞘中抽出來,直指著他。

「沒那麼簡單。」番王陰笑著,吹了聲口哨,門外馬上聚集了眾多的士兵,他早就道事

情絕對是不可能瞞得了永遠,所以老早就作好準備,就算被冷少雲知道了,寡不敵眾,冷少

雲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哼!」冷少雲回頭掃了那群圍在門外的士兵,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他們救得了你的

命嗎?我勸你還是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了,他們是攔不了我的。」

「試試看就知道了。」番王說著按下旁邊的機關,身形已經遁入後面的暗門之中。

「你可惡!」看見番王身後出現一個暗門,冷少雲再追去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轉回頭殺

出一條路來,他不會放過那個賊人,絕不!

但是等到冷少雲追到外面時,才發現外面已經圍滿弓箭手在等著自己了,一見他出來,

就萬箭齊發,打算將他送下地獄去。

冷少雲一面揮著手中的劍避開那些箭,一面迅速往馬廄的方向移動,他人單力薄,壓根

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上天鷹堡將這個消息告訴少杰,然後再一起來報

這個深仇大恨,等到仇報完之後,他便會自行了斷,不會讓少杰難做人,因為自己已經不配

再回到中原。

「嗚!」當他終于跨上馬時,悶哼一聲,顧不得右大腿上那只箭所傳來的痛楚,駕馬往

中原的方向疾疾而行。

那枝箭不知道是哪一位箭術高手所發的,深深地陷入冷少雲的肉中,直抵著骨。

冷少雲忍著強烈的痛往天鷹堡急奔,途經溪流,他停下來將插在腿上的箭拔出,撕下衣

物將傷口綁緊,使它不再大量出血,他沒閑工夫去找大夫,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他

們冷家的滅門血恨,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可是他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以「海滄山」地勢之險要,非是普通人可以上得去的,其

他那些險峻的山路是還難不倒他,可是面對眼前這個說寬不寬、說窄非窄的谷壑,以他腳現

在的狀況看來,要躍過去是不太可能的,說不定還會摔得粉身碎骨,而這就不是他想要的結

果了,畢竟大仇未報,他尚需苟活在人間。

冷少雲站在谷前猶豫著,跳過去嘛,若是幸運著地,也會傷了腿的經脈而導致殘廢,而

且生機不到一半;不過去嘛,血海深仇又沒得報,這教他如何是好?

「朋友,切莫輕生。」一個年輕男子的聲從猶豫不決的他身邊響起。

冷少雲不由得轉過頭去看著來人,他器宇軒昂,卓然挺拔,看得出來有武功底子,尤其

是他泛著的淡淡冷意,更是有幾分少杰的味道,只是他渾身上下比少杰多了絲人氣,少杰除

了對救命恩人雷傲鷹還是懷著尊敬之意以外,對于其他人、事、物除非必要,根本說得上是

不理不睬了,自遇見少杰以來,見了少杰幾面之後,冷少雲甚至懷疑弟弟除了尚在呼吸外,

到底是為什麼理由而留在世間,少杰簡直已呈半封閉狀態了。

「我不是要輕生。」冷少雲的聲音里含著警戒,在不清楚對方是友是敵之前,是不可以

太過相信的,這是他才剛覺悟的道理,因為他已經錯了十五年。

「那你為何帶著腳傷在這懸崖邊徘徊不去呢?」他沒忽略他帶著血跡的右腿。

「我有要事必須上天鷹堡去,只是礙于腳傷,在考慮該不該過去。」冷少雲看得出他無

惡意,便有禮地淡淡回應。

男子瞄了一眼他的腳傷,「你千萬不可逞強,以你受傷的程度看來,恐怕早已傷及筋

骨,若是勉強跳過去的話,你的右腳大概要廢了,在下風棠,如不嫌棄,我可以幫你看

看。」風棠好言規勸,所謂醫者父母心,風棠不能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男子去送死,更何況自

己的目的地跟他一樣,所以風棠相信彼此不會是敵人。

「風棠?你總該不會是江南傲龍莊的副莊主風棠吧?」冷少雲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名字,

雖然他長年居于塞外,但對于中原武林局勢可一點也不含糊。

「正是在下,不知你尊姓大名,上天鷹堡有何要事?」雖然知道這是個人私事,風棠自

己不該過問這麼多,不過照他的傷勢看來,短時間內是上不了山的,如果他肯說的話,自己

上去時倒可以順便幫他個忙。

「唉!」冷少雲深嘆了口氣,「不瞞你說,我是十五年前被滅的閻烈莊所留下來的遺孤

冷少雲,而天鷹堡副堡主正是胞弟少杰,我已經查出滅門仇人是誰,正欲趕去告訴他這個消

息。」雖然明知對于第一次見面的人不可以盡信,但冷少雲心里就是有一股沖動想去相信

他,也罷,就再依著自己的直覺走一次吧!

「你是冷少雲?」風棠是有耳聞在當時轟動一時的滅門案,也很不齒那些人的行徑,竟

連奪一百二十多條人命,真是太可恨了。

「是啊,冷少雲,一個被人遺的名字,一個令中原人士深惡痛絕的名字。」冷少雲苦笑

地說。

風棠敏銳地察覺到冷少雲心中沉沉的哀痛,他用誠摯的語氣說︰「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請先跟我下山,拙荊正住在山下一間客棧里,讓我先替你療傷再作打算吧!」

「不,我必須先將這個消息告訴胞弟。」冷少雲堅決地搖搖頭,反正他也不打算再留戀

世間,就算腳廢了也無所謂。

風棠看出他的決心,不過可不容他這麼做,畢竟這種血性男兒如願腳廢了的話,就等于

他的江湖生涯畫下句點,那豈不太可惜了這麼一個好人才。

「冷兄也急欲復仇吧?!你想想看,如果你的腳廢了的話就不能親身去復仇,那這個擔

子就要全部壓在令弟身上,這是你所想見的嗎?」別的人說,對于說服人這檔子事,他風棠

可是一流的,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可不代表他不會說話。

「我」冷少雲呆立在那里,對啊!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如何?」風棠知道他已經有一點動搖了。

「好吧!」冷少雲嘆了口氣,接受他的提議。

他已經錯了十五年,至少在最後的復仇機頭他也要親自參與,如果再把這件事全都丟給

少杰去做的話,那他可就真的不配為人了。

※※※

「咦,你怎麼回來了?」李湘雪看到推門進來的風棠,奇怪地問。

自從她回宮去住了半年之後,性格竟然完全轉變,溫柔、听話的景象已不復見,愛玩、

整人功夫一流,連梁冰都遭她帶壞,害他差點被楚靖踹出傲龍莊,經由許毅凡的解說,才知

道原來她的同胞妹妹李湘雁「教導有方」的結果啊,這真是令風棠頭痛萬分,不知道李懷禎

會不會為此而感到愧疚,竟把她恬靜的氣質給害得一點不剩。

像這回,說好听點是要回宮探望她大哥李懷禎,而說穿了背後的真正目的是──要上天

鷹堡去玩,讓他有那麼一點後悔,當初為何要把李懷禎的另一個身分告訴她,只是如今再後

悔也來不及了,就如同他千千萬萬個後悔為何當初要讓她在宮中住那麼久,不早一點去把她

娶回來,導致她有那麼大的轉變,而再也找不回原來的她。

至于為何她肯乖乖地待在山腳下讓風棠獨自一個人上山,是因為她根本就上不去,所以

要風棠先上山去問問看有沒有其他通道,好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可以輕輕松松上山去

玩。

而原本風棠說實在的也是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待在客棧里,但拗于她的鬧功之厲害,只

好答應她了。

「這位朋友受傷了,所以我先把他送回來。」風棠邊說邊把冷少雲扶進去。

「受傷了?嚴不嚴重啊?」雖說李湘雪的性情已有非常大的轉變,但根深蒂固的善良可

沒消失。

「不算太嚴重,腿上受了點箭傷而已。」這話說得連風棠自個都聞得出酸味,雖然知道

很沒道理,但見到妻子如此心另一個男人,他就是忍不住要吃醋。

風棠將他原本綁在傷口上的衣物解開,把傷口清理乾淨,涂上了金創藥之後再重新用乾

淨的布條綁好,並對他說︰「幸虧箭上沒毒,因此這傷只要休息個幾天便無大礙,但千萬不

可以勉強要上山去。」

冷少雲悶不吭聲,但由他的神色看來有明顯的固執,堅持非要上山去不可。

見他這樣,風棠一手拍上他的肩,「冷兄,我知道你復仇心切,但你也得考慮到自己的

狀況,不然這樣好了,橫豎我也是要上天鷹堡去,拙荊在此沒人照應我也挺不放心的,你就

在此照應一下,我上山去替你傳達吧!」這不是藉口,風棠是真的擔心李湘雪的安危。

「這」冷少雲遲疑了下,想了想,發覺這無不也是個好主意,「好吧!」他現在的確是

不宜逞強,這條腿還得留著報仇用呢,頓了下,他接著問了風棠一個問題,「我有一個疑

問,既然風兄這麼擔心嫂夫人,為何不把她一起帶上山呢?」

看得出來風棠是發于內心真正地關心李湘雪,既然這樣,又怎會放心把她自己一個人丟

在山腳下?

「這是因為」風棠瞄了李湘雪一眼。

瞧見李湘雪正努力睜大眼楮瞪著他,里頭傳達著一個非常有力清晰的訊息,你敢說就給

我試試看!

沒辦法,這實在是太丟臉了!當你千方百計吵著要來天鷹堡,最後終于成功了,結果到

達目的地時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上不了山,那說有多沒面子就有多沒面子。

被老婆大人禁止說話,風棠只好用眼神表達他所想說的話。

可喜可賀的是冷少雲是個不算太笨的人,一點就通,他明了地點點頭,「喔,我明白

了!」想也是,她一個弱女子看起來一點功夫都不會,怎麼上得了「海滄山」呢?

「你明白什麼了?」李湘雪扯著他的袖子急問。

冷少雲听明地不置一辭,因為說出來可是會害了風棠的,這種缺德事他才不做。

倒是風棠看見她扯住冷少雲袖子的手後,醋火急速上升,他走過去抓下她的手,然後把

她拉進懷里,「他什麼都不明白,這樣總可以了吧?」他太清楚他這個娘子的自尊心強到什

麼程度。

李湘雪撇撇嘴掙月兌他,「騙人!」她才不信冷少雲會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看看他的臉上

多麼清楚地寫著───「我什麼都明白了」幾個大字,還當她那麼好騙啊?

「是真的。」冷少雲附和地點點頭,「我真的什麼都不明白。」由他帶笑的嘴角看得出

這話的真實性根本就不到一半,冷少雲隱藏了十五年之久的本性,由此時開始攢露頭角。

「好了,我先走了,冷兄你就在此暫候我的佳音吧!」風棠趕忙話說一說就順勢溜出房

門。

她的娘子是個「今日事,今日畢」主義的奉行者,因此只要過了今天大抵上都會沒事

的,要不然依她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再不溜的話,倒楣的可是他,他才不做那

種白痴事呢!

「風──棠!」李湘雪惱怒地瞪著那扇及時闔上,而把她的怒喝聲給擋回來的房門,巴

不得自己能多長雙翅膀,馬上飛出去把那個「落跑」的風棠給追回來,他真的是太───可

───惡───了!

※※※

風棠自認坦蕩蕩,上山當然不走旁徑,直直地順著大道一直往上走,因此警戒點一個也

沒踩到,再加上他的輕功在江南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所以直到天鷹堡門口才被人發現,

且他又不是來做賊的,當然不必要偷偷模模潛進去。

「站住,你有什麼事?」他被門外的守衛攔了下來,而守衛的問話含了一絲佩服,能無

聲無息地上山直到這里才被發現,想必身手一定不賴。

「在下有事找貴堡堡主,麻煩請通報。」風棠溫文地回答。

「我們堡主不在,你有事的話下次再來吧!」守衛見他的態度還算禮貌,語氣也就跟著

放緩。

「喔!」風棠明了地喔一聲,他不在堡里,想必是在宮中了,不過不在也無妨,冷嘯鷹

在就好了,反正自己同樣進得去,又不是不認識,「那你們副堡主呢?」

「副堡主?」守衛懷疑地看著眼前來人,不信以副堡主那種冷硬的處事態會有朋友好到

上山來找他。

連他們這些每天跟冷嘯鷹朝夕相處的下屬都恨不得能離他遠遠的,免得被他的超級底溫

給凍傷,怎麼還會有人來自討沒趣?除了堡主之外。副堡主那個人可是你跟他說十句話,他

才回你一句話的啊───至少在他們眼中是這樣。

「你進去跟他說傲龍莊風棠他就知道了。」

「傲龍莊?風棠?」守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顯然在衡量他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從他

不凡的氣度看來,就算是騙人的,但武功一定也不差,守衛可沒把握在場的幾位弟兄打得過

他,還是找副堡主出來處理比較恰當,「你等一下。」說完就走進去通報冷嘯鷹了。

風棠背著手優閑地在門外走過來蕩過去,打量起天鷹堡的一磚一石,不若傲龍莊的華

美,但凜人的氣範不在話下。

過了一會兒,冷嘯鷹踏著沉穩的腳步從堡內走了出來,臉上還是一成不變的冷,他走到

風棠面前停了下來,「堡主不在,有事?」連話也問得簡潔,絲毫不贅述。

他冷的程度令風棠咋舌,真不知道自己在遇到湘雪之前,有沒有也「生人勿近」到這種

地步,大概還差一大截吧?

「我本來是要來找大哥的沒錯,不過現在我要找的人是你。」風棠前進了幾步,走進大

門內,望著浩雲樓頂上那只大鷹。

「喔!」冷嘯鷹只是略微揚了揚眉,無聲地問。

「我想,你對冷少雲這個名字一定不陌生吧?」風棠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只大鷹,更掩不

住眼里那抹贊嘆,好個精細的雕工!他是不是該建議靖祥考慮一下要不要在傲龍莊屋頂上也

雕上一只龍?

「冷少雲?!」冷嘯鷹那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一會兒就恢復正常,這

麼多年來,他已經學會如何將心中所想的完完全全地藏在心里面,不讓它從臉上顯露出來,

過多的情感通常會成為自己暴露在外的弱點,「他怎麼了?」

他不是好好地在做著他的大將軍嗎?怎麼會跟風棠搭上線?

「他受傷了,現在正在山腳下那間客棧等你。」

「受傷了?」冷嘯鷹鎖起成本就不怎麼舒展的眉,誰有能力可以傷得了他?「他怎麼受

傷的,嚴不嚴重?」原本平靜的內心泛起了陣陣漣漪,有一點激動。

受傷的是他在世上可能僅存的惟一親人,雖然是敵人,但他終究不能不在意。

「傷得是不太嚴重,只不過要幾天不能過度走動,不然會傷及筋脈,至于是誰傷他的嘛

我想可能是你們的滅門仇人吧!他說他已經查出是誰了。」風棠將目光調回冷嘯鷹臉上,卻

驀然看到他額際隱隱浮現的烈焰標記,覺得有一點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滅門仇人?!你是說他查出了我們閻烈山莊的滅門仇人?」冷嘯鷹的聲音提高許多,

額際那朵烈焰也浮現得更加清楚,火紅得令人怵目驚心。

隨著烈焰標記的明顯,風棠的記憶也愈來愈清晰,他忽然想起師父掛在清靈洞內當擺飾

的那塊鏈牌,上面的火焰標記跟冷嘯鷹額上的一模一樣,隨後,風棠嘴角揚起了一抹神秘的

笑,他想,自己或許知道冷劍悠夫妻的下落了。

「他是這樣跟我說的沒錯,但真實情形我並不清楚,你自己下山去問他吧!他受了傷上

不了山。」風棠說完話之後又轉回頭,走出大門,「如果你肯見他的話就跟我來。」說完,

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相信如果冷嘯鷹肯見冷少雲的話,會自動跟上來的。

果然不出風棠所料,冷嘯鷹只是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就跟了上去,就算他割舍得了手足

之情,但滅門之仇總是要報的。

※※※

「少杰?」冷少雲端著手中的茶杯,驚喜地看著門外的冷嘯鷹,原本以為弟弟不會肯來

見自己,只會叫風棠回來傳話而已,沒想到他竟來了。

「你的傷怎麼樣子?」冷嘯鷹走了進去,冷冷的問話中含著只有冷少雲才听得出來的關

心。

「還好。」冷少雲淡淡地揚起了唇。

「到底是誰傷你的?」冷嘯鷹還是一貫的語氣,只是其中多了一絲怒氣和不解,他在鄰

國好好地做他的大將軍,就算知道了仇人是誰,也沒人敢放肆到進宮去行刺他,更何況冷嘯

鷹也不相信鄰國有人可以傷得了冷少雲,他在鄰國可算得上是個一等一的頂尖高手。

「哼!」冷少雲的笑容迅速隱去,眼中透著凶光,「是那個該死一千次的狗賊,也是滅

了山莊的人,我竟然還誓死替他效忠了這麼多年,我真是該死!」他猛然用力捏碎茶杯,血

絲一滴滴由他指縫間冒了出來。

「是他?!」冷嘯鷹額間的烈焰又開始轉紅,好似一團火在那里熊熊燃燒著,他由于平

時太過于冷靜,因此只要情緒一激動就會特別明顯;而冷少雲的只是淡淡地浮現在額際,會

讓冷少雲真正把火焰顯現出來的機會並不多。

「是他!」冷少雲放開了緊握的拳頭,赫然見到那一碎片一塊一塊刺在掌上,不過他壓

根沒去在意,「我很傻是吧!竟還替他賣命了這麼久,簡直是認賊做主。」冷少雲恨不得能

馬上一刀殺死自己,才不會悔恨交加得心一陣一陣地痛,那比死更難過。

「不是你的錯。」冷嘯鷹此時竟憎恨起自己笨拙的安慰技巧,大哥根本就沒有錯,換了

是他,他也會那樣做,畢竟在那種情形之下,只看得到表面的現實而看不到背後的事實,面

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能怎麼做?什麼都不能,能做的只有───報恩。

「不是我的錯?」冷少雲仰天苦笑了一聲,「哈!如果這只是一句不是我的錯就可以了

結的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我替那狗賊殺了那麼多我漢族同胞,我就是再死一百次也罪

無可赦!」他用那只受傷的手用力捶上桌子,本來已經停了的血又再次汩汩流出。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要先商討怎麼才可以殺了那個狗賊以報我們的滅門之

仇。」冷嘯鷹抓過他受傷的惠點住了止血穴,「先上天鷹堡吧!這里不是個談事情的好地

方。」

「他現在不能上山去,以他腿傷的狀況來說太勉強了。」門外的風棠端著一盆水走了進

來,準備幫冷少雲清理手上的傷口。

真是的,他是有自虐傾向不成?不然都那麼大一個人了,還那麼不會照顧自己,把自己

的手戳的一個洞一個洞的他也高興。

「我帶他從秘道走,不用經過那些天險。」冷嘯鷹走到門邊去,一對黑眸盯著緊拉著風

索衣服的後擺,一臉懼意地跟著走進來的李湘雪。真是的,她那是什麼表情?她又不會吃

人,干麼怕成這個樣子?她從第一次看到她時就是這種反應,這麼久了也沒看她有多大長進。

「真的?我也要去!」一直縮在風棠身後的李湘雪興奮地話了句,就是說嘛,她就知道

一定還有別的通部,老天爺不會這麼刻薄她,有那麼好玩的地方而不讓她上去玩。

她完全得了李湘雁的真傳──只要一興奮就會得意忘形,忘了自己處在什麼情形之下,

因此當冷嘯鷹那銳利的目光又飄過來時,她又趕緊噤聲地躲回風棠身後。

正在替冷少雲清理傷口的風棠見了她的舉動,好笑地嘆了口氣,「湘雪,他是個人。」

這個小妮子對冷嘯鷹的畏懼好像是有增無減,真不知道冷嘯鷹是用什麼方法才會讓她怕成這

個樣子,自己真該去向他討教幾招才對,以然自己都快壓不住她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他是人。」李湘雪撇撇嘴,沒好氣地扯了他束在腦後的頭發一下。

她這舉動讓風棠微皺了下眉,這丫頭,真是愈來愈大膽了,竟然欺負到他頭上來了,

「既然知道他是個人,你又何必怕他怕成這個樣子,他又不會吃了你。」他一面說話,手上

的動作還是沒停下來,迅速又俐落,不一會那些碎片就全部被清出來了。

「誰誰怕他了?」不愧是雙胞胎,連逞強也學得十成十,絲毫不差,但一見到冷嘯鷹那

幾乎完全結凍的冷眸,冒出頭的膽子又收了回去,這個人,難道都沒有人教他看人的基本禮

節嗎?用這種呃,可以凍死人的眼光看人,可是非常不禮貌的。

「不怕他你干麼躲?」風棠拿出了藥替冷少雲抹上去,然後再飛快地用乾淨的布條替他

包扎起來,交代他,「我說冷兄弟,別動不動就弄個傷痕上身,你以為藥不用錢的啊?」

冷少雲用他沒受傷的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就唇喝了一口,對他不甚真心的埋怨一笑置之。

「你——」李湘雪很想狠狠瞪風棠一眼,但因考量到站在他身後,她就算瞪凸了眼珠子

他也看不見,于是乾脆用拉的,她又大力地扯了他的頭發一下。

站在門邊的冷嘯鷹對他們夫妻間的打情罵悄沒有興趣,他在李懷禎與許筠尸身上早看夠

了,于是他微咳了聲,「既然包扎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吧?」他沒漏掉李湘雪那閃耀著「希

望之光」的汪汪大眼,暗嘆了一聲,「公主若不嫌棄,請也一起來吧!」她是李懷禎的妹

妹,這天鷹堡又是李懷禎的,沒什麼理由不讓她上去。

「少杰,」冷少雲叫住了轉身往門外走去的冷嘯鷹,「謝謝你。」雖然弟弟還是沒叫他

大哥,不過也夠了,只要少杰還肯認他、跟他說話,他就很欣慰了。

冷嘯鷹的腳步明顯地僵了僵,不過沒有回頭,「走吧!」

風棠看著他們兩個,知道現在並不是告訴他們實話的好時機,不然冷少雲一定又會拖著

腳傷跑到江南去,而且他也還沒告訴師父這件事,如果貿然跑去,不被轟出來才怪,或許過

一陣子再說吧!

不過得在他們報仇之前,不然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倆沖進敵營去自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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