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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欲悍將 第九章

晏翎不知道自己何時來到房間門口,在無聲的哭了一會,她的靈魂像被掏空似的感到空虛、冷寒,直等到意識緩緩清醒,她才發現自己已然站在房間門外。值得慶幸的是,幫內的弟兄都尚未起來活動,否則她這副狼狽、懦弱的模樣若給瞧了去,她還真不曉得自己該拿什麼借口做為搪塞。

拖著突然覺得無力疲乏的身軀,她緩緩旋開房間門把,無神的眼光在看清室內落地窗前佇立的高大身影路易斯,她頓時傻眼的震在原地,她、她可是眼花?

「你哭了?」在听聞開門聲,路易斯緩緩轉過身,卻叫她紅腫的雙眼給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他兩、三個健步來到她面前,難以置信的眼光凝視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我……」晏翎一震,從乍見他的驚詫中頓感窘迫的別過臉,難過的心情全因他撞見她哭泣的模樣變得有些惱羞成怒,她不悅地斥道︰「不用你管,你來這里做什麼?你難道忘記我們是敵人……」

「不再是了,告訴我,是我讓你哭泣嗎?」路易斯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伸手扳過她的臉面向他,在他破天荒的從天王身上撈到一個好機會,盡避這個機會只有50%的成功率,但比起先前的0%,無疑是喜從天降。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怎麼會為了我的敵人哭泣。」晏翎受不了的伸手拍掉他狂妄又放肆的手掌,不懂為何他一句話,就能令自己改變心情,雖然沒有變得更好,可也沒先前那般遭糕透頂就是。

「就跟你說我們不是了,所以不準你再用這種態度對我。別忘了你要當我的女人。」路易斯干脆將她攬入懷里,嗅聞著她頸項所散發土淡淡的古龍水香味。噢!他討厭這該死的男人味道,等逃過死劫後,他第一個要做的,就是不準她再使用男人的任何東西,包括施打那該死的男性激素。女人還是得像個女人,況且長期施打,可是會影響人的壽命呀,而他亦不許她再半男不女的。

「啊——你、你在做什麼?放開我,誰準你對我這麼放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晏翎猝不及防下被他抱個正著,想要掙開他的蠻力,精力充沛時的她就辦不到,更何況此刻她身心俱疲。

「晏翎,我這不叫放肆,這叫寵愛,放肆和寵愛是不一樣,請你弄清楚。再說我若真要對你放肆,可不是就這樣抱一抱而已。」路易斯一不做二不休的抱起她,往大床方向走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取得共識,你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里,難道天王又要你來殺我是不是?」身子整個偎在他懷中,那令人眷戀的溫暖,讓空虛的心靈幾乎抵擋不住。晏翎嘗試著抗拒,卻發現自己只想沉淪在他的懷抱中……

這是不對的,距他們分開還不到三個小時,而臨走之際的話語言猶在耳,他的記憶力不可能差到這等痴呆的地步,那他的出現不是好笑至極。但她卻發覺自己的心,竟比先前還要來的渴望他,這是為什麼?

面對文天岳的痴情,她只覺得滿身罪惡無力承受,可面對他的霸道索愛,她的心竟無力招架。只是這對文天岳來說將情何以堪?既然今世她負定了他們,她亦不能傾情于他,否則她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心?

「正好相反,這回我是來保護你的。」路易斯抱著她在柔軟的大床上坐下,一手已不安分地玩起她削得極短的烏發。唉!不曉得她若蓄起長發會是何等風情?話說回來,短發的她就俊俏得令他著迷,一旦留起長發,怕不傾倒眾生……不成,她的美麗只有他能獨享,他絕不許有人覬覦他的女人,特別是那個文天岳。

「什麼?」晏翎一呆,隨即反應過來的再度拍掉他輕浮的大手。

「哎哎,輕點嘛,別忘了你是女人耶。」路易斯沒防範,這回被結結實實地拍個正著,他頓時苦著一張臉哇哇叫。

「路易斯,請你放尊重一點,還有請你把話說清楚,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晏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他這吊兒郎當、輕佻的模樣,哪里像是天殺盟的首席殺手天將。不知情的人,只會認為他路易斯是個登徒子。還是卸去天將的面具,這才是他真正的德性?

「唉,你為何總是這麼認真呢?放輕松一點,說不定我們兩個再也看不見明日的朝陽。」路易斯無奈地嘆口氣,相信這世上沒人比他還了解天王的身手有多深不可測,相對的,這世上若有人能跟天王一較長短,除了他,恐怕亦找不出第二人。因為他太了解他,就如同他了解他是一樣的道理。

「你如果能正經一點,又怎知我不會輕松一點呢?」晏翎諷刺地挖苦道,因為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的來意,所以這教她如何輕松的起來?

「你……呵呵,還是這麼伶牙俐齒,不過這才是我路易斯喜歡的女人。」他不識相的手又不知死活地偷捏她臉頰一把。

「嘎」晏翎驚抽口冷氣,他、他、他壓根沒將她的話給听進去,手肘子一拐,滿意的听見他悶哼一聲。

「你真狠心。」路易斯哀怨的抽回手捂著小骯搓揉,雖然他小骯肌肉累實,可她這一拐子,還真是疼哪。

「路易斯,你可以開始正經一點的說明來意了嗎?不然我這里不歡迎你。還有請你記住一件事,我晏翎不是什麼人的女人,我就是我。」晏翎沒好氣地瞄他一眼,誰叫他要輕薄她,這一拐子只是剛好而已。

「你對文天岳也這麼狠嗎?我想一定沒有,不然你就不會為他難過的落淚。」路易斯有些哀怨地看著她,不過這回他的雙手很安分地待在應該待著的地方,不敢亂來。

晏翎身子頓時一僵,一提到文天岳,她的心整個揪成一團,「你別自以為是,如果你只是來跟我說這些廢話,那請你走吧。」她推開他站起身,然後冷冷地撂下話。

「被我說中亦犯不著拿我出氣,你明明在意他的,不是嗎?只可惜你愛上的人是我,所以才會因為無法回應他的愛而感到愧疚難過,我是否又說中了呢?」將她的反應一一看在眼里,路易斯憐惜地搖搖頭,盡避他的心為她愛著他的事實雀躍不已,可一想到文天岳,他的心亦不禁跟著沉重起來。

「住口,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妄下斷語?」為什麼他們都能準確地說中她的心情,晏翎簡直無法承受的叫道,為什麼他們都遠比她看得透徹,她才是當事人呀,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晏翎呀晏翎,到現在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或許你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只要憑著我對你的了解和感覺,我就可以猜到十之八九;而文天岳雖然愛你,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你並不愛他。事實上,你比我們每一個人還要來得清楚,只是你選擇逃避,所以這成為你心情的盲點,所以你若也想逃避我的愛,我是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因為你早已可笑的給自己的愛情判了終身監禁。」路易斯心疼的輕喟一聲,看著他愛的人陷入情感的泥淖難以月兌身,他的心情亦能好到哪兒去?可今日不點醒她,她永遠無法從自身的枷鎖中破牢而出。

「是,我是給自己的愛情判了終身監禁,那又如何?反正像我這種無心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愛情。」如遭電殛般,晏翎整個人震在原地,恍然大悟的心像被撕去一層保護膜,脆弱得再也無法保護自己,她頓感頹然無力地攤坐在床上。

「你真的無心嗎?你若真的無心,就不會感覺到痛苦、愧疚。一個冷血的人,除了自己,是不會有多余的想法和情緒。你哭是因為你覺得對不起文天岳,因為窮你一生都無法接受他的愛,這才是讓你深深覺得對不起他的地方。成熟一點吧,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情感,你舉棋不定的態度才會真正的刺傷到他。」他在等,等著她看清自我,等著她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他相信她一定不會令他失望,不然她就不是那個讓他心動的晏翎。

「我……」晏翎一怔,在迎上他翡翠綠眸那柔情似水的光彩,有股暖流緩緩從心底涌出,溫暖她被電極得幾乎麻痹的神智和身軀。

「看清楚了嗎,看清楚就該要和我一起並肩做戰的時候了。」路易斯對著她微笑,他就知道她不會令他失望,雖然他的感覺像等了一世紀般的久,但還是等到她的眼光主動看向他那就夠了。

「我是愛上你,但那並不會改變什麼。你還是你,而我還是原來的我,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晏翎無力地扯動一絲嘴角。是的,她是明明白白的看清楚自己的心,同時亦明白的看清楚自己的立場,總之他們兩個是不會有任何結果,沒有美麗的花朵,怎能結出幸福的果實……

「你錯了,一旦開始就回不到最初,你心里有數,我亦心知肚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如何安然地度過這剩下的二十二小時,否則一切都是空談。」路易斯很不以為然地一聳肩,好不容易才逼她正視自己的心,他絕不容許他們之間又退回到原點。

「什麼意思?」晏翎皺起了眉頭,他說話好生奇怪,不是看不見明日的朝陽,就是剩下二十二小時,若是意指她一人倒不顯得奇怪,偏他口口聲聲都是「他們」,這豈不顯得詭異?

「天王重新設下游戲規則,你是他的獵物,而我則是保護你不受他狩獵,在一天之內,不然整個竹林幫跟著陪葬,當然我們兩個也跟著完蛋。」路易斯臉色一整,正經八百的說明來意。

「你說什麼?」晏翎整個人呆住了,她簡直無法相信耳中所听見的話語,她竟然成為天王的獵物,這是什麼跟什麼?話說回來,她是否該覺得很榮幸,竟然能讓殺手界的帝王親自出馬來獵殺她這一小小幫派之主。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她簡直被他給弄糊涂了。

「怎麼,你沒听清楚?好吧,那我再說一遍,天王……」

「你不用說了,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種局面?為什麼我會變成天王的獵物?你是天王的下屬,為什麼又會變成我的保護者?為什麼竹林幫要跟著陪葬?為什麼你也會跟著完蛋?你給我說清楚一點。」晏翎焦急地打斷他的話,她並非沒听清楚,她只是不懂情況為何會急轉直下?

路易斯錯愕地看著她,隨即有趣的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晏翎被他笑得一頭霧水。

「沒什麼,只是這麼多個為什麼,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呢?」路易斯輕笑地說。上帝呀!他還真不曉得他的女人腦袋里竟然會有這麼多個為什麼?听得他都想要跟著問為什麼了。

「全部。」晏翎可沒他那麼好心情,一想到天王要毀掉竹林幫,她就快要急死了。

「事情很簡單,惹怒天王的人沒有一個能不付出代價,至于天王為何要親自出馬,是因為他知道我愛上你的緣故,所以……」路易斯聳聳肩,天王那陰晴不定又善于記仇的性子,實在有欠王者風範,他若能僥幸不死,非找個機會好好數落他不可,而若要讓他跳腳,那自是得從岳鎍身上下手。

「原來就是你害的。」晏翎一听不禁氣急敗壞的瞪著他,她的生死從未看在眼中,可因此而牽連于竹林幫的安危,她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冷靜看待;而一想到他就是罪魁禍首,她能不氣嗎?她簡直是火大了。

「什麼?這怎麼能怪我,他要我殺你,我當然做不到,因為我愛你……」路易斯瞪大眼楮,一副受到嚴重打擊的神情很是哀怨地瞅著她看,他完全是因為愛她才下不了手,她怎能怪他?

「好了,你少惡心,我現在沒那心情听你油嘴滑舌,竹林幫不能在我手中毀滅,否則我做鬼都不原諒你。」晏翎才不吃他那一套的斥道,她快急死了,他還有那閑情耍嘴皮子,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這麼嚴重!你竟然連做鬼都不原諒我。」路易斯肩膀一垮。

「路易斯——」他還在玩,晏翎提高音量、拉長音調說。

「晏翎,我們都快死了,你還是不能放輕松一點?唉!我敢說你以前的日子一定過得很無趣……好、好,別瞪我,我說就是。」路易斯苦著一張臉,在接受到她一記凌厲的白眼,他舉起雙手投降。唉!他都忘了她不是一般普通的女人,特別是攸關于竹林幫,她就會變成男兒身的晏翎。

「若照你的說法,我想我們已剩下不到二十二小時。」晏翎已是心急如焚,她冷冷地提醒他。

「正確的說法是剩下二十一個小時又二十二分鐘。不過你不用著急,天王說要毀掉竹林幫,以他目前心急著要離開台灣的情況下,他唯一的作法就是殺掉竹林幫主要靈魂人物,這樣竹林幫等于不攻自破,而竹林幫的主要靈魂人物,就是你、文天岳和羅孝青,其余的堂主光是應付別的幫派侵略,就難以自保。」

「不錯,現今的堂主都是才剛擔當大任、羽翼未豐,因為三年前為了不讓竹林幫被其它幫派給並吞,幫內菁英盡損,如果天王真的殺掉我、天岳和羅長老,竹林幫的確是不攻自破。」晏翎臉色一沉,原以為沒有人比她還要了解現今竹林幫的實力,孰料天殺盟卻知道得一清二楚,若天王真有心,竹林幫早已滅亡。

心頭一顫,她頓時有股無力的感覺,如果她早早看清楚自己的實力,威武就無須白白送死。是她的錯,一听到因紫筠的消息,她就被復仇給蒙蔽了心智,如果當時她可以冷靜理智的分析一下情況,或許今日就不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你也不用如此消沉,竹林幫並非完全沒有勝算。因為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即使是天王亦不能例外。」路易斯皺起眉頭,他不喜歡看她如此消沉。

「弱點?你認為我們有幾分的勝算。」

「如果是你,恐怕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可加上我就不一樣,最起碼有五成的把握;反正只要保住你的命,竹林幫就不至于滅亡,我曉得這一點,天王一定也曉得,所以我若是他……」路易斯若有所思地猛然頓口。

「你若是他會怎麼做?」晏翎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

「我們彼此太了解,所以我猜得到他的行動,他一定也想到了,因為我若是他,我不會找你先下手,我會——」在迎上她慌張失措的眼眸,路易斯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覺。

「天岳,他會先找文天岳下手對不對?」不等路易斯說完,晏翎似了悟的驚叫出聲。為什麼會是文天岳,若竹林幫真要有人付出代價,那第一個該死的人應該是她才是。

「羅孝青老了,先殺他有失天王王者的氣度,而你又有我的保護,若是我,當然也會挑文天岳下手好來牽制你,這樣一石二鳥之計,是天王慣用的手法,現在……文天岳恐怕已落入天王手中。」路易斯喟然輕嘆。

「什麼?可是天岳回房歇息,怎麼可能已落入天王手中。」晏翎錯愕地抬頭。

「只要是天殺盟的殺手,都能輕易進入竹林幫,更遑論是天王。」

晏翎震住了!

路易斯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竹林幫如入無人之地,更遑論是讓殺手界聞風喪膽的天王。這麼說來,文天岳真的極有可能已遭毒手……

「看來我們現在是處于挨打的份,在天王下一步動作沒開始前,我們除了等待,是別無它法。」路易斯無奈地將身子往後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感覺那舒服的觸感包圍住自己。適才他一心急著見到晏翎,卻忽略掉這個嚴重的疏失,但誰叫他在意的人只有晏翎,竹林幫是存是亡干他何事,不過這個想法可不能叫她知曉,否則她鐵定做鬼都不會原諒他。

說更明確一點,其實他一點都不在意文天岳的死活,甚至還希望竹林幫就這麼完蛋,因為如此一來,他才可以更正擁有她的全部,不然她滿腦子就是責任道義的,何時他才能在她心中佔有首席之位?

「等待?不,我不能束手待斃,我必須救出天岳,我欠他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因我而死。路易斯,你幫幫我,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救出他,你說你很了解天王的,不是嗎?」一想到文天岳命在旦夕,晏翎就失去冷靜地亂了分寸。

拉著路易斯的手,因焦急而使力地緊緊抓住,她近乎是絕望的看著他,如果現在還有誰能安然救出文天岳,除了他是不做第二人想。

「我是很了解天王,可是我想得到的,他一定也會想到,只是我在意的人只有你,別人的死活我管不著,也不想去管。」她抓得他是如此用力,緊握成拳的手因過于用力而浮出青筋,路易斯不禁皺起眉頭,他明白她對文天岳的情感!就是因為太明白,他的心頭就會竄出不安的感覺,而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感覺。

「我求求你,只要可以救出天岳,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晏翎心慌了,這一生她對文天岳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住他的生命,現在她難道連這唯一的事情都做不到嗎?虧她還是竹林幫少幫主,天曉得在天殺盟面前,竹林幫竟只有待人宰割的份。

路易斯一震,「晏翎,你開出一個很令人心動的條件,如果我能救出文天岳,你當真什麼都可以答應我?假若我要你放棄竹林幫少幫主之位,然後心甘情願當我的女人,這樣的條件你真的可以答應嗎?」他心動了,盡避這個任務非常棘手,但代價卻是他夢寐以求的。他愛她,可是卻有太多的包袱和阻礙橫阻在他們之間,如今……

晏翎心頭一震,他明知道要她放棄竹林幫少幫主之位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可在想到文天岳,她卻發現自己什麼都顧不得,只要能保全他,她什麼都可以答應。一咬牙,她堅定地點點頭︰「只要可以救出天岳,我就放棄竹林幫少幫主之位。可是迎救過程,你必須讓我也參與。」

「可以,不過你得想清楚,一旦口頭合約成立,就不容你反悔,否則我會親手毀掉整個竹林幫。」路易斯深深地看她一眼,唇邊掠過一抹冷然的笑容,這樣的條件他如何能不心動。

「成交,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晏翎不再逃避地正視著他的眼眸。

「銀河璇宮俱樂部毀了,你想天王會怎麼做呢?」路易斯揚起嘴角一笑。

晏翎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的回道︰「風華絕代夜總會嗎?」

「呵呵……smartgirl。」路易斯對她溫柔的笑漾了嘴角。

010

白日的風華絕代夜總會,大門前是一片寂寥。不同于夜晚的霓虹閃爍、熱鬧喧嘩,此刻顯得異常的冷清。而從疾駛而來的賓土房車中走下的晏翎和路易斯,兩人幾乎是一下車就可以嗅聞到空氣中飄浮著不安定的氛圍。

晏翎臉色一變,手就要探向放在西裝褲袋的鑰匙,路易斯卻按住了她的手,並朝她搖搖頭。

「路易斯,你……」

「噓——別說話,跟我來。」路易靳壓低聲音朝她比個手勢,身子就往建築物後的安全防火梯快步走去。

晏翎只得噤聲尾隨在他身後,看著他身手俐落的攀上防火梯,接著以極快的速度往上翻躍,她亦二話不說的跟著往上攀爬,直到爬上建築物屋頂,他在一通氣窗口停下,她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有什麼問題嗎?」看著路易斯不斷地察看通氣窗口卻遲遲沒有行動,晏翎忍不住低聲問道。以她目測判斷,壓根瞧不出絲毫端倪,但他既是天殺盟的首席殺手,這眼力和判斷力,自是比她要來的高段許多。

「不是有什麼問題,而是問題大了。晏翎,你真的想要救回文天岳嗎?」路易斯臉色凝重的抬起頭,情況比他估計的還要來得危險,因為他著實沒想到天王會布下這一局。

「當然,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晏翎不解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何來到目的地卻還這麼問她,事情似乎有點奇怪。

「是!可是現在我不能帶你一起行動。」路易斯緩緩站起身,他早該知道她會這麼說,不是嗎?

「為什麼?」晏翎完全不能接受的問道。

「因為你會拖累我。」路易斯一挑眉,如果他單獨行動還有成功的機會,可若帶著她——她的存在只會妨礙到他救人的時機。

「你——」

「抱歉,如果我這麼說傷了你的心,我還是得實話實說,因為連我都沒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我無法分心去照顧你。」

「我不需要你分心照顧我,我可以照顧自己。」晏翎為之氣結的說。她的能力從來不曾被人貶低至此,或許她是比不上他,但絕不至于落到無法自保的地步。

「別說孩子氣的話,你連里面的狀況是什麼都不清楚,你去只會白白送死。」路易斯好笑地嗤之以鼻,他實在不想說得如此明白,可為了保住她的小命,他絕不允許她影響到他救援的行動。

「就算只會白白送死,我都一定要去。你若怕死可以別答應我的請求。總之就算是天塌下來,都不能阻止我的決定。」晏翎冷冷地撂下話,不容分說的看著他。

「你——」路易斯氣得說不出話。

「路易斯,我會很小心不拖累你的行動,求求你答應吧。」她知道他很生氣,可她真的很想親眼看見文天岳安然月兌困,而非坐在一旁等待。晏翎近乎是哀求的望著他。

「你要我怎麼答應,風華絕代夜總會里布滿了炸藥,而引信我敢說就裝在文天岳身上。連我都沒有把握天王在他身上裝的是何種炸藥,你知道嗎?」路易斯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偏……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了。」晏翎一震,敢情他是因為如此才不願讓她跟隨,天可憐見,若生命中失去了他們,那她活在世上亦了無生趣。

「你胡說什麼,別忘了你還有竹林幫。」路易斯心一顫,隨即硬著心腸提醒她。

「不,既然無法和你在一起,若能死在一起亦是我的福氣,而我也算還了天岳的情債。你若想拋下我一人獨活,那我這輩子和下下下輩子永遠永遠都不原諒你,路易斯,你給我听清楚,我是說你若敢拋下我去死,我非旦生生世世不原諒你,我還要詛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你听清楚了嗎?」晏翎溫柔的握住他的手,她若再不明了他的心意,她就是個笨蛋,所以她終于曉得自己該怎麼做了。

「你——」路易斯一怔,迎上她深情的眼眸,他的心悸動不已,她終于接受他了嗎?她終于接受他的愛……

「別跟我裝傻,你到底听進去了沒有?」她用手指戳戳他的胸口。

「晏翎,我听進去了,難怪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你居然要詛咒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真是太狠心了。」路易斯瑟縮一子,她的手指戳得他還真有點痛咧。

「好了,別玩了,既然你說炸藥引信裝在天岳的身上,那我們就快進去吧。」晏翎抽回手,無法相信這個時候她竟然覺得胸中不再沉重的幾乎無法喘息,畢竟她該做的都做了,此生已無怨無悔。

「你真的不後悔嗎?」路易斯有些遲疑,明知前去可能是死路一條,她卻為情為義無所畏懼,這樣一個不平凡的奇女子,教他如何能不愛她?

「我愛你,現在不告訴你我的心意,我會後悔。」晏翎深情地望著他,雖然感覺很是羞窘,但說完卻覺得心情非常輕松。

「我也愛你,既然不會後悔,那我們就走吧。」路易斯握住她的手,迎上她的眼光變得柔情似水。

「嗯。」

☆☆☆

晏翎和路易斯從通氣口進入風華絕代夜總會,一路直奔向辦公室,甫打開辦公室的房門,就看見文天岳被五花大綁在長沙發上,身上掛著觸目驚心的炸藥和六個定時器。

同時刻已然清醒過來的文天岳,在看見晏翎和路游的身影,他的心髒幾乎嚇得快要停止跳動。他當然明白自身處于何種狀況,偏口中塞住異物,他的嘴巴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響。

晏翎一看見文天岳的模樣,在路易斯還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沖到他身旁,看著他痛苦得想要說話,她想也未想,就抽掉他口中塞住的異物。

「晏翎,不可……」當路易斯察覺到她的舉動卻為時已晚,就在晏翎抽開文天岳口中的物體時,他身上連鎖的定時器中的一個開始啟動。他低咒一聲,然後忙不迭地動手拆起五個尚未亮起紅燈的定時器。

「晏翎,你快走,不用管我。」在看見身上亮起紅燈的定時器設定在三分鐘,文天岳頓時心急若狂的叫道,他死不足惜,卻無法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為救他而死在他面前。

晏翎不理會文天岳的叫喊,她只是專心的拆開他身上的繩結。

「路游,你快帶晏翎走,因為我腳受了傷壓根走不了,我把晏翎交給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帶給她幸福,沒有時間了,你們別管我,快走吧,一見晏翎壓根不理會他,文天岳只得把焦急的眼光投向路游,因為晏翎不肯走還有原因,可路游犯不著為了他而賠掉性命,是不?

可怎知路游也沒理他,他只是專心地拆除著手上連著引信的定時器。

「路游,別拆了,炸彈就要引爆了,你快帶晏翎逃走,我死了沒關系,可是你們還有美好的未來,我知道晏翎愛你,她……」怎麼回事?,文天岳有些愣然,晏翎想陪他一起死,難不成連路游也想要一塊兒陪葬嗎?

「喂,文天岳,你很吵,能不能閉嘴,別妨礙我的工作好不好?」路易斯惡狠狠地斥道,沒見過這麼聒噪的男人,虧他還是竹林幫的智謀師,竟然這麼沉不住氣。

文天岳被喝斥的一愣一愣,尚未反應過來,耳邊已听聞晏翎松了口氣的輕笑聲。

「晏翎?」他錯愕地掉轉頭看她,才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獲得自由,只是身上掛滿著炸藥和定時器,他還是不能動彈就是。

「天岳,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在這里,路易斯,情況如何?」晏翎微笑地看著文天岳,然後目光才轉向仍專心折著定時器的路易斯。

「我們該慶幸天王第一個炸彈不是裝在辦公室里,看來他對我倒是挺手下留情。只可惜第一個炸彈爆炸之後,跟著第二個就會啟動,時間只會愈來愈短而沒有拆除的機會,唯一逃命的方法,就是天岳兄得抱著炸藥一起跑,如果能跑出‘風華絕代’,這定時器就會作廢,我們的小命就能保住。」路易斯一拆開定時器,看見里頭的電子線路,他皺起眉頭。

早該想到天王會玩這種花樣,只是他本以為這回他會成熟一點,結果他還是在耍玩著他們。在定時的有限時間內逃出風華絕代夜總會,他們就能逃過死劫,若逃不過,就只有兩眼開開、準備投胎去也。

「什麼意思?」晏翎和文天岳不解地看著他。

「沒時間了,我來背他跑,如果可以,逃到外面再說吧。」路易斯不再浪費時間的將文天岳給背在身後。「喂,你給我小心抱好炸藥,否則若踫撞到,我們可就真的一個都別想活。」

「我知道了。」文天岳一震,不再抗拒地配合他的指示。

「晏翎,听好,我們只有一分半鐘的時間跑到大門口,現在快跑。」路易斯再次的提醒她,然後催促地說道。他背著文天岳快若疾風的往辦公室外跑去,因為他們不能再浪費每一分每一秒。

在他的提醒下,晏翎拔腿就跑,文天岳身上的定時器秒鐘滴滴答答的響著,在暗靜伸手不見五指的建築物內,盡可能的往大門口跑去,所幸她對風華絕代夜總會的地理位置相當熟悉,即使是閉著雙眼,亦能準確的朝目的地前進。

路易斯可就沒這麼輕松,身上背著一個人,要在限時內跑到大門口對他來說不是問題,可要他完全閃過不甚熟悉的物品擺放位置,就有些困難;特別是文天岳身上的炸藥,個個是液體結晶壓根踫撞不得,他盡可能的就目力所極,閃躲過物品朝目的地跑去。

眼看大門就在眼前,晏翎欣喜的打開門,等候著路易斯和文天岳和她一起會合逃出大門口;當他們如預期的出現眼前,她正慶幸三人的幸運,驀然玄關處傳來一聲轟天巨響,路易斯和文天岳當場被炸藥迸出的火花給波及到,兩人悶哼一聲,路易斯緊緊地咬住牙不讓自己奔跑的速度有絲毫減緩,可身後的文天岳,卻痛得撐不住身子,自路易斯背上滑落——

但听「踫」的一聲,文天岳身上的炸藥因撞擊到地面而燃起火花,朝炸藥引信燒去。

路易斯震在原地,隨即反應過來的立刻用雙手捏住炸藥的火苗,不讓它向上竄燒而引爆他身上所有的炸藥,因為一旦引爆,他們三個全要死在這里,就在這轉頭準備叫晏翎快逃的同時,晏翎卻朝他們跑了過來。

「路游,帶她走,我求求你。」

「不,晏翎不會答應。」路易斯搖搖頭。

「你難道真要我們三個人都死在這里嗎?我注定是逃不掉,可你和她不一樣,我知道她的心意已經夠了,你們沒理由陪我一起死。」

「不,天岳,我說過要死就一起死。」甫跑到他們身邊就听見文天岳的話,晏翎堅定的聲明。

「晏翎,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文天岳冷冷地斥道,然後伸手推開摔不及防的路游,雙手立刻取代他先前的動作。

「我……」

「晏翎,一直以來都是我听你的,這回你就听我的,好嗎?」

「天岳,可是……」

「別讓我死不瞑目,更別讓我做個罪人,我真的不想恨你,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想在死之前才來恨你。如果你真的是想補償,那就為我好好地活著。」忍受著火苗燃燒掌心的炙熱灼痛,文天岳痛得冷汗直流,可晏翎不走,他死都要撐到最後一刻。

「天岳,我不能……」晏翎別過臉去,叫她眼睜睜地看他死去,她真的做不到。

「路游,這回我是真心的把晏翎交給你,請給她幸福,因為我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求求你帶她走吧。」文天岳只得把目光哀求地看向路游。

「我……」路易斯動容得說不出話來。

「求求你!」

「我答應你。」路易斯不忍地轉過臉,他很明白他的心情,因為晏翎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文天岳死去,文夭岳亦何嘗不是這樣的感受。

「不,路易斯,你答應我的。」晏翎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路易斯該明白她的,不是嗎?

「對不起,晏翎,你就當我毀約吧。」路易斯無奈地伸手抓住她,使勁將她拉著往大門口跑去。

「路游,謝謝你。」文天岳對著兩人漸去漸遠的背影輕聲說出生平最後一句話。

「不,我不走,你不能這麼對我……」晏翎掙扎著,無奈她的力氣壓根就比不上他,她就這麼被路易斯給強行拖出風華絕代夜總會。

☆☆☆

當兩人一走出「風華絕代」,身後即傳來「踫」的一聲轟天巨響。

「不——」晏翎心神俱裂的嘶吼出聲,眼光呆望著因爆炸而不斷竄出火焰的建築物。

「晏翎……」路易斯不忍地看著她近乎呆滯的看著身後火焰熊熊的建築物,此時此刻是此情此景,他亦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在背後看著她。

「路易斯。」晏翎在听聞那聲輕喚,她緩緩旋轉過身。

「你還好吧?」路易斯心疼的看著她空洞的眼眸,他知道失去好友的感覺並不好受,只是他如何對一個深情的男人說不,那對他更是太殘忍,故她若要恨,就恨他吧。

「路易斯,你回天殺盟去吧,我們的口頭合約已不成立了。」晏翎俊美卻略帶蒼白的臉龐,唇邊漾起一抹清冷的笑容,那笑容淒楚得令人好生憐惜。

一個完美的結束,亦是最後的休止符,從乍見之初到終結,火焰炙熱的光芒仿佛能照亮她黑暗的靈魂。夠了,真是夠了,她這一生……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出,從未自由過的靈魂,或許死亡才能帶給她真正的自由和解月兌。待到來世,只求做個擁有自我主張和自我生活的靈魂,如此一來,她應該可以活得自在點。

「什麼?!」路易斯怔了一下,在看見她失神的瞳孔中那抹絕望的神采,他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好不容易從爆炸現場大難不死的逃過一劫,他寧願她恨他、怪他或罵他,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該是眼前這副心灰意冷的模樣。

他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覺,一股極度極度不安的感覺,甚至可以解讀說是不祥的感覺,一股來自心底深處所竄升的寒意,在他們終于可以相愛的情況下,他不容許幸福的未來有任何的變數,他不安地伸出手。

「路易斯,再見了,請記得我永遠愛你。」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晏翎輕輕從唇瓣間吐出話語。這一生能擁有他的愛,夠了,她黑暗的靈魂背負著情義的枷鎖,對威武、文天岳的痴愛忠誠,除了她的生命,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拿什麼去償還。

怕是還不完這滿身情債,她何其有幸又是何德何能?這一生得愛如此,該是她為愛付出的時刻,雙手沾染的血腥,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而這樣的生活若無意外,一生怕是如此終了了。

被了,真是。

「晏翎,你要做什麼?」路易斯一震,身動的同時,她早已先他一步的往仍不時傳來爆炸聲響的火場狂奔而去,那淒美的姿態讓他心神俱裂,她想死,她竟然想死,天呀!他不許、他不許!

他膽戰心驚的拔腿追上前去,就怕來不及,那他活在世上還有何意義?

一雙大手驀然按住路易斯的肩膀,他奔跑的身軀就硬生生地被中途攔截住,他眼睜睜地看著晏翎奔入火場中,眼睜睜地看著她被火焰吞噬……

他像中邪似地突然發狂大叫,不能接受的看著在她進入火場後,緊接著又一轟天巨響。「不——放開我,嚴逸琛,我要去救她——她不可以死,我不準她死——晏翎——」

「路易斯,你該知道進去也只是死路一條,天王設下的定時炸彈,你能在爆炸前安全逃出已屬難得,再說是她自己選擇了滅亡,是她先放棄了你的愛,你何苦為她白白犧牲生命,天王正等著你回去覆命呢。」嚴逸琛緊緊地抓住他,深怕一松手,他就會像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不,你不懂,你根本不會明白,我和她可以及時逃出是有原因的,而她沖入火場並非放棄我的愛,她只是不想去欠一個難以償還的恩情,所以她才拿她的命去還……」路易斯瘋狂的低吼,無法相信上一秒他才為擁有而欣喜,下一秒卻為失去而心碎。

這就是愛嗎?為何總在失去後才感覺如此深刻銘心,為什麼?

「是嗎?那我真是不懂了。但既然這是她的選擇,你更該為她好好活著,不是嗎?」嚴逸琛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哀傷的神情。這就是他認識的路易斯嗎?那個狂妄自大、絲毫不遜于天王的男人,如今在他眼中,他只看見一個痛失所愛的男子。誰會把眼前的他,和令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天殺盟首席殺手「天將」畫上等號……

「為她活著……呵呵呵……活著……」仿佛听到一個好笑的笑話,路易斯輕笑出聲,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他的選擇呢?生命失去另一半的靈魂,剩下的還有什麼?怕僅是一具徒有空殼的軀體罷了。

「來人,帶走。」看著失魂落魄、笑聲不止歇的路易斯,嚴逸琛皺起了眉頭對一旁的下屬下達命令。他可不認為天王會想見到此刻的他,因為連他這個死對頭都快要看不下去,更遑論是他人。

看著兩名下屬將毫無反抗、掙扎的路易斯給帶往停在路旁等候的轎車里,他完全失焦的瞳孔和喃喃自語的模樣,讓他不禁大搖其頭

唉!情之一字由來最是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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