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說呢?」齊龑冷笑,不答反問。
瞅著齊龑冷邪的笑意,齊烈深覺不妙,因為當齊龑有此魔魅的神色時,表示他動了莫測的心機,有人得等著遭殃受害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齊烈試著勸道。
「別人可曾饒過咱們?」放下碗筷,齊龑已了無食欲。
「咱們現今能有此局面,不就是靠康親……他網開一面,還有她對師兄的一片真心嗎?」
除了心月復及向芸兒,沒有人知道他們曾在紫禁城翻天覆地過,因此齊烈說話格外小心。
「哼!真心?」齊龑再度寒了眸子,「那是她想證明自己是有用之人,對我仍有利用價值,妄想扳回顏面罷了!」提到馨香,齊龑眼中有濃濃的恨意。
他乃頂天立地的昂藏男兒,寧可斷頭顱、灑熱血,也不需要愛新覺羅馨香來假惺惺饒他一命,還無辜的扮著寬大為懷的受害者!
「師兄對任何事都明理透徹,為何獨獨對此事耿耿于懷、偏執極端?」齊烈不解的問。
「你只須管好堡內及分舵之事,其他心思盡避放在妻兒身上。」齊龑嗤諷,目光冷冷的看向正在吵嘴的女眷身上。
「可是……」
齊烈正想再說服頑固的齊龑,豈料他循著齊龑的視線望去,才發覺妻子和如嫻姑娘也忙得很,兩人正冷嘲熱諷的吵得不可開交。
「龑,你幫人家評評理啦!芸夫人含沙射影的說如嫻捧心而顰,你倒說句話,看如嫻是哪兒學誰皺眉蹙額、僥幸得寵了?」如嫻噘著唇嚷道。
她方才不過是微皺柳眉提點提點不懂規矩的奴僕,又沒惹惱向芸兒,她就出言不遜的罵起人來。
「如嫻!」齊龑對她的益發放肆頭痛不已,也越來越感厭惡。
他明白對自己百般柔順的如嫻實則驕縱萬分,常以龍天堡未來主母之姿盛氣凌人,甚至一心想與向芸兒爭鋒,想當然耳,如嫻不會和向芸兒相處得多愉快。
不過他倒很佩服向芸兒可以拿如嫻的容貌來作文章,看來女人果真不要太伶俐才能得人歡心。
「龑,你說句公道話嘛,如嫻好心代你管教這些奴婢,就有人指桑罵槐說如嫻不夠格,你一定要還如嫻一個公道!」如嫻說得哀怨,十足委屈。
「堡主,芸兒認為帶人須帶心,對于服侍咱們的奴僕更要以心對待、恩威並重才能服眾;不過這也怪芸兒太心直口快了些,不是咱們龍天堡未來主母,實在難懂這些道理。」
向芸兒認錯似的低下頭,並踢踢齊烈的腿,暗示他別出聲管她的閑事,更別介入女人和女人的戰爭。
聰明如齊龑,豈會听不懂向芸兒令人提不出辯駁的諷刺,只好勾唇頷首附和︰「弟妹說的極是。」
「龑,你怎麼幫著外人欺負如嫻?」如嫻見枕邊人竟不維護自己,還幫著別人,感到著實委屈。
「別失了你應有的為客之道,如嫻,龍天堡不會歡迎頤指氣使的客人!」對于自抬身價拿喬的女人,齊龑不會太客氣。
「齊龑,你……」倍覺羞辱的如嫻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在齊龑眼里只是這般地位。
滿意的看著齊龑修理討人厭的如嫻,向芸兒的心情真是愉快得不得了。
她拭了拭嘴,而後優雅的讓齊烈扶著起身離座。
「堡主,恕咱們夫妻先離席,不打擾你們用膳了。」
他們婦唱夫隨的走往前廳,在轉往廳門前,向芸兒突然回眸而望。「對了,芸兒忘了提醒堡主,咱們龍天堡的當家主母唯有一人夠格,就是遠在北方的那朵馨香,事多煩雜的堡主可別再浪費心思在別人身上了!」
說完,向芸兒便巧笑倩兮的偎著夫君離去。
而向芸兒臨去前的一番話,更讓齊龑與如嫻心思迥異。
如嫻發誓在當上堡主夫人後會讓向芸兒後悔藐視她。
齊龑卻打算將齊烈夫婦調至龍天堡分舵,免得向芸兒破壞他的復仇大計,攪得龍天堡天翻地覆。
初春泛清冷,長夜頌蕭瑟。
好些時日未出含碧樓的馨香,趁著樓里宮女睡下,獨自一人來到已無人整理的湘園。
多年來,紫禁城中的含碧樓已與冷宮無異,孤獨淒涼。
近含碧樓的湘園,也許是感染了含碧樓的蕭瑟清冷,園中的花朵不再萬紫千紅的爭妍奪艷,假山峭壁中的清泉不再如銀瓶倒瀉,只有滿園的荒蕪。
這些日子以來,紫禁城中風雲變色。
胤礽太子被皇帝罷黜幽禁,康熙皇臥病在床,阿哥們覬覦著即將虛空的皇位,個個虎視眈眈、暗中拉攏朝中大臣。
由于此番變故,皇後娘娘也松了對馨香的監管,專心一意的照顧康熙皇。
看著荒廢的園景,馨香沒有絲毫怨懟。今日她宛如被幽禁的處境,是咎由自取敝不得他人;她不怨皇額娘的懲治,也不怪已逝的余嬤嬤。
當年,為了救齊龑等人月兌身,膽大包天的她,一再以性命威脅視她如親骨肉的康親王,向來忠心于皇額娘的余嬤嬤才會通風報信,說她串通逆賊挾持太子;雖然這個罪名太重,但也與實情差不了多少。
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的她,確實與齊龑等人往來,還一心一意幫他們月兌困。
不過幸好他們成功的逃離京城,康親王也松了追緝,所以事情延宕久了,早已不了了之。
對于自己犯下的罪行,芳華虛度的馨香甘受幽禁之苦。
只是在蕭然寂寥的夜里,她一人重游滿園歡樂的舊地時,仍有著深深的感慨。
憶起當年此園中,郎君溫文潤心中;郎君今日不復在,唯有茫茫在心中。
她還記得多年前,齊龑曾夜探含碧樓,還趁著眾人不察時帶著她來到湘園,偷得些許繾綣時光,並在皎潔的月夜美景下對她溫柔的說著愛語。
那時的香格格既天真又無知,卻沉醉在幸福中;現在的她多麼想再度沉入那迷人的夢中,長醉不醒!
馨香對著明月獨飲淒涼,好久不曾噙在眼眶的珠淚,再也忍不住的滾滾滑落,以致一道高大的人影朝她而來她也沒察覺。
忽地,馨香瘦削的肩頭被人從後頭扶住,熟悉又陌生的溫熱氣息從她發心罩下。
「多年不見,香兒仍然愛哭?」齊龑瘖啞低沉如魔魅的嗓音,徐緩的在馨香耳畔響起。
聞言,馨香整個人一僵,面容漸漸蒼白,眼前景物不停的旋轉,她提不起絲毫的勇氣回頭凝望自己朝朝暮暮思念的男子。
是齊龑,他回來了,他真的來到湘園了!
是精神恍惚的她在作夢,還是他真的回來了?如果是在夢中,那就讓她永遠不要醒過來吧!
她寂冷的心怦怦狂跳,覺得自己彷佛要飄浮在天地間了。
「不敢听、不敢看是嗎?」彷佛看透她的心思,齊龑低頭含住她瑩白的耳垂嘲諷。
「齊龑……」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今日該算算你我之間的帳了!」
齊龑粗暴的將馨香往懷中一帶,虛軟無力的她嚶嚀一聲,便昏倒在他懷里。
睨著懷中嬌柔荏弱的身子,齊龑眼中只是閃著冰冷;須臾,他一提氣便抱著馨香躍入自己多年未曾造訪的含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