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鎖春情 第五章

「在哪里?」

「就在前面!求求你們快些好嗎?再不快些,我怕他就真的支持不住了!」

在風惜惜的求救下,一大群人匆匆忙忙地向前跑,由于奔跑得太快太急,她的發髻散了開來,裙子也被鋒銳的長草劃開了好幾個口子,汗水和污泥染髒了傷口,可是她完全沒有注意到。

逸清,你一定要支持到我帶人過去!奔跑中的她只有這一個想法,若是你……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也不活了!

當眾人來到莫愁湖畔時,只見亂草紛紛,血污點點,不見一個人影。

「逸清——」四處尋不到裴逸清的蹤影,風惜惜跪倒在地,無助地慘呼。

「唉,看來大伙兒是晚來了一步。」眾人紛紛搖頭嘆息,「可憐這小娘子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不過他丈夫的尸體找不到,實在有些奇怪。」

風情惜搶然搖頭,「我不信、我不信!」她站起來,哭叫道︰「逸清!」

如果早知道最後的結果仍然是這樣,她無論如何也不要離開他!還以為叫來了人就可以救回他的性命,沒想到卻連陪他同死都不能做到,這叫她怎麼能不心碎?

她踉蹌地順著一攤血跡往前尋找,看見血跡來到湖畔而消失。逸清他的尸體被那群黑衣人丟人了水中嗎?

「等我,我這就來了。」心碎的她毫不遲疑地縱身想往湖中跳去。

「小娘子!」一個大漢拉住了她,「人死不能復生,小娘子別這麼沖動呀!」

「可是逸清……」風惜惜哽咽,努力地想掙月兌他的拉扯,一心想要尋死。

一聲微弱的申吟忽然從一旁的長草堆里傳出,止住了她的掙扎。

「逸清!」

她驚喜地大叫,隨即往長草堆的方向跑過去。撥開長草,果然見到滿身血污,遍體鱗傷的裴逸清!

她在心中誦念一遍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神佛,雙手顫抖著探過去,拼命地靜著心,幸好他還有氣息啊!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她帶淚的笑叫著,,一下于跌坐在地,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而下。

逸清,她的夫君。

既然人還活著,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陪同風惜惜前來欲救人的眾人,合力把裴逸清抬送回家,又請來金陵城里最好的大夫,盡心診治。經過一番努力,裴逸清的情況終于穩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沒有醒來。

「他是在打斗中傷到了頭部,所以才會昏迷不醒。至于能不能清醒過來,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大夫搖著頭嘆氣,「除此之外,他身上還中有淬了木僵花汁的暗器。木僵花乃是劇毒,中毒者本來非死不可!但他內力深厚,已把毒性逼到了雙腿上,這才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是毒性凝聚雙腿,除非能夠解毒,否則這雙腿就等于廢了。」

聞言,風惜惜大驚。

「他……他要怎麼才能清醒過來?大夫求求你救救他!還有那個什麼木僵花的毒,也請你快快幫他解了好不好!要多少銀子都沒關系!他……逸清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雙腿如果殘廢,他一定受不了的!」

大夫長嘆,「醫者父母心,裴公子的傷如果我能夠醫治,又怎麼會不出手?實在是在下對此毒真是無能為力。」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裴逸清,苦笑道︰「他能否清醒過來暫且不說,光說這個木僵花之毒,普天之下,除了玉手觀音戚慧茹有可能解開外,恐怕再無人能解。」

「戚慧茹是誰?她人在哪里?」她急忙問。

「她是當今天下第一神醫,醫術極為高明。傳言普天之下,只有她不肯醫,沒有她醫不好的病人。不過——」他說至此處忽然搖頭,「姑娘你死心吧!戚慧茹在江湖上以行蹤不定出名,想找到她?比登天還難!」

風惜惜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沉入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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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清,你好一點兒了嗎?你今天有沒有听見我和你說話呢?你知道我在這里嗎?」

日升月落,等待的日子是那樣難熬,轉眼之間,七八天過去了,風惜惜整個人瘦了一圈,容貌也變得憔悴不堪。可是任由她怎樣細心照顧,怎樣深情呼喚,裴逸清仍然沒有醒來。

「姑娘,你有沒有考慮過以後該怎麼辦?」一個下著小雨的清晨,小翠端著一盆熱水走進房里,猶豫著問她。

「什麼怎麼辦?」風惜惜不解,伸手接過盆子,將里頭的濕毛巾擰吧,為裴逸清擦臉。

她自己容貌憔悴,卻一直盡心把裴逸清照顧得無微不至。

「姑娘啊!」小翠嘆道,「如果裴公子一直就這麼昏迷不醒的話,難道你就這麼照顧他一輩子嗎?你……也該為自己想一想往後的生活啊!」

往後的生活嗎?風惜惜皺眉,然後淡淡一笑。

「若逸清他永遠醒不過來的話,照顧他一輩子就是我往後的生活。小翠,我視你如自己的親妹妹,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好嗎?若是你不願意繼續陪著我的話,可以徑自離去,我不會怨怪你。」

小翠搖頭,「姑娘錯怪我了。姑娘待小翠向來那麼好,小翠怎麼能在這種時候離你而去?我是為你著想啊!裴公子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很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你我兩個女人家住在這里,沒有男人保護,萬一有壞人找上門來怎麼辦?」

「哪里有那麼多壞人?再說,我們安安靜靜地閉門不出,不招惹是非,不會有什麼事的。」

原先不在意的,可沒一會風惜惜又有些擔憂起來。

「不過那些傷害逸清的壞人……不知道會不會听說逸清沒有死,再找上門來?小翠,不如你去林府看看林公子回來沒有吧。」

裴逸清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身為好朋友的林子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來探問。但不巧的是,他早在半個月前就因事遠行在外,至今依然未歸。

風惜惜憂心裴逸清的安全,周圍又沒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也只能寄望林子文趕快回來了。

小翠點點頭,「那我去看看。」

等她再回來時,面上滿是擔憂之色。

「姑娘,林公子還沒有回來,不過我在路上卻踫見了一個人。」

林子文還沒有回來嗎?風惜惜有些失望,但也無法可想。

「你踫見了誰?」她隨口問。

「是……以前尋芳閣的楊嬤嬤。」她咬著嘴唇,不安地道︰「楊嬤嬤好像也听說了裴公子的事情,拉著我問東問西的,又說最近尋芳閣來了好幾位達官貴人,都是慕姑娘的名聲專門到尋芳閣,听楊嬤嬤的語氣,似乎很想要你回去……」

「小翠!不許胡說!」風惜惜倏然厲聲斥喝。

她一嚇,頓時住了口。

風惜惜的聲調這才稍緩,但語氣仍然很嚴厲。「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已是從良的人了,沒有跳出火坑又往回跳的道理。你也是青樓里出來的人,難道忘記了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

「姑娘你誤會我了!」小翠急道,「小翠說那番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要姑娘小心防備楊嬤嬤啊!她無緣無故地拉住我說那些話,一定別有用意,裴公子現在這個樣子,林公子又不在,姑娘啊,你得小心她使什麼壞心呢。」

「她能使什麼壞心?」風惜惜听她這麼說,面色這才和緩下來,」你我的賣身契早就收回來了,此刻我們是良家婦女,她即便有天大的膽子,難道還敢逼良為娼不成?不過還是照你所說小心謹慎些,你以後沒事不要出門,家里的門窗都要注意關好,特別是夜里,知道嗎?」

小翠點頭。

風惜惜嘆了口氣,「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待小翠退出房,風惜惜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逸清啊,你听到我和小翠適才所說的話了嗎?你再不醒過來的話,什麼人都敢來欺負我了呢……」伏在裴逸清的胸前,她喃喃低語著。

「我好想你,逸清,你快些清醒過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呼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想听听你的聲音……」

長日寂寂,秋夜淒涼,聲聲的呼喚喚不醒昏睡的裴逸清,刻骨的相思憔悴了風惜惜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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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清沒有清醒過來,林子文也還沒有回到金陵,傷害裴逸清的那一幫壞人再無蹤影,楊嬤嬤卻尋上門來了。

「喲!我的惜惜女兒啊,你好苦命呀!」

這一天,風惜惜正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床邊照料著裴逸清時,一個聲音忽然從大門外傳了進來,隨著話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楊嬤嬤扭著臀走進來!

大門明明關得好好的,她怎麼會跑了進來?

風惜惜強壓住心頭的厭惡,勉強叫了一聲,「楊嬤嬤。」她一雙眼向外望去。不知道小翠去哪里了?

「乖女兒。」楊嬤嬤假笑著走向前來,拉住了她的手,「嬤嬤離得遠,剛听說你的消息急忙就趕來了,乖女兒,你可受委屈了!」

她裝模作樣地嘆著氣,用手去撫風惜惜的臉,「瞧瞧,這白女敕的小臉蛋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來來,快跟嬤嬤回去,讓嬤嬤給你好好補一補!」說著也不等她回答,就拉著她往外走。

「楊嬤嬤!」風惜惜用力一掙,甩開她的拉扯。

「我的家就在這里,我哪里也不去!你一番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

「喲!」楊嬤嬤拉下了臉,「怎麼,才跟了這男人沒幾天,就連嬤嬤都不認了?居然敢這樣子對我!張大眼,這男人現在跟死人沒什麼兩樣,沒法子給你撐腰的!」

「我要別人給我撐腰做什麼?」她冷笑,「逸清早已為我贖身,我此刻並不是尋芳閣的姑娘,楊嬤嬤,你一個青樓老鴇,沒事來這做什麼?這里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呢。小翠,送楊嬤嬤!」

她高聲喊著,小翠沒有回答。

風惜惜秀眉不自覺蹙起,「小翠!」

還是沒有應聲,但門外傳來一陣奇怪的嗚嗚聲。

楊嬤嬤發出冷笑,「惜惜呀,你喊小翠做什麼?她現在被我的手下看管著呢!」

她一拍掌,門外一下涌進了五六名大漢。小翠被架在其中兩名大漢中間,嘴里塞著厚布。

「惜惜,你是要吃敬酒呢,還是要吃罰酒?」楊嬤嬤看著她。

風惜惜怒極,「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楊嬤嬤噗味一聲笑了,「等你跟我回了尋芳閣就不是了!哼哼,賣身契那玩意兒有什麼難的?按住你的手指想蓋多少張就有多少張!沒了男人給你撐腰,嬤嬤我還怕你個小丫頭片子不成?」她手一揮,「帶走!」

眾大漢們隨即上前欲架住風惜惜。

「不!」風惜惜大驚失色,拼命地掙扎,大聲哭喊,「逸清!逸清——」她的力氣哪里掙得過那些大漢們?眼見著就要被他們強拉活拽了去。

可身後砰的一聲巨響,一個聲音怒喝道︰「住手!」

逸清?

風惜惜一下子安靜了。驚喜過度的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發現身邊拉著她的大漢們不約而同地都住了手,回頭望過去,楊嬤嬤也渾身打顫地瞪著床上的人,抖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中听到了風惜惜絕望的呼喚,裴逸清竟然在此時醒來了。

老天,他醒過來了啊!

「逸清!」風惜惜用力甩開身邊的大漢們,向床上猛撲過去。

「逸清,逸清!」她哽咽著哭泣,「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嗚嗚,人家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你都不知道人家有多焦急難過……」

一旁的小翠也松了口氣。

「沒事了,惜惜,沒事了。」裴逸清坐在床上,輕輕拍著她的背。「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放心,什麼事都沒有,你不用再擔心啦。你們還不滾?!」他朝著楊嬤嬤一聲厲喝,伸掌在床邊桌子猛地一拍,砰的一聲,桌子四分五裂,散成木塊飛散。

楊嬤嬤和眾大漢們大驚失色,隨即抱頭鼠竄。

「逸清!你沒事了!」風惜惜見他才醒過來,就能夠一掌碎桌,可想而知身體已經無礙,不由得大喜過望,歡歡喜喜抱住他,她不住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扯開嘴角,勉強笑了一笑,「我沒事了,惜惜,你……」突地,眼前一陣金星亂冒,他再次昏了過去。

風惜惜大驚,「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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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忙亂,被緊急請過來的大夫在認真診視過裴逸清後,微笑著宣布,「他沒什麼大礙,只是耗力過多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送走了大夫,風惜惜安心地坐在床邊,凝望著昏睡中的裴逸清,耐心地等他醒來。一如過去的許多日子里,她常常做的那樣,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失望。

「惜惜。」裴逸清輕喚。

風惜惜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綻開美麗的笑靨,「逸清,你醒了!」

他笑著點頭並伸手拉過她,「我好像昏迷了很久,久得你容貌都憔悴了。告訴我,我昏迷多久了?」

風惜惜柔順地倒在他懷中,「差不多十余天吧!你嚇死我了,啊!」她一個坐起身,「你剛才說什麼?我的容貌都憔悴了?糟糕!我忘了先梳妝打扮了!」

這許多日子以來她只顧著照顧他,對自己的外貌完全沒有在意。可現在他醒來了啊!她還是那副丑樣子怎麼可以?

她急忙沖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裴逸清含笑望著她,慢慢坐起身打算下床走近她,但身子才一坐起,他不由得面色一變!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雙腿麻木毫無知覺,稍早也是這般?裴逸清大驚,右手緊握成拳,狠狠地捶在大腿上!可是拳頭生疼,腿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靜下心仔細回想受傷昏迷前和那幫黑衣蒙面人打斗的經過,他喃喃低語,「木偶花?」

「怎麼了?」在梳妝台前剛坐下的風惜惜听到身後的動靜,急忙回身。一看之下,不由得嚇了一跳,「逸清,你怎麼了?別嚇我!」

裴逸清神倩呆滯,木然不語。半晌,他僵硬地一笑,用輕柔的聲音問︰「惜惜,我的腿是不是不能動了?」

她一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猶豫著該怎麼說。

「別瞞我。大夫對我的腿怎麼說?」

好輕柔的語氣啊!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底忽然泛起一股濃重的悲哀?悲哀得就好像……就好像她快要失去他一樣。

「大夫說,你中了木僵花之毒,本來會有性命危險的,但你內力深厚,把毒性全部集中到腿上,因此性命是沒有危險了,可是雙腿卻……」她不忍再說下去。

「我的雙腿殘廢了,是不是?」他打斷她的話,嘲諷地笑了笑。

「不是的!」風惜惜驚跳丁起來,「大夫說你的雙腿並不是完全無救的!只要能找到天下第一神醫,玉手觀音戚慧茹,她就一定能解開木僵花之毒,使你的雙腿復元如初的!」

「戚慧茹……」裴逸清淡淡地笑了一笑。戚慧茹這個人他也听說過,傳說中她是位絕美的少女,武功極高,醫術更是精絕!可,這麼久以來,卻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她。

或許,那只是一個虛幻不實的傳說。

「逸清,你還是別擔心了。等過幾天你身子休養好了,我們再去尋找那位戚神醫,她一定可以解開你的毒,使你復元如初的!」風惜惜安慰著他。

「嗯。」裴逸清不抱任何希望地點了點頭。

「對了,逸清,那天咱們遇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是你的仇家嗎?」風惜惜試圖想轉移話題。

「黑衣人嗎?」他的心神果然被轉移開來,但他面上仍然是一片黯然,「我沒有什麼仇家。不過那些人受誰指使而來,我大約也能猜得出來。」

「是誰?」她緊張地問。

他長嘆,「名利權勢動人心。我離開了京城,就再不打算回去,可是總有人對我放棄的靖安侯窺伺在心。」遙望遠方,他低聲道︰「我有一個遠房堂兄叫裴逸秋,從小被爹親所收養。我若死去,靖安侯的位子就是他的了。」

他知道,裴逸秋一直想除掉他,好謀奪侯位,享受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啊!」風惜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頓了頓,她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他面上泛起了古怪的嘲諷神色,「我的腿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怎麼辦?」

糟糕!

風惜惜後悔失言,急忙閉上了嘴不敢再說,看著他,一時之間,她卻再想不出什麼話可以用來安!慰他。

或許再等等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許很快就可以找到那位戚神醫,治好逸清的腿呢,不管怎麼說,逸清既然已經醒過來了,一切也一定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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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期望終究只是期望。

「惜惜,你……離開吧。」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風惜惜捧著一碗藥走進房間的時候,裴逸清無言的凝望著她久久,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聞言,風惜惜手一顫,差點把碗打翻在地。

「你在說什麼?逸清,你不要我了?」她顫聲問︰「你嫌棄我了?嫌我出身不好,不配和你在一起?還是厭煩我了,想要把我拋開,再去找其他女人?」

裴逸清一怔,輕輕笑了,笑得淒楚,「不是的,惜惜,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現在我的雙腿已經殘廢了啊!一個廢人再不能給你幸福,所以是你該離開我的時候。」

「不是的!」風惜惜滿是心慌與不安,只能拼命地搖頭。「不是這樣的!逸清,我不要離開你!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幸福啊!」

一瞬間,幾天以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一下子爆發了。她知道他會趕走她!當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因中毒而殘廢的時候,以他的高傲,他不會再留她在身邊!

不!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老天啊,她寧可永遠面對之前那個昏迷不醒卻完全屬于她的他,也不想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淚流滿面,「不、不!」

「你在拒絕什麼呢?」他微微地笑,「我現在只是一個殘廢罷了,惜惜,我也不想你離開啊!但是一個殘廢是不能夠再給你幸福的,你走吧。」

「我不走!」風惜惜猛地一下撲到他的身上,抱著他,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逸清啊,惜惜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怎麼能夠趕我走?更何況你只不過是雙腿中毒暫時不能行動而已,等找到戚神醫,你就會沒事的啊!」

她仰起臉望著他,淚流滿面,點點滴滴,映襯得她異常的美麗。

裴逸清垂眸望著她,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愛戀和深沉的悲哀,他忽地低下頭,重重地吻上她。

這一吻如愛、如恨,似情、似怨,漫天的情絲如秋日的細雨般纏綿至極,絲絲縷縷,纏上他的心,纏上她的魂。她緊緊地閉上雙眼,感受著他這一吻里說不盡的情,道不盡的意。

「你走吧!」

一吻未盡,情意已散,愛恨已收!風惜惜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推往後方,一個踉蹌,身子騰空掉下床,摔倒在地上。她張皇地睜開眼來,對上的是裴逸清別過去的冰冷目光。

「你走吧。從此以後,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要趕她走?

他是認真的!

風惜惜從他別過去的冰冷目光中恐懼地體認到這一點,這恐懼揪心地纏住了她,如千年糾結的藤蔓,解不開、月兌不得。她再次撲上前去抓住他,絕望地對他大叫。

「不——」

可他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塊任她抓著他的衣袖,目光始終不肯回轉過來,只是用冷淡的語氣對她說︰

「惜惜,我無法再面對你,我雙腿所中木僵花之毒並非尋常,即使天下間真有戚慧茹此等神醫,也未必就能夠解開。更何況她不過是江湖傳言中的一個人物,虛無縹緲,未必真的存在。惜惜,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是,雙腿殘廢的我不能再給你無憂的未來,再要我這樣每天面對著你,我會受不了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可是我愛你啊!」風惜惜緊緊抓著他的衣袖,止不住地哭泣,「我愛你,逸清,不管你雙腿所中的毒能否解開,你是否將永遠成為殘廢,我都不會改變對你的感情,不會離開你,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我明白,但是我無法承受。」裴逸清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要我這樣面對你對我太殘酷。惜惜,你若真的愛我,就離開我,好不好?」

聞言,她整個人癱軟的坐下。透過模糊的淚花,她的目光始終痴痴地注視著他,不肯移開半分。

「我累了,惜惜。」他輕聲說︰「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不要再讓我感覺難堪,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只要是他的願望,有什麼是不可以的?有什麼……是她不願為他做到的呢!

風惜惜忽地輕輕笑了,那笑容里滿是說不盡的淒涼。她極緩慢、輕柔地松開抓著裴逸清衣袖的雙手。看著空空的雙手,如失去了生命一樣的無力。

「既然你這麼說,那……惜惜這就走了……」

她衰弱無力的話語如蚊蠅一般細不可聞,可她畢竟是說出了口。說出了口,一切也都成了定局,她將離開他。是啊,她將離開他!而這一切都再無可改變。

「我愛你,逸清。」默默地凝目再看他最後一眼,她猛地轉過頭,失聲痛哭著跑了出去。

房外是藍藍的天,涼爽的風,秋日正宜人。出了門,是否就是海闊天空?

別了啊,我的愛人。

裴逸清靜靜地坐著,直到房間中再沒有一點聲音,他方才僵硬地轉回頭來。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了兩行淚痕。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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