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從天而降的新娘 第四章

半夜近兩點,月亮高掛,路上就剩街燈形單影只的堅守崗位,偶爾有一、兩台車呼嘯而過,但很快的,又只剩寂靜的夜。

這時,至烈才剛回來,原本計畫要跟早上那位俄羅斯美女到郊外共度這一兩天的假期,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失了興致,只帶美女到陽明山看了夜景,再到市區一間會員制的LoungeBar喝了些酒便送她回去。

將車停在地下室停車場之後,至烈直接搭電梯回到住所。打開燈,他看到早上青青坐的那張沙發,突然停下了動作,心里想著︰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說也奇怪,自從她離開之後,她的身影總會突然浮現在他腦海里,他總會想最後她到底結婚了沒?

他希望是沒有,雖然她結不結婚根本不關他的事,但他就是希望她沒有結婚,畢竟有了家庭的女人,在工作上總會綁手綁腳的。

至烈沒再多想,走近冰箱,突然,他想起唯一的一瓶礦泉水早上已經喝完了,現在只剩一堆海尼根啤酒,而酒是他現在最不想踫的。

沒有多想,至烈決定下樓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一些存貨,于是轉身又走出大門。

雖然夜已深了,但他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去外面吹吹風走一走,也許回來就能倒頭入睡。

電梯在一樓大廳打開,至烈和值夜班的管理人員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出去。

就在他打開大樓最外層的雕花大門時,一個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眉頭起了皺褶。雖然這人的臉趴在彎曲的雙腿間,讓人看不清楚,但她的穿著讓至烈覺得眼熟極了。她該不會是……

「夏青青……夏青青……」他喚了幾聲,見縮在牆角的人兒沒有反應,他上前,用手輕推了她,「夏青青……」

「嗯……」這一推,淺睡的人兒終于有了反應,抬起一雙睡眼,她像是囈語般的說道︰「警衛先生,拜托不要趕我走,只要天一亮,我就會離開的,拜托你。」

當至烈看清對方的臉龐時,立刻驚得將她拉起身,口氣明顯不悅的低吼道︰「夏青青,你為什麼會在這?」

現在是半夜兩點,她怎麼會呆在這里?

他說過有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他,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卻一個人三更半夜縮在這里,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如果他沒有下樓來,那她是不是就真如她剛剛說的,天一亮就離開這,然後呢?

她可以找他的,為什麼不?

「總……總經理!」

青青被這一拉,整個人都醒了,看清來人之後,更讓她感到訝異。

「你為什麼會在這?」他要知道答案。

「嗯……因為……」

「先進來再說。」

至烈發現青青的手臂好冰冷,雖然現在正值盛夏,但夜晚氣溫不比白天,況且,有話進屋里說也比較方便。

「總經理,不用了,我在這里就可以了,再過……」青青看了手表一眼,「再過兩個多小時,天就亮了,我就會離開這了。」

「工作還要嗎?」至烈沒跟青青爭論,只是冷著臉問道。

「工作?當然要!」

就是因為有工作,她才不至覺得世界末日到來,也才有勇氣面對一切。

「很好,如果還想要工作,就不準違抗我的話。」至烈放開青青的手臂,丟了一句,「跟上來。」隨即轉身往大樓里走去。

「總經理,我不……」青青似乎還沒听懂至烈話中的威脅,仍想堅持自己的想法。

「嗯?」

至烈聞言回頭,挑著眉,臉上擺明了如果她再多說一個字,後果自行負責。

「我……」

這下青青終于明白至烈的意思了,連忙將到口的話給咽回喉嚨,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麼。

至烈滿意的頷首,繼續往前走,而青青則是乖乖的跟著後頭。

堡作守則第一條,服從上司。

她記住了!

******

「怎麼回事?」進了屋里,至烈往沙發一坐,劈頭就問道。

青青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站在一旁的沙發後面,低著頭,看了至烈一眼,臉色不太好,讓她懷念起他早上的笑臉。

「是因為……」

青青不是很想說,但知道不說不行,惹老板生氣最慘的結果她已經知道,還是坦白說吧!

「因為暫時找不到適合的房子住,然後時間越來越晚,我覺得這附近比較安全一點,所以……所以想在原來的地方等待天亮,然後繼續找房子。」

決定租房子住後,青青有先想過要租哪里,首選當然是距離上班地點近一點比較好,所以她根據至烈給的名片,搭了公車去了位于信義區的樓氏集團總部。

整棟大樓約有三十層,二十到三十層樓是屬于樓氏集團,其余樓層隸屬不同公司。

而負責遠揚飯店營運的樓層在二十五到二十八樓,這是一棟相當氣派的大樓,未來她將在這工作,想到這,青青就感到莫名的興奮。

不過很快的,她想到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于是很快的離開,到附近比較有可能是住家的地方尋找是否有雅房出租。

她找了好久,當然有看到不錯的房間,只是租金貴得嚇人,一個月最少都要一萬五以上,她怎麼可能負擔得起!

即使雙腿走得發酸,青青還是努力的找,只是天黑得好快,夜越來越深,就在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的時候,恐懼向她襲來,而她真不知道今晚她可以睡在哪里。

她有想過隨便找一家Hotel睡一下,但她不太敢,就是覺得很沒有安全感,最後她想到了至烈,但她知道不能打電話給他,因為早上她已經打擾他和他女朋友了,她怎麼可以在這麼晚的時間再打擾他?

但,她最後還是來到他住的大樓。感覺他就在附近,會讓她有種安心的感覺。

雖然剛開始窩在那個小角落時,她被警衛先生趕了好幾次,但她仍不放棄,畢竟這麼晚了,她真的不知道可以去哪,所以、她一看警衛不在大門前,便又回到那個她準備度過夜晚的小角落。

今天真的讓她覺得好累,很快的,睡意向她襲來,她就這麼趴在腿上睡著,沒想到被喚醒時,竟然看見了總經理!

雖然青青沒說為什麼要找房子,但至烈大概也猜得到,既然她不願多說,他也不想多問,但有件事他還是想知道!

「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他沉聲一問。

「因為我怕打擾到你跟你女朋友。」說完,青青還微微抬起眼,很快的在四周看了一下。

「她不是我女朋友。」至烈簡短解釋。

「她不是?!我以為……」青青好訝異。

她……她沒穿衣服在他家……結果她竟然不是……

她突然有點開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開心……

「那不是重點。」至烈直接打斷青青的疑問。

他知道青青在想什麼,但他並不打算跟她解釋太多,男女之間的復雜關系,她還有得學,但絕不是現在。

「在還沒找到房子以前,你就先住在這里。」

「那怎麼可以?!」青青詫異的提高了音量。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有意見?」

至烈挑眉看她,表情已經說明了,如果青青膽敢有意見,後果自己知道。

「沒……沒有!」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青青此時有了深刻的體會。

「很好,左邊那間是客房,時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明天我再帶你去找房子。」

「不用了,總……」

「嗯?」

「沒……沒事,我先進去休息,謝謝總經理。」至烈濃眉一橫,青青很自動的改口,乖乖的往他剛剛指的房間走去。

今天就暫時這樣吧!她真的好累了……

******

「你確定要住這里?」至烈一臉很不贊同的問著。

「嗯!決定就這里了。」青青開心的點頭。

「不行,這里太小,又沒電梯,也沒警衛人員,出入不安全,還是換其他地方。」

房東太太見至烈就要轉身離開,連忙出聲喚住他,為自己的房子辯駁︰「唉呀,先生,我們這里很安全的,我住了二十幾年了,沒遭過小偷,這個套房還特別加了兩道鎖,住在這里絕對很安心,再說,不是小姐一個人要住嗎?這里有十坪,一個人住罷好,沒有電梯,爬樓梯當運動,就省了去健身房減肥了,住這很好的。」

從他的衣著、談吐,就知道鐵定來自富貴人家,她這頂樓加蓋屋,他當然不會看上眼,但剛開始這位看起來像個大學生的小姐可是說的很清楚,是她一個人要住,現在他嫌她的屋子小、沒電梯、沒警衛,是什麼意思呢?

青青也看向至烈,她非常贊同房東太太的話。

「不行,這里根本不能住人……」

「不好意思,房東太太。」不讓至烈把話說完,青青連忙站在他和房東太太的面前,笑容可掬的說道︰「我決定要住這里,是不是要簽租屋契約?我想今天就住進來。」

「這……」

房東太太看看青青,再看看她身後一臉鐵青的至烈,心想她還是先離開這里,讓他們去協調一下再說。

「好吧!你們在這先等一下,我下樓拿合約。」

房東太太腳步沒敢多停留,不過也打定主意,雖然她就住樓下,拿個合約不用五分鐘,但她肯定會拖很久才上來,讓他們有更多時間協調一下。

「你好像忘了我說過的話,工作是不是不想要了?」房東太太才走出大門,就傳來至烈指責的聲音。

「工作我當然想要,只是,總經理,我是真的覺得這里很適合我,你說的要大空間、有電梯,還要有警衛的房子我租不起,這里剛好。」

「一個月最多兩,三萬,怎麼會租不起?」

青青眨眨眼。總經理怎麼會認為一個月要兩、三萬的房子她租得起?!

「總經理,我一直沒請問秘書助理一個月的薪水有多少?不過我想應該也只有兩、三萬吧!如果我租一間房子就要花掉一個月的薪水,請問我的生活該怎麼過?」

听青青這樣說,至烈的火氣頓時全消了。

「這里一個月只要八千元,該有的家具也都有,房東太太就住在樓下,我覺得這里很安全、很適合我。」一掃昨天的陰霾,青青真的很高興今天能這麼快就找到適合的住所。

至烈沒搭話,但從他的表情看來,似乎已經認同了青青的話。

畢竟一般基層員工的薪水真的不高,他是不該以他的標準衡量她。

他環顧四周,除了浴室外,就沒有多余的隔間,客廳和廚房相連,屏風後就是一張單人床,簡單的家具擺設,看來基本的配備都有。

「好吧!有什麼問題再告訴我。」過了一會兒,至烈終于吐出這句話來。

「好,謝謝總經理。」

青青松了口氣,慶幸他沒再拿工作脅迫她。

******

「還有沒有缺什麼?」至烈將手上大包小包的雜物放進後車廂後,偏過頭問著青青。

房事搞定之後,在他的堅持之下,他們去了趟大賣場,買了許多生活必需用品。

「暫時沒有了,謝謝總經理,又麻煩你了。」

至烈將後車廂關上,手搭在車門上,側過身看著青青。

看至烈沒有往駕駛座移動,只是用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她,青青疑惑,低頭看看自己的服裝,都很正常啊!是哪里有問題嗎?

「總經理,有什麼問題嗎?」

他一直覺得有個地方怪怪的,現在終于發現怪在哪了!

「‘總經理’這三個字有問題。」

「啊?」至烈的話讓青青听得一頭霧水。

「‘總經理’這三個字是在辦公室叫的,沒錯吧?」他問著。

「嗯!」青青愣愣的點頭。

「那我們現在在哪里?」他又問。

「在大賣場的停車場。」

「那就對了。」至烈的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所以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樓至烈、至烈,或是英文名Alger,不用叫我總經理。」

「這怎麼可以!」青青猛然搖頭,「你是總經理,我怎麼可以叫你的名字,那太不尊敬了!!」

「你知道要尊敬上司很好,但現在不是上班時間,況且嚴格說來,你還不算是公司的正式職員,所以不需要叫我總經理。」

「可是……」

「不準有可是,叫中文名還是英文名,自己選一個。」至烈雙手交叉在胸前。

要青青不準叫他總經理,卻擺起總經理的架式威脅人,還真讓青青有些埋怨。

她咬著下唇,表情相當為難,但看至烈的樣子,似乎沒得到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他就要繼續耗時間在這個問題上,實在是……

何苦為難她呢!

突然,青青像想到了什麼,于是開口說道︰「樓大哥,我叫你樓大哥應該可以吧?」

這樣的叫法不失尊敬,又很得體,她覺得很適合。

「樓大哥?!」至烈思忖著,「好吧!就樓大哥。」比總經理好多了,「走吧!我帶你去買衣服。」語畢,他逕自往前走,來到副駕駛座旁,紳士的為青青拉開車門。

「還不走嗎?」見青青仍停留在原地,至烈問著。

「嗯?喔……要。」青青快步上前,走到他身旁時,沒急著先進車里,而是反問道︰「樓大哥,衣服的事不用麻煩了,我會自己……」

「上車。」

不等青青把話說完,至烈先叫她上車。

不用听完,他也知道她要說什麼,反正不會是他愛听的,又何必听呢?

「喔,好!」還是先上車再說。

等至烈也坐進駕駛座,青青便急著說道︰「樓大哥,我……」

「你知道公司上班要穿什麼樣的衣服嗎?」至烈輕松的啟動車,沒讓青青把話說完,直接用反問的方式堵住她的問題。

「嗯?」青青一愣,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應該不能太隨便。」起碼牛仔褲應該不太適合。

「是不能太隨便,那什麼樣的衣服是不隨便的呢?」

「這……」

她剛從大學畢業,對這方面的認知實在有限,不過這應該不難解決。

「我想,問一下百貨公司專櫃的小姐應該就知道了。」

「問她們是可以,但是……」至烈轉動方向盤,嘴角又是那一抹世界掌握在他手中的得意笑臉,「你還有錢嗎?」

「啊?!」

她……她忘了!罷簽租屋合約時,至烈要幫她付押金和租金共一萬六千元,但她堅持她可以自己負擔,雖然身上的錢也是他給的,但那不一樣,那是她先預支的薪水。

而剛剛買東西的時候,她還是堅持自己買單,如果她沒記錯,那份預支的薪水只剩……兩千多元,

還有接下來的生活費要支出,這兩千多元已經很拮據了,根本不能再負擔衣服的費用,而她的衣服就只剩身上這套運動服,所以她還需要換洗的內衣褲、睡衣、家居服、上班服、鞋子、包包……

天啊!她已經不敢想了。

「我……我可以再……預支薪水嗎?」

天底下應該沒有這種員工吧?

「走吧!」?

至烈沒說可不可以,但臉上像太陽般和煦的笑容,已經溫暖了青青一片陰雨的心。

******

當天,打理好所有一切,青青躺上床時,已經凌晨一點了。

雖然身體有些疲累,但此時她睡意全無,側過身,她環顧著從今以後將依賴的小窩,心情有說不出的復雜。

斑興,即將展開的獨立生活;悲傷,如果是在家人贊同下那該多好!

青青想到不久前,她用了在至烈要求下剛辦的手機打了通電話回家,是她媽媽接的,她才開口,電話就斷線了。

這讓她鼻頭一酸,眼眶蓄積了水光。

然後,她又打了通電話給好友筱梅,她告訴她一些關于婚禮的事,宴席取消,肉圓哥一家非常生氣,兩家的關系幾乎絕裂,而她的父母對她非常不諒解。

青青告訴筱梅剛打電話回家被掛電話的事,她知道,想回家真的很難了。除了希望筱梅向她的父母祈求原諒外,她還請筱梅告訴她的父母,她很好,找到一間飯店的工作,等一切穩定一點,也等他們願意原諒她時,她希望能趕快回家。

不過青青並沒有明說是在哪家飯店工作,也沒告訴筱梅現在住哪,婚禮的事才剛告一段落,她不想節外生枝。

她也拜托筱梅,這段時間她會不定時打電話給她報平安,麻煩她轉達給她父母知道,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想到這,眼眶的淚又落了下來。

青青將淚痕拭去,仰躺在床上。

傷心的事她不願再多想,她要用一顆積極、開朗的心,迎接明天的新生活。

而這一切都要感謝……樓大哥!沒有他,她真不敢想像現在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景!

未來能有這樣的上司,真好!

漸漸的,青青眼皮垂下,睡意襲來—而夢里卻充滿了至烈的身影。

在這一刻,一種青青從不曾想過的情愫悄悄在心中落地生根。

那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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