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如願 第七章

Anne,

我想通了。

不就是談場戀愛嗎?又不是賣身!反正怎麼談也不會把命談掉……我豁出去了!!

「瘟神」還真是個完美得讓所有女人眼紅的「男朋友」呢。至少當我們手拉手(其實是他硬要拉著我啦)走進烤肉店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女人不眼紅的。我很想建議她們去看眼科醫生……

而且,他似乎輕易就模透了我的起居習慣,也掌握了我喜好的一切——從吃的到用的到玩的,其至我喜歡去什麼地方(比如泡在書社里看小說和漫畫周刊)他都知道。我懷疑99%的情報來自心嬡的多嘴。

我真有些想不透——「瘟神」是心媛介紹我認識的……我知道她是玩上癮了才會想出這種歪點子。可他呢?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用「日行一善」好象解釋不通。

呼……不管那麼多了,反正我們的「戀愛」才剛開始。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去挖掘一些藏在表面之下的秘密。嘿嘿,有點兒期待……(讓我們暫時忘掉「好奇心可以殺死一只貓」這句話)

對了Anne,你真的要來新加坡過一個熱帶聖誕節嗎?是真的嗎?不會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好激動,好激動,好激動……(大聲重復500次)

你趕快寄照片給我啦!我好去機場接你啊!!(因為我不喜歡笨笨的舉個大牌子找人,那樣很丟臉的……)

總之我是真的真的希望早日見到你哦!

WJLBN

八點半,一通morningcall準時打進小鮑寓,也成功將方如從睡神的懷抱里拉扯出來。

「……喂……」呵欠連連……

「親愛的Ruby,天亮了。」

廢話,她當然知道天亮了……好困哦……

「Ruby,你沒忘記我們今天的約會吧?」

好象是「瘟神」的聲音……哎?「瘟神」?

慌忙閉緊嘴巴咽下已經噴了一半的呵欠,甩甩頭,深呼吸兩次,方如這才「平靜」的對著話筒說——

「我‘早就’起來了。「

「哦?」電話那頭傳來不信的輕笑。

這家伙……方如咬咬嘴唇,努力加固自己仍徘徊在清醒邊緣的聲音。

「我‘真的’早就起來了!我沒有忘記放鬧鈴,也沒有邊做夢邊把鬧鈴按掉,更沒有把鬧錘扔到床底下!我已經換好衣服,也吃了早餐,現在正在看早報的社會新聞版……」

「叮咚——叮咚——」門鈴聲飄進她另一只耳朵。

「你看吧,我有客人,我很忙的……」不等他回應,她立刻放下電話朝門口沖。就是嘛,她很忙的……還不到九點呢,不曉得誰那麼神經……

大門拉開……

「是誰……啊?!」

中長發,太陽眼鏡,細紋襯衫,休閑褲,黑皮鞋

揉揉眼楮。

黑皮鞋,休閑褲,細紋襯衫,太陽眼鏡,中長發,外加一張不算陌生的帥臉……

再揉揉眼楮。

他手里居然還拎著束花,更要命的是……他另一只手里正握著個礙眼的手提電話!

「你——!?」

「怎麼了Ruby?看到我很吃驚麼?」溫楚揚笑容款款,麼指輕輕一按將手機收線。

方如的下巴還是沒有歸位,像見了鬼一樣瞪著他。

太陽眼鏡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微微皺眉。

「這就是你‘換好’的衣服?我不知道最近流行穿睡衣上街……」

大門「踫——」的撞進門框。隔著門板傳出一聲泄憤似的尖叫。

溫楚揚愉悅的搖頭,豎起耳朵仔細听著那聲尖叫後一串接一串陸續響起的雜音。

沒錯,他「愉悅」的听著,心情異常的好。他很好奇自己如此開心的原因——那個一驚一咋少根弦的小女人——究竟逃回公寓里搞什麼搞到好象天翻地覆一樣?

十分鍾後,大門再度敞開。

「久等了,請進。」方如兩手交握在身前,禮貌的朝他一點頭。

溫楚揚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

皮皮蛙睡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件裁剪合身的淺藍色麻紗長裙,手腕上系著手鏈,脖子上掛著項鏈,墜子上的碎鑽閃閃發亮,本來一團亂的頭發噴了不少定型水,順著發線整齊的梳去兩邊……整個造型頗為眼熟。

若不是那張隻果臉上還有抹淡淡的紅暈沒褪掉,溫楚揚真要懷疑之前是不是有個剛睡醒的小女人給他廾過門?好象六十秒大變身……

「進來啊!」方如有點兒不耐煩的催道。維持淑女氣質很累的他知不知道?

他顯然不知道!因為他還是站在那兒盯著她看,半步也沒動。

沒辦法了,看來她注定沒有當淑女的命。握拳,收月復,吸氣……

「鮮花贈美人。」一直被忽略了的花束突然就著他磁性的聲音伸到她鼻子底下,害她響當當一聲「喂」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好痛苦……咦?好香……

她不由自主接過花束,有些迷失在那神奇的香味里,是郁金香耶!一朵、兩朵、三朵……

趁她發愣的當兒,溫楚揚一步跨進玄關,目光飛快掃過一圈。然後,他笑了。

方如被他的笑聲驚醒,沖著他的背影緊張兮兮的喊︰「你到客廳去坐好不好?喂,那邊是我臥室,沒什麼好看的……」

沒什麼好看的?他可不這麼認為。

優雅的步子踱到床邊,溫楚揚腰一彎,手一探「Ruby……」他微笑著轉身,兩根手指捏著「罪證」晃來晃去。「你‘真的,沒把鬧鐘扔到床底下麼?」

「我當然沒有!是……是不小心踫掉的啦……」她縮縮肩膀。

溫楚揚也不說什麼,放下鬧鍾朝客廳慢悠悠的踱。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緊緊攥著手里那把郁金香。

他停在茶幾旁邊。

炳,這回可不怕他問。方如暗暗松了口氣。早報就攤在上面,而且是社會版的頭條……

「Buby……」

「怎……怎麼啦?」為何他的聲音還是有種壓迫感?壓得她心里惴惴的……

「你看報紙都不看日期的嗎?」

「哎?」

溫楚揚拿起報紙,指著版頭上的日期沖她笑,笑得好不得意……

「這是上個月的報紙。」

「我……我溫習上個月的新聞……不可以嗎?」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罵出來。

「可以,當然可以。」他放下報紙又邁步進了廚房。

看看爐灶,又看看微波爐,最後拉開冰箱聞了聞

「你‘真的’吃過早餐了?」

「對!我已經……咕嚕……」不爭氣的肚子不顧主人意願勇敢提出控訴。空洞的摩擦聲在她听來好象哀樂一樣。

糗……糗大了……明天她就去醫院把胃切掉!

「好了……」他突然走過來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滿意的看著那頭短發在他的「蹂躪」下迅速恢復亂糟糟的本色。「Ruby,別再硬撐了。你就承認自己是被我叫醒的又怎樣?」

「可是……可是淑女不該睡懶覺啊……」她覺得自己好失敗。

「淑女?」他挑眉。

「因為我已經決定和你‘談戀愛’了,所以我從今天開始要扮演一個淑女才對……」可事實證明她根本不是這塊料……

「誰灌輸你這種怪念頭的?」

「怪念頭?可心嬡說……」

「又是Cindy那個魔女!」溫楚揚咬牙「哼」了一聲。

呃……為什麼他的聲音听上去有點兒恨恨的?像是……被戳到痛處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扮淑女了嗎?」她抬起頭,明亮的眼楮里閃著詢問和期待。

「Ruby,你真的是……」他欲言又止。

「我是什麼啊?」

「你真的是……太、可、愛、了!炳哈哈哈……」一串再也克制不住的大笑終于在小小的廚房里爆發。

他……他這是在夸她還是在損她?方如听得一頭霧水。雖然他用的是「可愛」,為什麼她听進耳里反倒像「可笑」?他居然還笑的那麼痛快……

握著花束的手突然被他抓走一只。

「做什麼啊?」

「不做什麼,帶你去吃飯。」他幫她把花扔在桌上,拉著她的手就朝外走。

「我冰箱里有面包啊。」保質期快到了,再不吃就要扔掉,多浪費啊……

「我不會讓女朋友吃那種沒營養的東西。」

「可是……」

「駁回。」

「等一下啦!」方如拼命抓住門框不松手。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他臉色開始轉陰。

「我……」

「大聲一點兒!」

「我還沒刷牙啦!」

WJLBN

十點的陽光金燦燦的,卻沒有正午嚇人的熱度,溫和得讓人直想閉起眼楮睡一覺。

方如也想,可是她不能。因為她正由身邊的帥哥陪著從一家中餐館的玻璃拉門里走出來,走上人來人往的大街。如果在這時候閉眼就不能走路了……

沒想到自己一頓早飯竟然吃了四十分鐘!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四十分鐘耶!她平時啃面包片抹花生醬四十秒都嫌多呢……

忍不住又回頭看看「西湖小吃」的金字大匾額……嗯,記住了。

「請問……剛才那頓吃了你多少錢?」她只記得各式點心一碟接一碟的擺上桌,也一樣接一樣進入她的胃,想看帳單上的數目卻被他一把搶了去。

畢竟刷卡的人是老大,可她又不想吃得不明不白,所以她問得很有禮貌。

「那不重要。」他拋給她一個迷死人的微笑。

可她還是很好奇。

「那個……我好象看到有個‘8’……是八塊錢嗎?」八塊錢可以買四盒速凍湯圓,打折的時候買四送

「你漏看了個‘3’。」

「哎?那是八塊三?」

「‘3’在前面。」

「三塊八?」那還不算太貴……

「三十八。」

「喔……什麼!?三……三十八!?」

溫楚揚面帶微笑的瞧著眼前的小女人頭頂冒煙的踮起腳,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喉嚨里擠出顫抖的聲音︰

「開什麼玩笑……你是說……一頓早飯……你竟然讓我吃了三、十、八、塊、錢!?」圓睜的眼楮似乎在等他吐出一個不同的答案。

他也不急著將她的手拉開,只是氣定神閑的提醒她︰「有一半是我吃的。」

「那不重要!」她哇哇大叫。「天啊!三十八塊錢!!不過是兩籠包子而巳,而且是mini—size的,塞牙縫都不夠……」

「是‘小籠湯包’。」他好心幫她指正。

「那不重要!」她繼續痛苦的搖頭。「三十八塊……你知道三十八塊錢可以買多少東西嗎?你居然就這麼把它吃掉了!?而且一籠包子只給我們四個!」

「一籠包子本來就只有四個。」

「……燒賣和蝦餃也是嗎?」

「對。」

「春卷?」

「道理一樣。」

「可是……紅龜果和九層糕一盤只有兩個啊!」

「因為我叫的是兩人份。」

「可是……可是……」她絞盡腦汁的想。

「你忘了甜品。」他不著痕跡的將衣領從那雙小手里解放出來,既而反手握住,拉著冥思苦想的她朝前走。

「對!」她一彈響指。「那碗黑糯米粥也很小,根本喝不飽廠

「是嗎?」他努力克制著胸腔里翻騰的笑氣,不讓自己笑出聲音。「剛才是誰拍著肚子說再也吃不下了?」

「是我……」氣勢減弱。

「是誰邊吃邊說好吃,還搶了我一粒燒賣的?」

「是……是我……」縮肩膀。

「是誰吃完以後興沖沖的說下次還來的?」

「好象……也……是我……」她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沒了聲音。

「還有什麼疑問和補充嗎?」

「沒了……」

「很好。」他滿意的點頭。「現在我們去看場電影,我已經在GoldenVillage訂了……」

「不要。」她發出小小的反對聲浪,換來他的挑眉。

「不要什麼?」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不要看電影。」

「小姐,看電影是約會的必修課。」他好心幫她排出完美的約會行程,現在她居然說「不要?」

「我想去買東西……」

溫楚揚眉毛挑得比剛才更高。

在他掌握的資料里,方如絕不是個熱衷shopping的物質主義者。他也輕易就看出,她是個節省邊了的人。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平時最大的開銷是小說,其次是編程軟件。

「你昨天不是買過書了?」

「朋友要從加拿大來新加坡過聖誕,我想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她還是那麼小小聲,但聲音里漾著明顯的快樂,一朵笑容在她圓圓的臉上綻開。

他听出了她聲音里的雀躍,也看到了她彎成月牙一樣的眼楮和唇邊燦爛的笑。

「老朋友?」他刻意忽略突然堵上胸口的那團悶氣,故作輕快的問。

「嗯……應該算是吧。」她歪著頭想了想。「我們認識快兩年了,這是她頭一次來新加坡。」

「你們沒見過嗎?」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我們是上網認識的,沒見過面很正常啊。」她說著又笑了。「不過我已經讓她快點兒寄照片給我,這樣我才好去機場接她……」

「你很熱心嘛,對一個沒見過面的網友……」他的口吻里溜出一絲不屑。

她突然仰起臉,一點兒也不退縮的看著他的眼楮。

「Anne才不僅是網友而已!這一年多來我們通了百多封email,我們有好多好多共同話題可以聊,我們甚至在email里交換彼此心底的秘密……」

「安?」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听清楚了。

「對,是Anne,我們早就不僅是普通網友那麼簡單了,我們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她大聲為自己的立場辯護,只差沒振臂高呼「友誼萬歲」。

溫楚揚只捉住一個重點。

「是女的?」

「是啊,Anne是女孩子,土生土長的加拿大籍華人,比我小一歲,有什麼不對嗎?」

「原來是女的……」

「喂,你笑什麼啊?」方如盯著他臉上詭異的表情納悶。

這家伙該不會一听是年輕女孩就想迫上手吧?TouchWood!TouchWood!哪兒有這麼恐怖?說的跟色魔似的。其實他人還不壞啦……除了有點兒……呃,一些些……不,非常霸道以外……

「走啦!」他突然攬過她的肩膀,大手又在她短發上揉了一把。

沒等她抗議出聲,人已經被他緊緊擁著朝前走了。

「我們去哪兒?」她分出一半心思問他,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

頭一次被人這麼帶著走,她總覺得跟不上他格外輕快的腳步。而且,挨這麼近走路很不方便,他都不覺得嗎?

「你不是要去shopping?」他捏捏她的鼻頭,動作里有種不經意的寵溺。

她被他的舉動弄愣了。

「你不是在GoldenVillage訂了票?」

「我改主意了。」

又是那種瀟灑迷人的微笑。可方如卻隱約覺得,那個笑容背後,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WJLBN

因為逐漸接近的聖誕腳步,出來逛街購物的人很多。

人們走著,笑著,在琳瑯滿目的聖誕裝飾中穿梭著,在愈來愈濃的節日氛圍里雀躍著。

可方如臉上卻一點兒「雀躍」的痕跡也沒有。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她努力思考究竟哪里出了差錯……終于被她想到了——

他們逛街的方式和小說里寫的不一樣啊!

通常不該是女孩子興高采烈的穿梭于各式各樣的精晶店,而身為活動提款機的男友拎著大包小包不情不願的跟在後面嗎?

「為什麼一直是你在決定我們該逛哪里?」她忍不住抗議。

「因為我的眼光比較好。」溫楚揚大言不慚,拉著她走進一道形狀怪異的門。

「光線好暗……」方如不禁閉了閉眼楮,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那幾盞從天花板吊下來的朦朧小燈。

「這種鬼屋似的地方能買到什麼啊……」她東瞧西看,嘀嘀咕咕,聲音里除了懷疑還是懷疑。

「要什麼有什麼。」

「哎?」那麼厲害?

「騙你的。」

「……」方如氣得說不出話。

溫楚揚在她肩上一拍。「不自己找找看怎麼知道?我也好久沒來過了。」

「你在這兒買過什麼?」她對他話中流露出的熟稔感到好奇。

「比如……這樣的東西。」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一只馬克杯塞進她手里。深藍色的燈光將他唇邊的笑容映得有些詭異……

方如捧著杯子端詳。

白色的……沒有圖案……形狀也很普通……明明是隨便一個小雜貨店就能買到的東西,有什麼好獻寶的?

視線不經意翻過杯口……

「蜂螂?」她試探著把手伸到杯底踫一踫……「假的?」

鱉異的笑容在帥哥臉上凍結,變成一種類似哭笑不得的僵硬。

「你不怕?」

「為什麼要怕?我的size比較大,何況是假的……」方如說著又把眼楮湊近杯口。「不過做的挺逼真,差點兒把我唬過去。旁邊那個也給我看看吧?」她朝高高的架子上一指。

他盡責的替她取下另一只造型類似的馬克杯。

「哇咧,這個是一坨大便!好惡心……」方如皺著眉將杯子丟回他手里,臉色難看得仿佛已經聞到了不該有的味道。

「你不怕蜂螂,怕這個?」溫楚揚邊問邊把馬克杯放回原處,眼底閃過發現新大陸的光芒。

「不是怕,是惡心。」她強調,態度堅決。「打死我也不買這種東西送Anne。」

「為什麼你不尖叫?」他似乎還是不能理解,若有所思的瞧瞧她,然後轉身去看架上其他的東西。

「我又不怕,為什麼要尖叫?」方如答得理直氣壯。「況且怕也不一定非尖叫不可啊,我通常氣極了或者被老板逼瘋了才會叫,那是發泄的一種形式,有醫學根據的……哇啊!」

冷不丁一個骷髏頭伸到她眼前不到兩寸的地方,白森森的牙齒上下咬動。她的一聲驚叫將那串「喀啦喀啦」的磨牙聲配合得恰倒好處。

「這才對嘛……」他笑呵呵的把面具拿開,伸手在她漲紅的隻果臉上捏了一把。「這樣才可愛。」

「你……你拿我當白痴耍啊!?」方如氣得握緊雙拳,幻想著自己左一拳右一拳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滿頭包……

「白痴?不,你當然不是白痴。Ruby,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呢?」

因為燈光的關系,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可這番話听上去倒是挺嚴肅的。

「那你為什麼故意嚇我?」她瞪著他手里的骷髏面具。證據確鑿,看他怎麼賴掉……

「因為……」

「你說什麼?」她看見他嘴唇蠕動,卻只听到幾個沒有含義的音節。

「我說,因為你……」

「我什麼?你大聲點好不好?我听不到……」她不自覺朝走近一步,右手托著耳朵努力湊過去。

他很配合的欠身,帶著蠱惑氣息的聲音緩緩飄進她耳窩里——

「我說,因為你是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小白痴。」

沉默。

沉危險的沈默。

方如覺得自己的心髒在顫抖。

不僅如此,她的五髒六腑七經八脈都在抽筋。

緊緊咬住兩排銀牙,她的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是的,她絕對不能在這時候尖叫,現在尖叫無異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不能叫,不能叫……

「你、太、過、分、了!」

在店主以及店里其他客人驚奇的注視下,一個淑女打扮,但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女生」掄起拳頭朝二名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胸前連出五招「黑虎掏心」,招招到位,拳落有聲。

死瘟神!臭瘟神!出門被狗追!餅馬路被車撞!上廁所掉進馬桶!吃米飯卡斷喉嚨……唔——手好痛。

「打夠了嗎?」溫楚揚居然還在笑,自始至終連眉毛都不曾動過一下。

「嗯。」她揉著小拳頭點點頭。

「那我是否能把最後一句話說完?」

「最後一句話?」方如登時全身戒備,不由自主倒退兩大步,將安全距離拉至兩米開外。「你……你別太靠近我,站在那兒說就好。」

「這麼遠不好吧?萬一你听不到怎麼辦?」他紳士一樣站在原地不動,風度翩翩的沖她笑。

「隨便啦,只要你別靠近……」其實她心里想的是——听不到更好……

隨便他麼?溫楚揚笑意加深。

「我沒有耍你,Ruby。因為……」他注視著她有些閃躲的眼楮,目光灼灼。「因為我已經不可救藥的愛上你這個可愛又迷糊的小白痴了!」

嘩——

店內掌聲如潮。

轟——

方如臉紅如潮。

他他他……他怎麼可以講這麼大聲?他怎麼可以這麼講?好象……好象他愛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她白痴……不對不對!他們只是在「模擬」……他怎麼可能真的愛她?這……這當然也是「模擬」的一部分……就是說嘛!他動不動就欺負她,每次都只有「順便」幫她找找戀愛的感覺而已……吻她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連示愛也這樣……都怪他演技太好了,每次都害她心髒狂跳,萬一落下後遺癥就讓他負擔開刀費和住院費……

「Ruby,你听到了嗎?沒听到的話我可以再說一遍

「不用了!」她慌忙阻止他,低著頭紅著臉沖出店外。

跑著跑著,她不自覺放慢了腳下的節奏,也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刻意在等身後追來的步伐。

再走幾步,她忍不住回頭了。哎?他居然沒追出來?

般什麼!?哪兒有人剛剛示愛完畢就放女朋友一個人在外面跑的?就算是「模擬」也不能這麼馬虎啊!晤——郁悶……他不追來是吧?好,她一個人逛給他看!哼……

拿出走馬觀花的本事,她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每經過一個店面都瞥兩眼。

服裝店?她不缺衣服,過。

香水專賣店?她不會挑,過。

家具店?與她無關,再過。

MusicJunction?她今天沒心情買CD,pass……

事到如今到如今再說什麼還有什麼意義

而你的深情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多麼的痛心

已經走過門口的方如突然駐足。

這首歌……她絕不會記錯的……雖然已經好久好久……

早知道愛情哦愛情讓你我連友情都難再續

我寧可認命就相信當初對你有模糊的愛情是因為孤寂

不自覺的,她又走了回來。站在玻璃牆前,她靜靜的听著空氣里婉轉的旋律,曾相識的音符輕輕摩著她的記憶。

是了,這首歌就是……

「周惠的《事到如今》?」

身後突然冒出她已經知道的答案。她無意識的「嗯」了一聲。

溫楚揚察覺到她隨歌詞飄遠的心思,微微一笑。

「喜歡這張CD是嗎?」

「嗯?」她扭頭看到他,和他懷里一尺見方的紙盒。目光還有些朦艨朧朧的。

「你是不是喜歡這首歌?喜歡周惠?」他追問。

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站在那兒,一曲接一曲的听下去。

望著她出神的側臉,溫楚揚心里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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