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算我敗給你 第六章

只是計劃好的駕車去五台山的黃金旅游,到最後還是泡了湯。

原因不是她又因為心疼銀子先生孔方兄所以不開眼地反悔了,更不是駕車自助游的重要人物司機先生因為工作忙趕不回來,而是老天爺見不得她好,在五一的前一天的一場大雨,害她好不容易盼到的五一長假結果卻是躺在床上打著點滴流著鼻涕度過的。

「其實躺在車里打著點滴賞風景也是很不賴的嘛!」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尚振振有辭地為她的黃金旅游游說,「再說我身體一向健壯,就算不打針不輸液只吃點藥片也會好的啊。」

「可是我不想到最後是坐著嗚哇嗚哇的救護車直接奔火葬場賞風景的。」有人黑著一張臉,將所有的火氣都發泄在可憐的隻果外衣上,頭也不抬地直接駁回上訴。

「……」

「你還有要說的嗎,沈朝陽?」將被削得光溜溜的隻果切成小塊塞進她嘴巴里,五一長假同樣泡湯的杜宇霖很是惱怒地瞪著她,「你不是孩子了吧,你其實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吧?你——你怎麼就不能好好地照顧好你自己呢?」

如果不是五一早上他風塵僕僕地從北京回來後直接殺到她家去接她準備上路旅游,她現在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他實在是不想再回憶!

「知道自己淋了雨,知道自己發了燒,也知道自己身邊沒有人在,那就不知道上醫院嗎?」當他在回來的路上打她手機竟然是關機時,他就隱約有不好的預感,等心急如焚地趕到她家連門也不敲地自己掏鑰匙進去後,果然迎接他的是她燒得通紅的笑臉!

笑臉!

那個時候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她知不知道……

算他敗給她!

「我以為我睡一下就好了嘛,上醫院多麻煩!」她嘟嘟噥噥地咬著隻果,望著他惡狠狠削隻果的樣子,不由瑟縮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才是正被他狠削的那只隻果呢,

「再說我又不是故意關機的,是手機沒電了嘛,我又沒發現。」

「你還有理了你?你平日不是很少去你們公司報到的嗎,那天你卻跑去做什麼?!去也就去了,下雨了就不知道躲一會兒再走啊?走也就走了,你多花幾塊錢坐出租又能怎麼了,干嗎非要被雨淋著等公交車?!」

「我……我去公司報到是為了簽字支獎金啊。下雨的時候我正走在半路上,哪里又有空車的出租輪到我坐啊。

鮑交站牌本來是有亭子的,可那天等車避雨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嘛,我一不小心就被擠到亭子外頭去了,又不是我願總的……」

「沈朝陽!」再將一塊隻果狠塞進她嘟噥著的嘴巴里,杜宇霖實在是恨得無法言語。

「啊,我在,我在呢。」那麼大聲干嗎?她真的不是故意讓他的七天長假泡湯的嘛!「現在才三號,如果你自己去五台山玩一趟的話時間也很充足——」

「你除了五台山還能不能記些有用的?!」如果不是因為她,他跑五台山做什麼去!

「喂,我現在是病人吧,我現在是在吊著藥瓶打點滴吧?我現在是可憐巴巴的病人吧?」她已經很受苦受難的了,他不用再這麼折磨她了吧?「杜宇霖,如果你真的是心疼我,那可不可以麻煩你閉上嘴巴?」

「你這種囂張的樣子還叫‘可憐巴巴’?」偏偏人家哼也不哼她一聲,只不屑地朝她「和藹」地笑笑,「你如果知道我真的在心疼你,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好好地配合醫生,不要再整天喊著‘出院’?」

「我——」她氣悶地鼓起臉頰。

「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臉燒得還像猴子!嗓子啞得還能這麼大喊大叫的嗎?嗯?幸虧現在不是鬧非典的時候,否則你只能好好地在隔離病房呆著了,大小姐!」

「杜宇霖——」他不說,她還真的沒覺得自己的嗓子啞啞的好痛。

「做什麼?」放下手里已經被自己捏爛的隻果,他看她一眼,「是不是嗓子又痛起來了?」

雖氣她,可再氣又能如何?嘆一聲,他發現他實在抵抗不了她「可憐巴巴」瞅著自己的模樣,遂白她一眼,還是心軟地端起一旁的開水來,嘗嘗不燙口了,才插上吸管送到她嘴邊。

「活該!」末了,看她滿足吸水的樣子,他還是氣恨難平地罵她一句。

而她則瞄著他幾乎算是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模樣,心里偷偷地扮個鬼臉。

原來杜宇霖不僅僅是變得會油腔滑調了,板起臉孔凶人的樣子看來也是學有所成了呢。

嗚,她又不是他公司的員工,他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凶她啊?

一躺一坐、一喝水一端著水杯的兩個人相互地瞪一眼,再瞪一眼,而後又同時撇開了視線。

看來她這輩子似乎就要受他的惡魔強制管教了耶。

一個心里哀號一聲。

看來這輩子他不得不多為她操心一些了。

另一個則是心里重重嘆了一聲。

不同的心思,卻又是同樣的——甜蜜。

「等你燒退了,還是去我家住吧。」將水杯重新放回桌上,他抽塊紙巾替她擦擦嘴角。

「不去可以嗎?」她將哀號釋放出嘴巴來。

「你說呢,沈、朝、陽。」他又瞪她,黑沉的臉卻讓同病房的其他人們驚艷地無聲贊嘆——

好關心女朋友的男人,好親熱的小兩口啊……

于是大案底定,驚堂木啪地一摔,大老爺退堂。

☆☆☆

杜家她不是沒來過,上大學後她曾在杜宇霖的死拉硬拽下硬著頭皮來拜訪過幾次。但每次幾乎都是來去匆匆,從來沒待過一小時之久過。原因無他,她實在是適應不了杜家上上下下對她的熱情招待以及……特別關注的視線。

以前她年紀小,可以用笨啊、蠢啊、傻啊、呆啊、甚至是遲鈍來應付杜家除了杜宇霖外所有其他人等對她特別的關注視線,一切以「內向害羞不善言辭的杜宇霖惟一帶回家來的同學好朋友」的身份來掩飾或否定其他一切的焦點,可以視若無睹杜家人的殷殷垂詢,面不改色地模糊杜家人真正想探詢得到的焦點問題,實在抵擋不住了,就祭出最後的一招絕技——我要回家做作業了,所以再見——而後起身便跑,從此盡量在半年內不再登門拜訪。

可是這一次,無論她如何抗議,以「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調養」為由,她在好不容易逃離醫院的勢力範圍後,連一小步也沒多跨上,便立刻被人打包塞進車子直接運到了杜家的門庭。

嗚呼哀哉,她命……休矣。

真的,一切都沒出她所料,在她被硬扯進杜家客廳十分鐘之內,她已經被所有在家的杜家人輪流包圍慰問再致以熱烈的歡迎三遍之多,而這還未將其他得到杜老太太金牌宣召正飛奔在回家路上的另外杜姓之人的來電關照計算在內。

救……命……啊……

無奈端正地站在她身後的某人同樣視若無睹她三秒鐘一回頭的求救哀求,只沉穩地回答著自家爺爺的提問,將她冷血地丟在家人的熱情包圍之中,睨也不睨她一眼。

難道這就是這一家人對她在上學時對杜宇霖「熱情關照」的回禮?!

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努力地僵著笑臉,她祭出自己所有的禮貌細胞,一個接一個地回答以杜老太太為首的杜家提問團所提出的各種層出不窮的問題。

她這既不是參加世界選美大賽,更沒有報名參選中華小姐,為什麼卻要回答比那些名嘴主持人們提的更為刁鑽古怪的問題啊?

「其實方便面很好吃的啊,如果煮的時候加上一些蔬菜的話……」她笑著吸口氣,似乎正在品嘗著她剛剛煮好的方便面。

是誰告訴杜家人她每懶得做飯就以方便面為糧食過活的!

「我最愛吃涼白粥就青菜的……當然,冬天我是絕對絕對不會這麼吃的!呵呵。」眨眨純真無辜的杏核眼,她裝作沒看到杜家阿姨的不贊同。

又是哪一個將她湊合吃剩飯、得過且過的習慣泄露出來的?!

「反正家里就我一個人嘛,有時候做飯難免會多加了水什麼的,其實我吃得很多的,很少有剩飯留到下一頓的情景的……」面對著杜老女乃女乃的嗔怪,她模模頭發地賠上討好的笑臉。

又是哪一個該天殺的泄了她「要麼不做飯,一做做好一天份」的秘密的?!

嗚,早知道這樣,她就不整天吵著要出院了,如果她再在醫院躺上兩天,等五一長假結束了再出院來,又哪里會撞上這麼這麼多的在家休假的杜家人啊……

這次真真是失策了啊!

「好了,女乃女乃。」在她即將被重重的問題兼責怪壓垮壓瘋的前一秒,一直站在她背後冷眼冷笑著看她笑話的人終于開口替她解圍了,雖然口氣也不怎麼好,「朝陽剛出院,醫生說這兩天她最好多睡覺少說話。如果女乃女乃和大家還有話要跟她說,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先帶她去房間休息一下。」

「對,對,你看我,只顧著高興朝陽來咱們家,卻忘了她還病著呢!朝陽,你有哪里感覺不舒服嗎?你三嬸嬸便是大夫呢,要不要請她替你瞧瞧?」杜老女乃女乃握著她的手,殷殷關切。

「沒事,我沒事了。」她呵呵笑,笑呵呵。

「你這孩子,從小就固執,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說,知道嗎?」曾經是她大學一年級中文課老師的杜家大阿姨笑著點點她的腦袋,柔聲細語地眨眨眼,「不要跟我們客氣哦,不然我們可是會生氣的。」

「哪里哪里,我是從來不會客氣的,只怕過不了幾天你們就要煩我了呢。」實在快招架不住杜家老小的熱情如火了,她忙主動地往後軟子,在杜家人「了解」的笑容里,靠進了後邊某人的懷抱。

「女乃女乃,那我先送朝陽去休息一下了。」

在杜家人戲謔的笑聲里,她終于暫時逃月兌了熱情的包圍。

只是,這下,她似乎真的是要死定了,好想逃啊……

「你不是沒事了嗎?」順勢擁著她慢慢上樓的某人壓低聲音,笑哼哼地湊近她的耳朵,存心讓樓下一直追尋著他們背影的家人們看熱鬧,「那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杜宇霖。」她咬著牙縮緊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真的招呼一拳到這笑得囂張的男人身上去,「這都是你害我的,你還有臉說?!」從此她只怕真的是不容易逃出杜家的大門了啊……

「你不小心淋了雨生了病住了院也是我害的?」他是救了她于發燒之中才對吧?「好啊,既然你大小姐都說是我害的了,那我若不真的害害你,我豈不是對不住您老人家了,你說是不是啊,沈朝陽?」他陰惻惻地停下腳步。

「杜宇霖……」這一下,她的頭皮真的麻了!

丙然,樓下已有關切的聲音傳了上來︰「小霖,怎麼了?」

「女乃女乃,朝陽說她累。」

回頭,杜宇霖笑得牲畜無害,看在她眼楮里則不亞于是來自地獄撒旦的惡魔之笑了——

「所以她非要我抱她回房問去!」

她此時此刻此一秒的惟一反應是……

但不等她反應過來,更沒等她將拒絕說出口,她的身子已騰空而起,視線的焦點所對準的是正上方的天花板,而身後,傳來的,則是十分善解人意的陣陣笑聲……

恨恨地咬牙,她就著陣陣環繞頭頂的笑聲,索性將頭埋到杜宇霖懷里,狠狠地一口咬上他的下頜!

「沈朝陽。」他任她咬,雙手抱著她一個轉身,便站在樓梯口,將她的惡性爽快地顯給自己的家人看。

「哇——」回國度假的杜家新一代們馬上很給面子地吹起了響亮的口哨,「好恩愛哦!」

「是啊,是啊,平日看哥哥一副老實斯文的樣子,而沈小姐更是秀秀氣氣的,原來一旦親熱起來竟然也是這麼勁爆啊!」

「笨!嫂嫂!要叫‘嫂嫂’!」

「對呀,對呀,嫂嫂,我們終于有嫂嫂了耶!」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我們什麼時候將嫂嫂娶進門啊?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是啊,是啊,趁著我們全家人都在,幫大哥和嫂嫂拜花堂好了!」

熱烈的討論,害得朝陽不松開緊咬的牙關不是,想松開卻更不是。

生平第一次,她深刻地體會到,從來不止她有將人隨意地捏扁揉圓的本領的,被捏扁揉圓無數次的人同樣有耳聞目染、青出于藍更勝于藍的本事的!

可惡啊……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已經真正地成為了案上魚肉,再也無法逃出……生天……了……

可惡啊,可惡啊,其實……

其實她才剛剛有愛上杜宇霖的感覺了啊……

一切,為什麼進行得這麼快?!

☆☆☆

「你們這還叫快?」

如今她暫居的客房里,名義上來探她病、並順便陪她聊天解悶、實則是來刨根究底「杜宇霖與沈朝陽戀愛史」的杜家新一代們將陣陣的不可思議炸上了天空。

「嫂嫂,你知道我們是從什麼時候就知道你的存在的嗎?」戴著純藍色的隱形眼楮,一頭及肩金發的杜家大弟狠勁地比出五個手指頭,「五年前!我五年前回家來過春節時就知道你的存在了耶!」

「可我七年前就來你們家做過客了!」五年,有什麼了不起的嗎?

「那我九年前就听哥哥在夢里喊過你的名字了哦。」年紀最小的杜家小妹甜甜地朝著她一笑,「我問過媽媽的,媽媽說是哥哥在思春了!」如何,夠勁爆吧?

「思……春?!」她猛地一陣嗆咳,咳得幾乎要翻江倒海而不可自拔。

「杜小妹!你在說什麼?!」杜家大妹用力地拍拍妹子的腦袋,算是幫未來的嫂嫂報仇兼解圍,「不可以亂說的,知不知道?小心哥哥听到了生氣哦!嫂嫂,你別在意哦,其實我好久之前偶爾在翻大哥日記的時候,也不小心瞄到過你的名字哦!」呵呵。

「……」

「少來了!大哥其實同嫂嫂在幼兒園時就已經是青梅竹馬了耶,日記本上出現嫂嫂的大名有什麼奇怪的啊?」

這次開口的,則是看上去很中國化很學子形象的杜家小弟,「我比較奇怪的還是剛剛嫂嫂講的︰嫂嫂你真的是才剛剛有跟大哥戀愛的感覺啊?那過去的這二十年你們都做什麼去了啊?難道真的就是梁山伯與祝英台在書院時的清純歲月啊?」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啊,這兩位為人哥哥嫂嫂的到底知不知道啊?

「對啊,對啊,我也很好奇哎!嫂嫂,嫂嫂,跟我們講講你和哥哥的戀愛史嘛!」

「是啊,是啊,講給我們听一下,講給我們听嘛!」

「……」問題是她真的沒什麼好講的啊!

為難地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朝陽難得地唏噓兩聲。

「嫂嫂,嫂嫂?」更難得的,是人家這一幫杜家新一代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她開口,興致十分高昂。

「我……」她只是清清喉嚨,一旁的杜家小弟就馬上很有眼色地雙手捧上香茶一杯。

「嫂嫂?」杜家妹妹在甜甜地笑。

「你們也知道我和杜宇霖從小就是同學,就認識嘛!」實在無法拒絕杜家新一代們的熱情,她慢吞吞地開口,腦子在飛快地組織她從來還沒好好思量過的她與杜宇霖的這些年來的打啊、鬧啊、笑啊的,「其實在最開始的那幾年,我很討厭他的!我明明很容易到手的第一名啊、小紅花啊、老師的表揚啊、獎學金啊,都是因為他的半路殺出,讓我好多次得不到!」

「這個我知道。」一直沒開口的杜家二妹妹隨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有點年紀的小本子,揚一揚,而後翻弄來照著念︰「小學五年級,沈朝陽得第一名一次,小紅花六朵,老師表揚十一次;杜宇霖得第一名兩次,小紅花三朵,老師表揚十一次。初中二年級,沈朝陽得第一名兩次,三好生一次,老師表揚七次,老師批評三次;杜宇霖得第一名兩次,三好生一次,老師表揚六次,老師批評沒有。高中二年級——」

「停!」朝陽張大嘴巴,不敢置信地抬起抖抖的手點一點杜家二妹妹手中的小本子,「杜宇霖竟然同我一樣都記著?!」

「原來嫂嫂也有這樣的本子啊!」

這簡直是——

「原來這就叫做‘不打不相識’啊,‘歡喜冤家’原來就是這個典故啊!」杜家新一代齊聲高喝,實在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誰和他‘歡喜冤家’啊?!不過‘不打不相識,倒還說得過去。」朝陽懊惱地哼了一聲,「所以你們都看到了啊,我和他哪里有那麼多年的‘戀愛史,呀?啟示我們一直是將對方當作‘敵人’來看的!」

「那後來呢?後來呢?」

「小妹,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杜家大弟拍拍妹妹的腦袋,搖搖頭,一副「你完了」的樣子,「嫂嫂還沒講到‘開始’呢,怎樣‘後來’?」而後很殷勤地問了一句︰「嫂嫂,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哥哥成為朋友的呢?」听故事,要慢慢來,一點一點地循序漸進嘛!

「我也說不清,大概是從小學五六年級或初中的時候?」她歪頭沉思,「你們也知道我原先只有我女乃女乃一個親人嘛,那我的生日也只有女乃女乃幫我記得是不是?可是自從我和你們哥哥認識之後啊,每年他都會送我一……一樣生日禮物呢。」她決定將關于生日禮物是什麼當作她和杜宇霖之間的小秘密,這輩子誰也不說,「所以我很感動啊,慢慢地就和他成了朋友了。」

「然後就開始談戀愛了?」杜家新一代恍然大悟地集體哦一聲。

「喂,你以為這是在美國啊?」她瞪杜家新一代們一眼,有點氣他們打斷她的美好回憶,「反正這麼說吧,從初中開始,我和杜宇霖就算是好朋友了。那時候我只滿腦子想著賺錢,而他則是太害羞內向了不敢和其他的同學說話,更別提是一起去玩啊郊游啊什麼的了,所以他常跟在我身邊,我也只好收了他做小弟了啊。」咦,這樣一說,她才發現,杜宇霖其實從幼兒園開始就經常在她身邊出沒了耶!

「接著呢,接著呢?」哇,好老套好漫長好烏龜的故事哦!

「後來是高中了吧,他為了幫助我戒掉借我的筆記給同學抄卻收銀子的壞習慣,就拉著我一起學電腦。嗯,我想大概是那時候我們之間才開始有點似有若無的意思了吧。」她真的從來沒仔細考慮過她和杜宇霖的過去種種,實在是無從參考,「還是這麼說︰反正我越來越覺得杜宇霖是我真正的好朋友的。自從我女乃女乃去世後,除了他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還會記得我的生日——你們說,如果有一個每年都不忘記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的人,有一個每年都會送你一件生日禮物的人——你們會不感動嗎?」

「所以嫂嫂從此就將哥哥當作最最親的朋友了!」杜冢小妹拍拍手。

「是啊,也因此高中畢業,他問我想不想還和他同一間學校的時候,我當然想也不想地便答應了!」

而後他們有了兩個半月的快樂的畢業旅行。

「我漸漸發現杜宇霖很體貼很會關心人。你們不知道,那次畢業旅行我們游到雲南的時候,不小心在山谷森林里迷了路。我雖然生來膽大,可那次我被嚇哭了!要不是有你們哥哥在身邊一直給我打氣,給我依靠,我怕我真的就崩潰了呢!」

那次他們在茫茫的叢林里整整走了兩天才找到了出山的路,那時候他們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吃的喝的更是都沒有了,是杜宇霖背著她一跪一爬地走出來的!當時的情景她依然歷歷在目,說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如果不是杜宇霖一直在她身邊,她可還有現在?

杜家新一代們靜靜地听她往下說。

「那時候我就想啊,如果我以後能找到像杜宇霖一樣的男孩子做老公,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少女情竇由此而始,「可是那只是我偶爾的少女情思而已哦,過了那一刻,我便又忘記了。」她對著杜家新一代們失望的模樣,攤攤手,「我可是很好的學生哦!學生,學生嘛,自然一切是要以學習為主的啊,其余的等學業完成後再談也不遲啊。」

「你就不怕半路有程咬金殺出來啊,我們哥哥可是優質男人哦!」

「是,你們哥哥是優質男人!」她好笑地咧開嘴巴,想起大學時的趣事來,「那時候不要說是我們自己學校的了,就是外校的女生還常常找上門當面遞情書給杜宇霖呢!不過你們哥哥太內向又不愛說話,所有的情事自然都是無疾而終的悲劇結尾啊。」她當時也忙著學業、忙著學生會的事、忙著當家教賺銀子的事,哪里還有時間去管他受不受歡迎啊,「反正我告訴自己,如果他是我的,那不管怎樣都是我的;如果他不屬于我,我再怎樣如何又能怎樣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嫂嫂,你太消極了。」

「我的性子本就如此啊,我有什麼法子?」聳聳肩,朝陽不想說她有如此想法是因為她不想失去,如果沒有得到自然就沒有「失去」一說,不是嗎?「大學四年就這樣過來啦,我和杜宇霖依然是‘最最要好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那大學畢業你和大哥都參加工作的這三年呢?」總該開始了吧?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還是很抱歉地笑對杜家新一代們的失望眼神,「參加了工作,我們,啊,主要是你家哥哥嘛,他馬上就投身你們的家族大業,哪里有機會同我談情說愛啊?我們一星期見上一回面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平日里打個電話發個E-MAIL,說說自己近況啊有沒有煩惱啊吃得怎樣啊……就是這樣的了。」

「沒談過一句情?!」

「沒說過一句愛?!」

望著她肯定點頭的模樣,杜家新一代們忍不住地一陣哀號。

他們這位哥哥,他們這位嫂嫂……

簡直是……新一代的山頂洞人啊……

「然後直到今年我生日的那一天啊。」朝陽深吸一口氣,不忍心杜家新一代們再失望下去,同時也是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他明明遠在北京忙得不可開交,卻硬是急匆匆地跑回來同我說生日快樂,說完了又急匆匆的連夜趕回北京去……如果我再不明白他愛我,如果我還沒有愛上他,只怕連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的遲鈍,原諒自己的笨!」

一夜之間,一千里地來回奔波,只為了一句生日快樂,只為了將那顆胖胖的花生糖交到她的手中,同她一起分享。如果這還不是愛,而只是單純的友情……她如何能再自欺欺人下去?!

「就……這樣子?」

「就這樣子。」

她只要一想起他輕輕在她手心印下一吻說著「我會送你一輩子的花生糖」的那一刻,她的心總會又甜又酸上好久好久。

如果她還可以將這一切當作「朋友」之間的單純的友誼的話,如果她還沒有因此而愛上他的話,她真的是不用再活在這個世界之上了!

「從那一天的那一刻起,我想,我愛上杜宇霖了。」

她笑了,笑得好得意。

「我們……可憐的哥哥。」

除了「可憐」兩字,杜家新一代們實在想不出其他更恰當的詞,來形容他們一直以來默默付出卻直到最近才開始有點收獲的傻哥哥了。

「杜宇霖可憐?!」喂,她絕對不承認哦,「我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吧?」

「嫂嫂一直是不勞而獲的,哪里可憐啦?」杜家小妹大聲替自己哥哥喊冤。

「我至少讓你們知道了,我沈朝陽現在愛上你們家杜宇霖了!可你們家杜宇霖呢?至今我可從來沒听他向我說過一個‘愛’字!」到底可憐的是誰?!

「可是嫂嫂你明白哥哥的心意啊,對吧?」

「我明白?我不明白!」他又沒說出來,她又沒讀心術,到哪里明白去呀?

「哥哥都抱你上樓來了,你還想怎樣嘛,嫂嫂!啊,你看你看,我們都管你叫‘嫂嫂’了耶!」這還用行動表示得不明白啊?「嫂嫂你是最清楚哥哥是個很害羞很內向的男人嘛,‘愛在心頭口難開’說的就是我們哥哥這樣的男人呢,嫂嫂!」

「就是這一點讓我最最生氣!」杜家新一代不提尚且罷了,這一提新仇舊恨她可就都記起來了!「他在醫院是怎樣對待我的你們知道嗎?他問都沒問我的意思啊,就直接把我打包進你們家!包是什麼也沒跟我說一聲呢,卻膽大地放任女乃女乃啊嬸嬸啊阿姨啊當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待?!哼,我可從來也沒告訴過他一個‘愛’字哦,他就那麼篤定我愛他,甚至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啦?」太狂妄自大,更獨斷獨行了吧?

這一次,杜家新一代們不僅用「震驚」的眼神來看她了,簡直已經將她當作了本世紀最最大號的世界無敵大妖怪來看了!

「……嫂嫂。」在場年齡最大的杜家新一代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她,用著哭腔說︰「嫂嫂,你明明說了你明白我哥哥是愛你的!」

「可他確實是沒告訴過我啊!」打掉杜家大弟的手指,朝陽哼一聲,「我才剛剛發覺我似乎愛上了他耶,他就馬上如同變臉王一樣地用另一種方式來待我了?哼,我接收不良,沒法子這麼快適應可不可以?」

「嫂嫂,你明明在耍賴!」

「我耍賴?!」喂,他們這是什麼表情嘛!她只是實話實說,又沒欺騙他們的感情,「我才不是耍賴!我只是不喜歡他這麼的狂妄自大外加獨斷獨行!」

真的,一切變化得太快了,她實在是有些消化不良啊。

「嫂嫂,嫂嫂……」杜家向來形象最酷似杜家新一代第一人物的杜家小弟咬牙切齒地瞪著她,似乎不瞪下她一層皮來誓不罷休!「你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沒錯!」她頭點得斬釘截鐵。

「好,好,算你狠,算我們都敗給你!」飛快地掏出手機來,杜家小弟按下號碼,一肆接通,馬上哭也似的大喊起來︰「大哥,你不要再管什麼公司事務了你馬上回來!嫂嫂竟然說她不知道你愛她還說你狂妄自大獨斷獨行!你馬上回家來啦,大哥!」

喂,她真的只是實話實說耶,她沒做錯什麼壞事哎,她……

可惜脖子太軟了,在杜家新一代全體惡狠狠、「絕不諒解」的眼神下,她慢慢地低下了頭。

嗚……

其實杜宇霖回來一趟也不錯啊……她真的還從來沒听他說起過他對自己是什麼感覺呢……

其實,行動是一回事,發自心底深處的言語,她還是喜歡听一听的啊。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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