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算我敗給你 第一章

私立學校,尤其是這所與省三中毗鄰而居、建校僅短短五年便已躋身省名校之列的博揚精英私立高中,顧名思義,倘若你沒有雄厚的經濟基礎,想偷偷地混進來——呃,對不起,請向後轉,謝謝!

沒銀子做後盾?那還讀這收費貴得嚇死人的高級私校做什麼呀?不要盲目地追趕時尚嘛。凡事還是量力而行比較好的,對不對?

一句話,若要兩袖清風的沈朝陽邁進這所博揚高中,就算學校的教學設施再好、師資力量再如何的過硬、圖書館再怎樣的規模宏大——打死她她也沒那個心情。她現在可是無錢無勢孤身漂泊于異鄉的可憐女哎,平日里拼死拼活打工賺的血汗錢養活自己尚且不夠用,哪里還有那些閑情逸致外加閑錢來念這貴死了的私校?

她不是傻子,向來不做虧本買賣的。

不過,若是不用她花上一文錢,又可輕松地賺取獎學金……不來,才是傻子!

于是,在得知這所博揚精英私立高中為了提高升學率,而願意免費招收高一新生後,她只用了一秒鐘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未來之路,便毫不猶豫地將省三中的入學通知單壓進了箱底,憑借全省中考統考成績前三名的免死金牌,沒費一點氣力地順利擠進了這所「金」校。從此,不花一文、正大光明地成為了這所金錢堆集、權勢堆砌而成的博揚精英私立高中的一名高一新鮮人。

進校半年來,她除了對這所學校的學習氣氛、讀書環境十分的滿意之外,她的最大心得兼體會便是︰哇塞……這里簡直就是專屬于她生存的天堂!

因為,一切的一切都太好太優了;因為,錢……太好賺了!

身為本省及其他省市區為各種原因而跨進這里就讀的莘莘學子們,大多有著家境殷實的經濟背景,向來不用如她一般為生計發愁。既然如此,不學無術者自然大有人在。有銀子先生孔方兄做後盾嘛,自然可以尋來捉刀代筆做功課的推磨小表,甩出幾張紙鈔,便可以將學業輕松地丟至一旁,年少輕狂,自然是盡情享受青春歲月才是真理嘍。

身為「搶錢一族」的沈朝陽同學,便是眼賊地抓住了這一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努力推磨,將同學習有關的某種肥薪工作輕松地手到擒來,學習、「打工」兩不誤地開始了她開心的高中生活。

呵呵……財源滾滾如流水,綿綿不斷輕松來……少年本無憂哦。

「嗨,沈朝陽,你的生物筆記呢?」這廂揚揚手中的紙鈔,雙手揮揮地有點心急,「快一點啦,我還要趕著去看電影呢。」哦哦,他可愛的周末終于又來臨了!

「朝陽朝陽,你答應下課後便給我作文提綱的!我約了人要趕時間啦!快點,快點!」那廂同樣搖搖手中的孔方兄,急得跳腳。

「沈,五塊,幫我劃下堂課的數學重點!」

「錢鬼,我出十塊,幫我幫我。」可愛的鈔票直接塞進她的手里。

下午五點半,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夫子前腳剛跨出博揚精英私立高中高一一班的前門,高一一班的教室內便已是一片的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沈,快一點,快一點!」等著拿筆記的人馬圍在教室最末排一迭聲地催促。

「朝陽,我的作文,我的作文呢?」幾乎要去搖晃這個依然優哉游哉的小女生了。

「別急,別急,一個一個慢慢來啦。」笑眯了眼的矮個小女生爬在桌上運筆如飛,神情既開心又從容悠閑,甚有久經沙場的大將之風,「一分鐘,一分鐘後新鮮作文即將出爐。」左手順勢上伸一展,抓住從天而降的孔姓餡餅飛快地瞄一眼,確認無誤後滿意地收回手塞進衣兜,右手則「啪」地將筆一放,將作文爽快奉上,「小李先生,拜托你這次一定要記得不要再抄我的!」否則再被老夫子抓包,可不怪她哦。

她可是向來只提供筆記以及作文範例的,她是學生嘛,最基本的「職業操守」還是有的,真正地捉刀代筆替寫作業可是絕對不在她賺錢範圍之內的。

「沈朝陽,沈朝陽,我的生物,我的生物!」

「早就寫好了。十塊,拿來吧。」一手大張等著收錢,一手遞出自己筆記本子的手寫副本,大張的耳朵只肯收听各路的財源信息,至于其他,則是選擇听而不聞。所以,當一個沒有同銀子、孔方兄、鈔票有任何關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依然氣定神閑地爬在桌上埋首筆記抄寫打工中。

「借過,我要出去。」

嘈雜哄鬧的教室內,人人行色匆匆,俱在收拾包包準備瘋狂度周末去。只有這個一心只顧賺錢的矮個小女生依然固守陣地,快樂地奮筆疾書中。

「喂,阿劉,再拿五塊錢過來,否則劃錯了重點可不要怪我哦。」朝著一旁勾勾手指,「啪」地大喝一聲︰「還有誰需要筆記支援的,快一點哦,不然本姑娘可是要打道回府歇業休息了。」呵呵,努力學習的結果果然是有甜美的果實等著她任意采擷呢,哪,她上課時認真不苟地記下的隨堂筆記,向來是班中上課時愛走小差之人的最佳後悔藥呢,課上即使沒認真听課,只要在課後拿到了她的筆記,一樣可以將老夫子所講說的知識收納進心……今天她的收獲似乎頗是豐厚喲!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很平板,又有些青春期變調時特有的高亮,一字一字地迸出習慣緊閉著的雙唇,漂亮的豹形雙眼冷淡地環過圍在自己桌前的各路人馬,細長的秀氣墨眉有一點點地皺了。

「沈朝陽——」圍在這教室內最後一排臨窗雙人書桌前的各路人馬見狀不由紛紛後撤了兩步,順便小聲地提醒攔住了人家出路的矮個小女生。

「嘿,張同天,說好一份生物筆記十塊的,怎麼只有五塊錢?!你以為我在打折酬賓搞優惠呀?快快再拿五塊錢過來!」矮個小女生手用力一拍桌子,很是氣憤地狠瞪向後溜去的人。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很淡,很平板。

「張同天,你听到沒有?」還不快快將錢補過來,他倒著走是什麼意思!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在一遭又一遭地遭人忽視後,很難得地沒有動怒,語調一如往昔。

「朝陽,朝陽——」一旁等著上恭銀子領筆記本子的某位同學小心地拽拽快要為錢翻臉之人的衣袖,小小聲地提醒點化于她,「杜、杜宇霖同學要出去啦。」

「出去就出去嘛,告訴我做什麼?」伸手搶過紙幣一張,朝陽笑眯眯地審視一番,開心得要命,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的情形。

「借過,我要——」高高瘦瘦的身軀無聲地站了起來。

「喂,張同天!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的話!」她的勞動血汗,休想少她一分一毫!

「……借過,我、要、出、去。」平平板板的語調依舊平板如昔,被牆壁書桌外加一矮個小女生堵住外出之路的高個男生卻有了動作,身體微微一側,雙手伸出一挾左側霸住外出門路的某人小腰,一提一移,雙手再事不關己地優雅一縮。

瞬間,原本坐在椅子中一心一意只想伸手要錢的矮個小女生便騰空于桌旁的過道中,再「撲通」一聲響後,地板榮幸地成為她最新的座椅,而個頭高高瘦瘦的男生,則拎起包包邁過她穩步向外離去。

此一時此一刻,除卻漸漸遠去的甚有規律的腳步聲響,只余一室的鴉雀無聲,以及幾乎瞪爆眼珠的各位「目擊證人」。

「哇……」似乎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一聲小小的低呼,才猛地沖破了一室的靜謐,滿含著不敢置信,「杜、杜宇霖竟然也有這麼酷的時候哎!」原本還以為他真的是沒有七情六欲、看破紅塵、對任何都無動于衷的世外高人哩,卻原來,卻原來,也有動怒「丟人」的一天呀!

「是耶是耶!」附和聲隨即在教室的所有有人存在的角落出現。

「沈、沈朝陽,你沒事吧?」躲在一旁的張同天咽咽口水,硬起頭皮,很有同窗愛地問問呆呆坐在地板上、依然有點回不了神、眼前金星滿天飛的矮個小女生。

「有什麼——他膽敢如此對我?!」一聲大喝,被迫從錢眼鑽出身來的「搶錢一族」重返人間,「杜宇霖?杜宇霖!」咬牙切齒,大睜的杏核眼瞄到即將拐出教室的悠閑身影,立刻如離膛的小炮彈一般地跳起身猛追出去,「站住,你給我站住!杜宇霖,你這個小肚雞腸!」

徒留一室的目瞪口呆。

「她、她超級不怕死哎!」沉默許久的小李先生顫巍巍地道出所有在場人等的心聲。

「小肚雞腸?!她竟然敢說杜宇霖是小肚雞腸!」超級大膽!

「她竟然敢同杜宇霖一起坐,也真的算是英雄了。」至少通過某些途徑得知了某人的某些背景之後,他們是絕對想同某人打好關系兼建立友情的——當然,在上述努力皆化為泡沫後,他們目前最緊要的則是能躲某人多遠便躲多遠,不能是朋友,卻也絕對不可以是敵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杜宇霖是何許人也呀?」嗚,他們還離不開這個搶錢一族啦,真的不希望她死得太慘啊。

「博揚精英私立高中便是杜宇霖家創辦的哎。」杜宇霖等于是地頭蛇耶,沈朝陽明不明白她站在誰家的地盤上啊?

「我還听我爸爸說,杜宇霖可能會是杜家的下一屆繼承人哎。」天之驕子啊。

「杜家便是這里最有錢有勢的那個杜氏家族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絕對是威鎮四海的世家望族。

「沈朝陽是特招來學校的,又這麼愛錢……」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的背景絕對無法同杜宇霖相提並論啊。

「她卻敢當面斥罵杜宇霖小肚雞腸——」

「她,死定了。」

惟一的結論。

哀悼的目光一路恭送那位小沖天炮一路追殺著此地的地頭蛇、奔向向來無人光顧的校後樹林,各路人馬不由同時深深地嘆上一聲。

唉,以後他們找誰借筆記去?雖然小錢鬼向來不念同窗之誼,從不肯將自己的課堂筆記無私地供大家傳閱摘抄,而是在振振有辭的「市場經濟」的旗幟下,將同窗與自己的關系定為「供與求」,不給銀子絕對不外借自己筆記——宰人是狠了一點,可服務質量實在是沒得挑呀。她的各科筆記簡直是無形的小老師小夫子,對他們以後的學習乃至考試都大有裨益啊……即使對她的小商人精神很無奈,可大家還是很喜歡她的呀,能與她成為同學也是件很開心的事呢……可這一次,這位會推磨的錢鬼不是被棄尸後樹林,便是要被打包丟出博揚的大門了……誰叫她惹上不該惹的人?

即使他們心有不忍,卻恐怕一點也幫不上她的忙——

命苦哦,命苦哦……

☆☆☆

「站住!听到沒有?你給我站住!」

和風輕拂,楊柳青青處,偏有煞風景的重重呼喝聲聲不絕,很是囂張地打破了博揚校後樹林的寂靜。

「站住!杜宇霖,你這個小心小眼的小肚雞腸!」小沖天炮一路炸得 里啪啦響,絲毫不在意沿途聞言驚得目瞪口呆的所有各色人等的崇拜神情,更不曉得班內同胞們正在為她集體哀悼的心思,只大聲呼喝著拼命往前追趕,一心想為自己慘遭不測的尊臀討回一個公道。

前面依然邁著悠閑的步調輕松前行的高個子男生卻似未听未聞,步履輕快地轉進校後的大片樹林里,任小沖天炮在身後大聲呼喝,氣急敗壞地一路追殺過來。

「杜宇霖——呼——杜宇霖——」好累!

整日忙著伏案代筆的朝陽此時才驚覺自己平日是多麼的疏于運動,喘著粗氣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勉強撲進濃密的樹林里,什麼也顧不得地先癱坐在林間草地上用力喘上幾口氣,等休息到終于緩過一口氣來了,再抬頭,卻看不見了剛才沒有禮貌的臭男生。

「怪,躲到哪里了?」雙手撐地,她站起身來,狠狠地吸進幾口含著新鮮青草味道的清涼空氣,扭頭左找右看。

「小肚雞腸,竟膽敢丟本姑娘我?!」簡直是吃了豹子膽、不想享受余下的生命了!哼上幾哼,咬一咬利牙,撇一撇紅潤潤的月牙唇,惡狠狠地一笑,她增大音量︰「這次新仇舊賬一起算,我定要你賠個傾家蕩產!」

眼前的星星漫天飛,一閃一閃在跳舞,非是超負荷快跑運動造成的,卻是想起了即將到手的寶貝銀子,「杜宇霖,你給我出來!」

啊,一喊起這個名字就讓她覺得好心疼!遠的是非暫且不提,單是想起半年前的入校考與年前的期末考試……瓜分了她將近一半獎學金的人,便也是叫做杜、宇、霖!

嗚,她的銀子先生孔方兄!嗚,心痛心痛心痛心好痛啊!

「杜宇霖,小肚雞腸先生!快快給我現出原形!」雙拳緊握,雙眼冒火,她振臂高呼,頗有幾分捉妖降鬼的大仙氣勢。

「耳聾還是口啞?快點出來啦!」

「杜宇霖?杜家的小肚雞腸先生?有膽丟人,沒膽露面認錯呀?」許久不曾補充過水分,嗓子有點冒煙了,「杜宇霖!」狂聲大喝好久,卻沒一點的成效,氣急,忍不住揪住一旁的樹枝用力地一陣猛搖,出幾口惡氣。

「喂,杜家的小肚雞腸!看在咱們相識已久的分上,只要你肯向本姑娘我賠個不是,這次你犯下的錯事咱們就從輕發落了——你听到了沒?」雙手叉腰,一個利索的原地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水漾漾的杏核眼睜得極大極大,不肯放過一絲的蛛絲馬跡。

「喂,你听到沒?本姑娘向來說話算話!這次你只要正式地向我賠禮道歉,再拿出一點點誠意來與我壓壓驚,本姑娘就大度一點放你一馬,過去的恩怨咱們也順便一筆勾銷,如何?」

她向來是宰相肚里能撐船的哦!

「喂!听到沒有!」火氣漸漸又往上沖了來,「不要以為我以前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不跟你一般見識!這次你真的惹惱我了!我鄭重警告你,你若是再不給我出來,休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杜宇霖!你听到沒有!听到沒有!」陣陣青煙已躥至頭頂,連垂在頸後的小辮子也快被氣得翹立起來了,「再不出來,我真的真的不客氣了!」

「不客氣是怎樣的不客氣呀?」在小沖天炮即將爆炸的前一秒,淡淡的高傲語調,終于肯紆尊降貴地由某棵高樹上撒了下來。

「不客氣自然是這樣子的不客氣!」她賊賊一笑,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小鵝卵石,照準方才某人聲音傳出的那棵高樹,她狠狠地丟過去,而後非常滿意地接收到一聲大大聲的痛呼低咒。

「沈朝陽,你又砸我!」一本書馬上朝她撲來還以顏色,卻被她一扭頭利索地閃過,「放肆!」

「嘿,說你小肚雞腸嘛!」她嘻嘻一笑,「明明是近視眼,去配一副眼鏡就好了嘛,干嗎瞎子模象胡亂丟東西?砸不著我尚且罷了,可如果砸了這樹下的花花草草、螞蟻小蟲,豈不是又造了罪孽?」

她一副取經師父念念調皮徒兒的無奈樣子,搖搖頭,從地上再捏起一塊小石頭來,再狠狠地往樹上一丟,不意外地見到一個狼狽的身影從樹上跳下來,「還放不放‘四’呀?」

嘻,他再如何的神通廣大,她手里都揪著他的小辮子——安啦,她才不怕他「生火」哩。

「沈朝陽,你這粗野的性子能不能改改呀?你怎麼老是這樣?」一根細長的手指用力點在她寬寬的額頭上,說不得、氣不得的懊惱漲紅了俊逸的少年臉龐。

「我就是這樣啊又怎樣?誰叫你總是不長眼地惹我生氣?」她將手一揮,拍掉礙眼的手指,腳下又是毫不留情地重重一踩——OK,正中目標!

「沈——嘶——你、你、你好樣的!」

忍不住跳腳的高高男生一臉疼痛的模樣,平日里總是耍帥裝酷的少年臉龐而今緊緊皺成一團,滑稽的樣子立刻招來了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

「我本來就是好樣的啊,不用你再告訴我一回了。」伸手拍拍高個男生的頭,就好像在安撫一條正在發脾氣的小狽狗,朝陽一臉的笑眯眯外加痛快,「好啦好啦,咱們兩個有什麼好計較的?這次算我倒霉,平白被你摔了一次。代價呢,五百塊,快快拿來。」手惡霸地往前一伸,討債人的嘴臉十成足。

「沒什麼好計較的還五百塊?!」土匪都沒她匪!斑高男生頓時瞪圓豹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看你看,你砸了我這麼一個大包——」他彎腰湊近她,要她正視事實,「我還沒找你計較,你倒先討起債來了?這是哪門子的天理!」

「喂,你還有臉說?」誰怕誰呀?脖子一梗,她如斗架的公雞般頂回去,「你就不想想我為什麼砸你?你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將我一丟在地,我的面子里子被你砸掉了多少你算過沒?這筆損失費是不是該你補償我?五百塊,不二價!快快拿來,我還有要事在身,沒空同你閑蘑菇啦。」

一時氣憤難忍,她追打出教室也有二十多分鐘了吧——原本能多抄寫一份數學筆記的哎,這損失,她還沒找他算賬哩。

「我丟你?哈,倘若不是你擋了我的道,我‘丟’你做甚?我還嫌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氣力哩!」他先前好聲好氣多少遍「我要出去」,可她充耳不聞,怪得了誰?

「這麼說來,你丟我倒還是我的榮幸嘍?」她哼哼一笑,面目有些猙獰了。

「你這麼說我也不反對。」大少爺理直氣壯地點點頭,「是啊,若不是看在咱們相識已久的分上,我還真的不屑哩。」向來是他人主動向他討好的份兒,他何時主動搭理過別人?就算是有人主動要求被他「丟」一回,還得看他高興不高興哩。

「哦——」緩緩地點頭,矮個的小女生雙手忍不住緊握成拳,狠吸一口氣,雙腳一跳用力撲過去,對準趾高氣揚的大少爺開始猛練沙包,「好啊,好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如果不禮尚往來一番豈不是失禮了?」鐵砂掌,狠勁一掄,旋風腿,用力一踢。

相識已久?他也知道他和她「相識已久」?

炳,不錯!他們從幼兒園便狹路相逢,小學六年、初中三年,而今竟然又迎來了高中的三年——的確算是相識已久了!

而這火,憋在她心頭熊熊燃燒的沖天巨火也已不是憋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了!

「打你個小肚雞腸!打你個小人小心小眼!」雖然她自幼崇尚「和氣生財」,但如果和氣生財的對象是這個小肚雞腸的話,她寧願不要!

自從幼兒園開始啊,她、就、從、來、沒、有、賺、到、過、他、的、一、分、錢!

一分錢哪,一分錢!

這恨字,這份氣惱,這份懊惱,她如何可以輕易忘掉!

「杜家的小肚雞腸!不揍你個三花聚頂、五鳳朝陽怎對得起我的良心!」沒賺到過他的外快也就罷了,而因為他的存在,害她少拿了多少獎學金,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喂喂!住手——你冷靜一點!我不要再跟你打架!」手忙腳亂地左躲右閃,高出朝陽幾乎一個頭的杜宇霖顯得有些狼狽。他不敢還手啦,同不敵于他的弱者打架總是有傷自尊,況且他若出手失了輕重……他哪里又敢對著這個號稱「搶錢一族」的小錢鬼出拳?事後被她狠K銀子倒是小事……

他哪里想傷了她呀?

「你不要?可我偏要!」個頭比他矮沒關系,力氣比他小沒關系,可她是從來不服輸的!

鐵砂掌「砰砰」擊在他身上,旋風腳「啪啪」踢在他腿上,沈家朝陽姑娘愈打愈痛快。

「你不要老是打我!」他終于抓住了她亂飛的雙拳,「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可惡,自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從來沒享受過皮肉之痛的他,因為她的存在、皮肉之痛對于他快成了家常便飯了!很顯秀氣的細長墨眉有些懊惱地緊緊鎖成了一團,「我不要總被你打!」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說出這樣的軟弱之語的確是很丟臉,可對總是處于處在被動挨打地位的杜宇霖來說……他早已顧不得男兒自尊,麻木了啦。

「可我偏偏就是要打你!」腳用力一踩,趁他吃痛地松開了她雙手,她靈巧地一個轉身竄到他的背後,雙手一勾他的頸子,兩腳一跳撲上了他的背,「我不生吃你肉生喝你血怎解我心頭大恨!」亮晃晃的白牙對準他衣領遮掩不住的頸項,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

十余年的同窗,十余年的青梅竹馬,高中生涯中第一次的正面接觸,給杜宇霖留下了終身難忘的印象,以及一枚算不上光榮的、卻也終身洗之不去的印章——左耳下方花朵一般排布的一圈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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