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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應無悔 第7章(2)

夕蕭的眼楮越來越亮。他盯著白奇英,笑道︰「白無瑕的女兒,在哪里?」

白奇英搖了搖頭,冷冷說道︰「我不知道。」

夕蕭突然笑得很開心,「不知道?哦——也就是說,‘江南遺珠’確有其事!白無瑕和萬連乘,真的有一個女兒!」白奇英突然愣住。原來,夕蕭只是在試探他而已。他懊惱地握緊雙拳。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的所言,所行,仿佛總是錯的。

「你為什麼要查?」白奇英閉上雙眼,緩緩說道。他的聲音還是很沉靜,但是,細細听去,卻仿佛有了一絲顫抖,仿佛在害怕什麼一般。

夕蕭看著他搖了搖頭,很無奈地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什麼辦法!」

「是萬連乘,對不對?」白奇英嘆了口氣,慢慢說道,「你告訴他,不用找了,他沒有女兒,舍妹也早已死去。」

夕蕭嘆了口氣,「你似乎很喜歡把自己的親人,當作死人。」

白奇英突然瞪著他,「你怎麼知道,這對她而言不是最好的方式呢?」

夕蕭提著眉望著他,滿臉的無可奈何,「你又不是她,怎麼會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呢?說不定,她不想死呢!」

白奇英碾著眉卻找不到話說。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通報聲︰「莊主,三星幫派人來請您和夕公子前去一敘。」

夕蕭听後,突然點了點頭,滿臉佩服的神情,「果然不愧是三星幫,連我的去向都查得到。」

白奇英的臉色則是立即凝重起來。似乎,再也瞞不下去了。

不同于白雲山莊,同樣的黑夜,三星幫竟然是燈火通明。

不愧是天下第一幫,氣派到底不一樣。

夕蕭坐在軟榻上,滿意地看著四周。

石天坐在軟榻的另一邊,他慢慢飲了口茶,笑道︰「石某不知夕神醫深夜拜訪白雲山莊,否則定為夕神醫備下最好的馬車,也不至于如此寒冷。」

夕蕭嘻嘻笑道︰「石幫主說得有道理啊!那下次我去之前,一定對你說一聲。」

石天笑了起來,「不知夕神醫去白雲山莊,所為何事?」

夕蕭笑道︰「只是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石天臉色不變,笑道︰「我猜,白兄肯定沒有告訴你。」

夕蕭點了點頭,一臉的無奈,「我沒有想到,白莊主竟然這般小氣!」

石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轉過頭看著白奇英,說道︰「既然夕神醫想要知道,白兄不如告訴他吧!從哪里說起好呢,別的我們也不知道,就從萬連乘回了長白山又下山,來找瑕妹開始說吧!」

坐在他們對面的白奇英頓時愣住。他看著石天,滿臉的震驚,「你、你早就知道了?」

石天笑了起來,「原來你一直以為我不知道嗎?」

白奇英頓時慌了神,愣愣地看著石天。

石天笑道︰「白兄怎麼了?我知道也很正常啊!你忘了,瑕妹是我的未婚妻啊!」

白奇英望著他,不說話。他本是一心想要隱瞞石天,沒想到,石天竟然都已經知道,那麼他的隱瞞又有何意義?

他自嘲地搖搖頭,慢慢說了起來︰「舍妹外出游玩認識了萬連乘,回到家後,便對家父提出,要嫁與他。那時石幫主剛剛到莊中下聘,家父自然不同意舍妹的任性,但是她的性子極烈,怎麼會服。于是家父便將她鎖在了房內。半個月後,萬連乘來找舍妹,家父為了要他死心,便偽造了一封書信交到他的手中。」

「你我本不該相遇,但卻相遇。更不該相愛,卻又相愛。無奈父命難為,不得已,唯有垂淚別君。今生錯失之緣,來生再續。」夕蕭緩緩說了出來,「當時听萬兄說出這封信的內容,我就有所懷疑,原來當真是你們代筆。只是佩服,白听鶴竟然有如此細膩的文思。」

白奇英嘆了口氣,淡淡說道︰「萬連乘看完信之後,便離開了。家父打听了一下,知道原來他已經在不久前,定了親事。于是,家父便將舍妹放了出來。舍妹自然不信,于是提出要去找他,否則,便死在我們面前。依她的性子,必然是說到做到的。再加上家父確信,萬連乘不會為了她悔婚,所以便應允了。」

「她這一去,便是一年。回來後,已經染了太陽病,短短數日,就病逝了。」白奇英緩緩閉上雙眼,再說不出話來。夕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麼說來,她還是死了?」

「不錯。」這次開口的,卻是石天。

夕蕭聞言便蹙起了眉。他以為,已經說服了石天。

白奇英也是滿臉的驚愕。

石天望著夕蕭的眼楮,眉宇間染上哀色。

「你若是不信,便跟我來!」

夕蕭望著他,眯長了雙眼。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與判斷,所以,石天的話,在他心中依舊沒有什麼說服力。

石天淡淡笑著,已經站了起來。他朝夕蕭點了點頭,便朝門外走去。

門外站著王乾,見到石天,他顯然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側過身去,為石天讓路。

夕蕭看了他一眼,唇邊帶著笑,快步朝石天的方向跟去。

門外不遠處,站著兩道美麗的身影。

細細看去,便是沁灼與紫衣。

沁灼看著他們二人緩緩離去,不由得心急起來。

「他們要去哪里?」

紫衣美麗的眉頭也緩緩皺了起來。如水的眼波中,竟流露出一絲擔憂。

本來看到石天請來白奇英,她就很奇怪。現在又看到了石天在開門後,臉上露出的肅穆且寒冷的表情,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能露出那樣的表情,只能證明一點,他對面前的人,動了殺意。

石天想殺夕蕭。

她握緊了拳頭,不由細想,急忙朝二人的方向追了過去。

「夕爺。」輕輕柔柔的聲音,頓時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夕蕭緩緩回頭,卻見紫衣風情萬種地朝他們走來,臨近了,便軟綿綿地倒在夕蕭身上。

「嗯?」夕蕭提了提眉,看著她笑得溫柔,「怎麼了?」

紫衣的手撫上他的胸,嬌笑道︰「夕爺一晚上去哪里了,把奴家一個人晾在房中,奴家好寂寞啊!」

夕蕭雙手摟著她的腰,溫柔地笑著,「乖,我很快回來,你在三星幫等我!不要亂跑!」

紫衣縴細的長指在他胸前畫著圈圈。她望著他的眼中,滿是不舍,「那,夕爺可要早點回來!」

夕蕭挑著眉,滿臉的壞笑,「放心,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紫衣嬌柔地點頭,緩緩從他懷中退了出來。

她目送他離去的眼神,含著無數的風情。

「你剛剛……」沁灼很快趕了上來。

她噘著一張嘴,嬌俏的臉上,寫滿了不快。

罷剛紫衣的那番舉動,她可是全部看在眼底,說是一點都不介意,她自己都不想相信。

紫衣卻笑了起來,「你想不想知道,他們要去哪里?」

聞言,沁灼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但又蹙起了眉,「可是,我們要怎麼知道?跟蹤他們嗎?」

紫衣笑望著她,「你忘了嗎?我們水月宮最賺錢的地方是哪里?」

「牡丹園。」沁灼不明所以。

「不錯!」紫衣笑得歡快,「為了能夠吸引更多的男人,那里的女子都用一種特別的香粉。」

「你剛剛……」沁灼突然如釋重負一般。她笑了起來,「所以,你可以憑著香氣跟上他們,對不對?」

紫衣笑著,輕輕眨了眨眼楮,「走吧!」

沁灼笑著點了點頭,跟在了她的身後。

天依舊黑著,黑得有些恐怖。

夜行的人,手中提著一盞鮮紅的燈籠。

石天領著夕蕭前往城外。他們在一處荒涼的獨墳前,停下了腳步。

「到了。」石天的聲音充滿了冰冷的氣息。

夕蕭拎著燈籠湊上前去,眯著眼楮看著石碑上的文字。

「愛女無瑕之墓」。

「這便是白無瑕的墓?」夕蕭看著石天,表情是一貫的懶散。

石天望著他,笑道︰「夕神醫還是不信瑕妹已死?」

夕蕭于是嘻嘻笑了起來,「我只相信自己。」

「那你便挖墳開棺,檢驗一番。」說這話的時候,石天的表情已經變得極其陰冷。但是在黑暗之中,夕蕭看得並不真切。

可是,這句話卻叫夕蕭疑惑起來。石天既然很愛白無瑕,又怎麼會讓別人挖她的墳呢?他的這番話,不是更加證明,白無瑕沒死?

可是不挖墳的話,便是無法證明她究竟是否已經身故。

夕蕭笑了起來,「看來,我真要做件缺德的事情了。不過,沒有刀鏟,怎麼挖呢?」

石天突然笑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從墓碑後面拿出了兩把鐵鏟子。然後遞了一把給夕蕭。

夕蕭提了提眉,望著他。看來,石天還是早有準備的。他嘻嘻笑著,也不說什麼,只將燈籠掛在旁邊的樹枝上,然後接過石天手中的鐵鏟,開始動手挖起墳來。

石天看著他,居然也笑著,幫起他來。

兩個人的速度和力量,果然不是普通的快。轉眼間,棺蓋已經露了出來。

夕蕭拿起燈籠,往墳內探了探,卻看到棺蓋上的釘子,早已經被取了出來。棺蓋上還有被刮過的痕跡。

他緊蹙的眉,頓時松了下來。他望著石天,嘻嘻笑道︰「原來挖過這墳的人,不止我一個人。難怪你這麼輕車熟路,原來早就干過一次了!」

石天笑道︰「不愧是夕神醫,果然夠銳利。白家說她突然暴斃,我怎麼會信。自然是要檢驗一番的。」

夕蕭嘻嘻笑道︰「結果呢?你發現棺材是空的!」

「不!」石天笑道︰「恰恰相反。我相信瑕妹已經死了!」

「為什麼?」夕蕭挑著眉問他。

「因為,她就葬在這里。」

夕蕭的目光頓時落在棺材上。這里面當真有尸體?他蹙起了眉,把燈籠遞給石天,然後鐵鏟一揮,棺蓋頓時飛了出來。

夕蕭也頓時一顫,全身僵硬起來。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弊材是空的。

可是他卻被人點了穴道。

石天緩緩走上前來。他朝棺材看了一眼,冷笑道︰「棺材不裝死人,倒真是奇怪。不過現在好了,有了你。」

夕蕭嘆了口氣,「我可以不願意嗎?」

石天冷哼了一聲,「只怕由不得你!」

夕蕭又嘆了口氣,話語中竟多了許多的悲傷︰「想我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江湖第一神醫,居然會葬身于此!而且還頂著個女人的名字!可悲,可悲啊!」

「所以,來世,不要再這般多管閑事!」石天的眼中泛起了殺意。他抬起手在腰間一揮,手中便多了一把軟劍。

「等一下!」夕蕭突然大聲叫了出來。

石天冷冷地看著他。

「你答應過我的,會保護那個紫衣丫頭,你不要忘記。」夕蕭說得有些急促,當真是臨死遺言了。

「好!」石天冷冷應聲,隨即揮手,劍光閃過。

血,如漫天飛舞的花瓣一般,揮灑起來。

一滴,兩滴,三滴……

落在地上,很快滲進泥中,融入了塵土。

墓碑前,紅色的燈籠,掉在了地上,燃燒起一片紅色的火焰,頓時妖艷起來。

在夜色之中,顯得格外的鬼魅,與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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