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愛的惡作劇 第6章

結束了權錢交易下充滿了虛偽和吹捧的飯局,帶著又一份成功簽訂的合約,桓少愷走出飯店,投入寒夜淒迷的懷抱里。

站在街頭展目四顧白雪飄零的世界,幾盞路燈在雪夜中散射著冷冷的光芒,寂靜無人的街頭,冷清得像是被雪花活埋過無人幸存的孤城。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那個兩次迫不及待地逃開的女人。在這冰天雪地的夜里,不知她隱身何處?會不會又跑到哪條路邊去呆坐到睡死在雪地里?

一個在工作時冷靜過人、能力十足的女人,一個脆弱卻故作堅強的怪女人。睡著時脆弱得不堪一擊,卻在清醒時敏感得像只帶刺的刺蝟。兩種極端的性格,兩種不同的面貌,在她的身上糅合成一股絕望的冰冷,讓人為她心折不已……

遠遠的,一道強力的車燈照射過來,桓少愷停立在路一旁,回頭看向急速駛來的重型摩托車。從車上騎士縴長的體型可以看出應該是個年輕的女郎,在冰冷路燈的照射下,襯得她銀灰色的緊身騎裝帶著一種決絕的冷酷。在她身後搖曳成弧的銀灰披風,襯托著一頭飛揚的青絲,挾著一種囂張的氣勢,牢牢地吸引住路人的目光。

賽車型的摩托車以雷霆萬鈞之勢呼嘯而至,在掃過桓少愷而去時,突地急轉回頭在他身旁戛然而止,車輪重重地刮擦過路面,一股橡膠的焦味撲入桓少愷鼻中。車上騎士月兌下銀灰色的頭盔,露出一張略帶冷漠的女性臉龐。一雙妙目含怒帶怨,似乎很不甘願停下車來,那滿身的冰寒氣息冷得扎人——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怪女人?!

「石瀅,你……」桓少愷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一股驚喜涌上心頭,難道連她也知道他在想她嗎?還是老天特別厚愛他?

「要上來嗎?我可以送你一程。雖然沒有你的高級轎車舒服,卻比你步行快得多。」端坐在機車上的石瀅冷淡地說著,沒有看向他,雙眼下意識地望向別處,表情有些壓抑的不甘願。要不是想到自己多少欠了他人情,她才不想理會他呢。

「為什麼不?」喜不自勝的桓少愷幾乎沒有多作考慮,很自動地上了車。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老天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聲,特意把他心心念念的人兒送到面前來了。也幸好這女人沒有想象中那樣不知感激,總算他兩次的大方犧牲沒有白費,現在終于迎來了甜美的回報。

「坐好,要走了。」石瀅的聲音從前面冷冷地傳來,打斷桓少愷自我陶醉的神思。

車子突然向前沖出的慣性,讓他的雙手更有理由緊抱住面前的縴腰,緊緊地、舒心地抱住她縴柔的身子。他發自真心地露出微笑,呵呵,如果早知道光是在路上閑蕩就能遇上她,他就不會白白浪費近半個月的時間了。

?縴合度的腰肢,裹在緊身的皮大衣和銀色大披風之下,被他的兩只大手牢牢地環抱住,像是從此再也離不開他的懷抱了似的。那種親密貼近的觸感分外美好,激得桓少愷心中柔情蕩漾,不由得更把身子倚近石瀅,張開雙臂把她整個人密密實實地擁在懷里,用他寬闊的胸膛緊緊地貼住她的背,把頭也稍嫌過分地壓低倚上她挺直的肩頸之上。心想可能少不了她的一些怪罪吧,但這一刻的感覺如此美好,讓他忍不住心存幻想……

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麼?是不是只想緊緊地抱住那個人,再也不想讓她到任何地方去……只想和她兩個人就這麼相互偎依直到永遠呢?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現在只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讓他能一直這樣擁抱著她。

前方的石瀅,被身後男人過分的舉動弄得很不舒服。前兩次是因為她睡迷糊了,意識不清才會錯把他的胸膛當依靠。現在她頭腦清醒,更強烈地意識到這是個可謂之為陌生人的男人,她發自內心地抗拒和陌生男人、尤其是身後這個和她犯沖的男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

「請閣下手下留情,松開一些,讓我行動便利些,我會很感激……」石瀅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出聲示意那個該死的男人不要太過分了。

漫天的雪花隨著強風撲面打來,雖然有頭盔護著讓臉部免于直接受襲,但也給了桓少愷更好的耍賴理由。趁機把頭盔下的臉埋進她展露在頭盔外的秀發中,他不甚滿意但尚能接受地吸入她淡淡的發香。

對她的話听而不聞,他只肯把手勁放松了些,以免她不顧危險讓兩人出了意外。卻故意把整個身子更貼近了她,直到幾乎能感覺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暖。在心中暗自竊笑的同時,他不忘偽裝出困惑的聲音︰「你在說什麼?風太大了我听不清!」

可惡的男人!石瀅在心中切齒暗罵,只好暗中把車速提高了一倍,以期能早些甩開這個瘟神。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身後裝傻的男人踢下車。而現在,她只能怪自己不該一時良心大發,再一次讓他搭乘她的順風車。

時間再遲緩也有結束的時候,路途再漫長也有抵達終點的時候。即使桓少愷寧願永遠也沒有終點,但石瀅最後還是把他送到了他落腳的酒店。

慢吞吞、不甘不願地下了車,桓少愷正想找個借口,再和她相處一會兒——最好是能拐她去吃點東西或喝點什麼的。卻發現那個女人早已停好車,看也不再看他一眼,徑自走進酒店專用的電梯間,他連忙撒開大步跟了上去。

「你也住這家酒店嗎?」他看著她熟練地按下在他的房間下兩層的數字鍵,疑惑地發問。有這麼巧嗎?她竟然也住在同一家酒店?老天真的這麼眷顧他?但是如果她也住在這家酒店里,那這半個多月來,他沒道理沒踫到過她。

「不!」石瀅冷淡地掃他一眼,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處站定,擺明了不想理會他,「我來找朋友。」

「哦。」桓少愷有點失望,原來她真不住這里呀。真是遺憾!他還正想著兩人住在同一家酒店的好處呢。

「你的朋友是男還是女?說不定我認識呢。」他厚著臉皮挪身趨近她,假裝看不見她一臉厭惡自己的表情。

「是男是女不勞你費心,我自己找得到!」石瀅冷嗤一聲,把頭調向門口方向,眼楮盯著閃動的數字鍵,不想再搭理他。桓少愷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石瀅按下的樓層已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石瀅冷冷地越過他的身旁,走出了電梯間。桓少愷差點兒忍不住想追上去,可是一想到她臉上冷得扎人的表情,他還是決定放棄了。

今天他已經招惹她太多了,再過分下去,只怕那個怪女人會從此把他當凶神惡煞看待,那他以後可就難接近她了。唉,這怪女人還真是個難以討好的女人,清醒時冷淡得扎人,一點兒都不可愛。他還是覺得睡死了的她比較脆弱,討人憐愛。

石瀅走出酒店大門,身邊跟著的是排開公事大老遠追過來的卓衣俊。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推出她的重型摩托車,石瀅跨坐上去,卓衣俊也隨之跨上車,從後面親密地摟住她的腰身。摩托車的呼嘯聲響徹街道,絕塵而去。

酒店里,桓少愷咬著一口鋼牙,冷冷地站在他的房間附設的陰暗陽台上,目送著樓下那兩個人親密地離去。一股郁火燒灼在他的胸口,他緊握的雙手差點把陽台的欄桿捏成粉碎。

當你發現所愛的人原來已經有了別的愛人,你的心情如何?是憤怒、嫉妒?還是沮喪?為什麼她愛的不是我?為什麼她不愛上我?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問自己?那麼答案又是什麼呢?為什麼他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傳上來?

「石瀅,你什麼時候才回國?」卓衣俊把握難得的機會,緊緊地擁住她,暗自壓下心中的怨嘆,附唇在她耳際發問。

平日里因為太過清楚她扎人的脾氣,所以就算心中有所妄想他也不敢太過分。即使是現在,他也只敢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內親密地環住她。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樣的擁抱根本無法讓他滿足。

「休假結束之後。」石瀅專心地駕著車,勉強容忍他故意營造出來的親昵。

比起剛剛那個男人的過分舉止,卓衣俊算是相當識情識趣。他一向細心體貼,對她在言行舉止上都十分注意拿捏分寸。這也是為什麼她雖然無法愛上他,卻也無法不喜歡他這個人的原因。

而那個姓桓的男人不是在她最不想見到他的時候出現,就是剛好多管閑事地幫了她,然後還想向她討回人情。而且她討厭他那種仿佛看穿了她的表情,還有他越來越讓人不安的眼神。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那麼倒霉地踫上那個男人?還很不幸地好幾次和他扯在了一起。

「還要一個月啊,你不能提前回國嗎?我很想也留下來陪陪你,可是我真的抽不出太多時間。」卓衣俊無奈地輕嘆。

認識近五年,石瀅總是這樣,像一陣無法掌控的風。她飄忽的腳步總讓人捉模不定,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愛上的偏偏是這種女人?如果是平常一點的女人,他也就不需這麼費心費力了。

「不要為了我耽誤公事,我自己一個人也會玩得很開心,你不用浪費時間陪我。」石瀅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

一直以來,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到處游走,也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流浪在異國他鄉。如果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她反而會不習慣。

「我會很想你的。你要早些回國呵……」卓衣俊在她耳邊低低地傾訴著自己滿腔的深情,幾乎快要壓抑不住胸口即將決堤的洶涌情潮。

「嗯……」石瀅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幾不可聞。

一股矛盾的沖突充塞在她的心口,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他這麼說。他的深情她知道,可是卻給不起他想要的。她痛恨自己無法愛他,更痛恨自己只能加深他的痛苦。

漫天飛舞的雪花,層層地覆蓋著山頭、道路、房屋及道路兩旁的花草樹木。強勁的北風夾雜著瑩白的雪片,撲打在行路人的臉上,連轎車前方的玻璃都蒙上了層層的雪花,難以看清前方的路況。

這種日子只適合躲在家中偷閑,冒險出門的人簡直是在自尋死路,更別提還想出遠門了。

駕著海外分公司特意為他準備的高性能越野車,桓少愷駛向未來三天內為了慰勞自己的辛苦而特意租下的度假小屋,準備度過他在異國他鄉孤零零、冷清清的春節。

自接下「騰俊」企業的董事長一職以來,他的工作量比之以往激增百倍。由于新舊帝王易主,及企業內部的人事任命等問題,非一日之計可以理清。所有一切這些事務他都得從頭做起,細心謹慎,不敢一事或漏。要想贏得企業上下全體員工的信任,不干出些成績是難以服眾的。幸好他一向夠堅韌又耐力十足,整整煎熬了大半年,他終于不負李老董事長的厚望,初步穩定了「騰俊」企業上下全體員工的人心,確立了自己的威信。而接下來的一切,就只剩下時間上的問題了。

操勞了大半年,最後連春節都沒法趕回家過,忙里偷閑的他想念家人之余,只好排開公事給自己放三天的假,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休養,過個不想過勞死的春節,當作犒勞自己大半年來的努力。

只是這兒的分公司負責人似乎有點太過深入地領會了他的話外之意了,也許當真給他找了個建在深山老林里的度假小屋了。因為他已經在大風雪中開了整整四個小時的車了,而且前方的道路兩旁的景物也越來越荒涼,幾乎沒有人煙了,卻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如果半路上還會遇見幾只野獸,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扁禿禿的殘山剩嶺上滿是積雪,白花花的一片,和灰白的天空連成一線。路面積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車子行駛在上面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駛,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滑出路面釀成車禍。

行駛了老半天,地圖上的那座小木屋仍然沒有出現,桓少愷不得不懷疑起這些老外是不是真的弄不懂中國人的幽默?他們不會真的以為他想不開了,要找個與世隔絕的鬼地方躲起來吧?

風雪越來越大,才午後三四點的光景,天幕已經一片灰蒙蒙的。前方道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多,桓少愷不得不睜大雙眼,咬緊牙關全神貫注在手下的方向盤上,才能勉強保持車身行駛在路面上。否則真要不小心滑出路面,再倒霉一些滑進路旁某個不知名的坑洞里,要想在這種鬼地方找人來救援,那真是痴人說夢了。

閉過幾個彎,遠遠的,似乎可以看到前方的半山腰上,出現了一排類似地圖上特意標明的度假小屋。覆蓋在白雪下的灰黃前廊下,懸掛著一排排的小燈泡。暈紅的燈光,暖暖地在這風雪天里閃爍,讓路上苦命的行人感激地想朝著它飛奔而去。

桓少愷精神一振,一絲微笑也浮上了唇際。也許未來三天的假期還不算太令人失望,雖然這小屋偏僻了點,但只要有人為他準備好了足夠三天的食物,並且保證小屋堅固得可以遮擋風雪,里面還有個溫暖的壁爐,其他的再怎麼樣他都可以接受了。

心情放飛的同時,桓少愷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做他接下來的三天的假期計劃安排。在這荒山野外的小木屋里,實在也沒什麼好的消遣,可能最好的活動莫過于睡覺和發呆了。

他事先已經決定好這三天內不接觸任何公務,所以早就安排好一切事務,空手來到這里度假。就算現在的度假地點和他原本設想的有所出入,他還是不打算再去接觸那些快要壓死人的公文。

也許他過去一向視為浪費生命的睡覺與發呆,可以列入此次的假期活動計劃中。姑且就把它當成一種奢侈的享受吧,畢竟人生總是需要一些不同的變化,才能增添生活情趣的。就算大忙人如他,也不例外地覺得生活得太過勞累了,需要適當的放松。

只是,獨自一人過年,總會有點孤單寂寞。家人是見不到了,連那個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怪女人——石瀅,也從那天在酒店分別後,再也沒機會遇上她。

不知那個女人是已經跟著那個幸運的家伙回國了,還是又流落到哪條街上去吹冷風了?他雖然也心里明知自己是注定沒有機會了,因為憑那個怪女人的別扭個性,若她和那天晚上的那個幸運家伙沒有一定的熟稔關系,她是不可能和他那般親熱的。她不就好幾次把他桓少愷當瘟神看,全然不顧他曾經幫過她幾回嗎?

回想起來,他和她兩人自初次相遇以來,似乎就沒有機會好好地相處過。每一次總是不歡而散,縱然他從未對她做過什麼過分的事——若要認真追究起來,就只有飛機上的那次交談可能讓她反應過度了些,可是最後他不是也已經將功贖罪過了嗎?但石瀅那個怪女人就是從來都不肯給他好臉色,那晚卻肯前去酒店找那個不知名的家伙,而且兩人那麼親密,還徹夜不歸,讓他差點一個人氣炸在他房外的陽台上。

靶情這種東西真的很惱人,一旦滋長起來,就誰也沒辦法遏止了。就像近日的他,夜夜都在入夢前告誡自己︰忘了那個不可能屬于自己的女人吧。可卻每每在夢醒時分,想起她此時不知正在何處,是窩在那個男人溫暖的懷抱里,還是又游蕩在哪條無人的街頭?

越是想要忘了她,就越是加倍地想她。甚至有時候好想不顧一切地沖上街頭去找尋她,更不要說無數次地差點忍不住設想著,要不擇手段地從那男人手里搶過她……

呵,真是有點瘋狂了!桓少愷自我解嘲著,心思不由得又飄到了那個不知身在何方的怪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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