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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斗夫 第1章(2)

「你——」兩人氣得想破口大罵,但又對她的後半句話有所顧忌,忍不住用手模了模臉。

「撲哧!」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受不了地笑了出來,這一笑像是打開了大壩的水閘,原本憋著的人也跟著笑出聲來,有些人掩著唇笑得比較含蓄,有些人就干脆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只听到或長或短、或輕或響的笑聲此起彼伏。

「小賤人,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等你嫁到龍游城我看你還怎麼囂張!哼!」高胖的褚夢指著褚芸破口大罵,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

話音剛落,只听得「啪」的一聲脆響,褚夢的圓臉被打偏到了一邊。清晰的五指印很快浮現出來,高腫的面頰使得她一張包子臉顯得越發水腫。

「啊——啊——啊——」打的是褚夢,矮瘦的褚湘卻尖叫了起來。褚芸也不廢話,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下兩人都尖叫起來︰「啊——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褚芸冷笑道︰「你們都敢罵本小姐了,本小姐為什麼不敢打你們。」知道她不好惹還來惹她,真是學不乖!

「啊——你打我?你竟敢打我?!啊——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兩人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尖叫著撲向褚芸。

「哎,兩位姑娘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呢?」赫連賢人突然出來擋在三人中間,試圖化解這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你算什麼東西,本小姐的事你管不著!讓開!」兩人將他用力推開,可他馬上又黏了過來。

「何苦呢?兩位姑娘,請听小生一言,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

「滾開!」兩人朝他狠狠一踹,痛得赫連賢人頓時抱腳直叫。

「小賤人,我們跟你拼了!」

「哼!」

褚芸剛想迎上去,右手忽然被人一抓。「快跑!」然後不由分說地就被赫連賢人強拉著撞開圍觀的人群跑了出去。

褚芸不知被他拉著跑了多久,她只知道等到他們再也跑不動地停下來時已經是在一片樹林之中了。

兩人拼命地喘著氣。褚芸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跑過這麼長的路,像只累癱了的老狗般恨不得伸出舌頭來喘氣。「都怪你,跑什麼跑啊窩囊死了,呼呼……本小姐難不成還怕她們?」可惜她大小姐累得動不了,否則絕對會一巴掌招呼過去。

「你們姐妹的關系,」他頓了頓,斟酌著該怎樣用詞,「那麼糟糕嗎?」

褚芸瞪著他,不說話。

赫連賢人臉一紅,「我只是覺得能做兄弟姐妹是種緣分,應該珍惜才是,不要到了失去時才後悔莫及……」

「對你來說是種緣分,可對我來說是場噩夢。」她冷笑。她不過是把之前受過的全數奉還而已。

「你很難過吧,想哭就哭吧。」說著,他挺胸張開了雙臂。

「你干什麼?」褚芸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安慰你啊,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嘛。」赫連賢人說得理所當然,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搖手連聲道,「啊,芸妹,你、你別誤會,我絕對不是想佔你便宜,正所謂——」

「停!」褚芸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制止他蓄勢待發的長篇大論,激動道,「難道你不覺得我這樣對自己的妹妹是個冷血無情、心狠手辣又惡毒的潑婦嗎?」

赫連賢人吁了口氣,充滿包容地微微一笑,那模樣像極了普度眾生的菩薩,「芸妹,你是長姐,正所謂‘長姐如母’,你有責任教導妹妹學好向善。也許你的教育方式是嚴厲狠辣了一點,但令妹的言辭確實太過難听,你會生氣也是人之常情。我又怎會因此將你想得如此不堪呢?」

啊?這好像和她預期的不同。褚芸一愣,又再接再厲道︰「我告訴你,如果你娶了我我也會這麼對你,不,我會用比你今天看到的更惡毒千倍萬倍的手段對付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不得安寧直到你忍受不了休了我,這樣你也不在乎嗎?」

赫連賢人居然伸手包住了她的拳頭,「為了你,就算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一句話,將褚大小姐打入了無底深淵。這句情深意重的話听在褚芸耳中非但沒有絲毫感動,還令她更加厭惡地皺起了眉,「你白痴啊!我跟你又不熟要你為我粉身碎骨做什麼?」

赫連賢人被她粗魯的吼罵嚇了一跳,膽怯地往後縮了縮,卻又在下一刻上前了一步,紅著臉道︰「芸妹,我們怎麼會不熟呢,你我有婚約在身遲早是要成一家人的,我們……」

「那又怎樣?」褚芸打斷他的話,冷笑道,「有婚約又怎樣?我就一定要嫁給你嗎?這個婚約不過是個荒唐的笑話,你願意這場渾水本小姐可不願奉陪。」

赫連賢人的臉漲得通紅,「可是咱們的婚約是既定的事實,自古這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之聖賢莫不如是,也譜寫出了張敞畫眉、相敬如賓這些流傳千古的佳話……」

褚芸的牙關咬了又咬,拳頭緊了又緊,若非顧及今日之事的目擊人太多她還真想直接掐死這個迂腐的窮鬼一了百了!

褚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松開拳頭卻發現手還被他抓著,「放手!」幾乎是立刻的,她嫌惡地甩開他的手。

赫連賢人原本還在講他的「千古佳話」,被她一吼頓時緊張起來,忙道︰「啊,對不住,對不住,我只是情難自禁所以一時沖動就……芸妹,我對你都是發乎情止乎理的,你放心在還沒成親前我決不會對你做出什麼非分之事,古語有雲‘君子——’」

「閉嘴!」褚芸真想拿根針把他的嘴縫起來,看他還怎麼整天「古語雲」、「正所謂」的!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芸妹,你別生氣。」赫連賢人忙捂住嘴,抬起手來才發現袖口處被勾出了個大洞,心疼得他模著袖口絮叨了許久,直嚷著可惜可惜,看得褚芸又是一陣嫌惡。

褚芸不理他徑自往前走,赫連賢人跟在她身後還在可惜著破相的袖子,沒注意到前頭忽然停下的身影,險些閃避不及直接撞上去,「芸妹,你為何突然停下來?你要停下來之前應該先告知我一聲啊,萬一……」

赫連賢人的喋喋不休停止在一記清脆的巴掌聲中,赫連賢人眼中的驚愕與憤怒一閃而過,最終變成了一臉的無辜,「芸、芸妹,你……」

褚芸的眼神冷得像塊千年寒冰,聲音卻火爆得像吞了幾車的炮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踫上你這個掃把星準沒好事!而本小姐竟然會被你牽著鼻子走,我早該在你用那雙霉手踫我的時候就狠狠給你一巴掌!」

「芸妹,你……沒事吧?」赫連賢人捂著被打紅的額頭,完全不明所以。

「沒事吧?」褚芸一聲冷笑,「從被你拉進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大、事、不、好、了!」

「什麼意思?」眼皮狂跳,一股不好的預感在赫連賢人心中成形。

「在鳳臨城郊有一片密林,因其地勢復雜易入難出而人煙罕至,故而又被人稱作‘迷林’。而我們如今非常‘有幸’能一睹其‘芳容’!」

「所、所以……」赫連賢人額頭滑下一滴冷汗。

「所以,」褚大小姐極其燦爛地一笑,驀地笑紋一斂,橫眉怒目地吼道,「我們迷路了,白痴!」

穿梭在林間的夜風不時發出梭梭的聲響,像一個個冤魂不散的暗夜幽靈徘徊不去,使得幽靜的樹林越發透露出一種詭異與陰森。如鉤的銀月下驀然響起的一聲烏鴉叫驚散了枝頭棲息的鳥兒,也嚇得樹下的文弱書生一陣尖叫。褚芸停下腳步,用一種忍無可忍的眼神瞪向緊抓住自己肩膀的一雙猶帶顫抖的大手,咬牙道︰「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哪有一個男人的膽子小成這樣的??!

「我當然是啊。」赫連賢人拔高的嗓門在褚芸陰冷的瞪視下弱了聲息,他縮縮肩膀,忍不住為他的男性尊嚴作最後一絲努力,「我只是……比較怕黑而已。」

昏暗的光線掩去了他說話時的表情,但光從肩膀上傳來的顫抖褚芸就能試想出赫連賢人那張害怕怯懦的臉,褚芸一怔,旋即厭惡地皺緊眉,罵道︰「有什麼好怕的,一個大男人還怕黑你害不害臊啊!看見你這副沒用的樣子就惡心!放手!」

赫連賢人搖搖頭,抖出了兩個字︰「……芸……妹……」也抖出了褚大小姐一身的雞皮疙瘩。狠狠地拍掉他如水蛭般的大手,但下一瞬間又被他纏上來,如此反復了多次,褚芸最終舉起了白布條,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繼續向前。

只要快點走出這片該死的樹林就能擺月兌這個該死的男人了!

然而,褚芸的這個想法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之後徹底宣告失敗。撿起地上擺放成特殊記號的石頭,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標記提醒著他們又一次繞回了原地,赫連賢人湊上前,盯著褚芸手上的石頭瞧了好一會兒突然叫道︰「啊,這不還是剛才的那幾塊石頭麼?這麼說我們又繞回原地了?!」

褚芸泄憤似的將石頭用力一扔,反手一巴掌就甩上他的腦袋瓜,「你還敢鬼叫,弄成這樣還不都怪你!要不是你沒事拉著我跑到這里來我們會迷路?要不是你怕黑磨磨蹭蹭的我們會到現在還這里繞圈子?」褚芸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都是你這個掃把星——」

「芸妹……」赫連賢人被她的氣勢逼退了幾步,卻不料腳下一空,驚愕間兩人一鼓作氣跌進了身後的土坑。

「你好重,還不快讓開!」褚芸惱怒的聲音中夾雜著吃力,她用力推開壓在她肩膀上的男人。

「相信我,芸妹。我絕對不是故意不讓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褚芸推到了受傷處,他吸了一口氣。

「你的手怎麼了?」

「剛才摔下來時撞到了,現在完全動不了。」赫連賢人的話頓了一下,響起了輕微的笑聲,「大概折了吧。」

坑里光線較之外面更加陰暗,即使他們兩人相距咫尺也難以看清對方的表情,但是赫連賢人的笑聲卻能準確地傳入褚芸耳中,她下意識地一掌拍過去,「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看來她是打他打上癮了。

「你在害怕嗎?」他忽然問道,在感覺到褚芸瞬間築起得防備後,他補充了一句,「你的手冷得像冰。」

聞言,褚芸一使勁,也不管赫連賢人的手臂受沒受傷把他從自己身上完全推開,模索著站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本小姐的事你管不著!」兩手悄悄在身體兩側捏成了拳頭。她不怕黑,也不怕密閉的暗室,她早就不怕了!

赫連賢人又笑起來,相當愉悅的聲音︰「直到現在,我才敢肯定那兩個母夜叉和你真的是姐妹,呵呵呵,連罵人的話也一字不差。」

「你——」褚芸隔著黑暗瞪他,仿佛能看到他臉上的笑。

一陣風掠過她的頭頂,吹開了蓋住坑頂的些許枝葉,銀色的月光灑進坑內,照亮了局部,赫連賢人的笑容在月光下泛起了一層朦朧而瑩潤的光彩,像一顆閃爍的夜明珠直到這時才釋放出它真正的美。

褚芸心下一悸,怔怔地看著移不開目光。為什麼她覺得此刻的赫連賢人很不一樣?一樣的臉,一樣的聲音,可是那笑容里多了絲狡黠,眼神里多了些淘氣,言語間又多了點輕佻,就完全不似之前的老實迂腐了。

「唉,芸妹,反正我受了傷也出不去,你快出去吧,別管我了。這個狩獵坑大概是以前遺留下來的,也不是很深,你應該可以爬上去的,你別管我了快走吧!」再回過神時赫連賢人的表情又變回了平時的憨傻,還帶了點悲壯的自哀自憐。

「你……」之前不是還死扒著她不放嗎,怎麼這會兒又開始自暴自棄來了?褚芸愣了愣,不明他態度的轉變,可轉念一想,能擺月兌這個大麻煩不正合她意,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隨即冷哼一聲︰「無需你說我也會這麼做,你以為本小姐會管你死活!」

褚芸扒著泥土往上爬,身手稱不上矯健手腳卻很是利索。她本就不是什麼嬌嬌弱弱的大家閨秀,翻牆爬樹的事小時候也沒少干過,想要出這坑對她來說並非難事。

不一會兒的工夫褚芸便已經爬出土坑,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灰塵,這時赫連賢人慷慨激昂的聲音又從坑內傳出︰「芸妹,你快走吧別管我了,反正我也出不去了。古語說得好,‘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今日能讓芸妹你安然月兌身也算是值了。真的,芸妹,你別管我了!」接著一聲哀怨至極的嘆息從坑底幽幽地逸出,「唉,人各有命禍福旦夕,我命不好也認了,我不怕死,我只是、只是有一點點的怕黑而已……」

赫連賢人說了大半天坑外仍舊毫無反應,他撇撇嘴吐掉叼著的狗尾巴草。看來是走了,唉,真無情,雖說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但好歹也該表現幾下猶豫和掙扎吧!心里這麼抱怨,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其實,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卸下一切的感覺很輕松,有一種久違的自由,也許他早該做個逃兵。

然而天不遂人願,從天而降的手打碎了他小小的奢望,他不禁火大地一抬頭,對上了一張比他更暴躁的臉。

「你還傻愣著干什麼,還不快伸手給我!」褚芸的臉色很臭,態度更惡劣。天知道她竟然無法硬下心腸棄他不顧,就像先前林中的妥協一樣她做不到真正的絕情,僅因為他的一句「怕黑」。

她了解那種滋味,知道那種會把人逼瘋的恐懼,像是纏繞在身上的荊棘藤條將人拖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一點一點地蠶食著人的身心,那種毛骨悚然的寒意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赫連賢人盯著她的手看,像在探究什麼奇特的東西,直到頭頂傳來褚大小姐的怒吼他才緩緩伸出那只未受傷的手,此刻他的腦子有些空白,只是照著褚芸的話去做。在兩指相觸的那一瞬間,一股細小的暖流不設防地滲進指尖觸及的那一點,然後,他听到了自己驀然加快的心跳聲。

褚芸很快握住他的手,「你抓緊我,我拉你上來!」

「芸妹……」赫連賢人凝視著她背光的臉,面色復雜,「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還在廢話什麼,抓緊了!」

「可是……芸妹……」

「閉嘴!再多說一句廢話,本小姐就真的不管你了!」

「芸妹,你听我說……」

「閉嘴——」這聲吼叫加上隨之響起的尖叫成了寂靜月色下最熱鬧的存在,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再沒有任何聲音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赫連賢人忍不住悠悠嘆了口氣,「我不是說算了嗎,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拉得起我一個大男人呢?唉,你非要一意孤行,枉費了我的一番苦心。瞧吧,這會兒誰都出不去了。」他望著褚芸捂住的腳腕,又嘆口氣,「芸妹,你的腳還好吧?我瞧瞧。」

褚芸一手拍掉他的好意,撲過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你這個瘟神掃把星害人精,誰踫上你誰倒霉!」她氣得渾身顫抖,拒絕相信這種倒霉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而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他心軟,簡直是蠢透了!

「咳咳咳咳……」赫連賢人的臉漲得通紅,「芸妹,你等等咳咳,你听我說啊……」

「說你個頭!之前就是因為你的那些鬼話我才落到如此境地,你怕黑關本小姐什麼事啊?你折了手又與本小姐何干!我干嗎要可憐你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踫上你是我倒了八輩子的霉!」

火光照亮了土坑也拉回了褚芸的理智,她抬頭看到了頂上一圈黑漆漆的人頭,听到了兩個熟悉而異常激動的聲音︰「謝天謝地,大小姐、赫連公子終于找到你們了!」

終于獲救的赫連賢人急急地喘了幾口氣,把剛才未完的話接下去︰「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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