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一起來偷情 第9章(1)

殷悅被囚禁的地方在台北一座小山上,一間半廢棄的屋子里,手腳被鏈子銬著,營養不良加上受寒讓她呈現半昏迷的狀態。

看到殷悅瘦得像皮包骨,手腳被手銬銬得破皮瘀血,連舒婭發狂地差點要殺死那渾蛋——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同樣的想法,阿輝狠狠地踢了那人好幾下。

馮昱暢慶幸他們到的時候沒有瞧見殷悅被手鏈、腳鏈銬著的一幕,否則連舒婭可能真的會徒手殺死玉攤老板,而他甚至不會阻止。有些人在他看來完全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到的時候,殷悅已經被兩個路過的居民救出,這條路其實很少人會走,這兩個居民為什麼會來,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在另一條路散步,從沒想過要到這邊,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走過來了,進屋躲雨時,他們听到地下室傳來聲音,原本以為是野狗,沒想到竟然是人。

玉攤老板顫抖著說,他沒要殷悅死也沒要傷害她,他只是把她關在這里,想從她身上獲得特殊的能力,天晶石也是殷悅讓他去批貨的。

他有留食物在屋子里,只是這一個禮拜生意好,他又有其他事要處理,所以沒時間過來。

他留的食物絕對不會讓她餓死,當然這些話都是事後拼湊出來的,因為他已經被打到講話都含糊不清了。

殷悅立刻被送往醫院,除了營養不良外,麻煩的是感冒已經轉成肺炎,醫生跟護士都不表樂觀,但連舒婭與方羲和卻很有信心她會好轉。

馮昱暢也不曉得他們用了什麼方法,三天後,殷悅已經穩定下來,連醫生都嘖嘖稱奇。

事後,連舒婭很自責,她覺得天晶石是殷悅留給她的訊息,她卻疏忽了——好幾年前,殷悅曾從國外帶回天晶石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後來國內的水晶批發商陸陸續續引進一些,雖然數量不多,但市面上還是看得到,所以當她看到天晶石時,並未立刻把它跟殷悅聯想在一起。

殷悅知道後怪她想太多,她讓玉攤老板販售天晶石不過是姑且一試,本來就沒抱著什麼期望,連舒婭實在沒必要苛責自己。

找到殷悅後,連舒婭當仁不讓地負責照顧她,出院後還暫時搬到殷悅那兒去住,起初馮昱暢也不覺得怎麼樣,但慢慢地,他開始不爽了。

自找到殷悅後,連舒婭全部心思都放在好朋友身上,冷落了他,現在的他就像隱形人一樣。

約她出來見面她就推說很忙,整整兩個禮拜見不到人,他忍耐又忍耐,不想自己顯得太過小心眼,畢竟殷悅需要照顧,所以他也只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兩人只能偶爾通通電話,但通電話的時候,他也能察覺到她的漫不經心與心不在焉,甚至給他一種熱情冷卻、漸離漸遠的感覺。

「我們出來吃個飯。」

「現在?」

「對。」他言簡意賅地說。

「可是我要照顧殷悅……」

「吃頓晚飯需要多久時間?」他以不容置喙的口氣說道︰「我等一下就過去。」

她沈默幾秒。「好吧。」她最近是有點像縮頭烏龜,但她也曉得不可能永遠避著他。

好吧?這是什麼回答,听起來不情不願,她的聲音里也沒任何喜悅與迫不及待。馮昱暢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少給我裝蒜,最近我們講話妳都要死不活的。」他直言不諱。

她訕笑一聲,不自在地說︰「哪有要死不活,只是我要照顧殷悅……」

「我知道妳要照顧她,但我有說過什麼嗎?只是我不信妳連見個面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他頓了下,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閃入腦中。「妳老實回答我……」

「什麼?」她一臉茫然。

「妳們是蕾絲邊嗎?」

先是一秒的靜默,隨即電話里爆出一陣狂笑,他甚至听到手機掉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就斷線了。

他覺得自己蠢得可以,臉不自然地熱了起來,但又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是她的行為讓他誤會的。

他又撥了過去,響了兩秒就被接起,笑聲還是源源不絕地傳來。

「唉喲……肚子好痛……」她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妳給我克制一點!」他惱羞成怒地吼了她一聲。「我現在就去找妳。」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把電話掛了。連舒婭繼續在沙發上打滾。

坐在搖椅上閱讀的殷悅放下書,好奇道︰「怎麼回事?」

「他……他以為我們是蕾絲邊……」她邊說邊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殷悅也迸出笑來。「怎麼會……不過也難怪,妳最近一直在照顧我,我都說了沒事,妳不用一直待在我這邊。」

「不關妳的事,是我自己想待。」

她不自在閃躲的眼神讓殷悅若有所悟。「妳不會是在躲他吧?」

連舒婭直覺否認。「沒有,是他太黏人,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她也曾一個禮拜沒跟他聯絡,他也沒抱怨啊,雖然這次久了一點,但他們有通電話,她又不是完全沒理他。

「你們兩個禮拜沒見,他想看看妳也不過分。」殷悅說道。

之前她一直在昏睡、休養,沒有多余的精力跟小鴨聊天,直到這兩、三天才有精神到處走動,跟她聊些近況。

她知道馮昱暢,但他們沒見過面。小鴨從不介紹自己的男友給她認識,說是沒必要,因為對小鴨來說,「男友」只是一個方便的情人罷了,殷悅也不會去問馮昱暢是怎樣的人,他們之間如何相處等等。

「他很麻煩。」連舒婭不自覺地流露出煩躁之色。「霸道得要死。」

殷悅挑眉。「那他對妳好不好?」

連舒婭怔忡數秒,一時間答不出話來,待她回過神面對殷悅若有所思的表情,莫名地羞惱起來。

「唉……他……這不重要。」她不自在地起身。

「怎麼會不重要?」殷悅微笑。

「不說這個了。」她閃躲地說。

在殷悅的認知中,連舒婭一向很瀟灑,從沒見過她如此扭捏,她分手從來都很干脆,因此也曾被批評過薄情寡義。

她並不認為連舒婭是真的無情,只是刻意不讓自己太過在意對方,而現在大概終于出現了一個很在乎的人,卻不知怎麼處理。

不讓自己在乎是她自小到大處世的態度與原則,擁有特殊能力並非祝福,反而比較像詛咒,尤其是她無法阻隔別人的想法時,等于讓自己暴露在可怕的心里噪音之中。

這種情況對大人來說都十分難適應了,何況是一個小孩?她生活在一個口不對心的世界里,讓她困惑恐懼,不知道哪句話是真的?

而當她天真地說出別人內心的想法時,又讓自己置于被攻擊、另眼相待的處境,她的父母無法應付這樣的情況,最後選擇相信了宮廟乩童的說法——女兒听見的是鬼的語言,甚至說她被鬼附身。

本來就不大喜歡她的父親,變得更加疏遠。父母常常為了她的事吵架,殷悅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那段時光,她總是笑笑地說︰「因為有殷悅在,我才能熬下來。」

但殷悅認為最大的原因在于她學會了和別人隔離,她刻意不在意別人,那麼他們對她的看法也就不重要了。

面對愛情時,她也采取同樣的做法,小鴨對愛情沒有幻想,或者說少女時代還是有的,但很快就幻滅了。即使一個人嘴上說如何喜歡妳,但心里有可能是另一種想法,所以她在對方與自己之間劃出一條界線,冷靜地看著彼此,當對方即將踩線時,就迅速月兌身。

她也明白自己這種縮頭烏龜的心態,總是在逃避,但她不在意地說︰「逃避有什麼大不了,總比受傷好。」

或許她現在又想逃避了。

殷悅望著她,說道︰「我想見見他。」

連舒婭驚訝道︰「妳見他干麼?」

她故意道︰「干麼,這麼小氣,我不能見他啊?」

「不是。」連舒婭困惑地模了下額頭。「只是沒……沒必要啊,妳以前也沒說要見。」

她好笑道︰「人就不能改變心意啊?我這次從鬼門關里回來,想了很多事,身邊的人事物真的要好好珍惜。」

連舒婭沈默下來,殷悅也不再多說,不想將她逼得太急,以免造成反效果。

其實連舒婭比她更清楚心理跟情緒這些東西,只是她想不想面對罷了。

「你們吃完晚餐後,再帶他來見我。」她在醫院時,馮昱暢也來看過幾次,但沒說過什麼話。她當時身體太差,也沒體力寒暄社交。

「下次吧——」

「沒听過擇日不如撞日?」殷悅笑著打斷她的話。

「妳需要休息……」

「我都休息兩個禮拜了,體力也恢復了一點,我保證在你們回來前不會睡著。」她說道。

連舒婭面露難色欲言又止,見殷悅閃著無辜大眼,絲毫沒要退讓的意思,她終于認命地嘆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

殷悅噗哧一聲。「妳那什麼表情?好像要上斷頭台。」

連舒婭頓時莞爾,忍不住也笑出聲,糾結的情緒一下紓解了。

※※※※※

冬天站在路邊實在不好受,冷風從四面八方灌入,不管穿再多的衣服都一樣,寒意總是會鑽進皮膚底下,連舒婭把兩個暖手器都帶著,放在外套里。

掌心傳來的溫暖令她想起馮昱暢。

冬天窩在他懷里真的是一大享受,暖呼呼的,這兩個禮拜一個人睡,更加想念他的體溫。

自從兩人復合後,他開始踏進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私領域,她想像以前一樣維持表面的感情,但他不肯,一步步接近她的邊線、她的疆域,完全不肯撤離,她莫名地覺得心浮氣躁,連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

即使她刻意不去思考兩人關系的轉變,但潛意識已經有所察覺,不停地發出警告,她卻選擇性地忽略,才如此莫名心煩。

她曾不止一次後悔答應跟他復合,都是他引誘她,這個壞男人……她毫不愧疚地把過錯推到他身上,但窩在他懷里時備受呵護時,又會眷戀地不想離開。

真是矛盾啊……

終于在殷悅的事塵埃落定後,矛盾浮上台面。她到底要留下來還是離開,必須快點作決定。

留下來,意味她必須打開邊境大門讓他進來,因為以馮昱暢的個性也不可能待在門外,他絕對會強行叩關,侵入她的私領域。

兩人以後的爭吵與拉鋸絕對不會少,她已經可以想像火花四濺的沖突與激情……她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心里感到莫名的興奮與期待。

她苦笑地揚起嘴角,自言自語道︰「真的確定要跟他糾纏下去嗎?」

心里另一個本能是逃跑,她害怕跟一個人建立認真深刻的關系,除了殷悅之外,她身邊的人都被她推拒在一定的距離外。

到底該選擇哪一條路?

連舒婭煩躁地踢著地,隨即見到熟悉的轎車從路的一端開來,停在她面前。她打開車門坐進去,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張臭臉。

兩個禮拜沒見,他的外貌還是一樣帥氣,即使是臭臉也是帥氣的臭臉。

才見到他——即使他青著一張臉——她的胸口便興奮地悸動著。

沒救了妳,連舒婭!還掙扎什麼,逃避什麼,我看妳徹底栽進去了,干脆舉雙手投降算了!

「妳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一上車,沒一句問候的話語,就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連舒婭也沒生氣,知道他心里不爽。

「你好像更帥了。」她真誠地說。

他的臭臉瞬間崩壞,馬上笑了出來,但隨即又板起臉。「少來這一套,別轉移話題。」

她瞄他一眼。「火氣還真大。」

「妳知道我討厭事情不清不楚,妳心里怎麼想的,現在攤開來講。」他車子也不開走,就停在原處等她把話講明白。

看他這氣勢,自己真的把他惹火了。不過是兩個禮拜沒見,需要這樣嗎?但她識相地沒說出來,省得他大暴走。

「我心里沒想什麼……」接收到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她修正說詞。「只是有點困擾。」

「什麼困擾?」他追問。

「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要繼續走下去?」她老實說道。

他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妳在打壞主意」的表情。「所以妳果然在躲我。」

如果可以選擇,她很想躲著他,繼續逃避下去,但她也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這幾天通話時,她感覺他的怒氣已累積到瀕臨爆發的邊緣,她並沒有要擺爛的意思,就算他今天沒說要出來吃飯,過兩天她也會去找他。

對于感情之事,她向來是手起刀落,絕不拖泥帶水,這幾天的她卻拖拉得不像自己,連她都覺得厭惡,也更加反應了馮昱暢在她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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