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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知多少 第4章(1)

傍晚時分,夏如茵正在店門外整理盆栽,看見唐吉訶德踏著夕陽出現,一時覺得牠果真像個騎士,于是開心的抱起牠,跑到隔壁向雷揚拿飼料。

「我好想、好想帶你回家,可是,如果真的這麼做,你一定會被我繼父殺了,所以對不起喔,唐吉。」她軟軟的語調帶著歉意。

蹲在地上倒貓飼料的雷揚听見她對貓兒說的話,拿著碗起身,問道︰「為什麼你繼父會殺了牠?」

他一向有話直說,當然也有話直問,壓根不覺得這話或許涉及他人隱私。

夏如茵放下唐吉訶德,看著牠走到雷揚前面撒嬌,沉靜地道︰「我繼父脾氣不好,跟我媽吵架就常打人,如果唐吉到我家去,一定會淪為犧牲品的。」

「打人?他打你嗎?」雷揚皺著眉,不快的說。

她搖頭,「小時候會,現在他已經打不到我羅。」

雷揚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是听見她曾經被繼父打,竟有股無名火冒上來。「那你干嘛還跟他住一起?」

夏如茵嘆口氣,「我媽不願意走啊,她說她愛我繼父,不肯離開他。」

看著她黯淡的臉龐,他沉默了。

他不喜歡看見她不開心的樣子,不喜歡她沒有笑容,更不喜歡她為事傷神,眼眸失去光彩……

夏如茵的手撫上唐吉訶德的背,幽幽的說︰「我跟我媽都習慣了,很適應這個家。唉,如果媽願意跟我搬出來,我當然求之不得啊,可是她不肯,那我只能努力防備我繼父了。哈哈,我的房門常常換鎖,就是怕他進來偷東西。」

為什麼她能笑得出來?雷揚這麼想著,看著她毫不勉強的笑容,象是在談一件小事,可是听在他耳里,覺得那是大事啊,這是家暴耶,應該報警處理的。

「你……」他口拙了,一向不懂察言觀色的他,竟為了她而斟酌用字,「要好好保護自己。」

夏如茵鼻酸,他這句話,讓她濕了眼眶。

他真好,竟然為她擔憂,第一次收到他的關懷,她好感動。

這時,唐吉訶德以前爪抓著雷揚的褲管,牠餓壞了,要討東西吃,雷揚這才重新蹲,把裝滿了貓飼料的碗放在地上。

夏如茵帶著哽咽的嗓音傳來,「如果……我有機會離開那個家,唐吉訶德我先訂下了。」

雷揚听了,抿起了唇。總是笑臉迎人的夏如茵怎麼可以這麼難過?

「牠是流浪貓耶,你跟誰訂啊?」

他听見自己涼涼的聲調,在這時候調侃她,開著無聊的玩笑,他終于發現自己的幼稚,也知道自己原來是這麼的不正經。

夏如茵哭著笑了,淚水直淌,鼻子紅了,可是眼角笑得眯起,嘴角也上揚。

她早知道雷揚是這樣的個性,他這麼回答,她不意外,相反的,他將氣氛變得輕松多了,她可不希望他以為她是個超級愛哭包。

雷揚站起來,看見她又哭又笑的臉,忽地感到心疼。

這女人明明有能力過得更好,但願意為了母親忍受,這麼難熬的日子里,她竟可以保持笑容,讓自己不別太在乎,可是一有人踫到她心里這塊難過地方,又忍不住哭得像個孩子。

而且,這個孩子還挺倔強的,硬要扯起笑容來掩飾……

清晨四點半,天色猶暗,夏如因被一陣不平靜吵醒,她赤足走到房門口,隱隱听見來自樓下的重物落地聲,她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于是不動聲色的快速換下睡衣,抓了錢包以及車鑰匙後輕輕推開房門。

伴著撲面而來的晨間冷意,她踏下老舊的木板階梯,熟練的避開會嘎嘎作響的區域,躡手躡腳的來到客廳,毫不訝異的看見客廳里凌亂的模樣。她的大眼眨也不眨的尋找母親身影,終于在廚房門口看見母親怯怯的探頭張望。

客廳里,梁康民癱在沙發上,臉上有著紅潮,喃喃的以不小的音量罵著毫無意義的髒話。他一只腳忽地垂下來,踢到電話線,他使力將腳一勾,電話伴隨他的咒罵砰一聲落地。

夏如茵向母親招手,只見夏淑美以極快的速度奔過來,她臉色蒼白,仍帶有倦意,可是看起來並沒有受傷。夏如茵猜想,當繼父大發酒瘋時,母親應該已躲進廚房里,避過沖突。

母女倆像小偷似的從後門溜走,誰也不會笨到留下,又怕梁康民隨時會追上來,她們一出門便飛快跳上車,快速逃離。

對夏如茵來說,這樣的事發生過太多次,她已經可以完全地保持冷靜的將母親帶走,先把母親安置在阿姨家,然後再沒事般的去上班。

清晨五點半,夏如茵離開阿姨家,開著車,經過公園,看見早起的人們精神抖擻的或跑步或做體操,她心情好了起來。即使剛剛她才逃離一場災難,這世界仍然是一樣運轉,她牽起唇角,樂觀地想著該吃什麼早餐撫慰她沒睡飽的身體。

最後,她買了蔬菜貝果以及一杯慣喝的拿鐵。一如往常的,早餐的菜單還是一樣,即使曾有個想法驅使她今天該嘗嘗與平時不同的早餐,好振作精神,但當她在街上晃了許久,最後仍來到熟悉的店家時,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執著又念舊的這一面是改變不了的。

早晨六點的大街上車少人稀,夏如茵看見常停的停車格空著,旁邊屬于雷揚的亦然。

她在車上思索了一下。唉,她實在沒膽像雷揚那樣無視交通規則霸佔兩個車位,于是,她將車停入雷揚慣停的格子內。下車時,她頻頻回視她那輛紅色小閃電佔在他位子的樣子,她露齒一笑,覺得自己有些蠢。

十點時,夏如茵透過落地窗,看見雷揚的黑色小大腸在停車位旁徘徊,于是她立即奔過去。

「你干嘛停我的位子?」雷揚降下車窗,一臉無奈,有些沒好氣的問。

她理所當然的說︰「幫你佔位子啊!看不出來嗎?」她是犧牲自己耶。

「你瘋了嗎?那你自己的車停哪?」他指著她平時慣停的車位,那里早已被一輛休旅車佔了。

「我是好國民,不敢佔兩個車位啊!好啦,我現在移車喔!」她仍笑咪咪的。

雷揚皺眉,盯著她笑得分外燦爛的臉,這才注意到她一臉素淨,沒有像平時那般上妝,身上也只是件短袖T恤搭牛仔褲,腳上……穿著藍白拖?

注意到他的視線,夏如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揚揚腳上的拖鞋,「出門太趕了。」

「是有多趕?」連拖鞋就這樣穿來上班?

「唉,我六點就到啦!」她像敘述別人的事那般,「我繼父昨晚喝醉了,情況危急,我一大早帶我媽逃出來,所以才這樣亂穿。」

雷揚沒有表示什麼,心卻沒來由的繃緊。

想到她是冒著可能被繼父打的危險匆匆逃離家門,他不禁為她擔憂,看見她仍笑容可掬,他才松了口氣。

這女人,當真不懂得害怕嗎?

夏如茵又說︰「我去拿鑰匙喔,你等我一下。」

車上的雷揚又再瞄了她蹦蹦跳跳的背影一眼,而後便熟練的轉動方向盤,找其他車位去了。

以她這種佔車位的方式,他才不領情,因為他覺得,她為他犧牲太多了。

雷揚干嘛不停她替他佔的車位?

這一整天,夏如茵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害羞嗎?不,他才不懂得害羞。

客氣?No,如果看過雷揚在買大腸面線時在老婆婆前面插隊,就會知道他不懂得客氣。

或者是,雷揚獨獨對她客氣?

夏如茵懶洋洋的斜倚在沙發上。在畫廊工作就是有這個好處,平時幾乎沒有人上門,她有很多空的時間可以看魔法小說,思考星期日繪畫課的題材,或者,解讀雷揚的一舉一動。

她覺得,雷揚常跟她聊天,雖然話題大都是聊小大腸跟唐吉訶德,可是她也好滿足,因為過去她可從沒跟雷揚說過一句話呢。

唔,時間到了。她來到門口,看那輛停在外頭的休旅車走了沒。從早上開始,她每半小時就去看一次,有時心血來潮,十分鐘看一次,就等那輛休旅車一移開,她就要去教雷揚把他的車開回來。

沒辦法,她喜歡他們兩輛車並排的樣子。

終于看見停車格空出來了,夏如茵馬上跑到隔壁去。

一推開玻璃門,她立即感受到那忙碌的氣氛。這里大概有三組客人,只听見雷揚邊指示小廖動作,邊忙著在寵物間穿梭。

夏如茵咬著下唇,知道不該打擾他,但正當她要轉身離開時,背後忽然響起雷揚的聲音。

「你要干嘛?」

她轉過身,看見雷揚正將一只黃金獵犬拉住,邊盯著她。

「那個……門口的停車格空出來了,我是想教你把車停過去。」

雷揚跟黃金獵犬僵持著,牠瘋狂的亂竄,他只好邊拉緊繩子邊喊道︰「鑰匙在辦公桌的抽屜里,小大腸停在轉角那邊,你去幫我開來。」

當他說出小大腸時,夏如茵清楚的看見寵物的飼主們詫異的看著他,一臉疑惑。

他們應該都在想什麼是小大腸吧?她憋著笑,拿了鑰匙,走出動物醫院。

夏如茵在轉角的停車格找到可愛的小大腸,陽光下,黑亮的車身反射著光芒,讓這復古的金龜車看起來十分帥氣,可是,偏偏它的名字叫作小大腸,哈!

她興奮的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想到早上雷揚也坐在這兒,她的臉不禁熱了。打開音響,流泄出的是嘻哈饒舌歌曲,她知道雷揚一向跟得上流行,听著他愛听的音樂,覺得這節奏毫不拖泥帶水,在明快的歌聲中,她也跟著搖晃起來。

她將車子開回小閃電旁邊停好後,仍坐在駕駛座上,舍不得下車。這還是第一次呢,感覺像進入雷揚的世界,她想偷偷珍藏這次回憶,但又不敢亂翻他的車內的東西,探尋有沒有女人的痕跡。

夏如茵唇角上揚,想象著自己正坐在駕駛座旁,而雷揚開著車,溫柔的問她要去哪里吃飯,她體貼的回答,想吃大腸面線……

半個小時後,雷揚忙完,站在門口,看著那坐在他愛車駕駛座上的女人,她正傻笑著,怯怯的東模模西踫踫,但不敢亂翻,十分矜持。

忽地一個念頭閃過,他略微皺眉,細細觀察夏如茵如傻瓜般的笑容,他明白了什麼,有些愣住了。

她對他真好,而且時時在他面前臉紅,女人面對他時這樣的反應,他不是沒有見過,但若發生在夏如茵身上,他竟覺得滋味不賴。

「隔壁有女人。」

好一陣子沒來畫廊的沈蔚,一出現就投下這顆震撼彈。

夏如茵正刷著指甲油,聞言不禁呆住。

這星期她心情很好,跟雷揚說了很多話,繼父也安分的沒有喝醉酒,畫也成交了四幅,她以為她吉星高照,怎麼……

「你說什麼?」她略微顫抖的問。

沈蔚月兌下外套,在沙發上坐下,「唔,就剛剛經過,看見隔壁有女人。」

「可能是寵物的主人吧?」

「不是喔,她穿白袍耶。」

指甲油的刷子頓住,一滴鮮紅的指甲油滴了下來,落在夏如茵白皙的手背上,她趕緊拿衛生紙擦拭,「你是說……新的獸醫?」

「八九不離十。」沈蔚接過指甲油的刷子,邊替她刷起指甲油邊道︰「挺漂亮的喔,不過我覺得沒有你美啦。」

夏如茵神色有些黯然,「可是,他們天天一起工作,日久生情也有可能啊。」

「拜托,你都還沒見過那個女的哩,而且,我看雷揚會不會對她產生興趣還是個大問題,你太患得患失了。」

沈蔚看了一眼夏如茵失去光彩的臉,輕輕嘆了口氣。茵茵對雷揚死心塌地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地步,只因為當年初次相遇的那一幕,茵茵就認定了他,看在沈蔚眼里,覺得既為好友心疼又哭笑不得。

就像電影里常演的一樣,明明是條件很好的美女,卻不在意那些追求者,只專注于一個男人,而且,通常那個男人還不喜歡她。

沈蔚只希望,像茵茵這麼好的女人,感情路不要也像電影里一樣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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