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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梅迎春 第十章

琴音復挑,枝頭迎春黃蕊綻放粉色春意。重新開張的迎春閣,不到一個月,立刻回復以往絡繹不絕的人潮,絕的是,上門的還有女人家。

不到半年時間,迎春閣由青樓花坊蛻變為上流客旅憩棧,花了近四個月遞減花娘接客,一步一步改設為賣食奏樂休憩的處所,加上對面厲風行設下的貿易據點,往來旅客頭一個想到的投宿地點就是迎春閣。

打定在大年初一歇業,重新整治一番,再趁著元宵佳節好好打響名氣,為此,綠梅與桑嬤嬤可說忙到午夜過後才能沾枕。

「綠梅,喝藥了。」趁著早上比較清閑的空檔,桑嬤嬤端了藥過來給綠梅服下。自從厲風行離開後,這份工作成了她份內的事。

而且綠梅現下的狀況又比較特殊,迎春閣里的事務也多,三餐加藥汁更是不能少,免得厲風行回來,發現他的青梅少了滋潤、長不好,有事的可是她呢。

「又喝。」擱下進貨的單子,綠梅黛眉微蹙。「桑嬤嬤,妳就饒了我吧,妳比風還嚴厲呢。」什麼商量都不給。

「沒辦法,為了我的老命,妳就好心地喝了它吧。」桑嬤嬤拿過進貨的單子,她也很無奈呀。「綠梅,別太忙了,妳現在的狀況不比往常,大夫也要妳多休息。」

「呵,我知道。」撫著微隆的肚皮,綠梅滿足地漾起笑紋。「小家伙很乖的,知道娘在忙,不亂發脾氣。」

「是嗎?」桑嬤嬤搖頭,有些受不了。「當初害妳吐得那麼慘,我看妳肚子里的小家伙,脾氣一定跟他爹一樣壞。」眉毛八成倒豎。

「桑嬤嬤,風……不壞的,他只是堅持自己的信念罷了。」對她可好了。

想起厲風行,綠梅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可桑嬤嬤卻笑不出來。

「綠梅,厲爺到底知不知道妳有孕在身?都快半年了,他一次也沒來錫安探望過妳。」寫信也是有去無回,毫無音訊;綠梅不急,她跟紅筠都快擔心死了。

「他可能在忙吧。」綠梅雙手擱在肚子上,不願多加臆測。「別擔心,風不是在錫安開展貿易嗎?還買下對面的茶館呢。再說,阿升不是也常到錫安?」

「妳還說呢。」說到這個,桑嬤嬤就有氣。「只不過托他送封信給厲爺,他就說什麼老夫人有交代不能收迎春閣的任何東西,我看我派人送去的信,沒一封到厲爺手里。」

「好了,別氣了,放寬心,日子才好過。」她也猜測過,不過最後她選擇相信。

綠梅喝完了藥,扶著桌緣站起。迎春花一開,又到了釀酒的時候了。

「綠梅,妳要去哪?」桑嬤嬤抓著進貨單據,跟著綠梅走下樓梯。「老天,妳該不會是要去釀酒吧?」

「是呀,今年的迎春酒不是開封泥了嗎?」不釀的話,明年就沒得賣了。「不過今年最多釀個二十缸吧。」

「二十缸!」桑嬤嬤驚呼,連忙阻止︰「別鬧了,釀上二十缸,我的命都去一半了。厲爺要是知道我讓妳去釀酒,我就慘了呀。」

「呵,瞧妳緊張的。去年妳可不是這樣子的。」綠梅不禁失笑。桑嬤嬤一臉緊張的樣子,不曉得是擔心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還是厲風行的冷冽?「我自己會斟酌,累了一定休息。」

「就怕妳硬撐,妳的個性我還不了解嗎?不行,妳不能到酒室去。」

「桑嬤嬤,當真沒有商量的余地嗎?」她都走下了大廳,再差個幾間房就是酒室了。

「沒有。回房歇著去。」她寧可自己忙一點,也不讓綠梅去釀酒。

「回房?我沒听錯吧?」綠梅愕然。桑嬤嬤何時學會厲風行的霸道了?「不讓我釀酒,那明年賣什麼?」

「呃……一年沒賣應該沒什麼關系,反正迎春閣還有厲爺幫助,倒不了。」她心也痛呀,白花花的銀子好像倒到醉月湖里一樣,沉了。

「呵,口是心非……啊,麗華!妳、妳怎麼來了?」綠梅正想取笑桑嬤嬤,誰知一拐彎,差點撞上在旁觀望的麗華。「要進來坐嗎?現下迎春閣不是青樓,妳可以放心了。」

「誰、誰要進去。」麗華紅著臉,斂下雙眸,目光正巧落在綠梅微隆的月復部上。「妳、妳也懷孕了?是、是表哥的嗎?」

「嗯。」綠梅點頭,退了一步。「麗華,妳說也……難道妳、妳也懷孕了?」麗華嫁人了?那是嫁給誰!

「妳管我!」麗華本想掩飾,念頭一轉又改口︰「是呀,我懷了表哥的孩子。」

「表哥……風?不可能,妳別騙我。」綠梅腳下一個踉蹌,倒在桑嬤嬤身上,慘白著一張俏臉。「麗華,妳又想騙我了是嗎?」

「哼,我的肚子騙得了人嗎?」麗華刻意挺出肚子,果然有些微突。

綠梅忽感一陣昏眩,就快站不住腳。原來、原來……厲風行還是听了厲老夫人的話,選擇當名孝子——

「風……」綠梅痛心地閉眼,過了一會兒又張開,望著麗華,眼底盡是創傷。「麗華,我問妳,風知道我也有孕嗎?」

「應該知道吧,天曉得。」總之,她到這里之前不知道就是。「表哥要我來同妳說,別再等他了,他不會再來的。」

「風要妳來告訴我,要我別再等他了?」

「是呀,表哥都有我了,還需要妳嗎?」

綠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搖手向桑嬤嬤示意,讓她自己站穩便行。

轉向麗華,綠梅堅定地道︰「妳騙我,風並沒有要妳來,是不是?」

「誰、誰說的!妳沒看見我懷了表哥的孩子嗎?還是妳懷疑這是假的?不然妳模模看。」麗華再度挺起肚子上前,讓綠梅親手驗驗看。

「我相信妳有孕,不用模。」好歹她肚子里頭也有個小家伙,看也知道。「只是,孩子不是風的,對不對?」

「不對、不對!我說這是表哥的,表哥的!」麗華氣得跺腳,完全不在意自己現在正懷著孩子。

「麗華,我不知道妳的用意為何,但我能確定風並沒有要妳來。」厲風行一諾千金,絕不會做出違背誓言的事。「風答應過我,就算他不能夠回來,也不會差人讓我知道。」

「妳、妳——」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約定。麗華原本想讓綠梅痛苦,她得不到的東西,也休想落入他人手中。

「妳什麼呀妳,沒想到妳長得一副好皮相,心腸卻那麼壞!」桑嬤嬤忍不住指著麗華破口大罵。厲風行回府後無消無息,已經夠讓人憂心了,他的表妹竟還來搗亂,像什麼話!「懷個野種就能上門咆哮,妳當迎春閣是什麼地方……」

「什麼野種!妳這下賤的老鴇,看我不撕爛妳的嘴!」麗華沖向前想掐住桑嬤嬤的脖子,沒想到卻撲了個空,險些跌跤。

「哼,說的比唱的好听,連我衣角都構不到,還真好笑。」也不想想她手下帶過多少花娘,女人打架的手段,她還不清楚嗎?

「妳!氣死我了!」竟敢看不起她,找死!

「別、別打了,桑嬤嬤,別打了,麗華有孕在身呀!」眼見兩人愈打愈激烈,綠梅無法阻止,只能向內求援︰「紅筠、趙叔,阿韋,快出來!快呀!」

後來來了幾個人把兩人架開。綠梅正想勸合的時候才發現,麗華淡紫的羅裙下流出一片血紅。

「天呀!」綠梅詫異地瞪大眼,搗嘴驚呼︰「快!快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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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梅坐在床沿,細細吹涼手中的湯藥。難得廚房熬好的藥汁,不是為她準備的。

「麗華,喝藥了。」擱下湯碗,綠梅扶著攤軟無力的麗華坐起,為她墊枕蓋被。「來,小心燙。」

麗華狠瞪著她,堅持不張嘴,直到綠梅手酸暫擱下,她才開口。

「我不需妳來賣好,看我這樣,妳很得意是吧?」

「怎麼會呢。妳身子孱弱,不喝藥怎麼會好。听話,把藥喝了。」瞧麗華這樣,她怎會得意。「我已經請人通知老夫人。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或明天就到了,屆時,妳就能回家了。」

孩子沒了,本就是一件憾事,而且大夫說,麗華今後很難再受孕,她同情都來不及了,還談什麼恨呢。

「妳!誰要妳自作聰明通知姑姑的!」听見厲老夫人就快到了,麗華掙扎著要下床,偏偏雙腳無力,撞翻了藥汁,還狠狠地摔下床去。

「麗華,妳有沒有摔傷?來,我扶妳坐好。」綠梅衣裙染上了藥汁,但並末在意,誠心的只想先將麗華扶回床上躺好。

「走開!誰要妳通知姑姑的!」麗華以肘爬行,堅定的意志連綠梅看了都傻眼。「我要離開這里,我要馬上離開,絕對不能讓姑姑看到——」

「麗華,妳冷靜點好嗎?麗華!」綠梅的話根本進不了麗華的耳,瞧她奮力地爬向門口,她的心都酸了。

無計可施,綠梅只好前去喚來桑嬤嬤;門才剛開,厲老夫人便憂急地沖入內,看見在地上爬行的麗華,問也不問就怪到綠梅頭上。

「麗華呀,妳怎麼在地上爬呢?是不是綠梅欺負妳,跟姑姑說呀。」扶起麗華,瞧她顫巍巍的模樣,厲老夫人心都快疼死了。「才幾個月不見,妳怎麼瘦成這樣!不是答應姑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嗎?」

「老夫人,麗華她……她……」綠梅說不上話,尤其接觸到麗華怨懟憤恨的神情,小產的事更是說不出口。

「她什麼?麗華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妳不滿我不讓妳進門,把氣出在麗華身上?」厲老夫人攙著柔弱無力的麗華回床,何曾見過她如此蒼白的臉色,一怒之下,竟出手推了綠梅一把。

毫無防備的綠梅就這樣向後倒去,臨時抓不到東西穩住身子,只能閉上眼護住肚子,倏地,一雙健臂穩穩地接住她,讓她跌入厚實溫暖的熟識胸膛。

「風。」綠梅開心地在他懷里轉過身,使勁地擁住他,滿足地听著他的心跳。

「梅兒。」厲風行不留一絲空隙地摟住她。才短短幾個月不見,感覺卻有若隔世,若不是母親用盡方法拖延,他早就回錫安與她團聚了。「梅兒,我的梅兒。」

「風,我好想你,好想……」綠梅眼眶沁出的喜悅濕了厲風行的衣襟。

「梅兒,我也是。」勾起她的下顎,厲風行覆上唇——

「風兒!你表妹臥病在床,你還有心風花雪月,還不過來看看麗華究竟生了什麼病!」厲老夫人語氣里充滿怒意;她同意讓風兒一道來錫安,可不是要他來與綠梅卿卿我我的。

「麗華沒病,她只是……」小產。

綠梅說不出那兩個字,只好先探問︰「風,老夫人將麗華許給誰了?」

「沒,麗華沒許人。」厲風行疑惑綠梅為何有此一問,目光射向床上心虛低頭的麗華。「梅兒,出了什麼事?不許隱瞞。」

「綠梅,不許說!」麗華深怕疼愛自己的姑姑知情後會生氣,立刻出言警告,要綠梅識相點。「妳要是敢說,我跟妳沒完。」

「唉……」綠梅輕嘆一口氣,厲風行微微蹙眉,有些不悅。「風,你同我出來,我再把事情原委告訴你,好嗎?」

「嗯。」

得到厲風行應允後,綠梅悄聲地關上門,將房間留給厲老夫人與麗華。正想回頭向他說明事情經過,卻遭他攔腰抱起。

「風,你、你要做什麼?」緊揪著他的肩頭,綠梅有些懼意,尤其迎上他深不可測的眸光,更教她戰栗。

「梅兒,我不能等了。」迫不及待攫住他朝思夜念的唇瓣,厲風行覺得自己快瘋了。「我們回房。」

「回房?」這才下意會到他的動機,綠梅訝異地瞠大了眼。「風,你沒收到桑嬤嬤送過去的信嗎?」

「沒。倒是妳,不回我的信。」這小沒良心的,等下他可要好好地跟她算總帳。

幸好麗華所待的房間離綠梅的不遠,否則他就隨便找間空房,狠狠地愛她好幾回。

「信?我一封都沒收到呀。難道有人刻意攔信?」連阿升都不替她送,難不成是厲老夫人從中作梗?

一腳踢開綠梅房間,動作比紅筠開門還要粗暴,唯一慶幸的是,他還記得落下鎖。

「等會再說。」溫柔地將綠梅放到床鋪上,原以為可以好好地跟厲風行說上一些話,誰知他像惡狼撲羊般欺了上來,瘋狂地剝著她的衣物。

「風,不行……唔……不可以……」她話還沒說一半,厲風行便以狂風之姿掃過她敏感的身軀。「不可以……啊……」

厲風行絲毫不理會綠梅,徑自吻著、撫著他連作夢都不曾忘懷的絕色,直到大掌覆上她微突的小骯——

「風,我有孕了……」瞧他瞠目訝異的模樣,綠梅想笑,卻又笑不出口。

唉,誰教他不肯停下來听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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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風行比桑嬤嬤還要霸道。

知道她有孕後,就什麼事都不讓她踫,連針線活也不能做太久,遑論釀酒這回事了。听見她要往酒室跑,周身迸出的寒氣,三尺內都沒有活的生物。

自從厲風行回到迎春閣後,桑嬤嬤便少出現在她附近,幾乎把她跟公事都扔給他了,問也不問上一句。

唉,明年的迎春酒,她只釀了五缸而已。

攪著藥汁,看來肚子里的小家伙出生後,一定應驗了桑嬤嬤說的八字眉。

「梅兒,快喝。」邊結算迎春閣的收支,厲風行還不忘叮嚀綠梅喝藥。這陣子事務太多,沒時間好好陪她說話,再過幾天,新聘的管事到了,也就清閑了。

「風,麗華的事,你處理得如何了?」希望他沒忙到忘了這回事。麗華堅持不肯說出孩子的爹是誰,氣煞了厲老夫人。

「差不多了。就看母親如何發落。」

「那……孩子究竟是誰的?」為了讓厲風行回府,厲老夫人只好委屈麗華,美其名說要送回老家,其實這幾個月她都待在錫安,攔下他們互傳的書信。

這些日子麗華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曉,麗華也不肯說,因而只能托厲風行私下查訪。

「我派給她的家僕,酒後亂性有的。」厲風行平穩地道,面無表情,絲毫不在意麗華有了誰的孩子。「梅兒,錫安的事穩定後,我們就成親。」

與麗華的事相比,他與綠梅的婚事重要多了。

「成親?」綠梅喝藥的動作一停,厲風行馬上接手過去。「老夫人同意了……唔……」久違的喂藥方式。

「妳有孕了,母親不會讓厲家骨血流落在外。」一匙一匙喂完湯藥。果然要親自動手,綠梅才會在藥汁冷卻前飲下。「我求得爹的應允,也贏得叔公們的同意,母親沒有理由反對。」

早在兩個月前,他就能回錫安迎娶綠梅,要不是母親堅持要他請示厲家尚存的長輩宗親,堅持要全數點頭同意才肯放行,也不會延至今日。

「風,這樣好嗎?我的身分……」沒想到嚴厲的叔公們會同意,看來厲風行當真為了她豁出去了。

「梅兒,妳已不是花娘,有何顧忌?」她的顧忌,他早一步為她除去,等的就是能光明正大擁她入懷。

「風……謝謝你。」這時她才完全明白厲風行的用意,有一半是為了消弭她的不安,讓旁人無話可說。

「傻梅兒,又說傻話。」她能明白是再好不過了,他可受不了她一再推拒。

「人家才沒有。」輕推了他一把。老說她傻,再聰明的人都要變笨了。「對了,那麗華的事該怎麼辦?她父母早逝,做表哥的應該多少為她擔待一些。」

厲老夫人對于門當戶對要求極為嚴格,怎麼甘心讓麗華跟著家僕吃苦受罪;若要嫁給大戶人家,麗華恐怕只能作妾。

「梅兒,難得見面,我想听的是妳的事,不是麗華的。」他多想綠梅有孕時第一個告訴他,但既然錯失了機會,听她娓娓道來數月經過也好,而不是煩人的麗華。

「風,我只是怕麗華沒有好歸宿,老夫人會要你收了她。如果你願意,我也無話可說。」她為妻,麗華為妾,說不定厲風行就允了。

「妳又說傻話了。」綠梅無事可做,腦袋里轉的想法就紊亂,竟連收麗華為妾這種事都想得出來,厲風行不禁搖頭嘆息。「梅兒,我心里容不下兩個女人。除了妳,我誰也不愛。」

「你就只會說好听話。如果麗華的事不解決,我跟寶寶怎麼安心回厲府。」撫上微突的肚皮,她可不敢指望母憑子貴。

「妳呀,在想什麼?」擱下墨筆,厲風行將綠梅抱至腿上坐好,拿起桌上桑嬤嬤備好的茶點,遞到她嘴邊。

「不知道。就覺心頭一陣煩悶。大夫說有孕難免情緒起伏,可我不喜歡……」咬著餅,綠梅眼眶出現濡濕,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厲風行擱在她肚皮上的手。「我知道你不愛任性的女子,可是我忍不住。風,對不起……」

「梅兒,別哭,我不怪妳。」轉手盛接她落下的淚珠,任他脾氣再大,也舍不得凶她。听桑嬤嬤說,她肚子里的孩子起先折騰得她好慘,厭吃,又吐,也睡不好,他更不舍了。「明天我就向母親稟明,盡快將麗華嫁出去,迎妳回府。」

「麗華會不會怪我,說是我害她嫁給家僕的,一生不幸……」綠梅哭到打嗝,嘴角還有餅屑,哭著哭著,還拿手揉眼楮,像個小孩子似的。

「放心,我會處理。」順著綠梅的背,厲風行也不敢撫得太過用力。幸好桑嬤嬤特意在大廳二樓闢了間包廂,專門讓他倆使用,不然她哭成這樣,旁人看了難免多有臆測,厲府主子倒成了摧花妖魔。

「老夫人會不會怪我城府太深,還沒過門就逼走麗華……」她有了厲風行的骨肉,厲老夫人依舊不給她好臉色看;晨昏定省,還被嫌棄裝腔作勢。

「放心,我會處理。」

「老夫人要是知道麗華很難受孕,會不會逼我把寶寶過繼給她……」畢竟厲老夫人一口咬定是她跟麗華起沖突,才害得她小產的,根本不听她解釋。

「我會處理。」他母親再不明理,也不會讓他的孩子跟外姓。

「風,你離開錫安後沒多久,我哥……不,夏謹言又找上門來,要我拿錢出來讓他進貨,不然不讓我好過。」摟著他的頸子,綠梅額抵著他的。這樣還能執筆書寫,她當真開了眼界。

「我會處理。」

「還有,當初老夫人答應要給夏謹言的三十兩黃金,他要我付,要是——」

「梅兒!」手邊一堆事都快忙不完了,她還一直在他耳邊叨念,本想要她噤口,誰知望進她帶水秋瞳——

「好,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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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厲爺,您來了呀。」桑嬤嬤懷中抱著個含糖球的小女娃,熱情地招呼著甫進門的厲風行。

「梅兒呢?」接過一見面就對他伸出雙手的小女娃;風塵僕僕地由南方趕回來,就是為了同綠梅好好欣賞今年的元宵花燈。

結果回府沒瞧見綠梅,猜她八成又回迎春閣了。

「老樣子。在酒室里釀酒呢。」講也講不听,桑嬤嬤也只能由她去了。

瞧著厲風行臉上的冷冽,她還是去忙自己的事,先走一步為妙。

「呵呵,爹爹臉臭臭,臭臭。」猶帶女乃香的小粉娃,用像剛炊蒸好的包子臉蛋蹭著厲風行,被他剛冒出頭的胡渣刺得咯咯直笑。

「對,爹爹被妳娘氣得臉臭臭。」他才到南方沒幾天,綠梅又不听話地進酒室釀酒;肚子大得像顆西瓜,晚上就寢時拚命喊著腿酸腰酸,卻又不安分地待著。

「咦!娘娘也不乖嗎?」娘娘剛剛才說她不乖,還沒吃飯就吃糖,原來娘娘自己也不乖呀。

厲風行沒有回答女兒的話,一路走進酒室。路上巧遇知情的熟人,都不敢停下腳步向他打招呼。

「夏、綠、梅!」站在酒室門口大吼著,一身怒氣連小粉娃都感受到了。

「爹爹好凶。」還好爹爹沒說她不能吃糖球,不然她一定會被打。

「嗄?」熟悉的嚷吼讓綠梅停下動作回頭,果不其然——「風,你回來了呀。」

笑,這個時候就要笑,就算心里多麼懼怕生起氣來的他,綠梅還是逼著自己笑給他看。

嗚,桑嬤嬤不是說要是厲風行回來,頭一個就來跟她說的嗎?現在可好了,她不曉得要花多少功夫安撫他。

「馬上跟我回府。」

「欸,可是我才釀沒多少……好,我馬上去準備。」看來明年的迎春酒又要短缺了。「風,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為了安撫厲風行的怒意,綠梅只好乖乖听話,畢竟他說過今年不準回迎春閣釀酒的。

「要我別生氣,就別做令我生氣的事。」講也講不听,真夠他頭疼的。

「下次不敢了。原諒我這回可好?」挽著厲風行的手,綠梅撒嬌地偎著他。

重作厲家媳婦後,她同厲風行一道搬回厲府長居︰每年過完年,他都會陪她回錫安一趟,只是今年情況特殊,但她還是趁著麗華回厲府這段期問,私自帶著女兒離家,難怪他比平常還要暴怒。

「每回都說下次不敢,我還能信妳嗎?」平常就算了,都快臨盆了還坐車顛到錫安來;他不在身邊,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夫君,別氣嘛,我做了蜜糖蓮子,嘗嘗好嗎?」看來厲風行的火氣真的不小,綠梅只好喚出一聲夫君,試圖消火,誰知反而火上添油——

「妳還下廚……」真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

「啊!」糟糕,不打自招了。「夫君,別氣、別氣,是女兒說要喝蓮子湯的,所以我才下廚熬煮,絕對沒有踫到菜刀喔。」

「梅兒,妳還把責任推到蓮兒身上。」真是……為母不尊。

「爹爹,蓮兒只說要吃糖糖,沒有要喝蓮子湯……唔……」

「蓮兒!」綠梅立刻搗上蓮兒的小嘴,父女倆一個怨懟、一個憤怒的眼神,瞪得她渾身不自在,只好借口先走。「你們……我去整理東西,下午就回府。」

「唉,妳呀……」厲風行搖搖頭,換只手抱女兒。

「爹爹……」蓮兒緊揪厲風行衣襟,動作與綠梅如出一轍,只差一個是掉眼淚,一個是流口水。

「嗯。」愛憐地模著蓮兒的發,這小女兒有時也嬌憨得像他的愛妻。

「你要相信蓮兒,蓮兒真的只說要吃糖糖,沒有說要喝蓮子湯啦。」瞧爹爹如此生氣,不說清楚,等會一定會處罰她,要她背書。

「呵,傻蓮兒。」捏捏她的俏臉,厲風行露出只有在妻女面前才會展露的笑容。「爹爹相信。蓮兒最乖了,不是嗎?」

「嗯嗯,蓮兒最乖了。」開心地點點頭,蓮兒大笑,嘴里的糖球就滾了出來。「啊,我的糖……桑女乃女乃給我的……」背著娘娘給的桂花糖球。

「乖,回家就有了。」相信疼愛蓮兒的厲老夫人會準備一堆年糖等她。

「回家呀……可是表姑姑還在耶。」蓮兒嘟起嘴。表姑姑說話都好酸,還愛欺負娘親。

「放心,爹爹會處理。」當年麗華不願下嫁家僕,他特意尋訪一位欲續弦的縣令,將她嫁了過去,也遂了厲老夫人的要求,門當戶對,算是明媒正娶的妻。

「嗯,爹爹不能騙人喔,不能讓表姑姑欺負娘娘。」蓮兒伸出圓潤的小指頭。「我們來打勾勾,騙人的是小狽狗,要汪汪叫喔。」

「好,打勾勾,爹爹不騙人。」印上彼此的約定,綠梅正巧由房里走出來,看見了這最沖突、也最和諧的畫面。

「你們父女倆該不會想把我賣了吧?」綠梅不禁失笑。厲風行也會跟個小粉娃打勾勾呀,看來她今日又開新眼界了。

「怎麼舍得。」她永遠是他最愛的青梅。

「哇,爹爹娘娘又親嘴了!」娘娘說過非禮勿視。「爹爹,蓮兒還在耶。」

嘟著小嘴,蓮兒氣呼呼的。

「傻蓮兒。」厲風行逗著她,牽起綠梅的手。「娘的嘴是爹爹的糖球呢。」

「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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