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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千嬌 第10章(2)

水綺羅瞠大雙眸,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醉了?」良久,她吶吶地問。

如果沒醉,怎麼能編出這麼一大段洋洋灑灑的謊話?

「如果是醉話還好。」就是因為是真的他才困擾。

他本來就對家業沒有興趣,尤其他身體差,爹娘也看出來他志不在此,早放棄要他繼承家業的想法。對于大哥這個雖然是養子卻有能力許多的兒子,爹娘除了視他為親骨肉之外,更希望由他來繼承家業。

偏偏頑固的笨大哥不知道在堅持什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說他適合繼承佟家,他還是會讓那些恩情和道義之類的道德典範把自己捆得死死的,非得要他這個沒用卻是真正佟家骨血的弟弟來繼承。

「所是真的了……」他困擾的神情說明了一切,她也只能相信。「在那之後你就逃家,為了不要繼承家業?」

「嗯,我逃了,而且逃了快十年,咳、咳……」其實他是希望大哥能夠隨著時間的過去,了解他一點都不想繼承家業的事實。

可是他不斷的逃,追兵只是有增無減,讓他認清了大哥固執的想法從沒變過,于是他才決定任由這孱弱的破身子繼續爛下去,總有一天,等到他死了,大哥就會因為沒有繼承人而成為佟家的真正當家。

水綺羅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真正打的主意,不禁搖搖頭。

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只能說她認識的人都太溫柔了,他們只顧著對方著想,而忘了多替自己想一些,才會讓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從指縫流去,也造成無可彌補的莫大傷害。

「佟大哥若是知道他這麼做等于將你逼上死路,不知做何感想。」水綺羅感到無限感慨。

「咳、咳……大哥並沒有逼我,是我自己選擇的。」茶水一杯接著一杯,可他咳嗽的程度越來越加重。「逃家之後,我看見了這世界有多廣,咳、咳……認識了教會我畫畫的師父,這些已經令我很滿足了。」

「難道你從沒替你父母想過?他們正等著你回去呀!」她不敢想像今日若換成是她一逃家就是快十年,那會有多傷爹娘的心。

「我跟他們的緣分本來就淺薄。以前大夫們看診完,都說我很難活超過二十歲。」他對生死已經看得很淡然。

「敢問大爺您現在幾歲了?」她雙手抱胸,一副高姿態的問。

「二十八。」即使他堅持不看大夫,仍是多活了八年,這大概是他唯一能驕傲的事了。

「那不就是超過了嘛!」水綺羅白了他一眼。

「但還是不知道我何時會死。」他聳聳肩,生死這等大事在他眼中仿佛稀松平常得很。

「呸呸呸!再給我听到你說死這個字看看!」水綺羅一听,立刻板起臉訓斥他,「你會活著,活很久,因為我不準你比我早死!」

若說現在死了有任何令他牽掛不安的,也只剩下她了。

「我盡力。」向晚仍是說得雲淡風輕,但心底卻很明白,為了她,他就算拚了最後一口氣,也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要死,也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因為他不願意見她為自己掉淚。

「不是盡力,是一定!」水綺羅捧起他的臉,說得好認真好認真。

眼眶有些泛濕,怕再說下去會哭出來,向晚話鋒一轉,問︰「那麼,接下來要往哪去呢?要回艷府水家嗎?」

他順口提起,突然想到還不知道她逃家的原因。

「對了,你為何逃家?」

「正確一點來說是逃婚。」水綺羅攤了攤手,干笑幾聲。

「你有婚約了?!」這比什麼都令他害怕。

既然她是逃婚,那麼回去以後豈不是要嫁作他人婦?

「不行!還是別回去好了!」他立刻決定不讓她回艷府水家。

「不,我要回去。」這點她倒是很堅定。

除了向晚是佟二爺這件事,追兵頭頭另外提起和艷府水家有關的事,她也在回來客棧的路上向人打听確認過了。

目前這里的情況不太好,所以她非回去不可。

「你要嫁給別人?」這下他可不爽了。

「哈!你吃味?」拍拍他的臉頰,水綺羅笑得好不得意。

「不是吃味,是恨不得殺了那個要娶你的男人。」向晚的神情十分認真,不是在開玩笑。

「別擔心啦!那個男人現在是我妹夫了。」水綺羅將妹妹代替她嫁過去的事,避重就輕的說了一遍。

听見她的解釋,向晚終于放心,不過還是搔搔頭,表情顯得有些為難,「這不就代表我也非去艷府水家不可了。」

倘若和她回艷府水家,他的身分還能隱瞞多久?不消說,肯定立刻引來佟家大票的鏢師。

「不好?」她笑得甜美,語氣略帶威脅的反問。

「你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向晚伸手攬過她,對她脅迫中帶著的幸災樂禍可沒忽略。

「換個角度想,既然佟水兩家不再往來,艷府水家不啻是個最安全、最不會被發現的地方嗎?」倚在他懷中,水綺羅對他曉以大義,目的就是要把他帶回去。

如果大姊生氣她逃婚的話,至少她帶了個可以替家里賺來大把銀兩的「生財工具」回去贖罪,當然,他身兼另一個身分——她未來的夫婿。

「那麼,依四當家高見,我到底可以隱瞞身分多久呢?」他含笑問道。

「干嘛隱瞞身分?」她故作一臉不解。

「我說了不回佟家。」向晚皺眉重申自己的立場。

「沒有人能逼你回去,不是嗎?」水綺羅唇角揚起狡黠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向晚似乎了解她的用意了。

「我認識的只有人稱‘一筆大師’的向晚,什麼佟二爺的,我從來就不認得。」

是啊,打從認識他開始,他的名字一直都是「向晚」。

「我可不記得曾經喚過你佟胤徽。」她又補了一句。

如果她打算一輩子隱姓埋名過日子也好,要一直躲避追兵也罷,她都不在乎,只要是他的決定,她可以毫不猶豫全盤支持。

「綺羅……」他要去哪里再找一個如同她那麼了解他,且體貼的女人?

「你想怎麼做都好,只有一點要答應我。」水綺羅突然直起身,低頭瞅著他。

「什麼?」

「看大夫。」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當初他是為了想讓沒有血緣關系的佟大哥能名正言順的當上佟家的當家,才會拒絕看大夫,希望能盡早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如今她可不許他那麼做。

「要怎麼逃才不會被抓到,這由我來操心,你只要養好你的身體就好。」她要的是兩人一起白頭偕老,就算是由她來守護他亦無所謂。

她怎麼能每每說出一些他最想听、最能溫暖他心的話呢?

「綺羅。」向晚將她的螓首按進胸膛,啞著聲輕喚她。

「嗯?」看不見他的臉,水綺羅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是多麼激動,僅是發出疑問。

末了,向晚將感動化成永恆不變的三個字——

「我愛你。」

☆☆☆

大大的「艷府」兩個字的門匾之下,佇立著兩個人影。

「好久沒回來了。」看著熟悉的門匾,水綺羅卻有些提不起勇氣去敲自家大門。

同為游子,且比水綺羅逃家的日子更長,向晚了解她此刻復雜的心境。

「要等你近鄉情怯完嗎?」他打趣道,希望她不要太緊張。

「呵!」水綺羅輕笑了聲,「甭勞您操煩,這兒可是我家,只要敲個幾下,只怕人人都爭著來替我開門。」

「是這樣嗎?」向晚的表情顯然不以為然。

要是真如她所說的,他們還需要站在外頭等嗎?早可以進去了。

「當然。」她還是嘴硬,卻始終沒有敲門的意思。

「現下時辰有點早,你若不主動敲門的話,我們可是要罰站到有人先開門才會發現我們。」而他向來不是一個能夠「等」的人。

水綺羅觀察著他的臉色。

「晚一點我一定找艷府的大夫來給你看病。」一手勾住他的手臂,她的決心可見一斑。

「隨你。」自從他將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告訴她之後,也就不再堅持不看大夫了。

有了她,似乎那些家族間和上一輩的事都不再那麼的重要,說出了秘密,讓他有種解月兌後的輕松感,她的支持更是他現在最大的依靠。

不用靠死來尋求解月兌和成全,她教會了他另一種方法,那正是他們現在要去嘗試的,所以他選擇活下來。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陪她更久一點。

「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陪你。」向晚牽起她的手。

陪她走更遠,看更廣的世界。

「無論接下來等著我們的為何,我陪你。」水綺羅回頭望著他。

陪他活更久,迎接悲哀喜樂。

交換對彼此許下一生的誓言,話聲方落,他們相視一笑,同時邁開步伐——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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