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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冤家怎成雙 第八章

司徒沄玥與蘇意淮兩人的婚事在西京里傳開。

這在西京足足稱得上大事,一個是從前皇榜上雄據榜首的美男子,一個是令眾家公子供在心里愛、只差沒造個雕像日日夜夜膜拜的美女。

兩人湊成一雙讓許多男人扼腕,後悔當初應該快狠準的把蘇意淮給搶到手,姑娘們更是咬破不少錦帕,雖然現在的司徒沄玥並非皇榜第一,但他仍是姑娘家心中的偶像。

西京因為他們的事,又有不少飯後閑話能聊。

客棧里人聲鼎沸,有人來住一宿、有人來歇歇腿,也有些人專程來這里吃飯,各式各樣的人種都有。

「唉,蘇姑娘……唉唉唉!蘇姑娘哪……」

「干嘛啊你?叫魂啊,人都還沒死。」

「我心痛,我心煩、我心碎啊!哎喲喂——」

「阿三在哀什麼?」

「失意啊,他把蘇府千金當作仙女一樣供在心里,現在被司徒沄玥給叼走啦。」

「這倒是挺讓人難過的,我也覺得蘇姑娘不錯,就是她的個性太平平淡淡了點,連和她講幾句話都是褻瀆她的美……」

「怎麼?你也想跟著阿三一起哀哀叫?」

「是不必,但我們可以一起雙手合十朝北方拜,跟我們心中有如女神般的蘇姑娘說聲再見,方位若是怕抓不對,沒關系,我懷里有她的畫像,大家需不需要我去買幾把香來?」

「噗——」

這桌人等皆噴出茶來,驚看好友比哀叫不斷的阿三還要夸張,竟然從襟里抽出一捆畫軸,隨即展開擱在桌上,對著畫像雙手合十又合眼、膜拜久久。

鄰桌一名綠衣男子側耳聆听身後的甸句對談及吵鬧,擱在唇邊待飲的香茗已半天沒有動靜,他回身斜眸略覷鄰桌畫像幾眼,隨即轉過身,將茶一飲而盡。

茶杯被男子稍稍用力地放回桌面,面無表情地瞪著滿桌菜色,許久後又給自己斟了杯茶。

這名男子正是與項丹青打得不分勝負、最終逃出生天的鳳求凰。

原本他還正打算利用這吃飯的閑時,好好想出整治項丹青的大計,看是要放話給各路好漢說項丹青有意搶武林王尊頭餃,還是要造謠說他年紀老大不小睡覺還會尿床,讓他從此顏面無光,卻沒想到意外得知蘇意淮與司徒沄玥兩人要結親的消息。

蘇意淮的性子太鮮,當其他姑娘只會對著他的臉流口水時,她卻什麼反應也沒有,只管盯著他瞧。

說實在,他挺喜歡她那淡如清流的個性,毫無千金嬌氣……

鳳求凰對著手中茶杯發起愣,看茶水里頭飄動的碎葉,若有所思,他憶起兩人相遇時的種種。

好半晌沒有動靜,千頭萬緒在他腦海里飛過,驀地他站起,以擱在長凳上的劍身勾起包袱,放了錠銀子在桌上即轉身就走。

「客倌慢走——」

店小二嗓音恭送他遠去的身影,在這條人煙眾多的大道上,鳳求凰的背影看起來威風凜凜。

一場雙龍奪珠會,隨著他隱入人群當中的昂然身軀,揭曉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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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秋,萬籟俱寂,當蘇府所有房里的燈火滅了,唯有蘇意淮房里燈火通明。

蘇意淮解下發髻,一頭烏溜青絲披散,著件紗制的雪白系頸浴袍,白皙的肌膚在燭光下映得有如白瓷。

她夜里不困,臨著床邊點盞燭火方便看書,翻看過一頁又一頁,意猶未盡。

就在她專注看書時,一陣怪風吹開她緊掩的門,涼風灌入屋內,搖動床邊燭火。

蘇意淮吃驚地合書向外探望,下床提起油燈,再披起衣袍走到門前準備關門。

「誰?」

圓眼微張,她愣站在門前,在瞬息之間似乎听見衣袂翻飛的聲響,也同時見到園中有抹淡影急逝而去。

蘇意淮雖不比尋常姑娘容易驚慌失措,但是在黑夜里獨自提著搖曳燈火,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她拉起裙擺,邁步跨出門檻走入院子,秋日的風微涼,令她不禁打起哆嗦。

「凌兒?寶兒?」她舉著油燈四處張望,喊出幾個熟悉丫鬟的名,腳下盡是枯葉踩碎的余音。

咻!

又是陣怪風襲來,蘇意淮感到臉頰有股風掃過,手中所握的燈火也在下刻乍滅,使得四周歸于黑暗。

她嚇得倒退幾步,正以為自己是踫上什麼幽冥鬼怪,縴腰陡然被人緊緊一攬,油燈砸落石地,她驚呼地撞進了不知名的胸懷里。

「放開我!放開!來人——」

她害怕的又捶又打,正高聲呼救時,這名登徒子卻伸手蓋住她的唇,硬是將她壓在胸前,同時也听見揶揄的低沉笑語在耳邊響起。

「原來你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是孤月清流一般的性子。」

這個人認識她?

蘇意淮驟然停止掄打的拳頭,抬起臉,愕視面前這黑夜中如同星子般明亮的鷹眼。

眼前的男子笑彎眉眼,放手還她的嘴自由,隨即彈指發勁,將距離他們頗近就擱在涼亭里的燭火點著,霎時院子里恢復明亮,然而當蘇意淮的眼又能清楚視物,她卻再次被眼前的男人給驚得大呼。

「怎麼是你?!」那天替她搶回錦囊的男人!

鳳求凰揚起眉,瞅著懷里花容失色的蘇意淮,頗高興她還記得自己。

「許久不見了,蘇姑娘。」

蘇意淮瞪著眼,當他使勁想讓彼此更貼近,她才驚醒似的又握拳捶打。

「你放開!不要以為幫過我一回就可以任意妄為!你快放手……」她話還沒說完,柔女敕唇辦便被鳳求凰以指抵住。

「別嚷嚷,再嚷下去花都要給你吵醒了。」看她悶氣地住嘴,他笑著向她談個條件。「我沒存心要侵犯你,不過咱們先說好,我放手,你別喊,嗯?」

兩雙眼互視之余,鳳求凰終于放手,蘇意淮的身子才得自由,立刻大退幾步防備地睇著他。

鳳求凰莞爾,一翻身便坐上涼亭圍欄,打趣地欣賞她的怒容。「真希望那家伙沒見過你這俏模樣。」

司徒沄玥算什麼?一介軟弱書生根本配不上她。

睞著他,蘇意淮冷冷掀唇,「念在你曾經幫過我,我不喊府中武師來治你,你現在立刻離開。」

「武師?」他嗤笑,仿佛听見什麼蠢笑話。「放眼忘去,這西京里還沒有一個人打得過我,你確定是他們來治我?」那項丹青還是勉強可稱敵手的人物,更何況其他三腳貓。

蘇意淮驚愕得答不上話,沒想到除了司徒沄玥常不要臉的說自己好,這男人臉皮厚的程度也可與他相拚。

「你來蘇府干什麼?」

「你也真貴人多忘事,是你大大方方的準我來呢。」

「我?」她哪時候邀過他了?

鳳求凰再度一笑。「蘇姑娘,是你說若是我要來蘇府偷東西,行,不過記得別偷太多,要留點錢夠讓你們府里人活就好。」

「來蘇府里偷……」蘇意淮听著這句耳熟話,下一刻,她驚愕地盯著眼前男子。「你、你就是鳳求凰?!」

他自負一笑,昂起下巴。「西京里也只有我長這副德行,不是我還能有誰?」他現在可是皇榜榜首呢。

當蘇意淮知道他的身分,她更專注地打量他的外貌。

無論俊秀、舉止,以及那浪蕩不羈的天性,果真是讓人難以忽視。

「好,你要偷蘇府里的東西你隨意。」老天,她怎麼會招惹到這種麻煩人?「但我準的是蘇府里的錢財,又沒說包括我。」

瞧她那臉無奈,鳳求凰的笑意更加深濃,把玩胸前垂落的發絲,片刻後甩到頸後。

「誰說我這次來是要偷蘇府的財?」他兩眼進出銳利的光,縛住她。「我這次來只是想見你。」

蘇意淮不解的擰起眉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懶懶吐語,鳳求凰驀然站起,朝她逼近幾步。「蘇意淮,我喜歡你。」

這話怔退蘇意淮兩三步,她訝視著他,不知該回什麼話。

怎麼回事?話題兜著兜著竟兜到她頭上來?

她困窘的啟口,「我們、我們才見過一面……」

「一日也是情,十年也是情,有什麼差別?」鳳求凰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

蘇意淮被他這話堵得無話可說,這男人的快言快語太難招架,莫怪這麼多女子為他傾心……

驀地,她腦海閃過一線思緒,令她重新在心房築堤。

「你這句話不知說過多少遍了吧?」差點忘記這男人除了盜財還盜心,天知道他用這句話騙過多少女人?

鳳求凰的眼睫眨動幾下,面對她防備的表情,他感到無言以對。

好吧,是他從前風流的錯,他沒什麼立場可以力證自己是痴情男子漢。

「蘇意淮,我對你是認真的。」他除了一臉誠懇,還是只能誠懇。

臂其言行與舉止,蘇意淮這時也發現他真的沒在誑人,她愣了愣,不知如何是好。

「謝謝你,可承蒙錯愛……我已心有所屬,請你另覓艮人。」

佳人歉疚的話語,令情場上向來得勢的鳳求凰怔然,更令他想起今早在客棧里听到的話。

「是司徒沄玥?」涼涼語氣自薄唇中吐出。

蘇意淮沒有正面回答,僅僅一笑。

她幸福的甜笑令鳳求凰怒火轟地燃起,在心里假想用腳把司徒沄玥當成皮鞠一樣踢出西京,飛向天際化為閃耀的一顆星。

今天蘇意淮喜歡阿貓阿狗也就算了,他可以不介意,大有成人之美,可偏偏那對象是司徒沄玥。

那個因為他而淪為皇榜第二的司徒沄玥。

那個差點被他扔進男人堆里、毀去清白的司徒沄玥。

那、個、看、起、來、像、個、白、斬、雞、的、司、徒、沄,玥——

憑什麼是他啊?愈想愈火大!

「他有什麼好?」這話是咬著牙出口的。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歸一字好。」可見她對司徒沄玥的包容性有多大。

鳳求凰仔仔細細看著她的笑顏,許久,他扯出了一抹嗤之以鼻的笑靨。

「蘇姑娘,你應該听過關于司徒沄玥的傳聞,例如他對女人很有一套?」

她頷首,「不過他現在只專情于我。」

「那好。」他雙手環胸,模樣顯得鎮定。「既然如此,你應該也知道……司徒沄玥也有不少男人的支持?」

蘇意淮被他這句話弄得疑惑。

沄玥的確是有許多男人喜歡,可那又如何?他不喜歡男人啊。

「蘇姑娘……」他笑得很燦爛。「司徒沄玥扮過女人。」

是,這件事她知道,因為她就是最慘的受騙人之一。

不過接下來才是重點話——

「在他扮女人的時候,他扒過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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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扮女人的時候,他扒過我的衣裳。

有可能嗎?沄玥喜歡男人?

蘇意淮坐在司徒府的涼亭內等著司徒沄玥,她一手撐住下巴,遠望天際,朝這萬里無雲的秋日晴空發著愣。

昨晚鳳求凰丟給她那句話後就如清風般消失在黑夜中,卻讓她一晚沒睡的苦思至今。

她的確听說過不少男人喜歡司徒玥的事情,例如宮里太監組成一支小隊,在單衣畫上司徒沄玥的美男圖來代表他們愛的見證,還听說有官家公子把「獨鐘沄玥」四字用刀刻在手上,結果血流過多差點進棺材。

不過這些都是男人對他的覬覦,可是沄玥他呢?

沄玥他說過,他扮女人混進青樓是為了幫助項丹青捉拿鳳求凰,可以他的個性如此傲骨,他又為何甘心穿上女裝……

一連串的問句在腦海里如泉涌般不斷冒出,她無奈地喟然長嘆,抓著發,想不出半點頭緒。

愈想愈苦腦,情字果然難解,只要扯上沄玥的事情她就覺得自己變成笨蛋。

「你在煩什麼心事?發髻都抓散了。」

低沉笑音自身後傳來,蘇意淮不用回頭也知是誰。

「女人家心思。」她一語帶過。

司徒沄玥悶笑一聲,抽出她發髻上的金步搖,烏絲如瀑地散在他指上。

「溪玥,我——」頭發的事她自己來就好,男人不會的啊!

司徒沄玥將她欲轉過的臉給扳正回去,自袖子里抽出一柄象牙梳,為她梳理發絲。

「別動,我替你梳髻,包準漂亮。」

她不動也不語,就任著他為自己整理亂發。

原本以為司徒沄玥不懂姑娘家瑣事,定會與這頭二千煩惱絲苦戰兩三時辰,沒想到不消片刻,他就輕易地替她綰好了髻。

綰好發髻,司徒沄玥坐到她身旁,滿意地看著自己這等好手藝。「梳起來可真漂亮,以後你的發髻都讓我來梳好了。」

蘇意淮有些吃驚地模著發,每一根都是梳順的,她為此感到驚訝。

「你……沒事帶把梳子做什麼?」

「整理儀容。」他將象牙梳收回袖里。

話是這麼說,但這柄象牙梳是為了她才準備,將來他為她做的可不止梳發,還有畫眉、貼金鈿……他臉皮薄,不好意思直說心意。

蘇意淮听他的話驟然仲怔。

一個大男人隨身攜帶姑娘家的玩意兒?

「你……這發髻梳得不錯。」蘇意淮、蘇意淮,別胡思亂想。

「當然,我手藝可巧得很呢,跟女人比刺繡我也未必會輸。」他高傲地昂起眉,十分神氣。

他還是沒老實說,為了她這頭發髻和小翠苦練三天三夜,折斷不少木梳,被找來充當試驗品的下人差點被他們主僕兩人沒耐心之下一人一邊拔光頭發。

一個男人會刺繡還會梳女人發髻?!

心念才起,蘇意淮又急急地搖著腦袋。

不可能!她和沄玥有過肌膚之親,沄玥怎麼可能會喜歡男人?定是那鳳求凰胡說,定是他——

可愈想撇清這荒謬想法,她愈難以平靜,司徒沄玥見她突然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快,他嚇了一跳,急忙捧住她的兩頰。

「你到底煩什麼心事,搞得今天特別焦躁?」

「不,沒有,我只是頭有點疼……」

不想讓他知道,蘇意淮隨口扯謊。

「受風寒了?」他將她擁入懷里,替她揉揉後腦。「最近天氣涼,你該不會又是穿著浴袍窩進被子里睡吧?」

曾有幾次她在司徒府里借宿,他發現她沭完浴後就習慣著浴袍在房內走動,雖然這對他來說做「某些事」是很方便,可他還不至于禽獸到為了自己方便而讓她犯病。

「我有多加一件袍子。」

「中看不中用的袍子吧?」外袍薄如蟬翼,穿上去等于沒穿。「沒睡在你身邊真不安心,以後都讓我抱著你睡好了。」他很假的嘆息。

「別七早八早就在想晚上的事。」手在模哪里啊!蘇意淮拍掉那襲胸的大掌。

司徒沄玥低哂,張開那口白牙啃她的耳殼幾下子。「誰說晚上的事不能搬到早上做的?」

蘇意淮被他這般情挑戲弄,兩頰頓時飛上幾朵紅雲。

也許,真的是鳳求凰誑她……

「沄玥,你那晚在醉雲樓里到底和鳳求凰發生什麼事?」

司徒沄玥的確向她坦承所有事情,但唯有與鳳求凰那晚在醉雲樓的事發經過他一個字也沒提,就算提了也是模糊帶過。

提及那晚的情況,司徒沄玥臉色顯得陰沉。

「沒什麼事,兩個男人打架罷了。」哼,若是再讓他遇見那混球,他一定會在他臉上蓋鞋印!

「你打得過他?」她訝異地自他懷中抬首。

「蘇姑娘,我知道司徒氏手腳無力是出了名的響,可你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感到幼小心靈受到巨大創傷。」他好歹揍人一拳的能力還有吧。

蘇意淮好專注地看著他的表情變化,想看出些許端倪。

「可我那天在外面听別人說的是——你被鳳求凰侵犯了。」

她這麼一提,讓司徒沄玥想起被那晚被鳳求凰扒衣,逼他吞下婬藥的一幕,這對他來說堪稱有辱男兒自尊的回憶令他羞怒地站起身子,踩著石椅指著天空大喝。

「哪個混蛋瞎掰的?我好歹也是七尺堂堂男子漢,要嘛也是我侵犯他,還輪得到他來?!

一時氣急,司徒沄玥為了扳回男人顏面月兌口無心話語,不過這無心話卻如雷般轟入蘇意淮腦中。

她……她剛才听到什麼?

蘇意淮盯著他呆呆的笑,司徒沄玥發現身旁寂靜無聲,俯首愕視她呆傻痴笑,伸手捏捏她的臉頰。

「意淮?意淮?」她今天真的很反常。

此時,蘇意淮根本無暇理會他,腦袋里不斷響著一句話,簡直就像是洗腦一般。

在他扮女人的時候,他扒過我的衣裳……在他扮女人的時候,他扒過我的衣裳……在他扮女人的時候,他扒過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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