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陌上桑 第5章(1)

任宣送走一個病人,整理好醫箱,正準備出門,忽然听馬蹄聲響,馬上人錦衣華服,在院子里下馬。

「上陌?」任宣意外,「夫人說你不舒服,剛派人來找我過去給你看病,你到底哪里不適?」

元上陌眼楮有些浮腫,布滿血絲,整張臉有種不正常的灰白,他打了個哈欠,很疲倦地揉揉眼,「沒什麼。只是這些天熬多了夜,讓我睡一會兒。」說著便往里去,滾到床上,只覺得整個身子都在往下沉,要沉進夢鄉。

「你來我這里,就是為了睡覺?」

「要在家里睡,我老娘又要問這問那了。躲到客棧睡,還是被她知道了,看,都來找你了。我只有到你這兒睡了,你可別告訴她。」元上陌困死了,翻了個身,整個人深深陷進枕頭里,閉著眼楮道,「好了,任宣,不用診脈不用開藥,只要讓我好好睡一覺就行了。」

話音才落地,他的呼吸就平穩悠長起來,進入睡鄉。

這一睡,一直睡到晚上,任宣點起燈燭,元上陌迷蒙地睜開眼,「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

元上陌一骨碌爬起來,「糟,晚了!」

「什麼晚了?」任宣把他位到椅子上坐下,不由分說搭住他的脈門,診听片時,皺眉道,「難怪夫人憂心,她看你面色浮腫,精神恍惚,還以為你遇上什麼吸陽氣的妖怪了。」

元上陌失笑,「你也信這個?」

「但你氣血虛浮,肝火內燥,你有幾天沒睡了?」

「都沒怎麼好睡,今天算睡得最長了。」

任宣奇道︰「那你是晚上都干什麼去了?」

這話一問,元上陌笑了,這一笑,仿佛抹去了臉上所有的疲色,整張臉都發出光芒來,「我們這麼好的兄弟,我也不瞞你,但是我老娘問起,你可要替我保密。」

任宣點點頭,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可以令他這樣興奮。

「我每天晚上都去尚家。」

「尚家?」

「帶良言出去玩啊!」元上陌揚眉道,「你知道就她那個脾氣,被你姨父關著不讓出門,弄不好就要悶出毛病來。白天我不想驚動人,就晚上帶她出來。」

任宣震驚,「你每晚帶她出門,整夜不歸?」

「放心,天亮前我就把她送回去,現在尚家沒一個人知道……喂,任宣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沒、沒什麼……」任宣強笑一下,「表妹她,願意跟你出來?」

「我要去晚了一點,她還要等得不耐煩呢!」元上陌道,分明是抱怨的語氣,笑意卻忍不住露了出來,「我得走了,她發起脾氣來可不好對付。」

「上陌——」任宣喚住他,燈影下神色變幻,內心掙扎,卻仍然忍不住問,「你們……晚上去哪里?」

「賭坊。」

「賭坊?!」任宣失聲道,「良言怎麼會去賭坊?!」

「她賭得比我厲害!」而且常常輸,元上陌在心里補充,看到好友震驚到快要暈厥的表情,他笑了,「呵呵,任宣,你不必再為她扯謊了,什麼溫柔嫻良,我根本不稀罕!我就是想要個可以玩得開心聊得痛快的妻子,有這樣的人做伴,一輩子都不會寂寞!」

說罷,他快步出去,去赴這深夜的約會。

桑桑的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在牆腳下不停地來回走動,牆外有一絲兒動靜就忍不住張望,當然,隔著一面牆,她什麼也看不到!她懊惱地踢走一塊石子兒,死元上陌,竟然遲到!

就在這個時候,牆外響起馬蹄聲,接她的人來了。

「這麼晚才來!我昨晚跟那個胖子約了今天晚上亥時開始的!」桑桑壓著嗓子表示不滿,忽然發現今晚的交通工具是一匹馬而不是馬車,「咦」了一聲,「今天騎馬?」

「我就知道你這女賭鬼等不及了,沒空換車子,你就將就一下吧。」他把她扶上去,自己跟著上去,一抖韁繩,往賭坊而去。

風冷冽,馬顛簸,桑桑的後背貼著元上陌的胸膛,隔著衣服仿佛還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到了目的地的時候,桑桑的臉有點發燙,道︰「我懷疑你是故意騎馬的。」

「真是沒時間換啊!」元上陌叫屈,忽然發現她的臉發紅,眉眼立刻變了,笑嘻嘻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在變相地吃我豆腐!」

「嘖嘖,你這女人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元上陌嘆氣,原本想逼得她害一回羞呢,「不過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我要沒點行動豈非豈不住你?」他的手搭上她的肩,桑桑往一邊躲,卻沒躲開,兩個人就這麼推推搡搡勾勾搭搭地進了堵坊。

約好的那個胖子,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長得真是胖,都快抵上桑桑兩個人。菜鳥一只。賭坊的許多人都要拉著他賭,想騙他的錢。

桑桑也是不折不扣的菜鳥一只,除非壓花,不然跟誰賭都輸得很慘,唯有踫上這個人,才算賭逢敵手——兩人都是只靠手氣不懂技巧的低級菜鳥——于是每次都約好一起。

賭坊的人原本不願意眼睜睜錯失兩只大肥羊,奈何元上陌坐在旁邊壓陣,也只好作罷。

于是今夜桑桑又開始了賭逢對手之歡樂之旅。

「元上陌、元上陌,今天我贏了哎!」

桑桑興奮地舉著今天的收獲,遞給旁邊的元上陌看。元上陌沒有反應,原來靠著椅子睡著了。

「元上陌!」她推醒他,「你真是越來越會睡了!這樣也能睡著!」

元上陌猶打著哈欠,「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白天睡一整天?」

「別告訴我你白天都忙著工作!」像這樣的富家少爺,除了玩樂,還不就是睡覺。

元上陌沒好氣地笑了一下,也沒多說,接過她手里的錢拈了拈,「嗯,夠我們吃兩碗面了,還可以多加個雞蛋。」

「沒問題!」桑桑豪爽地答應,「今晚我請客!」

面上來了,熱氣騰騰。

靠著風爐,暖融融,元上陌的睡意又襲來了。

下午在任宣那兒睡的一覺,好像是把所有的瞌睡蟲都勾引了出來,前幾天明明更疲倦,都沒有這麼渴睡。

他覺得只要把頭擱在桌面上,立刻就能呼呼大睡。

桑桑看他筷子插在碗里,手壓著筷子,下巴擱在手上,上下眼皮像是在打架。

「喂……」她敲敲他的碗,「你真的這麼困?白天都干什麼去了?」

「去客棧、去布莊、去酒窖……」他的眼楮勉強撐開一條縫,口齒開始不清,「你以為我不用做事的……元家就我這麼一個兒子,我不做誰做……」

「你真的沒睡?」桑桑又吃驚又詫異,「那你還整晚整晚帶我出來玩。」

「我要不帶你出來,你悶得住嗎?」元上陌道,「誰叫你要裝瘋?不然我帶未婚妻出門何必要偷偷模模趁晚上?」忽然他睜開眼楮,正色起來,「良言,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裝瘋?到底你有什麼難處?告訴我,我幫你。」

燈籠的昏黃光線下,他的臉色有點憔悴,如果仔細一點,可以看到很明顯的黑眼圈,和怎麼遮也遮不住的疲倦。

然而她一直都不是仔細的人,尤其是對元上陌。

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笑得太囂張,後來又知道他就是導致任宣和尚良言不能在一起的關鍵人物,更是覺得他礙眼。

直到他看出她裝瘋,帶她出門,元上陌在她的心目中,才從想象中的敵人變成朋友。變成那種吃喝玩樂的朋友。所以在這樣的人面前,她非常放松。相較于在尚家的寂寞,以及在任宣面前扮演尚良言的拘束,她更喜歡跟元上陌在一起。因為唯有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路桑桑。

然而看著面前這張因熬夜而顯得憔悴的臉,她忽然希望自己就是尚良言。

如果她是尚良言,年底嫁給他,夫妻兩個要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用這樣偷偷模模,他也不用這麼辛苦……

不、不,怎麼可以這麼想?桑桑被自己的念頭嚇住了,你忘記了尚良言和任宣嗎?你只想到你自己?而且,你不打算回去了嗎?!什麼嫁給他,怎麼可以?!

她胡亂拍打自己的臉,要把這可怕的念頭趕出去。

「良言?」元上陌拉住她開不斷拍臉的手,「你干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桑桑趴在桌子上,勉強道。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元上陌看著他,眸子里有一種非常透徹的清亮,「只是你要知道,我是可以幫你的。」「要你退婚,可以嗎?」

「什麼?!」清亮誠懇的神情立刻不見了,轉瞬被暴怒取代,元上陌咬牙道,「你知不知道好歹?還是你腦子有問題?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再說這種話,我可不客氣了!」

「我就隨便一說,你那麼大聲干嗎?」桑桑悶悶道,「吃你的面吧。還有啊,明天你好好睡一覺吧,不用陪我了。」

話雖這麼說,然而睡足一個白天醒來的桑桑,睜開眼楮的第一個念頭還是元上陌今晚什麼時候來接我?

隨後才想起,已經說了今晚不出去的。

覺已經睡足,再睡也睡不著了,長夜漫漫,冷月無聲,院子里鬼影都沒有一個,桑桑披著被子坐在台階上發呆。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吟月的詩句流傳下來?因為古代的人若是失眠,除了看月亮,再也沒有別的消遣了啊!

多安靜。可以听到遠遠的狗叫聲,馬蹄聲,還有搞錯了時間的雞啼,也許是下了蛋的母雞?母雞和公雞叫起來有什麼區別嗎?

馬蹄聲漸近,像是往這邊來。還有深夜出門的路人嗎?

馬蹄聲在牆邊停下。

桑桑忽然意識到某個可能性,猛地轉過頭,盯著那面牆。

牆頭冒出一個人。

長長的飛揚的眉,明亮的眼。

看到她,還露出一個笑容——總覺得有些囂張的笑容。

「元上陌……」桑桑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是她眼花了嗎?

「小夜貓,晚上睡不著出來看月亮?」他走近,含著笑意,低聲問。

「你怎麼來了?」桑桑伸手模了模他的衣角,以確定這不是幻影而是真實,「不是告訴你不要來嗎?」

「唔,今晚不來,以後你可能都看不到我了。」

「說真的呢,你回去睡覺吧,我坐坐也就睡了。」

「誰騙你,我明天要去京城了。」元上陌看著她,裹著厚厚的被子更顯得她的下巴特別尖,眼楮特別大,水光瀲灩像是映出一片月光,他忍不住把手搭上她的肩,輕輕將她往自己懷里帶,「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你要走了?」心里有異樣的滋味,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撕扯,有些緊,有些疼,「會回來嗎?」

「當然要回來,我還要回來娶你呢!」元上陌笑著說,听出了她話里面的不舍,深心底處,有一種很輕柔的觸動,他的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走,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桑桑發現今夜的路線跟往常不一樣,問︰「我們去哪兒?」

「我家。」

「你家?」桑桑不解,「你家有什麼好玩?」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

元家的院子比尚家還要大。兩人照樣是翻牆而入,不想驚動人。

月光如水,明亮而冷冽,元上陌的手溫暖而干燥,拉著她穿過迷宮似的宅第,兩人貓著腰,賊一樣來到後院。

那兒有個小房子。

元上陌掏出鑰匙,打開門。

「撲啦啦」的聲響,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迎面撲來,桑桑面前有勁風拂過,嚇得幾乎要喊出聲。

元上陌連忙捂住她的嘴,「別喊,是白兒。」

桑桑這才看清元上陌肩上停了一只大鳥。

「白兒?」

「這是海東鶻,我在京城的時候從一個西域人手里買來的。這種鳥兒鼻子最靈,即使是千里之外,也能循著味道找到主人。」元上陌走到月光里,把肩上的鳥兒亮給她看,「把手伸出來。」

桑桑伸出手。

「讓它聞聞。」

「它不會咬我吧?」

「怎麼會?」

得到這個答案,桑桑把手伸到它面前。這是一只有點像貓頭鷹的鳥,不過頭和眼楮沒那麼大,看起來像老鷹更多一點,但是感覺又很溫馴,遍身的羽毛都是白色,這又有點像鴿子,不過當然沒有長這麼大個的鴿子。

她起先只是把手放在它面前,它的頭一伸一縮,好像在聞味道的樣子,好可愛,她干脆把它抱過來。

「它叫白兒?還不如叫小白。」桑桑直接想到了蠟筆小新。

「那就叫小白吧。」

「這麼好說話?」桑桑偏頭望向他,他站在月光下微笑,奇怪!今天晚上的元上陌,笑起來一點兒也不囂張,反而有點……溫柔。

「因為從現在起,它就是你的了。你想叫它什麼,就叫它什麼。」

「送給我?」桑桑吃了一驚,「我可不會養鳥。」

「它吃得很簡單,用新鮮的肉拌菜葉就可以了。」

「它雖然很可愛,可是,我養它干什麼呢?還是你留著繼續養吧。」

「讓你養你就養!」

這男人的溫柔和耐性就像沙漠里的水源一樣稀少,不僅難得一現,而且很快就會被壞脾氣掩蓋,他從她懷里把白兒搶了過來,道,「你不養,我怎麼跟你聯絡?」

「跟我聯絡?」

「我這一去,至少一個月,難道你不認為我們應該通通信嗎?」元上陌皺著眉,白了她一眼,這個女人,對于感情真的很遲鈍。

「可是我的院子里並沒有這樣的空房子關它……」

「我關著它,是隔絕它聞到其他人的氣息,一只海東鶻,一生只能記住兩個人的味道。現在他記住了我們的味道,再跟別的人接觸也沒問題了。只是日子尚淺,回去之後,你剪一縷頭發綁在它脖子上。」

「是這樣……」桑桑點點頭,「好奇怪的鳥啊!」

「現在我送你回家,你看著,它會跟著我們。」

丙然,他們往外走,白兒就跟著在他們頭頂盤旋。

它飛翔的姿勢真是美麗,潔白的翅膀張開,幾乎沒有扇翅,就飛上了天空。

張開翅膀的海東鶻,是天空的主人。

元上陌把桑桑送到家,叮囑︰「我明天一早就動身,你就可以寫信了。」

「哦哦哦。」桑桑抱著白兒一個勁點頭,有這麼一只寵物實在太帥了。

元上陌翻身過牆,又想冒出頭來,道︰「記得想我!」

「哦哦哦。」

寫信。

紙筆攤在面前,桃兒也磨好了墨。

我的神,除了小時候偷偷玩過外公的毛筆,她還沒踫過這些東西呢。一個字就寫得牛頭一樣大,佔掉半張紙。

重寫。她小心翼翼地只用筆尖。

「你在干什麼呢?還在路上吧?白兒會不會順利地發現你呢?萬一它找不到,我可就白寫了啊!」

這麼寫行嗎?抬頭啊什麼的用不著寫吧?既然白兒只認得他們兩個人,那麼看到信就知道是她寫的了,又何必講那些虛套?

而且要她文縐縐之乎者也,也太難為她了。

于是她接著寫道︰「跟你出去玩,給我帶來了相當糟糕的後遺癥——夜里睡不著,白天老犯困。看,現在給你寫信,我還一面想念我的枕頭。不過你應該比我更想念吧?你這些天都沒好好睡,又要趕路……」

寫到這里桑桑停下了,咬咬唇,心里有小小的負疚,像是有根線扯在心上,牽得一肚子情緒理不清,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往下寫。

「對不住啊,我居然不知道你那麼累,還總是要你陪我。你趕路也不要太辛苦,我在這里很好,你不用擔心。到那邊要好吃好喝好住哦,但是別進妓院。你要知道,萬一身上染到了女人的脂粉味,白兒就不認識你咯!」

把信紙疊好,放進元上陌給她的銅管里,然後把銅管系到白兒的爪子上,臨行前,她喂了白兒一頓鮮肉拌菜葉。

看著白兒以極美麗的身姿飄然在清風之上,桑桑打心眼里覺得,讓一只海東鶻當信鴿,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一點。

寫完信桑桑就耐不住困,睡午覺了。這個午覺一睡睡到了傍晚,桃兒端了晚飯來,托盤里還放著個銅管。

「咦,這不是白兒腿上的銅管嗎?」

「大仙的神鳥飛回來了。我看上面有東西,就摘下來了。」

「就回來了?」

「大仙才睡不久就回來了。」

「這麼快?!咳,桃兒,拜托你別叫我大仙好嗎?」

「是,大仙。」

桑桑暈一個。

一邊吃飯她一邊把銅管里的信抽出來。

元上陌的信是寫在手帕上的,字跡歪歪扭扭,跟她差不了多少。

「嘿嘿,原來這家伙也是不學無術。」桑桑笑。

我走出這麼遠才收到你的信,你的動作未免太慢了吧?早上幾時起來?分明很晚起床,居然又想睡。

我抄近路,在月溪山,路窄且崎嶇,到處是山石,我讓伙計歇歇,順便給你回信。你知道此地的風光嗎?在我的右邊,山壁拔地而起,直插入天,非常高。

白兒在旁邊的小溪喝水。你給它吃的東西里面是不是加了鹽?以後可別這麼干了。

這封信是鋪在馬鞍上寫的,這馬老是亂動,實在影響我的筆力。不過你既然能寫出那種字,隨便我怎麼寫,你看到了都要喊一聲墨寶吧?呵呵。

他最後寫道︰「從來沒有這樣寫過信。不過良言,許多跟在你在一起做的事情,都是從來沒有做過的。你,如此特別。」飯碗擱在桌上,除了拆信時吃的第一口,再也沒有動過,桑桑的臉一直含著笑。想象他把手帕鋪在馬鞍上,而鞍下的馬不停地吃草、甩尾,或者踢腿,然後他一路貼在上面寫……呵呵,追著一匹馬寫信啊,真不容易。

她看到最後幾個字,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忽悠往下一落,像坐過山車一樣的昏眩。肚子里像是安了噴泉,泉水全灑在心上,說不出來的清悅。

她連忙給他回信。

笨啊,你難道不知道鋪在地上或者石頭上寫嗎?何必追著一匹馬跑?真是蠢到家了。

還有白兒的口糧問題,我可沒有放鹽,大概是它飛得渴了吧,別什麼都怪我。你知道嗎?早上桃兒讓廚房準備鮮肉拌菜葉的時候,廚房的人偷偷問她,大小姐改吃這東西了?還一吃就這麼多?哈哈,笑死我了!

至于睡,你就慢慢羨慕我吧!傍你寫完信,我就睡了一覺,到現在才醒。不過我也夠意思啦,飯都沒有吃,就忙著給你回信。而且白兒的速度可不是蓋的,真是快啊!這封信送過去,沒準它又很快回來了。

寫完,把紙卷進銅管里,桑桑放飛白兒——簡直不比E—MAIL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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