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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流轉 第9章(2)

「凝眸,」隱忍地嘆息,「你的藥膏涂進我眼里了。」

「啊,不好意思……呵呵,我幫你擦掉,呵呵……」

「凝眸,」更隱忍地嘆息,「我受傷的地方是左額,不是鼻梁。」

「呵呵,對不起,一時失手……」這樣說著的人手一抖,藥膏蜿蜒到不相干的發際。

「算了,上藥這種小事不勞神醫大駕,我自己來就好。」終于無法隱忍的宮無策探手自她手中取餅白玉小瓶。他這張臉已經夠精彩,不需要什麼外力來生色了。

「也好,不過,呵呵,為什麼你們的傷會都在臉上?」實在不能忘記拂心齋的代齋主和孤騖門的少主並排走出樹林時的震驚場景啊。只有小孩子打架才會全往對方臉上招呼吧。

「不能真的下重手,可是看不到傷痕又很不甘心,心里的怨氣總要發泄出來。結果,就是這樣了。」

「莫縱雪會有什麼怨氣?就算他惱你不該私赴千仞崖結果差點送命,那害你背上斷袖之名這口氣也該出了吧?怎麼說嘔盡心血卻得到這種回報的你才更有泄憤的資格啊。」

「也許吧。」拭去鼻梁上可笑的藥膏,「凝眸,我們在千仞崖底待了一年,有件事你好像一直忘了問我。」

「呃?什麼事?」微垂眸,不管怎樣,還是有些……遺憾吧。

「不會隨我的跳崖而結束的事。」

「啊,你是說孤騖門主?」恍然地一敲腦袋,「糟糕,這麼重要的事我居然忘得一干二淨!他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吧,莫縱雪氣成那樣一定不是他下的手,那是誰?」

「不是我,不是縱雪,當時孤騖門中還有誰?」

「你是說——」凝眸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吐出兩個字,「浴火?」

「除了孤騖門的殺手,縱雪的侍女,她還有第三個身份,我偶然知道,答應她不說出來,她就保證縱雪沒機會動‘他’。」

「你相信她的保證?」凝眸不解地揚眉,「我偷偷把過她的脈息,論武功她絕不是莫縱雪的對手,如果出現差錯怎麼辦?」

「還有我啊。」很安穩地微笑,八風吹不動的那種,「找上她只是希望盡可能萬無一失而已,確保即使我有意外事情也不會月兌軌。事實證明,這一招閑棋關鍵之至。」

正嫌站得腿酸而躍上桌面的凝眸不由頭皮一麻。有這種兄弟……莫縱雪吃的苦頭只怕不會比她少吧。對了——

「我記得,」凝眸無邪的微笑,「你們開打之前莫縱雪好像有說過一個叫做‘頂替’的詞,大哥可否解釋一下?我很好奇呢。」

爆無策一怔,微笑,「既然你已經抓住了關鍵詞,又怎麼會猜不到?不過就是當年被選中的人其實是他,我頂替成為藥人而已。身為孿生兄弟就是有這種好處啊,冒充也不會很快被發現。」

丙然啊。不知說什麼好地嘆了口氣,「對了,他剛剛那麼氣沖沖地走了,身上還帶著傷,不會有什麼事吧?」

爆無策由面前的鏡中看向她,「我記得在孤騖門時,你對他可是沒什麼好感的啊。」

「現在還是沒有。」凝眸承認,她贊同二哥的說法——雖然是同樣的一張臉,可是那張看著就是更欠扁一些,「我只不過怕他再有什麼事,你又要拼死拼活地去救他。」那個帶煞的霉星,還是滾遠點好。

爆無策低笑,「你多慮了。別忘了他橫掃孤騖門的事跡,以他的武功,天下有誰奈何得了。就算以後有什麼事,那也不需要我管。他離我越遠越好。」

這樣?凝眸撐住額頭,「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不過說出來的話……有點困難。」

「那是因為尋常弟恭兄謙的套路不適合用在莫家的緣故吧。」宮無策想了想,「不過我總算沒白消失了一年。以前連我一根寒毛都不敢沾的小子今天居然敢打我的臉,有進步。」終于啊,他肯站到跟他對等的位置上了。以莫縱雪的身份,而不是虧欠了莫縱月的人。

這叫什麼話,是實在被你惹毛了吧。凝眸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我不知道這一年來除了療傷你還有別的目的。」

「我做一件事從來不會只為了一個目的,縱雪對我的評價你沒听到嗎?」

透過鏡子見身後少女眼一白地向後翻倒,宮無策淡淡一笑,湊前去檢視下巴的淤青程度。縱雪雖然沒用內力,下手可是一點也沒留情啊。銅鏡上方驀地擠進一張清秀的少女臉龐,眉眼有些皺,不太開心的樣子。

她將下巴頓在他肩上,「大哥,你說我們是不是不太般配?你被扁成這副模樣看上去還是比我來的賞心悅目。」

「是嗎?」注意力全被肩上柔軟的有些尖的觸感奪去,感覺溫溫的吐息近在耳側,鼻翼間是莫名的淡淡的香氣,一時間恍惚了心神,只是模糊地應了一聲。

「是啊。你看,我的眉沒你濃,眼楮不如你光彩,鼻子不夠挺,唇色也淡了些。」伸出手指在銅鏡上指指點點著,一樣樣比較過來,眉目益加沮喪,「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原來還沒以為會差這麼多的——」

「是嗎?」眼光完全隨她的指尖而游走,看她的手指一一劃過他的眉、眼、唇、鼻,被劃過的地方像被什麼燙到一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肩隨她說話的動作而有些癢,酥酥麻麻的感覺直鑽到心底,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馨香益加鮮明起來。

「你用不著怕傷我的心而說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嘆了口氣,鏡中少女的神采旋即飛揚如故,「事實就是事實,反正我也不至于無聊到在乎這種事——」

「可是我覺得你很好看啊。」月兌口而出的話讓兩人都愣了一愣。

總會有些事啊……是超出了預期的,再怎麼智冠群倫也會有不能算計的事。

房內的氣氛忽然異樣起來,有什麼東西在洶涌燃燒著。夕陽的碎影由半掩的門扉投射進來,兩個人的身影長長地在地上,相依相偎,異常……親密。

「都說了你不用安慰我——」臉無由地有些發熱,連呼吸也怕打破什麼地小心翼翼,側過臉想再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計較這個。

爆無策于同一時間轉過了臉,「我——」是真的這麼以為。

未竟的話語盡數淹沒在相抵的唇中,眼中同時映入對方震驚的神色。

如遭電殛。

全身「轟」地一下燒起來,直覺地閉上眼,感覺腦中一片昏沉。很長時間都忘了做出任何反應就那麼暈忽忽地維持著那個奇怪的姿勢,直到——

「大哥,那個——我的腰好像扭到了啦——」

私人恩怨解決完畢,翌日接著的就是離手了一年的齋務。首先要解決的是昨日樹林里的那場毆斗,由于聲勢實在太過浩大,幾乎全齋的人都被驚動,為了給眾人一個交代,毆斗的主角換成了宮無策與宮無釋。在誰也沒能踏進樹林目睹真相,加之過去一年被掉了包的「策公子」與宮無釋確實不是很和,刀劍相向那是常事的情況下,這一說法毫無異議地取代了事實。

接著宮無釋花五天的時間交代完了這一年來各分行的動向及來往賬目後,聲稱要休養生息——雖然連凝眸都看穿他是怕莫縱雪再找回頭,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裝不知所蹤。

可憐的大哥,天生注定了勞碌命。

這樣感嘆的人雙手後撐著坐在芙蓉池邊的垂柳下,綢褲卷到了膝蓋上,一雙白玉赤足在碧玉湖中蕩啊蕩的,一陣清風拂來,柳絲揚,波心皺,眉輕蹙。

「唉……」幾不可聞的嘆息逸出口中,「怎麼會……這麼無聊呢?」雖然這些年來她在外邊風餐露宿飽經風霜,回到溫暖久違的家,是該好好享受享受以慰自己的奔波勞苦,可是也不是這樣成天閑到骨頭都發軟的吧。大哥這一陣子忙得腳不沾地,她是體貼解人意的完美妹妹,當然不會再去打攪他。二哥是早閃人了——

「說起來四哥為什麼也不見人影呢,該不會被拒靈失手毒死了吧,這種事可是很難說……」那個小表簡直就是個會走動的災難,四哥帶他在身邊跟帶顆雷火堂的霹靂彈沒多大差別,不知道哪天被炸得粉身碎骨。

這樣想著,右手百無聊賴地在背後模到一顆小石子,正欲拋出,驀地一股陌生的掌風向她襲來。

齋里的人都已經知道她的歸來,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襲她?!腦中疾閃過這個念頭,轉身已來不及。頭也不回地擲出小石子,左手順勢在地上一按,憑空騰起,後翻,雙足帶起的一連串水珠在陽光下化為利刃襲向對手。乘對方收掌閃避之際,赤足著地。剛一站穩,一條碧綠的柳枝已然在手,手腕一振,柔軟如春風的枝條刷地筆直,殺氣立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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