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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號男朋友 第九章

這是哪里?連曲陌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甚至有短暫的暈眩感。

為什麼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空蕩遼闊得讓人難以置信,有種天上人間的錯覺。只是,人呢?

連曲陌四處梭巡,在這片白色霧茫茫的世界里,她分不清東西南北,也看不清天和地的連接處。

她的眼瞳反射出來的是一片迷茫的空白,眼楮里毫無色彩的反應,只是一為什麼她會在這里?她記得她跳了車,疼痛讓她昏厥,至于後來的發展,她毫無記憶。

這白色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是她的幻覺,還是夢呢?

她拿起手往嘴里一送,使勁一咬卻感覺不到痛,若不是神經出問題了,那麼她恐怕真的在夢里了。

連曲陌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夢,不然她還真怕自己已經上了天堂,準備往西方極樂世界去,只不過往天堂的路也太過冷清了。

「曲陌……」

遙遠的地方傳來呼喊聲,聲音焦急而且痛心,這個聲音是誰的呢?誰在喚她?

連曲陌心有所動,往她認為的聲源處走去。她想知道會是誰知道她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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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陌,什麼時候你才肯醒來呢?」

靳問疆握著病床上一臉蒼白毫無血色的連曲陌的手。第一次見到她是這麼地脆弱,他用她的手蹭著他的臉,心底卻有說不出的無力感。

沒有人能夠告訴他如何消除這種不安和恐懼,沒有人能夠給他安心的訊息,他只知道從那天起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害怕她會這樣下去,而他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無助的守候和無盡的擔憂。

那天連曲陌跳車後被綁匪打中左肩,造成大量出血;一直到動完手術取出子彈,她已昏迷不醒八天了。

醫生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她若是一直昏睡不醒,只怕會永遠沉睡下去。

她肩上的傷都開始結疤了,可是她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曲陌,為什麼我的呼喚你都听不到呢?」靳問疆輕撫著她的臉,指月復滑過她隆白的雙唇,喃喃低語︰「你知道嗎?你一直掛念的父親已經沒事了,你不想醒來看看嗎?我已經不恨他了,真的!恨對我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可是你是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的保護不周嗎?你記得你的承諾嗎?你說等你父親沒事,你就會回家,那你為什麼還要睡呢?你知道我有多麼懷念那個活潑的曲陌嗎?」

看著毫無反應的連曲陌,靳問疆輕嘆。懲戒了所有的人有什麼用?讓周從雄那伙人進了監獄、判了刑又能怎樣?他最愛的女子仍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不能回應他、不能睜開她的眼楮告訴他她沒事了,只不過睡了一覺而已。

「曲陌……」他不敢想像如果連曲陌永遠沉睡,當她的睡美人,那他怎麼辦?

為什麼上蒼對他這麼不公平?小時候在他最需要父母的時候奪去他的至親,還遭遇連近逐的背叛。

而今當他放下了仇恨,準備重新開始之際,卻讓他的至愛陷入無邊的黑暗中,而他無能為力,只能這樣看著她在沉睡中度過一天又一天,卻不見那雙明眸睜開讓他安心。

他一直知道怨天怨地都沒用,可是忍不住抱怨老天的不公平待遇,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大大超過他能夠承受的範圍;即使想過他們不會在一起,她也應該是快樂自在的、她應該是自由飛揚的,不該這樣!

輕微開門的聲音喚回靳問疆的思緒,進來的是連近逐。

看著床上依舊沉眠的女兒,他一臉擔心的走向靳問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曲陌今天好點嗎?」好點也只不過是個安慰的說辭,看她那個樣子像是回到兩年前那個躺在床上死氣沉沉的連曲陌。

靳問疆搖搖頭,「沒有。對了,那年她是怎麼醒來的?」他問的是兩年前連曲陌昏迷一年之久的事,他想知道有沒有什麼契機使她蘇醒。

連近逐閉上眼仔細回想,緩緩說道︰「當年她跳車時撞到頭,有嚴重的腦震蕩,醫生說是腦神經受損才會昏睡。住院兩個月毫無起色,醫生透過檢查了解到腦神經在手術後的一段休養,已經無大礙。可為何仍然昏睡,也許是她潛意識里給自己下的指令,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保護或者足自我安慰,使自己不願醒過來,所以要讓她蘇醒,藥物治療並沒有用。

「後來有個醫生建議用強制催眠的方法進入她的睡夢中,透過電波干擾喚醒她。可是請來的那個心理醫生說無法進入她的夢境,好像程式設定了保護密碼似的,她的世界外人無法進入,除非同她一起催眠的人是她的夢中人。最後我把她接回家,請專人照顧,希望熟悉的環境氛圍有利于她的蘇醒。她就這樣一直昏睡了十個多月,說真的,我以為她一輩子都會這樣,我真的放棄她會蘇醒的希望了。

「後來,有一天看護打電話給我說她醒了,很突然的,她就張開了眼楮,像是睡飽了就醒了。曲陌醒來後,只記得她跳車前的記憶,並不知道自己昏睡一年。然後去醫院做全面檢查,醫生也不能解釋是怎麼回事,還好醒來後一切都很正常,可是這一次比上次嚴重多了。」

她受的傷很嚴重,若不是那兩個保鏢及時趕到,送她到醫院急救,他可能會永遠失去這個女兒。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時常害她受傷,我忽略她太多了。」他的「敵人」多,而受連累的都是連曲陌。

連近逐之所以和周從雄結怨,主要是因為周從雄利用縱連國際旗下的海外模特兒經紀公司,私下進行國際桃色交易,以培養明星為目的,把國內許多懷有明星夢的少女騙至國外,仲介給當地的夜總會、酒店或賭場等地方當小姐,以牟取暴利。

連近逐苦無證據告他,但為了縱連國際,曾私底下警告過他多次,並一直破壞他的生意,尤其是近期的幾宗大買賣。以致周從雄懷恨在心,但又不想表面上與連近逐撕破臉,所以利用靳問疆入主縱連國際的機會和他們之間的陳年舊怨,把幾年來的假帳、詐欺等多項罪名扣在連近逐頭上,讓他當代罪羔羊;因為周從雄不但是縱連國際的副主席,同時也是縱連國際的第二大股東,他在縱連內部的追隨者很多,這次被抓的幾個都與那些非法交易有關。

周從雄為了斗垮連近逐,不斷地擴大自己的內部勢力;在外,政治黑金、賄賂等手段無所不用。靳問疆的加入無疑是壞了他整盤的棋局,更別說他介入到連近逐的案子當中。

周從雄以連曲陌為威脅,想逼靳問疆就範;只是他少算了連曲陌的膽大不怕死。周從雄最後以綁架、故意傷害罪、國際詐騙、政治獻金及人口販賣等多項罪名判刑,其他人也一一判了罪,而連近逐因純屬誣告被無罪釋放。

「不,是我沒保護好。」靳問疆很自責。他明知道周從雄會有所反撲,卻沒有親自在她身旁保護,害她被綁架。

連近逐不再說什麼,看著滿臉懊惱自悔的靳問疆忍不住嘆氣。

「你剛才說利用催眠可以進入她的夢?」

靳問疆想起那年她就是出現在他的夢中,並且長達一年之久,久到夠讓他們相識相知相戀。對了,他記得他最後一次夢到她時,他問了她一句話——

「你一直都在夢里,那我如何在現實中找到你呢?。」

「對喔,我們這樣談情說愛可不能結婚,那我醒來等你,記住,我是曲兒。」

從那一天起,他就不再夢到她,而他不停地在現實中尋找一個叫曲兒的夢中人。

因一次機緣巧合,在調查連近逐的資料上看見他女兒的照片;然後他找到她,可只有他記住了夢,而她忘了一切。

如果後來調查資料沒錯的話,連曲陌醒來的那一天,就是在夢中她說要醒來的第二天。

「理論上是,但我也不敢保證。」連近逐嚴肅地答道。這關系到連曲陌的身體健康,因為催眠不僅對被催眠者有影響,對沉睡的人也有影響。

「我想試試,你幫我找那個醫生過來。」靳問疆不想讓她一直睡下去,只要有一絲的機會他都不放棄。如果她真的陷入夢里,而他又不能以正常的睡眠夢到她,那麼催眠是最好的方法。

同時,他也害怕連曲陌睡了太久,會忘了睡前的事;就像那年的夢一樣,他不想再讓她忘了他第二次。

「你考慮清楚了?」

「是的。」

「好。」連近逐點頭離開。因為女兒有他,他放心了。

「曲陌,如果你真的在夢中不肯醒來,我可不饒你。」靳問疆吻著她的手,繼續道︰「你可知道去年我找到夢中的曲兒,卻發現她是我仇人的女兒,我有多麼害怕接近你?我是多麼恨你居然開了我這樣一個玩笑!可是無論我怎麼掙扎、怎麼抗拒,卻怎麼也忘不了你說要醒來等我的話。

「我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我來到你面前,可你又開我一個玩笑,你什麼都不記得,只有我傻得把夢當真。但我還是相信我會美夢成真,因為我是多麼地愛你、多麼地渴望你,所以曲陌你給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一直不醒,我會恨你,至死方休!因為我愛你,你必須醒來,听到了沒?你必須把我的曲兒還給我!」

靳問疆沉聲低吼,若她真的不醒,他會恨她的!

曲陌,別讓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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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夢中的曲兒……」

連曲陌一直往發聲的方向跑,卻是找不到人。她依然困在白霧中,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的聲音在指引著她。

可誰是曲兒?是她嗎?

「我是多麼地恨你……」

誰?誰在說恨她?為什麼這個聲音越來越耳熟?為什麼听到他這麼說,她的心像被抓住那般絞痛?

「只有我傻得把夢當真了……」

把夢當真了……連曲陌愣愣地站在原地,听著四周重復著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是多麼地愛你……曲陌……」

這個聲音是靳問疆的!

「我會恨你,至死方休……」

不要、不要,不要恨她!她不是故意的,她要醒來!可是她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沒有人拉她一把,她不知道該怎樣醒來。

「你必須把我的曲兒還給我……」

她欠誰的曲兒?誰來告訴她到底是誰說著讓她迷惑困擾的話,是問疆嗎?

問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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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先生,利用催眠進入一個人的夢境,並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何無居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若有所思,「上一次我是對自己催眠,可能我和連小姐並無瓜葛,進不了她的夢,也無法在電腦上得到反應。因此我必須聲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喚醒一個人的夢,除非他也是夢中人。」

「你有成功的個案嗎?」這是靳問疆唯一想知道的。

「我接過十七個病例,成功的只有四個。」何無居並不自夸,畢竟這種方法在科學上站不住腳,成功的病例靠的是病人與催眠者之間的心靈感應和交流,所以純屬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心理效果。

也就是說有百分之二十幾的機率!靳問疆思索一下,然後問︰「四個成功案例之間有什麼共同的嗎?」

「我想是在那一個時間病人和催眠者都處于彼此的夢中,使他們的夢境連接在同一個時空,才能得到溝通的作用,進而喚醒病人。」何無居想了想。催眠者在催眠之前,腦子里最好一直都想著病人才好入夢。

「那麼說只有她的夢中人才能喚醒她?」靳問疆看著床上的連曲陌,不知道她的夢境有無他存在的足跡和身影?是否會和那年一樣,在夢中有他們一個完整的世界?是否她還在夢中等他呢?

「可以這麼說。」何無居點頭稱是,轉頭看向床上那張同兩年前一樣溫婉的面容,不禁感嘆她未免也太多災多難了吧?

看看她現在的樣子,還真的很難想像她跳車時的神勇呢!

「那我們還等什麼?開始吧!」靳問疆握緊連曲陌的手,「我需要準備嗎?」

何無居搖頭,指指助手擺放好的儀器和工具,「我都準備好了,你只要躺在她旁邊的那一張床就行了。」

靳問疆按照何無居的指示,在連曲陌旁邊躺下。

何無居給他們兩個戴上感應頭盔,連到一旁的電腦上,再連接到專業的電腦及心律、腦波的顯示儀器上。

一切準備就緒,何無居對靳問疆說︰「閉上眼,然後放松,仔細听我說。你現在要想著連小姐,想像你們在藍藍的天空下,很白很白的雲,你忘記了一切,來到那片世界,只為了尋找你所要的……」

何無居從顯示儀器上看到靳問疆已經進入催眠狀態,便開始根據兩個人各種資料的變化進行分析研究。

一個小時後,何無居皺眉,兩組資料並沒有交集,而且很亂,顯示著這次催眠的失敗。

靳問疆緩緩地睜開眼,嘆一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的連曲陌,安靜如初,連呼吸都沒有變化,依舊是那張安詳的臉。

「何醫生,我的夢沒有她,我也沒有進到她的夢里。」

「我明白。你不要失望,我們還有機會。若連續三次都失敗,那我們必須放棄,要不然就要再等一段時間進行第二次的催眠。」何無居微笑地安慰。

「為什麼?」靳問疆不懂他的意思。

「雖然不是對病人催眠,但毫無疑問會對病人有影響的,我們不能適得其反,所以三次是一個負擔的極限,對催眠者或病人都是。若你不放棄,還要進行下一次的催眠,那我會建議過一個星期,觀察病人的情況再決定,因為說不定在這段期間病人會因某種契機而蘇醒,這種案例也是有的。」何無居解釋。

「現在可以開始第二次嗎?」

「不,休息一下,讓你的頭腦放松,並想想你心里所想的,作夢的驅動力要很大,也要強烈。」何無居微笑著,「欲速則不達。」剛才他們是急了點。

靳問疆了然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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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曲陌心想,她應該還在她的夢中,滿是虛幻縹緲的空白世界,猶如身處在天地未開的混沌之中,沒有一條路能夠幫助引領她走出這個空間。

連曲陌蹲子,雙手抱著頭,滿臉的挫敗和不甘。她已經在這個空間奔跑了好久好久也好累,她找不到夢的出口,也沒有人拉她一把。

為什麼她會陷在自己的夢中?或者這片空白的世界隱藏著她一個怎樣的夢?

她听得到靳問疆呼喚的聲音,卻找不到他的身影。

听他喊曲陌、听他喚曲兒、听他講心里的故事、听他逼她醒來、听他說父親沒事了,也听他怨她,說他會恨她……

她想見他,迫切地渴望著。

可是,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一片死白,除了他的聲音,什麼都沒,即使她一直的跑一直的找,也無法穿越這片白色迷障,撥開層層幻霧,打開囚禁她的那扇門。

她心里的夢究竟是什麼?究竟在她心底深藏著怎樣的渴望?究竟她最急切想擁有的是什麼?

答案在心口醞釀已久,是什麼要從她的胸口蹦出,是她的渴望呀!

一個人、一個家,為她而守候的家和人。

連曲陌突然流下眼淚站起來,她想起她的夢了!

她開口喊道︰「阿問——」

瞬間,白色的迷霧散開了,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綠色的天地,是她家門前的那條香樟大道,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的夢中人……

她的夢中人是阿問!兩年前的那個夢,卻在她醒來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等待她發現的是那個遺失的夢、原來離開問靳疆那段期間夢到的阿問是真的。

阿問是真實存在的,是一直守候在她身邊的靳問疆呀!

「問疆,阿問,我想起來了——」連曲陌豁然開朗,身體都輕飄欲飛。

然後像摩西分開紅海那般,她的世界向兩邊散去,站在最中間的人就是她最想見的人。

她朝著靳問疆飛奔而去,緊緊地把他抱住,把頭埋在他的懷里。「阿問,我想起那個夢!我是曲兒也是連曲陌!我好想你,我不要再待在這個鬼地方,快帶我走。」

靳問疆化開深鎖的眉頭,兩手捧住她的臉,「我也找到你了,我的曲兒。」

原來她的夢是等待一個答案,她的夢是在等待她的發現,發現深藏在她心底的一個渴望和夢。

而他就是那個答案,所以他來了。

「曲陌,我們回家,還記得你許我的承諾嗎?」

連曲陌使勁地點頭,笑得好開心,「記得,回家。」

家,一個他為她而守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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