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夢也相思 第9章(2)

窗外烏雲密布,是個小雨紛飛的夜晚。

廖蕙緗抱著小狽,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和往常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麼。

從張太太的不請自來,到今天已過了五天,張志哲並沒有出現過,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打來。不過,話說了回來,這種日子廖蕙緗早已習慣,她並不在乎自己每天過的是這種生活。

或許她已想通某些事,也可能在內心深處早已暗暗下了決定。但這所有一切,還是得等到見了張志哲再說,這是她所能付出對他的最後尊重,同時她也不願錯過這次機會。

很少有女人不會去在乎那個在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那種深刻的記憶絕不是憑著歲月的流逝,或是認識第二個男人便可以抹煞。

這是女人的痴?傻?還是女人的執著與特性?廖蕙緗不願去想它。

她今年才二十二歲,她還有好長一段路得走,她當然也不想一輩子經歷這樣的生活,她情願再給彼此一次機會,或者說是再給他一次機會。

正當她躺在沙發上沉思之際,大門倏地一開,卻見張志哲走了進來。

「寶貝兒,你在想什麼?」張志哲笑吟吟地來到沙發,坐在她身旁,身上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酒味。

廖蕙緗坐直身子,放下小狽,「肚子餓不餓?我去幫你燒點稀飯。」

「我不餓,我想洗個澡。」張志哲微笑著。

「好,我去幫你放洗澡水。」廖蕙緗站起身,隨即朝臥房走去。

張志哲也站了起身,隨著她一同走去臥房,忽然從後面抱著她的身子,「寶貝兒,你有沒有想我?」

「有啊!」廖蕙緗慢慢地轉過身來,笑望著他,「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可惜你都不來。」

「我忙嘛!」張志哲呵呵笑著說︰「我何嘗不想過來陪陪你,但我真的太忙啦!」

「我了解。」廖蕙緗甜甜一笑,「我去幫你放洗澡水……」掙月兌出他的擁抱,然後走入浴室,不久,浴室內便傳出一陣水流聲。

忙?這個字他不知說了幾回?甚至他們倆每次見面時他都這麼強調,試想,她怎麼可能會不了解!?

張志哲利用她去放洗澡水的時間開始月兌衣裳,接著便赤果果的走去浴室。

「小寶貝,我們一起洗吧!」他眼神極其曖昧地注視著她,也已充分地表達出他的需要。

「好啊!」廖蕙緗點點頭,笑容顯得格外甜美。

張志哲跨入浴白內,眼睜睜地望著她將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下,眼楮開始發光。

廖蕙緗來到他身後,在他背上倒了些沐浴精,一陣搓揉,「你今天背部很干淨,看來,這陣子一定有別的女人幫你洗背喔!」

「哪有!?」張志哲臉上忽然顯露出一片尷尬之色,但僅是一瞬間即恢復常態,「我哪有那麼好的福分,可能是……三溫暖師父的杰作吧!你不知道,那種地方都有專人在為顧客洗背,甚至還搓香港腳呢……」

他說了一長串,全然未覺在他身後的廖蕙緗淚水已在眼眶里打轉。

那種被深愛的人欺騙是什麼感覺,廖蕙緗無法全都說出口,但個中滋味她卻能完全體會得出。

張太太留下的那幾張相片,她不知道已看過幾百回,姑且不論她看了之後有什麼感觸,但換作是任何人都能瞧出照片中人的關系親密,而且絕不尋常。

她可以忍受孤獨,可以忍受他長時間不曾問候自已一句,可是她絕對無法忍受他的欺騙。

這世上有許多形形色色不同的女人,很多思想觀念或許有所不同,但無法忍受欺騙卻是一致的。

廖蕙緗強忍住欲從眼眶里滑下的淚水,聲音十分平靜︰「你不是說你很忙嗎?怎麼還有時間泡三溫暖?」

張志哲回頭望著她,笑著說︰「泡三溫暖也不過幾十分鐘的事,偶爾我也需要放松一下自己緊繃的心情啊!」

「喔!」廖蕙緗漫應一聲。

「你今天是怎麼了?」張志哲拿起蓮蓬頭,站起身,「你不是一向都不會疑神疑鬼的,怎麼?最近習慣改變啦!?」開始沖洗自已的身體。

廖蕙緗嫣然一笑,「沒有啊!大概是太久沒見到你,不免多嘮叨一些。」

她接下他手上的蓮蓬頭,沖著自已的身子。

一顆顆大小不一的水洙滑下她的肌膚,張志哲忍不住地關了水龍頭,展開雙臂,然後緊緊抱住她的嬌軀。

「我想死你了……」張志哲猴急似的狂吻著她的臉頰,接著慢慢地移向她的櫻唇。

「這真的只是他來找我的最終目的?」廖蕙緗心中一陣心酸。

相同的疑問其實廖蕙緗不知問過自己多少回,雖然她早已隱約得知答案是什麼,但她就是不願去承認。

她不相信張志哲這個溫柔多情的男人,會戲弄像她這種年紀、這種處境的女人。她從不曾後悔愛上他,也不後悔把自己的初夜交付在他身上,也不後悔偷渡來找他;可是現在……

現在不論以什麼角度去看待這件事,廖蕙緗再也找不出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他是在玩弄她,他是真的在欺騙她純潔的感情。

正當她思忖之際,張志哲已帶著她走出浴室,雙雙躺在那張大床上。張志哲正在盡情地挑逗她,卻沒有發現她遨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

廖蕙緗很自然的打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想起,一直想到今天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不可否認的,他對自己很好,尤其是金錢方面,只要她開口,他從來沒有拒絕過,甚至她不開口,他都會主動的拿錢供她花用。但從另一方面去想,這到底算不算是一種變相的金錢交易!?

愛情是美的!廖蕙緗從來也沒有把這件事想得如此齷齪,在她的心目中,愛情絕對是神聖的。

直到和他老婆談過話,眼見那幾張相片後,她才開始懷疑這段感情的真實性,再加上他適才很明顯的在欺騙自己,因此,所有一切的懷疑與不解,甚至是矛盾她都在這剎那間豁然開朗。

離開他!

離開這個她曾經深愛過,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無疑是她最後的選擇,同時也是唯一的選擇。

思忖至此,她的體內倏然傳來一陣刺痛。不知何時,張志哲早已伏上她的胸膛,正在發泄他體內那股熾烈的欲火。

在這次之前,廖蕙緗總會想盡辦法的迎合他、討好他,希望令他開心,但今天卻已成了例外。

沒有愛的激情,無疑是世上最無奈的一件事。兩情無法相悅,最熱烈的激情在此亦變得毫無意義。

廖蕙緗極力裝出一臉陶醉神情,殊不知她的心在滴血,她的心在哭泣。

她知道今晚將是他二人最後的一次激情,她真的也想好好享受其間的樂趣,然而,她就是無法敞開心胸,她甚至一點都快樂不起來。

她的思緒如波濤洶涌在體內激蕩起伏不休,只可惜張志哲一點都沒察覺出,他只是一個人在自得其樂,比一個大男人猶勝一籌。

這場噩夢到底持續多久,廖蕙緗一點都記不得。她只感到張志哲忽然渾身上下有如羊癲瘋患者發作時那樣的顫抖,抽搐幾下後,隨即離開她的胸膛,氣喘連連的躺平在床。

「讓我歇會兒……」張志哲吐出滿嘴酒氣。

廖蕙緗真的很想為自己大笑三聲,或是好好的痛哭一場——這到底算是什麼男人?當初她怎麼會去愛上他的!?

廖蕙緗知道自己絕難找出解答,她悄悄地下床,緩緩地走入浴室。

一股濃濃的罪惡感忽然涌上她的心頭,她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如此低賤過,她只想好好的洗個澡,沖刷掉她一身的污穢。

在她尚未下決定之前,或許現在她又會忍不住的暗暗哭泣,但現在不會了,現在的她,甚至感到一股前所未覺的舒暢。

她在全身上下涂滿麗仕香皂,然後沖水洗淨,相同的步驟一連做了八次,她才拿起浴巾,擦乾身上的水珠,走出浴室。

床上的張志哲似已熟睡,一旦他醒來時,便是他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這種現象這一年多來從沒有一次例外。但今天呢?今天是否會出現一次大大的例外!?

廖蕙緗不想打擾他的美夢,因此她盡量放慢、放輕自已的動作,從衣櫥里取出一個旅行袋,將衣服一件件放入袋內。

放入袋內的衣服無一不是王學舜買給她的,現在她身上穿著的正是她去年渝渡來台時所穿的那套衣裳。

打理好了衣物,接著她又從衣櫃上方取下一個畫框,畫框外包著一層厚厚的牛皮紙,連同旅行袋一起放在臥房門邊。

廖蕙緗先是溜了熟睡在床的張志哲一眼,隨即走向梳妝台,從台桌下拉出一張椅子,緩緩坐下。

她反手將頭發一攏,綁了個馬尾,接著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手飾盒並打開。

無數多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從盒內綻放出,但廖蕙緗居然一點都不動容,緩緩地伸出右手,然後將左手中指上那枚兩克拉鑽戒取下,擺入手飾盒里,蓋上盒蓋。

這些動作全都完成,但熟睡在床的張志哲仍未醒來。

廖蕙緗望了地上的旅行袋一眼,似在走與不走間掙扎徘徊。最後,她終于打定主意,她不想不告而別。

她轉過頭來,隨即將身下的椅子拉近張志哲身邊,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等待他的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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