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太子也稱臣 第六章

開封府城門外,穿著青色粗布長袍的宋帝憐惜地看著趙傾城,目中隱約閃著淚光,他握著她的手,久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傾城,父王對不起你。」

趙傾城善解人意,明白宋帝的意思,她細語安慰他,微微一笑道︰「父王,您說的話傾城不懂。您從小到大一直都最寵傾城,無論傾城想要什麼,父王總是盡力滿足,您怎麼會對不起傾城呢?」

「你就像你母後一樣,那麼聰明、那麼善解人意,父王曾經答應你母後一定要照顧好你、讓你幸福,可朕最終還是食言了。」宋帝拉住趙傾城的手,凝視著她,他深知從此以後,他們父女倆必定天人永隔。「如果朕不是皇上,不需要背負家國重任,朕豈會讓你替朕去死?」宋帝忽然發狠的自責︰「朕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天底下哪有像朕這般狠心的父親?」

趙傾城看著忽然孩子氣的宋帝,嫣然一笑,拍拍他的手道︰「父王,在傾城的眼中,您永遠是一個好父親。時候不早,該起程了。」說完,她退後幾步,示意馬夫揚鞭上路。

一行人馬頓時動了起來,五十名侍衛簇擁著五輛馬車逶迤而去。

趙傾城忽然截住走在最後的武思賢,她拉住他的馬韁,鄭重地道︰「武侍衛,請誓死保護我的父王,一切拜托。」

武思賢點點頭,抖動韁繩,踢了馬肚一腳,跟上了隊伍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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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宋帝後,趙傾城又著手安排第二批逃亡名單,忙碌了一下午,才送走所有人。看著空曠的後宮,她嘆了一口氣,疲憊地坐在御花園的石階上。

此時已經接近冬天,樹木凋敝,整個大宋皇宮顯得荒涼無比;想起往日的繁華與熱鬧,她只覺得仿佛置身于夢中。

正在此時,後宮的某個院落隱約傳來哀切的歌聲,若隱若現,如泣如訴;趙傾城側耳細听,把歌詞听得真真切切。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注)

這詞立刻引起趙傾城的共鳴,她正欲起身尋找聲音來源時,卻被腳邊的石頭一絆,險些摔跤;她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時間在這里哀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

離開皇宮,趙傾城立刻登上開封城頭。

城外的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西夏士兵焦黑的尸體,陣陣黑煙隨風吹過,空氣里彌漫著尸體的焦味,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和恐怖,讓趙傾城忍不住趴在城頭嘔吐。

在半日之前,城外這些還鮮活的生命,在她的一聲令下立刻化成枯骨;每每看到這些尸體,她沒有初戰告捷的喜悅,只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良心上的不安讓她輾轉難眠。

她守住開封又怎樣?她遲早要和耶律齊兵戎相見。

她和他不會再有未來,就算她僥幸擊退大遼、就算大遼的兵馬折回上京、就算她贏得了這場戰斗……在沒有她的日子里,他還是可以過著坐擁美人的日子;而她沒了他,將只剩下一副軀殼,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

倘若她守不住開封又會怎樣?做為一個被虜的大宋公主,即使耶律齊願意,她也絕對不能再重回他的懷抱,因為她不能辱沒了大宋皇室的名節;更何況,耶律齊也未必願意接納她,也許等待她的不過是殉城而死一條路而已。

不,開封絕對不能被攻破,她要拼盡全力保護她的家人與國人!想到這里,趙傾城的神色越來越冷,眼神也益發清亮起來。

這時,遠處濃煙滾滾,黑壓壓的兵馬正朝開封府前進;趙傾城神經一緊,立刻戒備起來。

逼近的敵軍帥旗上赫然寫著「西夏」二字,看來西夏的大隊人馬已經到達,一場戰斗即將展開。

趙傾城心急的奔下城頭,立刻召集眾武將商議守城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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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士兵在開封城五里之外駐扎了整整一天一夜,完全毫無動靜,這令趙傾城焦躁無比,她擔心西夏人也知道這兩天內會有大雨,一旦他們趁下雨之際攻城,那後果……

她正這樣想著,午後的天空就開始變暗,不一會兒烏雲翻騰,黑沉沉的壓了下來,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報——」一個探子急馳而至,跪倒在趙傾城面前,「趙將軍,西夏士兵已經開始圍城!」

她的心頓時往下一沉,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探子退下。

西夏人比她想像的還要聰明,看來此戰凶多吉少!

等她奔到城頭時,豆大的雨點已開始砸向地面;西夏士兵趁著大雨發動攻擊,一時間城外殺聲震天。

趙傾城冷靜的指揮眾守城戰士將巨石扔下,將試圖通過雲梯爬上城頭的西夏士兵紛紛砸落地面;偶爾有幾個僥幸爬上城頭的士兵,在砍殺幾名大宋士兵後,下一刻又被砍死……

趙傾城指揮若定,在她的調度下,居然能抵抗住西夏強大的攻擊,殺了大半夜後,兩方仍然勝負難分。這一場戰斗從傍晚一直殺到深夜,雨勢也慢慢減小,到了戰爭尾聲時,雨也停了。

西夏見久攻不下,終于率先停止攻城。

疲憊的大宋士兵坐在濕淥淥的地面上,努力平息急促的心跳。

驟雨初歇,大戰之後,趙傾城巡視戰場,大宋士兵死傷無數,士氣異常低落。她嘆了一口氣,默默的注視著眾人,然後從懷里取出一支玉簫。

簫身碧綠晶瑩,在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她對準簫口,接著一曲緩慢低沉的樂音立刻流瀉而出,在簫聲中,士兵們隱約看到家中冒著熱氣的茶壺、看到紙窗上的紅色窗花……

正在此時,簫聲一頓,趙傾城放下玉簫,神情嚴肅地道︰「諸位弟兄,今日之戰驚心動魄,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保住了開封,但是明日戰事將更加凶險,若想保住開封,就更需要各位的齊心協力。」她頓了頓,「如果開封府被攻陷,生性凶殘的西夏與大遼士兵入城的話,那麼後果絕對不堪設想,我們的家園會被破壞、家人將遭受欺凌,所以我們不僅僅是為了守住開封而戰,更是為了要保衛家人而戰。」

趙傾城竭力的呼喊,她說出許多丑化西夏與遼國人的話,本意是鼓舞士氣,但是在場並沒有出現她預想中的回應聲;士兵們用沉默回答她,看來大伙兒實在是害怕戰爭,對未來沒有一絲信心。

趙傾城暗嘆一口氣,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開封離破城之日不遠了。

她能想出什麼方法破敵,才能如願保住開封呢?這重擔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正在此時,城外忽然傳來隆隆的鼓聲——西夏又開始了第二波的進攻!

開封城外,西夏士兵再度如潮水般涌到開封城下,宋兵完全抵擋不住,節節敗退。

正在趙傾城萬念俱灰之際,戰局忽然轉變,不知哪一路的援軍趕到,從後頭包抄西夏士兵︰眼見西夏士兵陣法大亂,城頭上的宋兵立刻振奮精神,越打越有氣力,死命將西夏士兵攔在開封城外。

西夏士兵在前無退路、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一瞬間被援軍殺得死傷無數;西夏將士們更是無心攻城,回過頭來與大宋援軍廝殺在一起。

趙傾城見此情形,欣喜的率領眾武將沖出城門,加入戰場,聯合兩軍之力,圍剿西夏士兵。

這一場戰斗直從黑夜殺到天亮,烈日高懸時分,這場苦戰才陸續結束,戰場上尸橫遍野,慘不忍睹。

大宋的兵力部署趙傾城了若指掌,各府區的兵馬要不是正在固守邊疆,就是在作戰,能調動的兵力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州府,而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如此快速地趕到開封的……那麼,援兵到底是誰呢?

後方的援兵漸漸向開封逼近,大遼的旗幟被西風吹得獵獵作響——原來昨夜的援兵居然是大遼兵馬,那麼耶律齊應該就在里面!

趙傾城一顆心頓時緊張得要從胸口里跳出來,她勒住戰馬,定定地凝視著遼兵的陣營,急切地搜尋耶律齊的身影。

與她隨行的大宋武將見援兵竟是大遼,也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交頭接耳悄悄議論起來。

「大遼和西夏結盟,為何會忽然反戈一擊呢?」

「你爺爺的,遼賊必定不安好心!」

「公主,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公主——」幾個武將見她置若罔聞,仍然呆呆的看著遼兵,著急的一起喊叫起來。

這一叫,總算讓趙傾城回魂。她看了看同伴焦急的神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神色大變,大喝一聲︰「快撤!」

她手中的鞭子如雨點般落在馬匹身上,戰馬嘶叫一聲,急速地往回狂奔,眾武將立刻緊跟其後,遼兵見狀也呼喊著追上前。

大遼與西夏結成聯盟,共同攻打大宋,在接近開封的時候,大遼忽然倒戈相向,一舉除去西夏。這是為什麼?

第一種可能就是耶律齊以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在蒙蔽西夏,讓西夏徹底對大遼放棄戒心,然後大遼再趁西夏得意忘形之際將之一舉殲滅,實現他名為攻打大宋,實則攻打西夏的計畫。

但是,還有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耶律齊本來就打算將西夏和大宋一起解決,對付完西夏,自然就輪到大宋,而大宋的守城將領居然還興奮的殺出城外……他們若不能及時回城,那麼必定會把遼兵引進城內,開封則岌岌可危。

趙傾城就是猛然意識到第二點,才會心急如焚的往回沖,然而她胯下的戰馬比不上大遼的神駒,不一會兒,大遼的騎兵團就將他們團團圍住。

「居然是你!」大遼的騎兵將領乍見趙傾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他正是耶律齊的護衛之一巴簿丹,他認出大宋的首領居然是趙傾城,立刻轉過身吩咐眾遼兵︰「在這里等我,千萬不可傷了她。」他指了趙傾城一下,迅速趕回去向耶律齊稟報。

趙傾城見狀,倏地大喝一聲︰「突圍!」

眾宋將在她的率領之下奮力廝殺,而遼兵又被巴簿丹命令不可傷了她,一時間趙傾城一群人居然殺出一條血路,突出重圍,狂奔回城。

正在她快要沖進城門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遽的馬蹄聲,而且越來越近,除非是大遼罕見的汗血寶馬,否則這世上不可能再有如此神速的神駒了。

只有耶律齊才有資格擁有如此名貴的寶馬!趙傾城忍不住回頭,然而她尚未來得及看清楚,對方已經來到她身邊,伸手一抄,將她擄到他的馬背上,疾馳而去。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遼宋兩國的士兵來不及驚呼,只能呆瞪著兩人遠去的背影。

遼兵的腦子轉不過彎來,為何他們的太子要擄走大宋的首領?更奇怪的是,擄了人之後不僅不帶回遼營,反而向郊外奔去?

宋兵的腦子更是一團亂,遼兵解了開封之危,按理來說應該是兩國交好,但是現在他們又圍困了城下的宋將。看樣子似乎是水火不容,如此這城門開還是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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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而來的冷風像刀一般,割著趙傾城柔女敕的臉龐。她本能的緊緊抱住耶律齊的腰,將頭埋進他的懷里,生怕稍不留意摔下馬背、死無全尸。

耶律齊的心強而有力地跳著,一股熟悉的氣息圍繞在身旁,趙傾城下意識的輕聲低喃︰「齊,久違了。」

她的低語狠狠觸動耶律齊的心弦,他緊緊摟住她,用力往懷里按,彷佛這樣可以將她揉碎,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策馬狂奔了許久,才在一處荒坡上停下。他解開白色的披風,將它平鋪在沙土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趙傾城抱下馬,安置在披風上。

他的溫柔讓趙傾城鼻子一酸,眼底泛起霧氣,無助的低喊︰「齊……」

耶律齊將她擁進懷中,和她一道躺在白色的披風上,輕嘆道︰「你看你,一臉疲憊,西夏人不好對付,你守城應該累壞了吧?」

他的關心讓趙傾城又意外又欣喜,她點點頭反問︰「齊,我跑回大宋,我打算誓死保衛大宋的,你不怪我嗎?在我的計畫里,我曾把你當作敵人啊。」

耶律齊嘆了一口氣,「不要想那麼多,我只想抱著你,讓你好好睡一覺。」

幾根草屑在風中打著轉兒,落在趙傾城的臉上,耶律齊輕輕地替她拭去,大手留戀的在她臉上滑動,感受她的體溫,不肯離去。

他越溫柔,就讓趙傾城心里越難受,她深深的不安起來。「齊,你現在對我這麼好,是否打算一旦離開這里,我們就恩斷義絕?你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讓我心里難受。」

「你太敏感了。」

「你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趙傾城支起上半身俯視耶律齊,他的臉龐依舊神采奕奕,眼楮依然明亮懾人,只是此刻竟有一點憂傷,嘴唇微微勾著,仿佛在嘲弄著什麼。他的表情無疑地證實她的猜想。

「你是那麼的聰明,能一針見血的指出西夏才是行刺的主謀,你分析得有條有就從大遼失蹤,從遼國太子妃的身分,化身為大宋守將。」他沉吟一下,「你可知道,這次一方面是遼國與西夏的爭斗,另一方面是對你的考驗。母後對我說,如果你考驗合格,等父王清醒後,她會替你求情,保住我們的婚姻……只可惜,你不僅沒有禁得住考驗,而且還在此戰中一戰成名。」他輕輕一嘆,「你今生都不可能再是遼國太子妃了,今天是我們最後一聚。這次戰役已經剿滅了西夏的精銳之師,再過幾個時辰,我軍將揮戈西進,殺入西夏。」

趙傾城听他這麼一說完全呆住,不敢置信的反問他︰「如果僅僅是考驗,如果你也想讓我留在你身邊,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何會問出這麼傻的問題?因為父王、母後和我都存有同樣的疑惑,我們都想知道,如果大戰來臨,你會選擇當遼國太子妃還是大宋公主?不僅母後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我也想啊。」耶律齊說完後,看到趙傾城蒼白的臉色,心情也變得低落,他狠心的補充一句道︰「我也是皇族中人,必須消除任何一種可能對大遼產生危害的因素,包括你。」

「包括我?」趙傾城如五雷轟頂,她勾起嘴角,試圖露出堅強自信的一面。

她的笑容燦爛,但是淚水卻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耶律齊的臉上,他看著她的淚顏,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他從未見過她流淚,也沒有人見過她的淚水,他幾乎一度以為她是一個寡情的女人;可是,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她居然脆弱的流出淚來。

她淚中帶笑的模樣讓他胸口疼痛,幾乎無法呼吸。

「原來,這不過是一場考驗?我的掙扎、我的苦悶在你的眼里不過是一場拙劣的表演?」

趙傾城邊哭邊笑的樣子讓耶律齊心慌,他緊緊摟住她,她瑟瑟發抖的身子讓他忍不住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寶貝,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里就像有刀子在割一樣。」他無奈地道︰「傾城,不要以為我沒有對你付出,為了你,我才會放棄進攻大宋;為了你,我將唾手可得的大宋江山完全放棄。傾城,你不可以這樣誤解我,這會讓我難受。」

他喃喃低語,一字一句都讓趙傾城神魂俱痛。

「真的不會再要我,不會再見面嗎?」

耶律齊沒有回答她,只是緊緊地摟住她,讓他與她之間密不透風,讓她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幾里外的開封城,宋遼兩軍對峙,彼此虎視眈眈,戰爭一觸即發,氣氛異常緊張;然而在這荒郊的土坡上,一對無緣的情人彼此依偎,用身體互相取暖,做著生離死別的擁抱,傳遞著濃烈的心酸與淡淡的離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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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西夏先鋒部隊,約兩萬人,圍困開封。大宋長樂公主巧用火攻,殺死西夏士兵無數,一戰成名。西夏先鋒部隊陣亡。

十月初六,因開封岌岌可危,宋帝離開開封,逃往杭州。

十月初七,天降大雨,西夏乘機攻城。兩軍交戰,死傷慘烈,西夏無功而返,大宋元氣大傷。

十月初八,西夏再次攻城,遼兵違背盟約,偷襲西夏,致使西夏全軍覆沒,西夏太子戰死沙場。

十月初八,西夏精銳盡亡,兵力空虛,大遼揮戈西進,開封之危被解。

十月二十日,宋帝返回開封。

十月二十九,遼兵分別從大遼的雲內州與大宋的汾州兩處攻打西夏。

十一月十五,遼王康復。

十一月三十,西夏與大遼在西平府決戰,西夏大敗求和,遼王應允。

十二月十六日,兩國簽訂合約,西夏賠償大遼金銀布匹無數。

次年一月初六,耶律齊率兵返回大遼,遼人歡欣鼓舞,迎接英雄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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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王面色紅潤的坐在大殿上,接受眾臣的朝拜後,開始逐一封賞出征的功臣,朝堂上處處洋溢著喜悅的氣氛。

下朝後,遼王、遼後與耶律齊一家團聚,閑話家常。

「齊兒,快半年不見,你瘦了很多。」遼後心疼的看著耶律齊,泫然欲泣。

她的淚光猛地勾起耶律齊對趙傾城的回憶。在他的夢里,趙傾城的淚顏讓他神傷不已,他第一次見她流淚,也第一次知道將一個女人刻在心里,是那麼的清晰、那麼的讓人痛苦。

他不由自主地神色一黯,再也沒有吃飯的胃口。

「齊兒,你不開心嗎?」遼後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出聲詢問。

她這一問,引起了遼王的注意,他關切的看著耶律齊道︰「齊兒,你有心事,不妨告訴父王。」

原來他是如此的思念她,每當想起她的時候,他都會失態忘形;她一直都如此深刻的影響著他!

耶律齊暗嘆一口氣,抬頭強顏歡笑,「父王與母後不要為兒臣憂心,兒臣沒有不開心。」

他不肯說,遼王與遼後也不強迫他。在這一小段插曲後,一家人又熱熱鬧鬧的吃起晚飯,席間遼後還安排了歌舞表演。

一群穿著薄紗、身段窈窕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進大廳,隨著悠揚的琴聲起舞;她們長袖翻飛、裙擺飛揚,有時像朵朵盛開的牡丹,在花園里爭奇斗艷,有時又像風中的仙子,結伴游戲人間。

在熱鬧歡笑中,趙傾城的身影卻又開始佔據耶律齊的思緒。此時此刻,她在做什麼?大宋的後宮之中是否也有同樣的宴會,她是否也在其中恣意歡笑?還是又有一場競技大賽,出現另一個嘴角含笑、英姿颯爽的俊俏男子讓她怦然心動?

想到這里,耶律齊益發痛苦寂寞,眼前的熱鬧仿佛與他隔了一段距離,對他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連歡樂似乎都越來越遠。

他無意識地拼命往嘴里倒酒,只想把自己灌醉。

塞外的烈酒醇厚而濃烈,後勁非常大,半晌後,他已有了幾分醉意;然而他痛苦地發現,烈酒並沒有給他多大的幫助,喝得越多,他的頭越痛,但神志反而越清醒。

此時,一名身披白紗的舞女被眾舞女托起,在高處翩翩起舞;她的嘴角微勾、媚眼如絲,一顰一笑居然有八分像趙傾城!

耶律齊愣住,呆呆地看著她的舞蹈,醉醺醺的他不由自主地離開酒席,慢慢靠近她。

遼後會錯意,毫不介意他的輕狂,掩著嘴笑問︰「齊兒,你可喜歡她?」

人不風流枉少年,她完全理解她的齊兒,行軍打仗好幾個月,完全沒有踫過任何女人;而這名舞女也是她精心挑選與培養出來的,絕對是一個尤物,齊兒會為她勃發,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只見耶律齊緩緩地走到場邊,眾舞女停下舞蹈,帶著幾分驚訝、幾分欣喜、又幾分期待的看著他,暗暗希望自己就是那名幸運兒。耶律齊來到那白衣舞女面前,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

她的確酷似趙傾城,但她沒有趙傾城那獨特的風采、獨特的眼神——她並不是趙傾城!

耶律齊苦笑一聲,推開白衣舞女,神色木然地走回座位,繼續喝他的悶酒;他的舉動讓遼後模不著頭腦,卻讓遼王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他一看就知道那名舞女酷似趙傾城,原來齊兒竟對大宋公主動了真情,他絕對不能讓一個有二心的女人做他的兒媳!遼王氣得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來人啊,太子喝醉了,送太子回府。」遼後誤以為遼王為耶律齊剛才的失態而生氣,趕緊出面圓場,接著轉頭輕囑那名白衣舞女︰「你今晚跟去太子府,好好伺候太子。」

白衣舞女聞言,興奮地領命而去。

注︰五代李煜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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