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天使花嫁 第一章

歐嘉芝手里拿著L.A.市區的地圖,買了DayPass,搭完公車,再轉地鐵,終于到了Pasadena。

Pasadena雖然只佔了L.A.市區的一小小塊,但它是L.A.當年最早開發的市鎮,雖然現在已不復往日的繁華,但卻是個充滿歷史的人文小鎮。

走在行人無幾的街道上,吸著冷空氣中的蕭索,看著樹梢上殘留著的幾片枯葉,歐嘉芝真不敢自己現在是置身在熱鬧非凡的L.A.里。

太過陶醉的她,完全沒注意到每位與她擦身而過的行人眼中所投射出的欣賞之意。

在外國人的眼中,擁有雪白肌膚跟純黑亮發的她,像個陶瓷做的東方洋女圭女圭。

一陣冷風襲來,讓她打了個噴嚏。

揉揉泛紅的鼻子,她趕緊把頭上的毛線帽跟身上的白色長大衣拉緊,再重新調整了脖子上的粉紅色圍巾。

如果在旅行時不小心感冒,是非常掃興的一件事。

「對了,差點忘了。」

她從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數位相機,在每個美麗又有特色的景點里加入自己,然後留下畫面。

Sony的這款數位相機真不賴,很方便她自拍。

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馬路的對面是座漂亮的教堂,她停下來等待紅燈暗去綠燈亮起。

在等待的同時,她眼尾瞄到自己的身後有一棟看起來荒廢很久的紅瓦屋,雖然破舊,但很有鬼屋的陰森魅力。

在綠燈亮起前的最後一秒,她把數位相機高舉至自己臉的上方四十五度左右,讓鬼屋跟自己全數入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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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五年二月,台灣。

當床頭的鬧鐘定到十一點三十分時,電話鈴聲精準得宛如早已設定好的響了起來,劃破了滿室的寂靜。

一聲、二聲、三聲、四聲……盡避鈴聲響亮,卻絲毫挖不起床上擁被而眠的可人兒。

被里不時傳出陣陣咳嗽聲。

歐嘉芝全身酸痛到希望自己就此長眠,L.A.的感冒病毒陪著她坐飛機回到台灣,然後開始在她身體里興風作浪。

到底病了幾天?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從L.A.帶回來的行李還放在客廳沒有整理,唯一拿起來看過的,就只有那台數位相機。

嗶——我是嘉芝,現在不方便接听電話,請留下您的名字及電話,我會盡快跟您聯絡。

還好昨天晚上睡覺前,她還記得換電話答錄機里的錄音帶。

「嘉芝,我是爸爸……」

「爸爸」這兩個字,像是高壓電波傳進了她的腦袋里。

床上的嬌美人兒痛苦地申吟了一聲,接著迅速地伸出手到床頭拿起了話筒。

「爸。」一開口,沙啞的聲音難听得像鴨子在叫。

「嘉芝?」歐厚德的語氣里有著不確定,原本女兒的聲音,好听到可以當國慶大會的司儀。

「你感冒了?」

「嗯,在L.A.的時候就有點小靶冒了。」老爸是外科名醫,她可不敢有半句謊言來挑戰他的專業。

「難怪我打電話到店里,你的助理說你最近都沒過去。」歐厚德的眉微微蹙緊。

唉,他這個女兒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他知道嘉芝一定是因為怕打針跟吃藥,所以才不去醫院看病,只在家里睡覺當養病。

「中午來醫院和爸爸一起吃飯,順便看病。」

「噢,好。」既然被抓到生病,她只好認了,下午得乖乖到老爸的醫院掛號看病了。

幣了電話,歐嘉芝揉揉自己有點痛的太陽穴,離開了溫暖的被窩,順手拿了件毛外套穿上,再隨便拿了條黑色橡皮筋將長發綁成馬尾,率性的讓它甩在腦後。

苞穿著暖和的上半身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只穿清涼短褲的下半身,這是她自小養成的習慣,睡覺時喜歡讓腿的皮膚感受到棉被的滑順觸感。

不這樣,她睡不著覺。

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一飲而下,冰涼的水經過舌,再滑過喉嚨,呼——歐嘉芝心里直呼痛快。

除了順順她吵啞的嗓子之外,順便再晃晃有點混沌的腦袋。還好老爸不在,不然被他看到她生病還灌冰水,肯定會念她一頓。

稍稍清醒之後,她拿了數位相機,找出了傳輸線跟筆記型電腦,然後進到她的工作室里,開始上傳。

一張張的照片快速閃過,除了在L.A.拍的那些照片之外,她也想看看上次到米蘭看婚紗秀時拍的照片。

出國前,助理小芬跟自己提過,等孤鸞年一過,就會有一堆人趕著結婚,到時店里的生意肯定會應接不暇。

所以新婚紗的構思圖得先趕出來才行,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新婚紗的設計圖樣。

十二點整,牆上的電子鐘發出整點報時。

「啊,來不及了!」想起跟老爸的午餐約會,歐嘉芝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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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之中,她隨便套了條黑色牛仔褲跟一件粉藍色的套頭毛衣,長發梳理整齊地披在身後,再加了件白色長大衣跟圍巾後,就趕緊出門了。

開車到了德安醫院,把車停好後,她直接搭乘電梯到九樓的院長室。

「歐小姐,院長去看個重要的病人,待會就回來,他已經事先替你掛了號,請你直接到三樓內科看診。」

院長秘書一看到她,立刻展現無敵笑容,把院長離開前交代的事,仔仔細細的傳達給她。

听了秘書的話,歐嘉芝乖乖的到三樓等候看診,接下來要不眠不休的工作了,沒有生病的本錢。

從起床到現在,她漸漸感到有點體力不支了。

「歐小姐,你有點發燒,而且因為感冒引起支氣管並發癥,回去吃完藥後多喝水、多休息。」

「我知道了,謝謝。」

老爸幫她掛的這個診,是個她以前沒看過的年輕醫生,平常她會很有興致地打量對方,但今天的她,只覺得好累。

走出了診療室,到櫃台拿了藥,她又搭電梯回到九樓。

老爸再沒空,她就要回家睡大覺了。

「我爸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嗎?」

看到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歐嘉芝先問過秘書,否則萬一她闖進去有客人在,那就太失禮了。

「院長跟宇宙集團的夫人還有小姐在里面談事情。」話才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除了歐嘉芝的院長爸爸外,還有一對穿著時尚且華麗的母女從里頭走了出來,那對母女的五官輪廊長得極為相似。

「歐院長,我兒子就麻煩您了。」那位母親的眼楮紅紅的,臉上流露著懇求的神情。

「辜夫人,你放心,本院一定會傾全力醫治令郎的。」

歐嘉芝看到爸爸送他們到電梯門口,又談了幾句話,直到她們走進電梯後,才緩緩走回來。

「爸?」她看到老爸一臉的愁容,直到發現她站在那里,才露出了點笑容。

「乖女兒,看完病了嗎?」

「嗯,看完了,還拿了一大包的藥。」她皺皺俏鼻,扮了一個鬼臉。吃藥雖討厭,但至少不用挨針。

「爸,我餓了。」她模模已經在打鼓抗議的肚皮。

「那我們快走吧。想吃什麼?老爸請客。」歐厚德好久沒跟女兒一起吃飯了,神情顯得特別開心。

「既然是爸要請客,那就——」她圈住爸爸的手臂,開始認真思考,一臉想獅子大開口的表情。

歐厚德看著自己出落得標致又漂亮的女兒,心里只有欣慰,如果老婆還在,看到女兒現在這麼能干獨立,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那就到樓下的餐廳吃排骨拌飯好了!」醫院樓下的餐廳,有她從小吃到大的排骨拌飯,清淡好吃又營養。

「就這樣?」他不敢相信。

「嗯,就這樣。」

歐嘉芝笑著點點頭。她知道身為院長的爸爸根本忙到沒什麼時間休息,既然樓下就有餐廳,何必要跑太遠呢?

這頓飯吃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一起吃。

「那好,我們下樓吧。林秘書,如果有事找我,我就在樓下餐廳。」

「是的,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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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為什麼剛才那位太太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開始用餐後,歐嘉芝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那位太太是宇宙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平安夜的時候,宇宙集團的總經理,也就是她兒子,在洛杉磯出了車禍,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想起這件事,歐厚德也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個青年才俊,因為一場車禍,現在只能無意識的躺在床上。

近來嫁入豪門的話題蔚為風潮,就因如此,那間加護病房現在成了全院護士最想排班的病房,每個護士都想成為白馬王子醒過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人。

「這麼巧。」歐嘉芝想起上次在msn上Lisa提過的事情。

「你說什麼事情這麼巧?」正在喝湯的歐厚德,听見女兒的話反問道。

「噢,沒有。」

歐嘉芝搖頭否認,沒再說什麼。或許是因為平安夜的時候,太多人都過度放松心情去狂歡,所以車禍率才這麼高吧。

「這麼大的事,怎麼沒看到新聞有報導?」這種某某企業家第二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向都是晚間新聞的最愛。

「宇宙集團封鎖了消息,不讓外界知道,以免一堆狗仔隊跑來打擾病人休息。」

喔,原來如此。

「那麼,爸,那位昏迷的總經理醒過來的機會大不大?」莫名地,這個人引起了她的關心與好奇。

「嗯,還需要再觀察。他表面的外傷大部分都好了,但卻仍是昏迷不醒,醫院的醫生們全都很傷腦筋。」

「會不會是他腦部出事,成了植物人?」

「機率很小,醫院稍早前替他照過了腦部斷層掃描,報告出來完全正常,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一點也是醫師團隊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

「我想,或許是他的靈魂迷路了,所以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路吧。」歐嘉芝開玩笑的說。

她想起了小時候最愛看的僵尸片跟鬼片。

歐厚德看她今天心情還不錯,覺得該進入正題了。

他清了清喉嚨,「女兒,爸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咬掉最後一口鹵排骨,她的體力好像恢復了一點點。

「你知道,我跟你阿姨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听到這里,歐嘉芝蹙緊眉,停下所有動作,正視著爸爸。

他們父女話題里最大的禁忌,就是提到她的阿姨,也就是媽媽的妹妹、爸爸的小姨子……以及爸爸現任的女朋友。

「然後呢?」放下手上的筷子跟湯匙,歐嘉芝拿起水杯喝水,眼神飄開,假裝不在意。

「所以……我想跟你阿姨求婚。在求婚之前,我想先讓你知道這件事。」

歐厚德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女兒一定不開心,但是靜菱跟了自己這麼多年,他們年紀都不小了,也該給她一個名分了。

爸爸的話,猶如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顆炸彈,她真不該來看病的,這個病好像愈看愈嚴重了。

緊緊握住水杯,她覺得自己的頭又痛了起來。

「嘉芝?」歐厚德看到女兒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

「爸,我頭好痛,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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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嘉芝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離開,從醫院回自己公寓的路上,她的腦袋里一直轉著爸爸的話。

求婚?他要跟阿姨求婚了!?

刷卡進到屋子里,歐嘉芝立刻到廚房替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從袋子里拿出醫生開的感冒藥,機械化的吞藥、喝水。

藥吃完了,她面無表情地月兌下大衣、圍巾、套頭毛衣、牛仔褲……直到全身只剩一條底褲,然後再穿上小可愛跟一條清涼短褲。

著裝完畢後,她默默地爬上床,窩進已經冰涼的棉被里。

閉上眼楮前,她跟自己說,就當她什麼事都不知道,等她睡醒了,一切就會沒事了。

當藥效漸漸發揮效用,歐嘉芝緩緩地睡去,再度墜入夢鄉。

西落的冬陽緩緩收斂日光,靜悄悄的屋內除了床上嬌美人兒的均勻呼吸聲,以及偶爾的翻身動作外,空氣仿佛也凝結靜止。

紫紅的晚霞在天邊出現,隨即又逐漸淡去。

棒壁傳來八點檔的片頭曲,劇中男女主角經過一番山盟海誓,再由男女配角出場攪和一陣之後,片尾曲前奏隨著明天的預告響起。

「康熙來了」今天訪問了林志玲,在全國男人目不轉楮的觀賞之下,創造了高收視率。

終于,床上蜷在棉被里的嬌美人兒稍稍有了點動靜。

看看時間,她也該醒了,睡了整整十個小時了。

「好……渴……」棉被被掀開,一張睡眼惺忪的臉打了個呵欠,卻還是美麗動人。

話才說完沒多久,一陣玫瑰花香飄了過來,吸引住歐嘉芝,順著香氣來源,一杯泡好的茶,正冒著香氣放置在她床邊的茶幾上。

「好香喔!」

這是去年她去倫敦時,順手買回來的玫瑰花茶,之後沒泡幾次,就被她束之高閣了。

想想還真是對不起對喝茶考究的英國人,她忽然傻笑了起來,伸手要去拿茶杯。

才一踫到杯身,她立刻被燙得縮回了手,這茶怎麼這麼燙!

燙!?歐嘉芝原本混沌的腦袋立刻清醒過來,她又沒泡茶,怎麼茶是燙的?

「茶太燙了嗎?」一個醇厚低沉的男聲飄進了她的耳里,刺激著她的听覺神經。

歐嘉芝緩緩轉過頭,看見了一張陌生男人的臉,而且,那張臉還長得該死的帥!

「茶是不是太燙了?」他好心地又問了一次,而這個傻掉的女人只是瞪大眼楮看著他。

在他隱約的記憶里,他似乎常常被女人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但是,好像從沒人用她這種眼神看著他。

他「觀賞」了她好久,從她一臉蒼白地進門到上床睡覺,然後起床,忽然傻笑,到現在一臉像見到鬼般的錯愕。

見到鬼的人,通常除了呆住之外,好像還會大叫……

念頭才剛浮現,幾乎不到一秒鐘,她馬上驚聲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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