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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好窄∼一厘米的印記 第3章(1)

路邊人潮被石榴嚇得如臨大敵,退避三舍,唯有卓弁貞八風不動,直視著她火速後退的驚恐模樣,那猶見天敵的駭懼,教他不禁微揚起濃眉,緩緩低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瞧見離他一公尺外的黑色大蟑螂。

他輕「呀」了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正要嘲笑她一番,卻見她頭頂上又出現飛天大蟑螂。

知道她怕,所以他很好心地用手指著她的頭頂。

面臨驚悚恐懼的石榴一雙貓眼嚇得快要凸出,一見他的動作,快速地往上一看,隨即拔腿狂奔,而且是朝他奔去。

「快點走、快點走!」她緊抓著他,完全忘記幾秒前,兩人鬧得有點不愉快。

但是,千萬別以為她是好心要抓著他一道逃難,純粹只是因為他不怕「強哥」,有他在,他可以保護她,二來又可以當擋箭牌。

「去哪?」他久未出現的惡劣一面,在目睹她的驚慌之後,從封印的角落里沖開一角,慢慢涌現。

「去、哪?」啊啊,她快瘋了,他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正經?「隨便都好,先走!」

「我還沒付錢。」他涼聲說。

「等一下再付啦!我跟老板很熟!」她開始歇斯底里,緊抓著卓弁貞要走,豈料他卻像是生根的大樹,任憑她推拉,就是動也不動,眼看「強哥」群聚,在極度驚慌之下,她甚至可以在嘈雜的夜市里,清楚听見蟑螂振翅飛翔的聲音,她開始爆出冷汗,渾身無力,眼前一片花白,耳邊出現耳鳴,嚴重地影響她的心跳,還有她的情緒,導致她——完、全、失、控!

「啊啊!你混蛋!x的!做人一定要這麼賤嗎?幫一下會死啊?快點跟我走,快點快點,我求你,我拜托你……快快快快快!他x的,你死人啊,動都不會動!」

拉不動,推不動,面對不對她伸出援手的男人,石榴開始又踢又打,小臉皺起,五官擠成一團,卻還能精準無誤地開口飆國罵。

卓弁貞戲譫的心情在她一串失序的飆罵之後,高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然而,當瞥見那張皺成一團的包子臉時,心頭卻是一震。

濃眉沉沉地下壓,雙眼緊閉出如包子般的皺褶,小嘴噘成酸梅,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張口罵人,這樣的絕技,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識過。

二話不說,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三步並兩步跑,帶著她逃離蟑螂聚集地。

一到停車位置,他快速開車門,將她安置到副駕駛座上,才趕緊坐到她身旁,側睇著她,她始終垂著臉,肩膀不住抖動。

「只是蟑螂而已,沒必要哭吧。」看著她,心底其實是有一點點的內疚,他沒想到她怕蟑螂怕到這個地步。

「誰說我哭了?」她橫眼瞪去,貓眼猩紅。

「……你沒哭?」

「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強哥逛大街!」她吼著,像是企圖飆高音緩住暫時還難以回復正常的心跳。

「強哥?」誰?

「小強啦,沒听過喔?」盡避已經逃進安全地帶,但過度受驚導致她如驚弓之鳥,不斷地注意著周圍環境,口氣沖得要命。

卓弁貞聞言,不禁失笑。「有必要尊稱它為強哥嗎?」

「尊敬它一點,看它會不會離我遠一點,不要老是有事沒事就在我身邊打轉,我跟它交情不好,一點都不想跟它聊天博感情!它最好能有多遠就滾多遠,老死不相往來!」

她說起話來連珠炮,一雙貓眼戒備地注意四周,那模樣和嘴臉,教卓弁貞不禁笑趴在方向盤上。

「你笑什麼?還不是你害的!要你走你還不走,你是故意的對不對?男人,你小眼楮小鼻子,欺負女人,你真不是男人,早晚遭天譴!」她狠話撂盡,儼然忘了她能夠月兌離險境是誰的功勞。

她罵得渾然忘我,他笑得情難自禁,畫面有點突兀,但卓弁貞卻真的是打從心底放聲大笑,並非他性情古怪,性喜挨罵,而是她的怒罵中帶著不自覺的撒嬌,半點殺傷力都沒有,反倒是有幾分打情罵俏的味道。

不知道有多久,他不曾笑出聲了,而今晚,他非常開心。

「你這個人真的很惡劣,我都快要抓狂了,你居然笑得這麼開心?」石榴難以置信他竟沒心沒肺到這種地步,絲毫不憐憫她,還嘲笑,而且笑得這麼激動,就連車身都微微震動。「你是外星人是不是?你的血到底是不是紅色的?」

卓弁貞笑得雙肩抖動,險些岔了氣。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外星人,因為我是從育幼院被領養的,至于我的父母是不是外星人,恐怕無從查證。」他說著,揩去眼角的笑淚。

石榴原本準備了一串更惡毒的話要開罵,可當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那串惡毒話語就很自然地被她吞進肚子里。

「……你也是孤兒?」

「是啊。」他和她一樣坦蕩,但他的坦蕩是被迫,誰要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誰要他被大戶人家收養,讓他一出門,就得面對別人時而好奇,時而憐憫的目光,造就了他必須坦蕩?

「是喔。」搔了搔臉,再不快,她也只能吞下了,只因同是天涯淪落人,而且他還比她更慘,他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這年頭棄嬰已經多到去公園散步都撿得到的地步了。

「也是啦。」她隨口應著,突然覺得火氣消盡,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呃,那個……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歇斯底里,罵了你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點……」

「情緒失控。」他幫她接了話。

「欸。」她赧然地垂下臉。

唉,真是太丟臉了,她居然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狂罵,實在是太糟糕了。

「沒關系,我不在意。」

「喔。」她不敢看他,只是輕輕點點頭。

「對了,關于手鏈……」

「我沒有說謊!」她想也不想地回著,橫眼看去,表情很復雜。

受人點滴,涌泉以報,這是她的處世態度,而他剛幫了她,所以她現在就算有惱意,也不能發作得太明顯,免得人家說她沒家教。

雖然父母很早就離開她,但曾有過的教誨,她依舊奉為圭臬。

「我沒有懷疑你。」至少現在沒有。

「你剛剛有。」她感覺到了。

「逗你的。」

「嘎?」

「我只是想說,手鏈的事你作主就好,什麼時候修復都可以,只要你信得過對方。」

「喔……」她拉長尾音,偏著頭想了下,突地明白——「你剛剛那樣問我,其實是擔心工坊的人會趁機獨佔嗎?」

卓弁貞笑而不答,她則是羞得粉顏通紅。

丟死人了!她居然連話都沒听清楚就誤以為他懷疑自己,天啊!她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因為第一印象,就認定他一定會栽贓自己?

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真的太差勁了,非改不可!

見她咬牙垂著臉,一副羞愧欲死的表情,卓弁貞不禁低低笑開。

她表情豐富,個性直率,半點心眼都沒有,光是待在她身邊,就能夠讓他開懷不已。

「不然這樣好了!」沉默半晌之後,石榴猶如壯士斷腕的抬眼,非常認真地說︰「找個時間,我帶你去工坊一趟,你會發現工坊的曾大哥是個很好的人,雖然那條手鏈價值不菲,但他是很有職業道德且非常專業的研磨師,手腳絕對干淨。」

「好。」他點頭。

「還有,對不起,我錯怪你了。」她轉向他彎腰道歉。

卓弁貞直睇著她愧疚不已的神情,笑意更濃。

「不要緊。」

丙真是女大十八變,他做夢也沒想到,當年的包子妹妹長大之後竟會如此出色,而且面對強敵環伺之下還勇敢不哭。

她變得獨立也堅強,難怪他第一時間認不出她。

但,他認不出她,情有可原,為何她也認不出他?

難道,十五年的變化,真的大到讓她認不出他來?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存在她的記憶里?

是當年欺負她過頭所造成的?但好歹他也給了她一顆杏仁糖,讓她一直喜歡到現在,沒道理杏仁糖記得,卻忘了他吧?

這麼想著,沒由來的,心里有點不舒坦,然而思緒一轉,他又想到最大的問題點——確定了石榴是小包子,那麼拿著手鏈前來的石靜涔到底是誰?

「啊!」

耳邊再度傳來石榴的尖叫聲,打斷他的思考,他隨即眯眼看向她的周遭,想要確定是不是有哪位強哥不請自來。

但,都已經在車內了,總不可能連車子都鑽得進來吧?

「我的攤子!」石榴這才想起,自己托人看管的攤子已經被她遠遠拋在腦後。

「啊,對了,還沒付錢。」卓弁貞則想起雞排還沒給錢。

兩人相視一眼,他便輕扯她的馬尾說︰「走吧,我保護你。」

石榴瞧著他,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有種不敢對視的羞怯在心間慢慢浮現。

總覺得,他和記憶中的惡劣男孩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嗯……不對,應該是說,他本來就沒有很惡劣,又或者該說,他有點壞,但還沒有壞到令人發指,現在回想起來,他只是個世故過頭但還保有道德良知的男孩。

現在的他,看起來穩重內斂,成熟的外表之下,偶爾會出現一些壞心眼的小動作,但倒是無傷大雅。

不過,他要是一直接近她,對她而言也是個麻煩呀,該怎麼做,才能讓彼此停在最適合的距離里?

「石榴,你在想什麼?」

溫柔女音傳來,教石榴猛地回神,抬眼瞅著來人。「藍莓,你來啦?」

藍莓將一籃香草往吧台上一擺,直睇著她眉間的皺褶。

「在想什麼,想得眉都皺在一塊了?」藍莓淺柔噙笑,五官十分秀雅,漆黑眸瞳笑眯著,整個人充滿淡定恬靜的氣息,像是酷暑里的一抹夜風,沁涼消暑。「是編繩太復雜太難編嗎?」

石榴聞言,看著手中的五色編繩,不禁輕勾笑意。

「還好啦。」

石榴就住在墨綠廚房樓上,大半時間都待在店里,要不就是在夜市擺攤,閑暇時,總是忙著做客人要求的訂制編織鏈。

手鏈,是她和父母之間僅剩的羈絆,當初是因為手鏈不見,才讓她興起自己打造手鏈的念頭,如今發展成頗受好評的作品,倒是讓她始料未及,但也因而更加強她的信心,從一般的幸運手編繩,一路跨進純銀或K金打造的鏈身。

直到現在,她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哪一樣才是她的正業了。

但,開心就好,她喜歡現在的生活。

「就說只要客人指定得了的花紋,你一定編得出來。」藍莓笑眯柔潤眸瞳。

「那當然,我學視覺設計的咩,只要形容得出來,我就一定做得出來。」她有雙巧手,任由五條色線在指尖中纏繞編織,便見已完成的編織鏈上出現文字。「這可是我在夜市賣得最好的許願手鏈耶。」

景氣還未正式回暖,所以許願編織手鏈在夜市相當吃得開,而且可以特別訂制,是學生族群和情人間最愛的小東西。

「那你剛剛怎麼眉頭都快要打結了?」

「我……」她張口欲言,想了下,決定將那段童年記憶徹底封印,但隨即又想起卓弁貞提過的香草園。「對了,有個客人想問你的香草園有沒有足夠的供貨量。」

「哪個客人?」走進店內,藍莓第一件事便是趕緊替每張桌上的香草小盆栽澆水,待會還得弄些必須費時熬煮的花茶,最後再趕回她的香草園。

這些工作,就佔滿她的每一天。

「卓煜的弟弟,卓弁貞。」石榴說著,將近來結上的孽緣說上一遍,就是不提當年曾有過的接觸。

畢竟,他好像不記得她了……可不是嗎?都那麼多年過去了,別說他認不出她,要不是听見他的名字,她也認不出他是誰,既然打一開始兩人就沒相認,干脆假裝忘記那年的事就好。

藍莓手中的澆水器微頓了下,隨意扎起的發滑落一綹,方巧擋住她臉上的微愣,可下一秒,她又不疾不徐地勾起笑。

「跟他說沒有那麼多貨源,請他接洽其他的香草園。」

「我還沒說他要多少量呢!」石榴覺得有些古怪。

「近來有家賣場苞我簽了契約,要我每個月提供足量的各式香草,加上店里的使用量,我想我沒有辦法再額外提供。」她說起話來溫吞,眉眼總是噙著笑。

「是喔。」石榴噘起嘴想了下。「可是他想要和你當面談。」

「不用麻煩了,就算他當面跟我說,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喔。」她點點頭,準備晚一點跟卓弁貞聯絡時就這麼說。

「石榴,交給你了。」從外頭走進來的糕點大廚洪宣晨抱著一箱早上現采的水果,往吧台上一擺,隨即先走進廚房。

「沒問題,交給我。」

每天早上十點開店前,石榴的工作就是清洗洪宣晨和藍莓帶來的水果和香草。當初會經營這家店,其實都是被藍莓的手藝給拐了,只要喝過她調配的養生果汁和養生花茶,誰都會著迷,不成為商品實在可惜。

于是,店面就在她們合力裝潢之後,正式開幕。

幾個月後,生意好到不行,業績直線上升,教她每天一開店,就忍不住春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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