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徐徐,吹拂至黃瑾的臉及身上。
沒錯,由計程車內下來的女人正是黃瑾,她的面頰上透出一絲疲累的氣息,從上午出門後,便轉換了兩班公車,直到剛才在山下攔到的計程車肯載她上山,這趟奇異之旅總算能有一個較輕松的結束。
喔!不對,她的求職面試應該說是從現在才開始。
黃瑾此刻正佇立在一座大門前,她往門旁的石柱上望去,頂頭刻著清清楚楚的兩個大字一「嵐園」。
這兒的確是她今日千辛萬苦尋找的地方。
黃瑾將頭探在門邊,竟然瞥到了慘白的墳墓。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怪事?她居然跑到一座墓園去應征差事!
墓園里會缺家教嗎?
征人廣告上並沒有說明白,難道會是她上當了?還是這亦是什麼騙人的花招!
☆☆☆
可是——她已經累了一上午,真的就如此作罷嗎?
也許,可以問個清楚再走也不遲。
「請問,有人在嗎?」黃瑾向門房詢問,鐵皮屋里沒有任何回應,根本形同虛設。
黃瑾清了清喉嚨,再次往墓園內問道︰「有沒有人仃以應我一聲?」
只有空蕩的回音傳回至她自己的一耳內,
約好了今天面試,黃瑾的記性不可能出錯。
黃瑾心底反覆思索著該不該擅自闖入——這還是個墓園呢!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大老遠地趕車前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
打定了主意以後,黃瑾便舉步跨進了「嵐園」里。
映在她眼前的景色,是一副濃得化不開的綠.深深淺淺地擱在四處,透過陽光無心的照射,綠意倒也安安靜靜地或躺或站。
黃瑾並未多有停留,行走在墓道問,總是令人不由得興起一股不自在。
「阿……阿姨……」墓後的草叢間傳出微弱的呼喊聲,細細柔柔的童稚之聲。
黃瑾轉頭一看,並沒有人影在那兒。她繼續步上階梯,主屋已經遙遙在望。
「阿姨!我怕!」又是一陣喚聲,黃瑾確定四周沒有旁人,但听到的童語不是幻覺。
林中的樹枝遮住了陽光,顯得一片寂靜。
「我好怕……救我!阿姨……救我!」呼叫聲愈來愈強烈,黃瑾相信自己真的已經听見。
「別怕!阿姨在這兒.你在哪里啊?」職業性的溫柔出現在她的臉上,在孤兒院里亦是成大面對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
「阿姨!我好害怕!我怕……」
黃瑾循著聲音走到草叢里去,根本沒人啊!
「救救我!快來救我!」喊聲仍然持續。
黃瑾驚覺得有異狀,不可能只有人聲不見人影,除非……
她撥開草叢,一具放音機好端地放在那兒。
「阿姨!不要走……我怕!」沒有生命的機器依舊訴說著豐沛的情緒,一句強過一句。
黃瑾抬起放音機,按下開關,嗚咽的弱音旋即消失,理智告訴她,有人在捉弄她。
「是誰?誰在跟我開玩笑?到底是誰?」對著偌大的空地,她一個人叫喚著。
「快出來為什麼躲在背地里裝神弄鬼嚇唬人?」還是只有她一人的問話。
突然,剛才黃瑾行走過的台階上響起幽怨的哭泣聲︰「嗚……我怕!阿姨!我好怕!嗚……」
黃瑾費力地從草叢里爬出來;再度移步至階梯邊。又是另一具放音機擺在原地。
事實說明的確有人存心設計她!
「快點出來!我可不怕妖魔鬼怪!」自小甭單生活的她養成了一副堅強的個性。黃瑾的背脊直挺挺立在那兒,瘦長的身形卻沒有看上去那般嬌弱。
「阿姨!快點救我!快…救我!」放音機仍舊發山出吵朵的瑣碎聲,或許是電力不夠了吧!
黃瑾在心底苦笑著,將放音機放在此處的人肯定技巧不夠純熟。
「嘻!炳哈!」階梯旁的樹叢內傳出清脆的笑聲。
黃瑾的目光迅速掃向躲在暗地里的人影,應該是個小孩子,因為樹叢並未遮掩往那雙穿白色皮鞋的腳,那正是小孩子的尺碼。
「我看見你!小妹妹!」按照鞋的樣式推斷,是個女孩。
小腳更向後移了幾步。
「再不出來,我就要去抓你羅!」學幼教的她會然會出言恐嚇小孩子,果然是此一一則對山,脅一時也!
白色的皮鞋顯得舉棋不定,左右不斷地踏著步。
黃瑾開始向目標邁進.她知道是個小女孩躲在一旁惡作劇。
才踏上階梯就見一個扎著馬尾的小女孩被著人跑,黃瑾順勢迫了上上,以她的速度雖然可以輕易的追上小女孩,雖然她腳上穿著一低跟的女裝涼鞋。
「你還跑!」
「放開我!你是壞女人!快點放開我!」小女孩頭也不回只想拼命掙出黃瑾的束縛。
「你是誰?為什麼躲在這兒偷偷嚇我?」黃瑾抓著小女孩的手臂,也不是氣憤,只是生來就有具有究底的個性罷了。
「放開我!你不許到我家里來,放開我!這是我家,你是壞女人!」小女孩又踢又端。
黃瑾的身上多出幾處細小的腳印,印跡雖小,還是會痛的。
「天哪!你這個小蠻女!」黃瑾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兒和一個小孩子斗嘴。
她剛才有沒有听錯,小女孩說這兒是她家,那麼,眼前的野丫頭是——
「壞女人!你走!你走!」小女孩將手里握著的搖控器扔了出去。
搖控器不偏不倚地擊在黃瑾的額頭上。
強烈的痛楚使得黃瑾松開緊握的手,轉而撫住自己的額頭。
傷口沁出血跡,不多不少.卻已能嚇到一個稚齡的小女孩。
眼見她的臉由得意變為惶恐,黃瑾知道自己真的受了傷。
「丁曲!又是你在胡鬧了嗎?」階梯的最頂處有一個人叫囂起來,烈陽穿過他的身影射進黃瑾的眼眸中,她看不清上面的男人。
也許是因為陽光刺目,也許是因為頭疼欲裂,總之,這是一個很糟糕的下午。
☆☆☆
現在,黃瑾孤單地獨坐于寬敞的客廳的藤椅里。
很難得,她真的是坐在藤椅里,通常有錢人家總喜歡拿真皮沙發來炫耀自身的財富,所以在黃瑾的想像圖里,沙發和富裕是化上等號的。
由廳內的陳設上看來,主人應是一個富有卻樸實的雅客。
粉白的牆佔去最大的裝潢,挑高的屋頂使得室內明亮而寬敞,面向山下的那面,競然是一長排的大窗,橫縱之間的木條上瓖有一小片一小片的毛玻璃。
黃瑾雖然不懂室內設計,卻知道自己真的是處在具有慧心的屋子里。
「是哪一只手?’」
位于樓梯口的門內隱隱傳出男主人斥責的吼聲,以及那個叫丁曲的小女孩低低的啜泣。
「為什麼那麼可惡!難怪沒有一個老師肯到我們家里來!就是你在惡作劇,是不是?」
「我不敢了啦!」丁曲那張精致而驕縱的臉孔正向父親哀求著。
「伸出來!」
「我再也不敢了!」軟軟的童語足以熔化任何一個人的心,卻不包括她父親。
「是哪一只手?快伸出來!」
「爸爸…」
「啪!啪!」細細的責打聲響在門里面。
黃瑾听見了曲可憐兮兮的哭泣聲.那是一個小女孩無語的抵抗。
她轉向門那端,卻探不進門里去。
「黃小姐,您還是坐下來休息吧!頭上還有傷呢!我再幫你看看。」站在藤椅旁的是個慈樣的老婆婆.臉上帶著笑意地望向黃瑾
黃瑾瞪著那扇門。「可是.他們……」
「小曲兒是太頑皮了點兒.大少爺會有分寸的的。」老婆婆仍是朝她笑,眼角露出笑紋親切的招著手。
「她還是個小孩而已,愛玩嘛!」潛意識里,她已經開始為丁曲辯解。
祥媽可全都給看進眼楮里,眼前的女人真的愛小孩不像有的人表里不一,心里想的和做出來的事完全背道而馳。
「您安心地坐著休息吧!祥媽按下黃瑾坐回藤椅里去。
雖是坐在位子里,整顆心卻全都揪在那扇門外了。
門終于開,男人先從里頭走出來。
「還不來向老師道歉?」地摧促丁曲。
小女孩躲在男人的身後.服神迷惑地望黃瑾,眸眶中還存有殘留的淚水欲滴。
「丁曲!」男人再次命令,十足的威權主義。
「對不起……老師。」丁曲終于還是忍不住眼楮里隱藏的淚水,話尾方落便撲簌籟流下.
黃瑾站起身走向小女孩,牽起那雙小手。
「好了!沒事兒了,瞧!我已經不痛啦!」她忍住渾身上下的酸痛,對著丁曲展開笑容。
「……嗚……」小女孩硬咽的鼻直濃濁。
祥媽拿出濕毛巾為丁曲擦去臉上的涕淚,一邊安慰道「不哭了喔!痹小曲兒,不哭了喔!」
男主人將眼神投注到了曲身旁的女人身上,而黃瑾的視線仍是看在小女孩的淚臉。
她一向愛孩子幼年失愛的成長歷程,並未養成她孤僻的性格。
「你好,我是丁寒星,丁曲的父親。」男人伸出手表示友善。
☆☆☆
黃瑾一時未回過神,怔忡了大半天,看見他的手才想起今天最主要的目的。
「呃!你好。我是黃瑾。」她簡單地介紹自己。
兩個人分別坐于藤椅中的兩端,祥媽則領著丁曲走到屋外的庭院去。
「請問,這里真的在征家教嗎?」黃瑾已知確實是有征人,但真的是想找一個老師嗎?她不得不懷疑。
「沒錯,我是想替了曲找一個老帥教教她。」丁寒星明白每一個應征者都曾有這樣的疑惑,他不怪她。
「這里是墓園耶!」黃瑾張大嘴嚷了起來.一會兒便發現自己的失態,「對……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沒關系.這個墓園純粹是屬于私人性質的紀念地方,黃小姐可以放心,它原本是丁家的花園,並不是一般的公共墓園,老實說還算是個不錯的居住環境。」
丁寒星覺得有必要說明,睡會敢住在墓園里呢?
黃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一臉尷尬。
客廳中單剩他們二人;丁曲在屋外隔著玻璃窗好奇地打探,想靠近又不敢接近。
「丁先生有個可愛的女兒。」黃瑾並沒有存心巴結過討好。丁曲確實逗人憐愛,她不是擅于記仇的那種人。
丁寒星並未答腔。
黃瑾干望著他,不知該找什麼話題來打破僵局。
丁寒星別有深意地瞅過她的臉。
「黃小姐是頭一個。」
「啊?什麼?」為什麼不能集中心神,這毛病再不改掉,遲旱會惹得天怒人怨。
「你是頭一個能夠單倫匹馬對付她的老師。」丁寒星把目光轉至窗外的丁曲。
「對不起,我自己也太莽撞了。」黃瑾想到方才在墓園里與她爭執斗氣的糗樣,臉不纂紅了起來,虧她還為人帥表呢!
「我代小女鄭重向你道歉。」丁寒星站起身。
黃瑾連忙陪著苦笑地站起身子,她實在受不了如此無趣的應酬。
「謝謝你。」
「那里!」
「我替丁曲謝謝黃老師,以後還希望你多加照顧。」
「唉,沒什麼!」黃瑾點頭笑著,他對她說什麼?照顧——
「啊?什麼?」
「謝謝你願意當了曲的老師,我衷心地歡迎你。」他的面部表情僵硬,看不出內心的真實感受。
丙然是天頂的一顆寒星。
「我…我錄取了」她不敢相信這份高薪的工作競然讓她輕易獲取。
「面試呢?」她還是不敢接受這樣的結果。
「黃小姐,你已經錄取了。」寒星不動聲色地望著驚奇的黃瑾,他連報喜亦是冰冰冷冷。
「我錄取了?」
透過窗外仍是了曲睜大的眼楮,一場奇妙的相遇展開了兩人全新的生活。
黃瑾肯定自己不是壞女人,至于望著她的小女孩,也許真是個難纏的小蠻女。
☆☆☆
回到孤兒院後,黃瑾仍是沉浸在無法自拔的疑惑中,她真的得到那份工作了麼?
從小到大成長過程也都是坎坎坷坷地一個人,如敢奢想竟可以如此順利就取得「嵐園」里的家教身分!
黃瑾仔細回想一番,還真覺得這輩一子第一次有「幸運」的氣氛存在。
一直住在孤兒院里的她,听院長說過,自己被送來時還不滿周歲。除了遺憾之外,也只能怪自己與父母的緣薄了。長大後的黃瑾倒沒有變成一個憤世嫉俗的社會邊緣人,她很惜福的。雖然失去父母,卻不一定非得走入絕境之中的,不是嗎?黃瑾絕不會向厄運低頭,這是她的骨氣。
☆☆☆
日子昏昏沉沉地度過。
「黃老師,外面有人開著大車來找你。」房門探進一個小男孩的頭顱。
今天已是第三天.她和丁曲說好今天開始上任,正忙著準備行李。
這時候誰會來找她?
黃瑾迎向院門走去。
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立在車旁,那是她一輩子也不曾坐過的賓士。
「您好,黃老師,」男子向她點頭示意。
「請問您是……」黃瑾確寧自己下認得他,她沒有富貴的朋友。
「是大少爺派我專程來接黃老師的。
「大少爺?」黃瑾反應慢半拍,不明白誰是大少爺?
「不會錯的,您是大少爺新聘的幼教老師啊!」男子與他主人一樣寡言,卻多出和善的笑容。
「丁寒星!」黃瑾恍然大悟,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是的。」
「喔!我快準備好了,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山去拿行李。」
黃瑾顯得很慌亂,她沒料到哪個丁寒星會如此氣派的差人接送。害她一時手手足無措。
「您別急慢慢來。」司機緩緩的開口道。
黃瑾已經轉身朝樓梯處奔去了,還不住回頭︰「我很快就好,你再等我一下。」
男人竟然也憋不住的笑了出來,這個新老師或許真能為丁家帶來一些清新的氣息呢!
沒多久便見黃瑾提了一袋行李再度走出來,仍是氣喘急切的樣子。
「好了.對不起,你久等啦!」
「沒有的事.來!替您放行李」他由黃瑾手中接過不大重的袋子.把它們放進後車箱。
「瞧我忙進出的,還沒問先生怎麼稱呼?」
「我叫張浩。」男人應該比寒星虛長幾歲,然保持高挺的身材,並沒有中年男子的福相。
「張先生。」黃瑾朗他露出微笑。
「就直接喊我名字吧!黃老師。」
「那你也別再叫我老師了。」黃瑾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黃小姐請上車。」
張浩仍謹慎地嚴守彼此之間的界線。
「我叫黃瑾。」她不肯屈服,這世上並沒有貴賤之分一切全是人為的狀況。
「是,我知道。」張浩為她拉開後車門,黃瑾坐進豪華寬敞的座車里去。
他向她指了指座位旁的東西。「那是大少爺為您準備的資料。」
黃瑾拾起一疊紙,首頁便是丁曲的個人照,綁著兩條細辮子站在窗前,就是那排特別的長長玻璃窗。
張浩隨即也進到車里,賓士車緩緩離開了孤兒院。
黃瑾繼續盯著資料看下去——
丁曲
年齡︰六歲
案親︰丁寒星。慶華集團總裁,三十四歲。
母親︰亡故。
專長︰尚待發掘。
興趣︰無。
優點︰撒嬌。
缺點︰任性。
黃瑾已經看得頭暈目眩的了,由字面上判斷,這丁寒星似乎對自己的女兒亦是不甚了解,一切答案均是簡單而空洞。看來,丁曲的無理取鬧,丁寒星得付相當大的責任。做父親的若不能給予女兒適度的溫暖及關懷,情緒上的隨性發泄是可以預見的。
「壞女人!你是壞女人!」黃瑾耳邊仿佛又蕩起丁曲憤怒的聲音,嬌俏的小臉近乎扭曲。
「張浩!」
「是。黃小姐有什麼吩咐?」張浩轉回頭問。
「丁曲的母親過世了?」黃瑾明知故問,她並非探究旁人的隱私,只不過多一些了解,將來和丁曲在相處上是會有助益的。
張浩雙手執著方向盤,目光直直向前,黃瑾從後方無法望見他臉上掠過的苦澀表情,後照鏡上的眼神深邃得見不著底。
「張浩,能和我聊聊了家的事情嗎?」
張浩似乎陷人自己的沉思當中。
「張浩!」黃瑾再喚他。
「是。」他從鏡中看見黃瑾誠懇的表情那是一雙堅毅的眼楮。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怎麼樣和丁曲建立良好的關系,是我這個當老師的責任。」
張浩很認真的在想黃瑾的一番話,她也並不急著催促他。
「小曲的母親死了,是自殺的,」張浩說得干脆。
「自殺?」黃瑾睜大眼楮,
「嗯。所以在丁家,關于這個問題問來都是禁忌的大少爺是不準任何人談起的。」
「可是她畢竟是丁曲的母親啊!這是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事實。」黃瑾覺得了寒星總是霸道地任意而為。
她自己也正受控于他的勢力範圍之內。
「每個人心理面都會有不可磨滅的創傷吧!」張浩感性地說道。
黃瑾不禁對他另眼相看,一個貌似粗獷的司機竟會告訴她這番深刻的話,丁家的「嵐園」里究竟還藏有多少秘密在里面?
也許墓園中誰也不會告訴她答案。
黃瑾懷著一份復雜的心情迎接自己的新工作。
☆☆☆
黃瑾被安排在一處布置溫馨的房間里。
牆面依然是一片粉白,這似乎是特別的心意,從她第一次踏進了家起,便已經被如此潔白無瑕的地方給懾服住。
有些緣分提早已經命里注定的,黃瑾遲早會明白這個道理。
此刻,她壓根兒沒想這麼多,因為,熟睡中的人是不可能會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
蚌頭瘦弱的她躺在舒適的雙人床里,和偌大的房間相比之下,更顯得嬌小。
「黃老師,黃老師。」房門外的祥媽敲著門。
橘紅的光線灑進房內,原來已經夕陽西下了。黃瑾起身去開門。
「對不起!把您給吵醒了。」老婦人臉上堆滿笑意,眼角聚起了皺紋。
「哪里,是我太懶了才睡著的。」黃瑾不好意思的伸手抓抓頭發,有時候她倒顯得大而化之。
「忙了一天也夠折騰人的啦!要不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我還真不忍心叫醒您呢!」祥媽把手往腰上的圍裙里抹。
「晚上?黃瑾以為還是黃昏而已.她回過頭朝窗戶的方向瞧。
心細的祥媽沒有遺漏掉黃瑾的疑慮,「嗯!夏天嘛!天總是暗得慢些。」
「也對!真的已經晚上了。」黃灌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表,指針清楚地指在六點半。
「下樓吃飯去吧!黃老師。」
「呃!好。」黃瑾下意識地點頭,祥媽的口氣反倒似個叮嚀的母親。
「等一下,祥媽!」她喚住祥媽,伸出手挽在老婦人的臂彎里。
「黃老師,你怎麼了?」
黃瑾將臉頰貼近祥媽的耳朵邊,古靈精怪地說道︰「我是晚輩,祥媽你就別再喊我老師了。」她最。泊那些客套的禮教.成人世界里的法則,黃瑾沒有精神去應付。
「我從小就沒讀多少書,最佩服的人就是老師,這一聲‘老師’啊!是為我自個兒叫的。」樣媽拍拍黃瑾的手算是回應。
「叫我黃瑾嘛!」黃瑾嗲聲撒嬌起來.眼前的老人令她想起孤兒院的院長。「就讓我倚老賣老羅!」祥媽仍是和煦的笑著。
「唉,真拿你們老人家沒辦法,」她只能故作無奈地搖搖頭而已。
腳步已經移至飯廳,黃瑾的笑容僵在空氣中。
豐盛的菜肴擺滿整桌,閱形的餐桌前卻沒有任何人。
「只有我……」黃瑾疑惑的眼神轉向四周,空蕩蕩在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大少爺平常不一定在家吃飯,張浩就跟在他身這喔!張浩是我兒子。至于小曲兒,她給舅少爺送飯去了。一會兒就下來陪你。」
黃瑾已經不是小孩子,其實是不需要人陪伴的.可是這種孤單的感受,還是令她在意。
「舅少爺?原先的認識被推翻,黃瑾不記得丁寒星準備的資料里還有個舅少爺?
「是啊!咱們家小曲兒的舅舅嘛!」
原來丁家並非一個單純的單親家庭,
腳步傳來打斷了她們,有人在樓梯上跳著步子。
「小曲兒,快下來陪黃老師吃飯,來!祥媽向樓梯縫望過去,丁曲的臉出現在欄桿之間,小手抓著黑沉沉的兩根圓桿。
「……」丁曲對黃瑾仍有提防、她記得是誰害她被父親責打了,不敢輕舉妄動。
「丁曲,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黃瑾走近樓梯,仰著頭對小女孩說道。當一個老師需要比常人多出更多的耐心。「來嘛!」她伸手輕觸丁曲的小臉,小女孩睜著一雙瑩亮的眼楮定定地看向她,動也不敢動。
「小曲兒,要是爸爸回來知道你不乖.會生氣的喲……」祥媽在餐桌前擺碗筷,一面暗示性地瞧瞧丁曲。
還是「父親」這道金牌有效,才听見爸爸兩個字,丁曲已經移動腳步走向餐桌。
黃瑾幫著祥媽添飯,從小細節上可以看出她的體貼至少,坐享其成的事情她是不會去做的。
「祥媽,跟我們一起坐下來吃吧!黃瑾挽住正要往回走的祥媽,笑吟吟地。
「規矩可不能壞,還是你們吃就好。」
「祥媽……這可是我的第一頓飯,你就行行好陪著我嘛!我們老中小三個人開開心心地坐下來吃頓飯,可另辜負這一桌好菜啦!」黃瑾忍不住盯著面前的豆瓣魚熱騰騰的煙冉冉上升,淹沒了她的嗅覺。
「姥姥,好餓喔!」連丁曲也嘟起了小嘴抗議了,小孩子的情緒最直接。
「好!好!好!拿你們沒辦法。」祥媽搖著頭無奈地坐下來,順著兩人的心意,破天荒地與大伙兒同桌共餐。
黃瑾的確是有親和力的,也許,她自己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