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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甩掉我 第四章

學拳,就和學其它任何的技藝一般,進步最快的方法,不是教人,也不是和大師學習,當然以上也佔有很重要的因素,但更大的關鍵卻在于一個能彼此激蕩的對手!

所謂一輩子的對手,可遇而不可求,畢竟每個人的天賦不同,學習狀況也各異,要兩人一直維持著和對方不分軒輊的狀態,是有其難度的。但這一起練功的兩人,卻是不可思議的同調!

雖說封允舞學基本架學了這麼久,而杜維才學了三個星期,但也多虧了她花在基本架上的時間及功夫,嬌小的她才能有足夠的力量和杜維對打。如今她已學完整套六大開,這威力更是非同凡響。

在他們每日對打上,現今杜維也佔不了多大的優勢了,這星期內,兩人常是以平手收場,不過,算來杜維的勝率仍是高了些。

「耶!我贏了!」今天可是她險勝呢!

「妳明天未必能再贏我!」看來他得多想些拆招來對付這個難纏的家伙!

「怎樣?稱贊我吧!,一個女生能把這麼強硬的功夫學得這麼好,也不簡單了,不是嗎?」

又來了,這家伙每次要是打贏了,就想要听他的贊美!「的確是不簡單,八極拳一向是要求動作簡潔樸實、勢險節短、猛起猛落、硬開硬打,這的確是個不適合女生練的功夫。」

「對啊!可是我卻打破了這個限制,學得比男人還好!」

「瞧妳得意的,別太過忘形,不然馬上又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了。」

「才不會呢!我會更努力的,才不會一直輸給你!」

杜維笑了笑,將手放在封允舞頭上,用力地搖晃著!這已成為他的習慣動作,她的頭發真柔細啊!他就愛這質感!

「厚!頭發又亂了啦!每次都這樣!哎呀,不要搖啦!頭部暈了!」怎麼他會養成這種惡習,真是的!

「妳的頭發不用我撥,早就亂七八糟的了,我是在幫妳順發。」

為了擺月兌他的魔手,封允舞加快腳步,往門口跑去。

她這一跑,杜維的手停在半空中,沒個頭可靠了。

跑到門口的她,轉個身,對著杜維吐了吐她的小粉舌。「再被你壓下去,我都長不高了!」微微皺鼻,好不可愛!

一個轉身,她便跑出了他的視線。

「快點沖個澡,好吃飯哦!」遠遠地傳來封允舞的大叫,依舊是朝氣如常。

緩緩走進道場內的淋浴室,杜維月兌掉身上一切的衣物,讓冰冷的水從上方的蓮蓬頭沖下,流經他的頭、他的臉、他的手臂到他的腳,洗淨身上一切的汗污,也沖去這南台灣熾熱的暑氣。

這一刻,是他每天近乎儀式性的行為。只有他一人,在練完功、腦中沒有任何雜念時,以水淨身。這一刻,連他都會有種自己也和小舞一般純淨的錯覺。這個道場,像是世外桃源,他沒有任何無謂多余的念頭,除了變得更強之外,他不用去顧慮什麼,也毋需擔心被趕……

自八歲過後,他再也沒有如此單純地過生活,過去在偷拳時,他得小心不被發現,和人相處時,他得注意有沒有留下小辮子,一直以來,總是戰戰兢兢,沒一刻安寧……

但在這里,他好象成了另一個人似地,以著不同于以往的面貌于此地生活,原先封允舞臉上的喜悅是那麼地令他刺眼,但才沒多久,他居然也能和她一樣快樂地練功!

這里,是他心中的天堂,是他不會跟別人提起的秘密花園!他絕對不能讓杜家的人知道這里!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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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來這里三個星期了,都還沒有機會去別的地方看看呢!」晚飯過後,劉茹月突地提起。

飯桌上,听到母親這麼說,封允舞這才想起自己待客無道,怎麼她都沒有帶他四處看看,好歹也得介紹一下求人讓他認識才是啊!

「不用了,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學拳。況且我很喜歡這個道場,每天待在這里很好的。」才一個月……留在這里的時間也只剩一個星期了,他得把握留在這里的每一刻!

「對嘛!沒事干嘛一直往外跑?我們家的風景也很夠看啊!群山環繞的,多美啊,對不對?」這下子封武斌可高興了。住山區很好啊!以前的學徒多是因為此地的娛樂太少,最後受不了就離開了,這個杜維能這麼喜歡這里,實在不錯!「現在的年輕人啊,越來越不能忍受住在鄉下了,沒有電影院,沒有什麼KTB的,就住不下了。」

「是KTV啦!」她這老爸,又說錯了。

「啊!都一樣啦!杜維,說真的,現在像你這樣的青年很難找了,如果你喜歡這里的話,要不要就住下來,我這個女兒就送給你怎樣?等她大學一畢業,你們可以一起來經營這里,很不錯吧!」

「爸!你在說什麼啊?」奇怪了,她老爸明明就沒喝酒,怎麼淨說些瘋話?真是的,什麼送給人嘛,她和杜維可是彼此最珍貴的對手呢。

「我……還沒想這麼多。只希望往後我有機會來台灣時,封師父您能像現在一樣地歡迎我……」他居然會緊張!從沒想到這個要求會讓他這麼難以啟口。如果可以,他多希望當他累的時候,能再回到這里,回到這片純淨之地!

「當然可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里就是你的家,這麼客氣干什麼!」

「你如果喜歡這里,就一直留下來也沒關系啊!」听到杜維即將離去,封允舞心頭亦有些落寞。

「如果可以,我也想。」

「別勉強人家,他可是要工作的。」封武斌拍了下女兒的背。

「我也知道啦。」但她就是想要他一直留下來陪著她練功嘛!

「以後拍片的空檔,我會找時間再回來的。」這話說得輕淡,卻是他心底最真實的願望。但他擔心太常來此,會讓杜家找上他們……

「真的!你說的哦,不能賴皮!」封允舞高興得跳起來。

她的反應讓杜維更加不舍。如果可以,他多想就此留下,不再離去。

只可惜,他的身分,讓這個想法永遠只是個難以達成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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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武斌听了老婆的建議,當天晚上便帶著杜維給附近的親朋好友們認識。當然,封允舞可是沒錯過這次的出游。

沒想到這門子一串,就拖到月兒高掛,到了最後一家,她老爸索性坐下,喝起酒來。沒辦法,他真的太高興了!除了自家的小孩之外,已很久沒教過這麼優質的徒弟了,尤其是他對這里又那麼喜歡。

一旁的封允舞雖然也為自己的老爸高興,但她也想帶這個師弟去拜拜她的碼頭啊--

「爸,我能不能帶杜維去和求人認識啊!」

「哎--妳也想帶自己的師弟去炫一下是吧?!」這女兒,和他真是沒什麼兩樣!

「對啊!好啦,讓我帶杜維去啦!」知道只要一撒嬌,她老爸肯定沒轍!

「好、好,都這麼大了,還這麼愛撒嬌!那妳要早點回家,順便跟媽媽說我今晚就留在這兒,不回去睡了。」他就是寵這個小女兒,沒辦法,誰叫她是他的心頭肉呢!

「厚!你是不是又想喝一堆酒,然後留在這里睡?不行啦!這樣對身體不好啦,媽媽也會不高興的!」

「才一個晚上而已……好不好?」這下子,反倒成了他求女兒了。

「不行!如果你今晚不回家,那我就不理你了!」

哇--她怎麼比自己的老婆還嚴啊!「好啦!那妳也一樣,不準太晚回家!杜維,這個丫頭你就幫我看著!」

「會的,封師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杜維才和封允舞走出去。

「你們父女的感情真好。」

「對啊!我最愛我爸爸了!」一想到老爸,封允舞就忍不住笑。

「真好……」

「怎麼了?」他的聲音怎麼听起來有點落寞?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但卻像是陷入無邊寂寞的深淵,暗沉得令人難以承受!

「你心情不好?」她握起了杜維的手。

從手心上傳來的溫度,暖暖的……令他心安。「沒有。妳要帶我去求誰?」

「求誰?」她沒事帶他去求誰啊?

「妳不是要帶我去求人?」

「哦!對對對,我是要帶你去見『求人』。他的名字是裘壬祥,我都叫他求人,不是要帶你去求誰啦!」

「他是?」

「是我的好哥兒們,我們認識好久好久了。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直想帶你去認識他呢!」

扮兒們……那應該是個男生吧。為著這個突然想到的念頭,他竟泛起了些微的妒意,對著那個連看都沒看過的人。

他們所走的這一段山路,個把月前因著大雨而路基受損,路燈也壞了,說巧不巧的,當他們走到最不好走的路段時,天上的月也躲了起來,沒帶手電筒的他們,這下子根本就看不到路!

「小心啊,杜維,這路我是走熟了,可是你不一樣,抓緊我的手,別掉下去了!」怎麼今天出門時會忘了帶手電筒呢,真是的!

「啊!」

封允舞的手,被一股下滑之力扯著,讓她差點失去重心!

是杜維!

「快放手!不然連妳也會掉下來的!」

沒想到她才說完話,他就一腳踩空,順著陡坡滑了下去!還好有封允舞拉著,但看這情形是撐不了多久!

「不行,我不放!」她死命地拉著杜維。打死她都不放,她怎能讓他獨自受難呢?

此時,月兒又露了臉……真該死,怎麼現在才出來!

在微弱月光的借助下,他看到封允舞死命抓著他的表情,在他的記憶中,除了那早己逝世的母親、除了那久躺病床的隸叔,還有誰這麼為他拚命?

「啊!」

嘩啦啦--他腳下的石頭不斷地滑落,這下子,他的立足點更難施力了!

「快放手!」

「不要!」

她臉上的堅毅及擔憂,是他自八歲後所見過最美的臉龐,能見得有人如此真心相待,于他這樣命運的人而言,也就夠了。

他下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也許在他一生中,只會出現這一次吧!

他伸出空著的手,手刀一砍,便打中了封允舞手腕上的麻穴--

她手一沒勁,杜維便滑了下去!

他居然沒想要拖別人下水?他居然會犧牲自己?真不可思議……但此刻的他,心情卻意外的輕松。這樣……也好,他再也不必去面對那爾虞我詐的杜家人了……

月兒,仍高掛著;他,下墜著。

眼前,一個陰影突然遮住了月光--

小小的身影,以著比他更快的速度往下墜!

那竟是……封允舞?!

「我陪你!」

逆光下,他見不著她的表情,但那聲音仍是一派樂天,清亮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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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事吧?」月光太微弱,再加上在崖底,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自己還好只是皮肉傷,只是小舞呢?她怎麼了?

「沒事,只是一些地方有破皮吧,沒撞到頭,也沒骨折,真好運啊!」

「什麼叫作好運?!妳這個笨蛋!為什麼要跟著跳下來?如果真的出事怎麼辦?妳太莽撞了!」他氣得破口大罵,「這種情況下,妳應該去找人來幫忙才對,連妳也下來了,這下子有誰知道我們在這里?」

封允舞嚇得只得低著頭,喃喃地為自己辯護︰「事情發生得這麼快,我哪來的時間想那麼多。我擔心你嘛……」

「擔心!妳一起跳下來我更擔心!」這才是他真正生氣的原因啊!他根本不在意有沒有人來救他,只怕她受傷啊!

他用力的抱緊封允舞。這女孩怎麼可以讓她四處亂跑?以她沖動的個性,一定會出事的!這女孩,該有個人來看照她啊!

他的擁抱,力道好大!可是卻傳來絲絲顫抖。他在害怕嗎?「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求人知道我要去找他,他等不到會來找我們的,別怕!」

她居然以為他的恐懼是來自沒人救他們?!這女孩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心上啊!

「我不是怕沒人來,我擔心妳,知道嗎?我怕妳出事啊!」

他這急切的話語,讓她心跳不已。

有種不對勁的感覺自心底涌起,她不習慣這麼安全地待在他懷里!她得獨立,她是堅強的!

「出事?怎麼可能,哈哈i這個山頭我不知摔過幾十次了,這山區還沒有一個男生比我猛呢!」

她硬是離開了他安全的懷抱,而這一走,反倒令他有種失落的空虛感。

「是啊,我看打得贏妳的男人也沒幾個。」這女孩才高中畢業,再讓她多練個幾年,就怕到時候他也得很努力才追得上她了。

「嘿嘿,這可是我花了十多年學功站樁的成果呢!」說到這個,可是她最驕傲的一點。

「妳那麼小就很熱愛武術嗎?」

「其實一開始學拳,是為了想和哥哥們在一起!我和三哥就差了七歲,如果我不進道場,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接近他們。」

「妳的哥哥們都不理妳嗎?」

「不是的!他們很疼我,真的!只是,我不想被留下來……當他們進道場,就只剩我一人;當他們在說拳術的事,听不懂的我就像個外人。我討厭這樣。」

「所以妳開始練武?」

「嗯。」是啊,她想起來了,以前對她而言,練功可一點都不快樂,每次每次,她都是邊哭邊站樁的呢……

「其實啊,練功真的很苦呢。還記得第一次站樁,我一直哭,站得好累、好痛,才不到十分鐘,我就哭到地板濕。大家都看不過去,叫我不要練了,可是我就是不甘心被留下,硬是給它撐下去。當其它的小孩在玩的時候,我就在這里站樁,十分鐘、半小時的……一年後,熱完身、跑完步,就是一小時的站樁,那時我連一招一式都還沒開始練。」

「這麼苦,妳怎麼撐得下去?」練基本功最是無聊,也最累人,要是沒有堅定的意志,怎麼可能熬得下?生活無虜的她,為何會有撐下去的動力?

「我還記得,那時發生了一件事,遇到了一個人,才讓我開始全心全意地練起功來。」

是天色太暗,或是他的心理作用?小舞的神情彷佛罩上了層鳥雲……

「那時候我爸媽帶我到台北去找師祖及師叔,愛玩的我走失了,結果卻在路上遇到壞人!很像電影的情節吧,不過卻是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他們都是大男生,力氣好大,我根本就逃不掉……」

這段回憶,她從沒想過要去提,可是,她總是從杜維身上嗅到一絲痛苦的味道。對他,她是擔心的,好象練功對他而言,一直像是兩面刀,成就感及快樂是相伴著痛苦及怨恨而來。忍不住,她竟對他提起了連哥哥們都不知道的往事。

「後來,是師叔的女兒先找到我的,那時她也才十四歲,可是卻像個英雄般,為我打退了壞人。我永遠忘不了當她抱起我時,那力道絲毫不輸一個大男人!從那一刻起,我就以她為目標,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樣強!

「也是她告訴我,女孩子天生受限,如果要強過男生,就得吃比他們更多的苦、練更久的基本功,力氣才追得上男生,體力也才能更持久。這一些,我都照做了,所以我現在變強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我!」

小舞被人欺負了!他一听到這段回憶,竟心痛得不能自己!怎麼會?!她應該是快樂而無憂的,那個小小的小舞居然吃過這麼大的苦?!

他又抱住了封允舞!

「對不起,對不起……男人總是干盡壞事,讓女人受苦。對不起……」他一開始葚至也曾想情誘她,以打碎她的笑顏!天啊!如果當初他真的這麼做,那和那些欺負她的男人們有什麼差別呢?想起了過去為自己所利用的女人們,他從沒感到愧疚過,直到這一刻,他後悔了……

「原諒我……對不起……」他的頭緊緊地埋在她的肩窩,他滿身的丑惡,根本不是用水就洗得淨啊!

「怎麼了?又不是你的錯,說什麼對不起?你人真好,連其它男生做錯事你都會難過,真是個好人。」

他依舊將頭埋著,緊緊地抱著封允舞不放。

「放心啦,其實我沒有真的被怎樣啦,只是被揍得很厲害,衣服破了幾片而已。都過去了,別這麼擔心啦!」看來她真的把他嚇得很嚴重,瞧他,全身抖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終于肯抬起頭來看著封允舞。

「我說沒事了,真的。」他靠她靠得好近,近到她在這麼暗的天色下,還能看清他那雙星目,聞到他的鼻息……她的身體泛起了一種全然陌生的燥熱感!好奇怪的感覺啊……

「謝謝……」瘖啞的喉音,已是他所能發出的最佳聲音了。

看著她,杜維流了一滴眼淚。

晶瑩剔透的淚珠,在月光的助興下,像是被施了魔法般,落進了她心田。無聲無息地,這淚珠,滴在她從下去在意的情芽上。

這芽,又長高了一點……只可惜,它還足小到無法引起它主人的注意。

只那麼一瞬間,月光的魔力消失了。

封允舞,還是封允舞。

而杜維,卻已不再是杜維,他把他的淚給了這女孩,誓將封允舞變成他的小舞。他的小舞啊……

「我說個故事給妳听,好嗎?」

黑夜中,又傷又累的兩人隨地坐了下來,但杜維的手卻始終不願放開。他以著不輕不重的力道,摟著封允舞的肩,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

他的聲音好好听!又柔又低沉的……怎麼相處了三個星期,她居然沒發現他有這麼一副動人的嗓子?!

「嗯。」

「故事里的主角,是個男孩。雖然,他最愛的母親在他七歲時便去世,但因為身邊有個疼他的大叔,他才不感到孤寂難過。這個男孩沒被喪母之痛給打倒,卻在八歲時的一場大變故後,整個人都變了樣。」

「什麼變故?」

「他父親去世。失去這個強力的後盾,便阻止不了父親家族里想除去他的勢力。」

「啊?為什麼?」

「他母親是香港某大幫派龍頭的情婦,在龍頭老大的寵愛下,那男孩也因此得到他全心的關注。男孩的存在,成了元配夫人的眼中釘。當龍頭老大去世後,元配夫人一心對付那男孩,疼他的大叔為保護男孩,連夜帶著他逃離香港,躲到九龍城去。」

他的話說得極為緩慢,不時還停頓下來,但向來沒耐心的封允舞,此刻卻撩下性子听他說。

「為了活下去,那位大叔要男孩比誰都強、比誰都冷酷。為了這個目的,他和妳一樣,花了許多年在練基本功,也花了很大的心力去偽裝自己。練功對他而言,只是個手段,除了痛苦,從來不曾有過快樂。他只想要變強,只想讓那大叔安心,再怎麼苦,也就咬牙撐過去。」

他摟著封允舞的手,此時勁道不斷加重,但她卻不發任何聲響,默默承受他無法宣泄的苦。

「但那仍滿足不了大叔的要求,他要他更強,要他用盡一切手段,去偷、去騙,也要學盡九龍城里各派武術。在九龍城里有著各流派的道場,而每個道場其實都隸屬于某個幫派的管轄……要學功夫,就得是幫派的成員。但一人只能入一幫,為了學全,他不能只加入一派,于是他便想出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為何他的聲音充滿痛苦?這讓封允舞的心陣陣刺痛。

「他……利用道場里的女徒弟,誘惑她們,讓她們心甘情願地為他偷拳譜。佩就這樣一路走來,直到有一天,總算成為九龍城里最強的人。」

「為什麼非得這麼辛苦的練功?為什麼?那男孩過得太辛苦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那男孩成為值得投資的人。」

「值得投資?」

「他得在幫派找到他之前,讓自己成為一個可用之材,如此才能讓他們放棄除掉他的念頭。在那個幫派的分類里,只有三種人才有資格讓他們承認,並收為己用。」

「哪三種人?」

「有財力、有權勢,以及有功夫的人。」

「功夫?」怎麼這一項也成了生存條件之一?

「香港的幫派,對于功夫強的打手,仍是有著相當的重視。以那男孩的情況,沒錢沒勢,除了讓自己成為最強的人,他沒有第二條出路。為此,那男孩什麼都得干,好幾次都因為偷學拳被發現而被打得半死。要不是隸叔的出手相助,我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果然是你的故事……」原來,這就是他練功不時會有痛苦表情的原因啊!

「若不是隸叔生病,我需要錢,也不會離開九龍城踏進電影這一行當替身,之後,沒想到我居然也受人賞識,就這麼當上電影明星。」

「可是你出來後,那個追殺你的幫派怎麼辦?」

「我功夫高、又有知名度,在他們眼中,我還是個可以利用的人。」

「那你不就加入幫派了?」

「還沒,他們內部有些狀況,還不急著把我收納入幫。」有些事,杜維仍選擇不明說。

「那你這三年多,過得好嗎?」

「出來了,物質生活是好太多,但其它的還是一樣。香港,只是將黑暗搬到台面下,其實和九龍城沒什麼兩樣的。直到來台灣後,我才感到自己活得像個人。」

他的語氣極淡,反倒讓封允舞听得更心酸。她從沒想過,他的遭遇已遠遠超出她所能想象的情境!

側過身去,封允舞雙手緊緊環抱住杜維的身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住他呢。

「我來保護你!我來保護你!如果你在九龍城、香港都過得不快樂,就留在這里,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都會很歡迎你的!」她的頭埋在杜維的胸懷,說得很大聲。

保護他……這嬌小的小舞,居然這麼大聲地喊著要保護他?!

「我是說真的,你不相信?」她這下子總算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一直不回話的人。

「我相信,我相信……」他模了模她的頭,不似之前用力亂撥,那手勁,柔得讓她心軟。

這麼相擁,舒服地令人……想睡啊。

「幾點了?我好困哦!」生理時鐘就是那麼地準時,即使沒手表可看,時間到了,就沉沉欲睡。

「我也沒表,不過在這種地方妳也睡得著?」她也未免太處變不驚了吧!況且才經歷一場溫馨感人的交流,怎麼這一下子她就快睡著了?

「不行了……時間到……我就想……」

「想怎樣?」

「睡。」

咚!發出最後一個音,她便去會她的周公了。睡意一來,天塌下來也照睡不誤!

「真的睡著了?」

她的呼吸深而緩,內息相當平順,看來是真的很放心睡在他身邊。這,是好現象吧……

「小女孩,妳什麼時候會長大……」

夜里的山,暑氣盡去,透著潮濕刺骨的冰涼。他怕她這一睡給冷著了,小心地將她的身子移了移,讓他能將她密不透風地抱好。

「妳的夢里,會有我嗎?」不自禁地,杜維偷吻了封允舞年輕滑女敕的臉龐。

他貪婪地將他的臉貼上她的,規律地搖著身體,喃喃地像是在唱催眠曲般地吟著︰「快點長大,小舞,快點為我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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