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嬌女難纏 第三章

季遐雙手環胸,面色不善地瞪著那個坐在床沿、眨巴著眼楮、一臉無辜的司為,腦中想的全是如何把她吊起來痛打一頓的暴力畫面。

跳水?哼哼,非常好。

「當某人做錯了事,你說,要怎麼懲罰他?」

「啊?」司為一臉不明所以。做錯了事?他是指流水嗎?

還是有意?「我想……大概是罰跪吧!」她記得負責獎懲的三總管都是這麼罰的。

「罰跪?那太浪費時間了,想點別的。」他陰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司為突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呢……不能罰跪嗎?那……」她眨了眨眼,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兒。

每當下人做錯了事,一向都是由三總管來懲罰的,她沒有實戰經驗,現在要她講出個處罰方法,也真是為難她了。

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道︰「我想不出來耶!你問這個做什麼?」

「做什麼?你說呢?」他又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了。「想不出來是嗎?看來我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原……原始?」司為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不知為何,她有種自己變成了獵物的感覺。

「過來。」他突然放柔了語調,朝她勾勾手指。

「做……做什麼?」不好,她連聲音都開始抖起來了。

「我叫你過來。」這次他的語氣更輕柔了。

司為渾身緊繃,直覺告訴她過去了準沒好事她相信她的直覺,因為她的直覺一向都很準,就像上次,若不是那個莊家使詐,她絕對可以大贏特贏將賠去的賭本撈回個六、七倍都不成問題……

「不過來嗎?好!」

季遐那個「好」字都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已撲了上來,司為一聲驚叫,跳離床鋪,繞著圓桌與他大玩你追我跑的游戲。

「喂喂!你別過來……哇!你追著我干麼?」

她哇哇人叫,又跑又跳與他兜著圈子,好不容易搶到門邊,正想奪門而出,縴腰卻冷不防地給人一把摟住。

「哇!登徒子!大!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她嚇得花容失色,粉拳咚咚咚不停地落在他身上。

季遐對她的叫罵恍若未聞,箍著她坐回椅上,撐開長腿讓她趴在上頭,一手牢牢扣住她的雙腕,另一手則毫不留情地揮打她渾圓的小。

當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由她的臀部傳來時,司為整個人驚得呆了,從小就沒有人敢這麼對她,就是爺爺女乃女乃也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而現在,這個與她毫不相干的男人,他打地?他竟然出手打她?!

頓了一頓,她突然猛烈地掙扎起來。「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放開我,你這蠻子、土匪、強盜、殺千刀的王八蛋!爛了心肝的大渾球!嗚……好痛!懊死的臭家伙!你再不放開我,你就死定了,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司為這番僻哩啪啦的痛罵,其潑辣的程度實在教季遐開了眼界,要不是此刻他正在火大中,他準會大笑出聲。

真不知道她打哪來這些吼人的詞兒,難道她戲看太多了嗎?

繃緊著臉,他也不輸她。「你還有話說!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來不會游泳,二來不知水深,你好大的膽子,敢跳水?淹死了你怎麼辦?沒人救你怎麼辦?每次做事都這麼任性妄為,你知不知道自己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有人會在後面替你收一輩子的爛攤子,你爹娘不會,婢女小廝更不會,自己的事要自己負責,不要什麼事都你高興就好,別人死活全不管,這個世界不是繞著你在轉的,驕縱的大小姐!」

司為被他這一大串滔滔不絕義正詞嚴的話訓得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等到這些句子全在她腦中消化完畢後,她才再度掙扎起來「對!我就是驕縱,我就是任性我就是桶了天大的樓子也不千你的事,你管我那麼多!」

季遐更氣了,出手越來越重。「不知死活的小表!我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司為初時還兀自強忍著疼,但他現在打得這麼用力,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誰要你管我!誰要你管我!嗚……流水——流水——」

尖銳的呼救在船艙內驟然響起,只听「砰」的一聲,流水窈窕的身影已然出現在大門口。

當他看到司為正被季遐按在腿上痛打一頓的時候,她整張臉全都白了,想也不想便舉劍朝季遐揮去。

季遐不得已放開司為,輕輕縱身跳到桌上,躲開流水的攻擊。

而失去倚靠的司為,疼得幾乎使她站不起來,趕忙扶著桌緣,企圖使自己的身子不再搖搖擺擺。

流水見司為站不穩,急急跑去攙扶她,放棄了追擊季遐,但口頭上也不忘威嚇道︰「你好大膽子!連我家小姐也敢動,是想與任家作對嗎?」

季遐本來就已很不高興,听她這麼一說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就是你們如此縱容她,她才會這般驕縱任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要吃大虧,到時你們可就後悔莫及!」

有意趕來時听見的就是這句話,她見流水被堵得啞口無言,心中有氣,想她們任家的人豈容得人欺負?顧不得他曾救過司為,她冷哼一聲︰昂首答這︰「即使如此,那也是我任家的事,與閣下何干?」

是啊!與他何干?季遐一怔。

他發什麼神經去管人家怎樣?這又不關他的事,他干麼替別人窮操心?更何況人家還不領情、嫌他多事咧!他干麼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

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地火山爆發,他握緊拳頭,板起臉孔,咬牙道︰「算我多事!自此之後,我季某與任家互不相干!」這回他自討了個沒趣,下回他可不會蠢得再去犯相同的錯誤。

不再看她們一眼,他氣得拂袖而去,這是他首次在女人面前留下如此惡劣的形象。

他要氣瘋了!再待下去他肯定發飆!

奔出船樓外,正巧盈袖的畫舫就守候在側,盈袖一見他出來,忙不迭地跑到船緣,才想跟他說個幾句,他便已施展輕功躍了過來。

當他落到甲板上時,肪身只微微晃了幾晃,盈袖便趁此時投入他懷里。「我好擔心你啊!遐,你沒事吧?」

季遐扯了下嘴角,伸手環住她的腰,淡道︰「我很好。」

盈袖听出他語氣不對,抬起頭擔憂地望著他道︰「你神色不大對呢!遐,我們還要游湖嗎?」

還是眼前這可人兒善體人意!

季遐怒火全消,低首輕輕吻住她的小嘴,笑道︰「當然!浪費了如此美景,豈不可惜?」他決定把那不愉快的事情統統拋諸腦後,他才不要因為那任性的小表中斷這次美好的出游呢!

想到此,他忍不住朝司為的船上瞥了一眼,正好瞧見司為半倚著門,一瞼幽怨地望著他,臉上掛著兩行清淚,一副無依無靠的樣子,著實讓人心憐……

見鬼!他是腦袋發昏了才會認為她無依無靠,她身為任家的大小姐,無依無靠?靠山可硬得很哩!

眼神一黯,他摟緊盈袖反身就鑽人了船艙里,來個眼不見為淨!

☆☆☆

「怎麼了?為什麼你剛剛那麼生氣?」盈袖手執銀壺,巧笑情兮地替他斟了杯酒。

「你看出來了?」季遐一把摟過她坐在自己腿上,大手不安分地溜進她的衣衫,摩挲著她柔女敕的肌膚。

「唔……」盈袖格格嬌笑地窩進他懷里,身子因為他的搔弄而發癢。「你好壞!別以為用這招就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

「是嗎?固執的小東西。」他朗笑一聲放開了她,隨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輕啜著。「女兒紅?」

「陳年的,味道如何?」盈袖補述,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微微挪移子,好更靠近他一點。

「挺香的,你也嘗一口。」他將飲殘的半杯酒遞給她,雙手回到她的腰上。

盈袖嫵媚一笑,接過酒杯,就著他飲過的地方將余酒一飲而盡。「好啦!現在可以說了吧?」

「你真是不死心哪!」他失笑。

「當然了,難得你會對人家姑娘動氣。季大公子,你不是一向自詡為風度翩翩的嗎?」她嬌聲取笑他,捉弄之時,另有一股風流韻致。

「再好的風度遐上那任性的姑娘也會被摧毀殆盡,你不知道她有多亂來。」他心平氣和他說著,既決定了不生氣他就不會再次動怒,尤其是在這個善體人意的美麗姑娘面前。

「我知道,我看到她跳水了。」想起那精彩的畫面,她忍不住噗啼一聲笑了出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真是個特別的小泵娘,西湖又大又深,連一般男子也不敢說跳就跳,沒想到那看起來嬌滴滴的小泵娘眼看自己就要落水了,居然還面不改色,真是好膽量!

「這很好笑嗎?瞧你開心的。」季遐斜睨她,放松身子往椅背上靠,氣定神閑,體態優雅,獨特的魅力自然流泄。

「她很有趣呀!」盈袖笑得眼淚部流出來了,趕忙掏出帕子輕輕拭去。「難道你不覺得嗎?」

季遐眉一挑。「有趣?你太過獎了,我瞧她根本是個不用腦子。驕縱又任性的大小姐。」

「好惡毒呀!遐,當心你那完美情人的形象要破滅咯!」

盈袖掩嘴嬌笑不停。

啊!今天真是太好玩了。

「別笑,遐上她連聖人也會發飄,更何況我只是個區區凡夫俗子。」

喲!他還在氣啊?那小泵娘真是好大的能耐。「我說,你到底在氣什麼呢?那小泵娘不過是落水了,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何必動怒?她就是淹死了也不干你的事呀!你理她做啥泥!」她知道他見不得姑娘家落難,但,這回他的態度未免也太奇怪了吧?人救起來不就沒事了?他生什麼氣呢?他該感到高興上天給他這英雄救美的機會才是呀!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季遐一時被她問得無法回答,畢竟這怒火來得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總之,她太亂來了。」

「承認吧!遐。」她輕嘆了口氣。「你在意她,而且是非常在意。」

「我也很在意你呀!」季遐笑道,不正經地摟著她就吻。

「那不一樣。」盈袖一把將他推開。「如果我也像她一樣不會游泳就跳水,你會斥責我嗎?」

「當然不會。」他想也不想便肯定地答道,寵溺地點了下她的分尖。「因為我舍不得罵你呀!」

「貧嘴!」盈袖俏臉驀地脹紅,跳下他的大腿,作勢到窗口吹風,實則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憑女人敏銳的直覺,她感覺得到季遐對那小泵娘其實是不同的,他雖然有過很多女人,卻從沒認真過,對她也是如此,但,那個小泵娘……

「怎麼了?發什麼呆?」季遐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伸手將她抱個滿懷。

「遐,你知道那個小泵娘為什麼要跳水……不,是跳船嗎?」她側首,無意間露出皎白的頸項。

季遐只覺得一陣熱血上涌,忍不住在她頸間吻出個紅痕,低啞地道︰「嗯?還有什麼原因嗎?不說了她只是一時胡來?」

「胡來?人家小泵娘心思九彎十八拐,哪有你說得簡單。」盈袖輕哼一聲,覺得他真的是越來越不對勁了,他一向對姑娘家的心思模個十成十,怎麼這回卻失靈了?

「我瞧那!她是想追你來啦!」

「追我?哈!」季遐失笑,臉色卻變了幾分。「大可不必,我無福消受。」誰娶了那刁蠻的女人誰倒霉,他才不會蠢得怯虐待自己。

「是嗎?她那麼美麗,連我都自嘆弗如,你會不心動?」

她懷疑。

季遐失笑地咬了她頸間一口。「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那種刁蠻性子誰敢要?你別污辱我好嗎,說得好像我來者不拒似的。」

「你是來者不拒呀!」盈袖悶笑,存心扯他後腿。

「你真是……」他狠狠地吻上她紅艷的小嘴,直到她氣喘不休,他還是不肯放過,非逼得她出聲討饒不可。「懲罰你這鋒利的小嘴,瞧你還敢不敢亂說。」

「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季大公子,您饒了奴家吧!」

盈袖嬌笑不止,輕輕一掙月兌出他懷抱,步出船艙,開門的同時,回首向他嫣然一笑。「出來賞景吧!別淨是窩在艙里,白白浪費了這良辰美景。」

季遐著迷地望著她,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幾乎要透過肌膚照到地上,再加上她語聲婉轉,清脆嬌女敕,肌膚似雪,笑面如花,當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絕代佳人。

灑爽一笑,他追逐著佳人的步伐一同出了船艙。

☆☆☆

小姐最近的心清真是灰暗得可以呀!自上回游湖回來後她的臉色就一直沒有好過。

主子不高興,她們這些下人又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落花哀嘆地收拾一桌子沒用幾口的點心,好心疼她花了一上午精心烹調要來討好小姐的糕點就要這麼被浪費掉了。

收好碟子要門外的小丫頭拿下去,她挨坐到有意身邊,低聲求道︰「有意,你最聰明了,你去想個法子讓小姐開心嘛!」

「別擔心。」有意放下手中的詞集,淡淡地笑了。「這種情形不會持續太久的,」

「真的?有意,你有法子了?」落花驚喜地叫著,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些,引來房中眾人好奇的目光。

有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向眾人笑道︰「沒事,各位請繼續。」

流水見她倆神色有異,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長劍,也坐到她倆身邊。「你們在聊什麼呀?」

「還不就是小姐的事。」落花低聲回答,一邊愉瞄了司為一眼,見她凝視窗外,對剛剛的騷動渾然無黨,這才又小聲地接下去道︰「有意有法子讓小姐心情好起來呢!」

「真的?有意!」流水驚叫,這下把無情也給引來了。

「瞧瞧你們,真是,這又有什麼好驚訝的?」有意失笑地望著她們那急欲探知的表情,實在不知道她們在興奮些什麼。

流水嘟嘴道︰「因為小姐這次真的很不尋常呀!幾乎變得自閉了。」

「流水!」有意輕斥,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流水亦自知失言,連忙噤口不語。

「有意,你有什麼法子就快說呀!」落花急道,扯回了正題。

「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我得到了個消息,記得那個樓家嗎?」

「當然記得了,他們家與我們家是世交呀,前一陣子老太爺、老太君還到他們府上去作客,玩了好久才回來呢!」

大伙兒異口同聲地答道。

「他們那個出遠門的二少爺要回來了。」

「致遠?你是說那個致遠少爺?」落花好興奮,整個樓家就屬致遠少爺與小姐最要好了,他為人不但溫文有禮,待她們這些下人也很和氣,一點高高在上的架子都沒有,任家的人都非常喜歡他,老太君更是對他滿意極了。

不止如此,連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小姐對他也是另眼相看呢!想當初他來告訴小姐他要到北方勘察商情,兩個月內不會回來的時候,小姐可是依依不舍的,這下他回來了,小姐自然會很高興,不再悶悶不樂啦!

落花越想越是高興,滿臉堆笑,只差沒手舞足蹈起來。

而原本在一旁恍惚的司為,也被「致遠」這個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致遠哥哥?」

「是的,小姐。」有意走到司為身邊,伸出手輕輕攬著她窄圓的肩。「請別再悶悶不樂了,您讓我們好擔心呢!樓二少爺這幾天就要回來了,您總不能拿張憂愁的臉來迎接他吧?他可是會很傷心的喔!」

司為被她逗笑了,也伸出手回攬她,賴在她懷中撒嬌道︰「有意,你真好。」

「小姐,還有我們呢!」落花急道,不依地跺腳。

司為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張開了雙臂。「你們也好。」

落花感動得頭一個就要沖上前去擁抱,無奈卻比不過行動力驚人的流水,讓流水搶了先,她只好硬是找個空隙鑽進去。

無情也受到感動,順著流水的叫喚加人她們,五個女人抱成一團。

樓致遠一進門就是瞧見這副好笑的景象。

他停駐在門邊,愕然道︰「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听到熟悉的聲音,司為驚喜地尖叫︰「致遠哥哥!」整個人開心地跳起來撲向他,摟著他的頸項直笑直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剛剛。我回家放下行囊後,就來找你了,瞧你,三個月不見,你還是這麼活力十足。」他寵溺地摟著她,白淨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愉悅。

「人家好想你哦!你去北方,帶了什麼禮物給我?」司為撒嬌地埋進他懷里,什麼不愉快全都被她拋諸腦後了。

「大禮一個!你一定會喜歡的,走,我帶你去瞧瞧。」

他溫柔地牽起她的小手,拉著歡天喜地的她出門去了。

她就知道還是樓二少爺行。有意淺笑,滿意地坐回椅上,繼續閱讀她的詞集。

落花則是望著他倆並肩離去的背影,陶醉地道︰「小姐與致遠少爺真的好登對呀!看來咱們可以開始準備辦喜事咯!」

流水也深有同感。「是呀!咱們好久沒熱鬧熱鬧了,這回一定要大肆慶祝,大伙兒來個不醉不歸!」

她倆兀自討論得興高采烈。

兩個單純的家伙。有意無力地想。

小姐對季公子的喜愛,表現得那麼明顯,她們怎麼還看不出來?想要撮合樓二少爺和小姐呀!她看,有得磨咯!

☆☆☆

「致遠哥哥,你要送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呀?」司為跑得雙頰紅咚咚地,益發鮮艷可愛,當活力又重回她身上的時候,她簡直亮眼得令人無法逼視。

樓致遠體貼地放慢腳步,讓她休息一會兒。「禮物我放在大門口。累了嗎?要不要我背你?」他知道她會跑得氣喘吁吁,並不是因為體力不足的關系,而是任家宅院實在是大得太夸張了,會累是理所當然的。

「才不要呢!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司為不滿地嘟著嘴。

大家都把她當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討厭啦!她已經十六歲,可以嫁人了呢!

「是!我的為為是大姑娘了。」樓致遠微笑道,這心愛的小妹子真的蛻變成一個女人……不,是一個小女人了。

「本來就是嘛!」司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角度拉著他跑。「快啦!我要去看我的禮物!」

可惜孩子心還是太重。他在心里補上這麼一句。

但是,就是要這樣才是他的為為呀、揚起一抹愛憐的笑容他任她拉著跑,經過一大堆令人眼花撩亂的樓字、台榭、庭園、長亭、池塘、曲橋、回廊……之後,來到上蓋琉璃瓦,雕著九龍奪珠的朱漆大門前。

「哦!致遠哥哥……」司為在看到那站在門邊,全身雪白的龐然大物後,漲滿心中的感動幾乎要使她連話都說不出口。

樓致遠摟著她,俯身在她耳畔道︰「喜歡嗎?我特地從卓家莊買來給你的,你不是嫌南方的馬不是又瘦又小就是又矮又肥,一直很向往北方高大的駿馬嗎?這只怎樣呢?」

他知道司為有「得到的一定是要最好的」這種力求盡善盡美的性格,所以不惜代價地從那素有第一牧場之稱的卓家莊里選了匹馬給她。

司為果然是滿意得不得了。「致遠哥哥,我最喜歡你了!」她激動地香了他的臉頰,不住歡笑。

還是她的致遠哥哥最好、最體貼她了,像這種雄糾糾的馬兒,她早想要了,只是因為南方大多行船,好的馬匹相對之下也就少見,她只能忍痛放棄,沒想到致遠哥哥競真的給她找來了!萬歲!她就知道他最疼她了。

興沖沖地跑到馬兒身邊,那是一匹很駿美的馬,雄壯挺拔,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看似桀驚不馴,但卻溫順乖巧,想必是有人加以訓練過的。

「可以模嗎?」她的手已伸到半空中,這才轉頭問他道,晶亮圓燦的眼楮閃著渴望,心里的期待毫不矯飾地全寫在臉上。

「當然了,放心,它不會咬人的。」樓致遠示範地拍拍馬兒的背脊。

「哇;」司為驚嘆,跟著他不客氣地在馬兒身上東模模、西模模。「我模不到它的頭耶!」

「你想模也可以呀!」他出其不意地托住她的小蠻腰,將她放上馬背。

司為開心地模模它的鬃毛,又拉拉它的耳朵,上下其手,把那白馬弄得不勝其煩,昂首嘶鳴了聲。

司為不但不怕,反而格格嬌笑起來,向樓致遠道︰「致遠哥哥,我要騎它。」

「沒問題,我們到後院去。來,我抱你。」他張開雙臂,要迎司為下馬。

司為听話地跳進他懷中,讓他輕輕地將她放到地上。

「可是致遠哥哥,我不要在後院騎啦!我要到城外去,那里有一大片草原,很美喔!」

「為什麼呢?這里夠大,也比較方便啊!」倘若他記得沒錯,這里應有一個很久沒有使用的騎馬場,剛好可以供她練習。

「不要啦!如果被人發現了,女乃女乃會很擔心的。」司為皺著小瞼,眉字之間隱隱含有憂色。

她並不是沒有騎過馬。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曾有一匹黑色的小馬,那是人家送她的,女乃女乃也不知情。當她開始練習後,被人發現告訴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本不加以干涉,可是有次她不小心墜馬,雖沒受什麼傷,女乃女乃卻哭了足足兩天,之後她再騎馬,女乃女乃口頭上不說,但她知道其實女乃女乃是希望她不要騎的,所以自此之後,她就不再騎馬了。

反正南方的馬都不好,她才不要!

現在,向往已久的高壯駿馬就擺在她眼前,教她怎能不躍躍欲試?但伯女乃女乃又為她擔心,所以不能在家里練習。

「為為,你真的長大了。」樓致遠欣慰地模模她的頭。

沒想到她竟懂得為別人著想了,小時候的種種任性恣意、不可理喻,都大有收斂,看來她真的漸漸懂事了。

「好!咱們就去城外。」

他打了個手勢,身旁的護衛便趕緊將匹黑色的馬牽給他,他接過疆繩,對護衛微笑致意。「謝謝,我與任姑娘出去一下,你不用跟了,進去休息吧,」

「二少爺!」護衛不放心地喚了聲。拜托!他這二少爺可不會武功啊!

「不會有事的,別擔心。」他安撫地微笑了下,將白馬也一並牽了過來。「為力,我們走吧!」

「嗯!」

司為本來還在想要不要帶流水和有意一起出來,但著致遠哥哥連一個護衛也不肯帶,她一次就帶了兩個好像不太好市思了,所以也就沒提,反正有致遠哥哥在。

「致遠哥哥,快點!」率先沖出大門口,她俏皮地朝她招招手,燦爛的笑容竟連陽光也為之失色。

樓致遠愛憐地望著她,溫柔的笑了,趕上前伸出手輕握住她柔軟滑女敕的小手,兩人並肩而行。

那純真的笑容啊!讓身在北方的他整整思念了三個月,他疼她、寵她、憐她、愛她,期望她一輩子都無憂無慮。

看來這個願望不會是奢想。

☆☆☆

經過一下午的練習指導,司為已經全完學會了,畢竟她小時候曾學過,雖說久不練習而生疏了,但訣竅和要門她大多都還記得,因此樓致遠只帶她騎了幾趟,她就已可以獨自駕馭了。

「很好,為為,就是這樣。」樓致遠駕著自己的黑馬,搶到司為前頭。「跟著我,背挺直!」

司為見他一路搶先,好勝又愛鬧的她忽然興起,揮鞭打在馬臀上,馬兒吃痛,疾沖向前,轉眼已超過了樓致遠。

司為得意地嬌笑出聲,甩頭向後,瀑布般的青絲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霎時迷惑了樓致遠的心神。「致遠哥哥,咱們來賽一段。」

樓致遠應了,二人在草原上恣意奔馳起來,直到接近落日時分。

司為望著天空色彩逐漸變幻,放緩了馬的腳步,與樓致遠並肩騎著。

「今天開心嗎?」樓致遠笑望她紅撲撲的小臉,柔聲問道。

司為揚起一抹笑容,正待答話,卻見二道人影共騎在一匹馬上,從城門漫步出來。

她瞧請坐在後頭那人的容貌後,臉上的笑容立即垮了下來,樓致遠是個心細之人,看出了她的異樣,略帶驚訝地朝那人望去。

但見那人身著月白色綢衫,腰系銀帶,衣飾華美,人品俊雅,騎在馬上當真說不出之王樹臨風,實是個極為出色之人。

再看看司為的神色,他立即明白了。

揚起唇角,他附在她耳畔輕聲問道︰「你喜歡他?」

「哪有?你別胡說。」司為直覺地否認,卻抑制不了一朵紅雲飛上臉頰。

「為為,對我你還用得著撒謊?咱們相識十六年了,你的心事難道我還不了解嗎?」樓致遠說得直想笑,他這可愛的為為呀!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他豈會看不出來?

「討厭!致遠哥哥,你取笑人家!」司為小臉羞得更紅了。

「還不說實話?嗯?」他逼近她,非要個答案不可。

「人家……人家不知道啦!你別再問了。」司為噘起小嘴,竟跟他耍起賴來。

「為為……」

「致遠哥哥,你別再問了好不好?就算我喜歡他,那有什麼用,他又不喜歡我?」垮下瞼,她說得無限委屈,看得樓致遠心疼極了。

「傻丫頭,愛就去追呀!憑那姑娘的長相,你還怕比輸了她嗎?」不是他惡毒,他可是實話實說呀!罷剛他在打量那男人的同時,連帶也將他身前的姑娘評了一番,那姑娘美則美矣,比起他的為為,那可就差了一大截。

呃……差一大截會不會太傷人家姑娘的心?那改一截好了。

樓致遠這番話說得司為精神大振,她朝他點點頭,丟下—句︰「我去找他。」就匆匆駕馬跑了,活力十足,舉止率真,樓致遠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由于不知道那名男子脾氣如何,擔心司為受到欺侮,他也縱馬向前,遠遠跟在司為後頭。

司為來到季遐跟前,勒馬定住,此時季這與盈袖已雙雙下馬,她便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凌人的氣勢油然而生。

季遐見到她,立即使是皺起了眉,他這厭惡的表情看在司為眼里,教她如何不惱?但又不好對他發作,所以便遷怒到一旁無辜的盈袖。「我有話要同他說,你走開!別礙著我。」

季遐見到她本已不怎麼高興,現下她斥喝盈袖,他怒火更盛,冷著臉道︰「該走的人是姑娘才對吧?是你攔著我們,我們哪里礙著你了?」

司為俏臉一紅,見他如此維護盈袖,心中火越燒越旺。

「我有話要跟你說!」

「很抱歉,我與姑娘似乎沒什麼可說的。」他想也不想便斷然拒絕,然後不再理她,逞自牽起盈袖的手,「回去吧!興致教人掃了,再美的夕陽也人不了眼。」

「你……」司為從沒被人這般徹底忽略過,她又羞又氣,右手揚起,一鞭揮在他倆面前,差點沒傷了盈袖。「不許走!我話都還沒有說完。」

盈袖被馬鞭破風的聲音嚇著了,驚叫一聲,往季遐懷中縮去。

季遐此刻怒火全被挑起,他摟著盈袖,朝司為劈頭就是一頓痛罵︰「你這刁蠻的女人!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要是打傷了人怎麼辦?更何況盈袖是個姑娘家,容貌有一點破損那便是一輩子的憾事,你拿什麼來賠?動不動就揮鞭傷人,一點教養也沒有!」

他這話真是傷人得很了,司為當場楞住,淚水浮上眼眶,不再說一句話,只是瞪著季遐。

季遐哪還理她,他將盈袖扶上馬背,自己也正要上去時,就忽然听到︰「閣下請慢,閣下不覺得那番話太過傷人了嗎?」

季遐看來人是位年輕公子,他劍眉微揚,正要答話,卻見司為忽然將馬鞭丟到盈袖臉上,轉身縱馬疾馳,遠遠跑了開去。

樓致遠也被司為這出其不意的舉動嚇了一跳,不及細想,他忙要追上。「為為!為為!」

而盈袖被鞭子打到,嚇得花容失色,幸而面頰沒什麼破損,想是司為力道不大。

心下惱怒,她忿忿地抬起頭來,正好瞧見司為朝著一處林里奔去,她臉色微變,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恨惱盡消。

「遐,我們也趕快追上去。」

「怎麼?」季遐奇道。

「那林子很危險,听說有盜匪出沒,她是任家的大小姐,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全城的人都要跟著倒霉。」任家的善于遷怒早在十一年前她便已領教到,她就是在那年家道衰敗,以致被賣人青樓。

季遐听了,心里對司為厭惡更增。「哼!她好大的架子。」口里雖這麼說,他仍是拍?拍馬臀,要它載盈袖進城。「你先回去,我一人去便成了。」

「嗯。」盈袖順從地點點頭,知道自己跟去只會拖累他。

「你自己要小心。」

「收到——」季遐眨眨眼,企圖以輕松的姿態安撫她緊張的情緒。

盈袖果然被他逗笑了,從頸上取下一個青玉佩周到他手中。「老天保佑你平安歸來,我等你。」

季遐收下了,順勢在她手背上愉了個香,笑道;「我走啦!」隨後邁開腳步,跟在樓致遠後頭,不再回首。

盈袖望著他雪白的背影逐漸縮小,心髒倏地緊縮,眼淚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這一去,他得好遠好遠,她永遠也追不上他的腳步,他也永遠不會回頭。

風流成性的他,可會為了誰而停下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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