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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惜蓮 第9章(2)

「這點,我也考慮過了。」容惜蓮沉穩地道。「遲早,總裁得把位置交給他兒子或女婿,之後我要辭職應該就不難了。」老總裁器重他,新總裁可就不一定了。

最有可能的是,新總裁因嫉妒或忌憚他的能力,而希望他快快離開,只要他一提出辭呈,正中他們下懷,馬上就會簽字批準了。「那要多久?」

「不一定,總裁的身體狀況還很好,可能兩、三年,也可能三、五年。」

「那也好,正好讓我上完整個造型設計課程,要是還有時間,我再去上個珠寶設計課程,另外……」心里有個底,生活上就很容易安排了。

容宇凡轉到美國小學後,不到兩個月,英語就朗朗上口了,果然是年齡愈小,學習語言就愈快,這種說法又一次得到印證;孟吟夏就稍微慢了一點,半年後,日常對話總算勉強能應付過去了,之後她才開始去上造型設計課,當時,她已懷有四個月的身孕了。雖然卡琳尚未被淡忘,但她出門前總是故意梳起劉海,露出難看的馬臉,甚至還在臉頰上貼了一顆超可笑的大黑痣,再戴上一副又大又矬的黑框眼鏡,穿上寬大的孕婦裝,懷疑她是卡琳的不是沒有,但下一秒就被自己否決掉了。真的是一整個丑斃了,不可能是卡琳!

「這回要到哪里?」

「西岸。」

「好耶!」

而每個周末,不管做什麼都好,容惜蓮必定會留在家里陪伴妻兒,如果是聖誕節、復活節之類的長假,他就會帶妻兒出遠門度假。盡避他並不愛熱鬧,但老婆活潑,兒子更愛玩,他只想要滿足他們。

望年五月底,孟吟夏又生下一個女嬰,就在產房里,抱著初生的女兒,容惜蓮當場就哽咽地淌下了淚水。她知道,這個新生的女兒讓他想起了萱萱,那個沒機會品嘗到幸福滋味的女兒。「我們還是叫她瑄瑄,好嗎?」容惜蓮在紙上寫下女兒的名字。

「嗯,好啊!」孟吟夏同意了,心中無限酸楚。

萱萱,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都好想念她,也想盡力填補遺憾,但是遺憾終究是無法彌補的,只能永遠的想念她、紀念她,不管是無形的,或有形的。

每當呼喚瑄瑄時,他們就會想到萱萱,這是他們紀念她的方式。

之後,主臥室的床頭櫃上多了一幅相框,一邊是容宇凡和小瑄瑄的照片,另一邊是萱萱的照片,以及容惜蓮與孟吟夏的生活合照。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活照,但,這就是家。

「老大,你還要上課嗎?」

「要啊!」

「那就要請保母?」

保母?

「不要!」

孟吟夏與容惜蓮異口同聲尖吼,駭得容宇凡滿嘴牛肉絲差點全噴射出來,飯碗喀咚一聲歪倒,筷子也掉了。「不……不要就不要,干嘛吼這麼大聲啊!」驚嚇得都有點結巴了。

「我會帶瑄瑄去上課,半秒鐘也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孟吟夏咬牙切齒地發下重誓。有沒有這麼緊張呀!

容宇凡看看老娘,再看看老爹,忽地臉色大變。「請等一下,那我呢?我放暑假的時候……」

「你跟我去上班!」容惜蓮斬釘截鐵地敲定最後判決,毫無置喙余地。

「躺著也會中槍!」容宇凡恐怖的申吟。「老爸,我又沒干嘛,干嘛盯我盯得這麼緊嘛!」孟吟夏與容惜蓮相對一眼。

「教你一句中文成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一本正經地說。

「我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孩子了!」

笨蛋,被蛇咬,不會咬回去喔!

「不要!」容宇凡大聲拒絕。「我會無聊死!」

的確,像容宇凡這麼活潑頑皮的小表,假日里要把他關在屋里頭,哪里也不能去,就好像把大人關進監牢里一樣,真的會無聊「死」,這點容惜蓮也能理解。

他略一思索。「周末假日,你想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好不好?」

「咦?真的?」容宇凡兩眼立刻ㄉ一ㄤ的一聲,閃出兩顆大星星。「我說哪里就哪里?」譬如上月球去找兔子?

「只要不是危險的地方。」倘若不事先講好,難保古靈精怪的兒子不會挑上伊拉克那種地方。他最近好像迷上電腦線上戰爭游戲,每次看他坐在電腦前面都是在打仗。「OK,成交!」容宇凡眉開眼笑的扶碗拿筷繼續吃飯,腦袋里已經開始在計畫列表了。孟吟夏與容惜蓮暗暗松了口氣。

也許他們是真的過度緊張了,可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實在太可怕了,他們不認為他們還能再承受得起另一次的打擊。所以,再過幾年吧,或許等他上國中了,他們就可以放心一點了。

帶孩子到公司上班的人不是沒有,譬如老板或老板的家族親人之類的,可是容惜蓮不是老間,也不是老板的親人家族,就算他是副總裁,也依然是受聘的員工。

因此,當他第一天帶兒子到公司上班時,立刻受到老板的高度關切。

「小宇,坐這里,功課寫完就可以玩電腦了。」

所謂的功課,是依照陳媽媽從台灣寄來的小學國語課本,容惜蓮特地為兒子出的習字練習;此外,他還替兒子買了一台手提電腦,好讓兒子在辦公室里玩電腦游戲,免得兒子太無聊想搞鬼。

現在的小孩子,往外跑的時間多,守在電腦前面的時間也不少。

「副總裁,總裁請您去見他一下。」

「知道了。」

對講機一傳來葛蘭的聲音,容惜蓮立刻就知道是為什麼,他很冷靜地「命令」兒子不能離開辦公室,再囑咐葛蘭,當他不在辦公室里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進他的辦公室,交代完畢之後,才到總裁的辦公室去。

「總裁找我?」

「听說你帶了一個孩子來上班?」老裘德森問,不是要找麻煩,純粹是好奇。認識容惜蓮五年了,在老裘德森的認知里,容惜蓮是個相當冷漠寡情的人,似乎沒什麼情感上的概念,也沒听他提起過任何親人或朋友,每天埋頭工作,加班又加班,連周末假日也自願加班,好像除了工作之外,就沒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了。仿佛在這世上,就只是他自己孤獨一個人——除了左手上的結婚戒指。

然而這一年來,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準時上下班,從不加班,也拒絕加班,要是哪天見他中午出去用餐時,順便帶著禮物回辦公室,準是那天是什麼特別節日,或是老婆、兒子的生日。

偶爾听他接听妻兒的電話,眉眼間就會帶出幾許溫柔,有時還會掛上又好氣又無奈的笑。原來,只有對外人,他才是寡情人。

「是我兒子,」容惜蓮鎮定地解釋。「他放暑假了,我太太要上課,還要帶我女兒,沒空照顧他。」畢竟這里是辦公室,他不能不給上司一個交代。

「請個保母啊!」

「我無法信任把孩子交給外人。」容惜蓮坦然直言。

老裘德森莞爾,「我還以為只有老人家才會這麼緊張孩子呢!」說著,他起身到小吧那里煮咖啡。凝望著老裘德森的背影——真的好像爸爸的背影,容惜蓮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兒子,原本應該還有個姊姊……」

老裘德森怔了一下,回過身來,「我懂了!」他自以為了解了。「我為你感到難過,她病逝了嗎?」難過?

沒失去過孩子,是無法真正了解失去孩子的痛苦的。

「不,是在她才十一個月大的時候,被人……」容惜蓮低語。「害死了!」

「咦?」出人意料之外的答案,老裘德森不由大吃一驚。「害……害死?」

「那天,我父親和我太太都不在家,是我負責照顧我女兒的,可是……」容情蓮深吸了口氣。「她卻被人推下嬰兒床摔到腦死,然後被拿走心髒,因為有個比她大一點的男嬰需要換心……」

因為有個男嬰需要換心,所以就害死他女兒以得到健康的心髒,那是怎樣殘忍的人才下得了手啊!老裘德森張口結舌,難以置信。

「我女兒死了,我父親也因受不了刺激而中風過世,同一天之內,我失去了父親和女兒,我……」容惜蓮閉了閉眼,又吸了好幾口氣。「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

他的述說不疾不徐,聲音也很平淡,但從他的語氣里,老裘德森可以感受到那種身為人父,難以釋懷的心痛與自責。因為,他也是個父親。

「我,呃,我明白了,你……」老裘德森想安慰他,卻也知道任何言語都安慰不了他。「呃,就讓你兒子跟著你吧,我想他應該不會妨礙到你的工作的。或者,當你太忙碌的時候,也可以讓他到我這邊來,我……」

「不!」容惜蓮堅決地,甚至有點凶狠地拒絕了。

老裘德森呆了呆,旋即若有所悟地神情微變。「難道害死你女兒的是你熟識的人?」容惜蓮徐徐垂下眼皮,掩住眸中的恨意。「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到我父親女兒死去那日,我們認識整整十二年了,之後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後悔,為什麼要讓她接近我?」

「她?」是女人?

「拿走我女兒的心髒之後,她竟然還要我體諒她……」容惜蓮冷笑。「體諒她身為人母,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去的心情……」好自私的女人!

「……」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那種女人,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認識過她!」

那種女人,幸好他沒認識過!

老裘德森暗自慶幸。「我了解了,無論如何,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是副總裁,副總裁有副總裁的特權,這時候,就使用屬于你的特權吧!」他是真的能體諒容惜蓮身為人父的心情,但最重要的是,公司少不了他。「謝謝總裁。」

「不用謝,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請說。」

「你知道我第三個兒子亞特吧?」老裘德森感慨地嘆了口氣。「車禍之後,他就隱居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上,不想讓人家看到他,最好自己也看不見自己,我很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說到這,忽又神色一振,笑容滿面。「幸好,在一年多前,他認識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日本女人,雖然是個寡婦,又大了他好幾歲,但確然是個溫柔體貼又懂事的好女人,在她耐心的鼓勵之下,亞特決定要勇敢地站出來面對現實了……」

「恭喜總裁。」

「謝謝。」老裘德森欣然接受道喜,旋又板正臉色。「不過,對于做生意這方面,亞特委實沒什麼經驗,頂多在大學時代的暑假里,到公司來打過幾次工而已,所以……」

「我會盡全力把我所知道的教給他的。」容惜蓮淡淡道,知道這是老裘德森想听到的。「那就謝謝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他很樂意做的。

最好亞特能盡快學到如何掌控一家公司的訣竅,並盡快接下公司,這麼一來,他就能夠擺月兌裘德森回台灣去了。能夠回台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這才是他最大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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