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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欲惡男 第九章

「呃……你能不能先坐到一旁去?」工作室里傳來于安祺欲言又止、懼栗不安的碎裂話語。

說她不怕是騙人的。

一連好幾天,喬忻總是守在工作室里,自早上十點開門,守到晚上十點打烊,無一天缺席。

她以為他是有什麼事想要跟她說,可是他每天一來只是坐在待客的沙發上,半掀一雙詭魅的眼眸,一聲不響地直盯著她瞧,瞧得她全身都覺得不對勁;就如現在,整個小店里,分割為候客區、造形區與平面攝影區,每一個空間所佔的坪數只能容納約十個人左右,而店里門庭若市,他老大仍坐在原地不動。

這要她如何是好?

她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他的身旁,要求他暫且先到一旁去,以免佔了不該浪費的僅有空間。

「我沒有名字嗎?」喬忻蹺起二郎腿,勾人的眼眸往上一瞟,慵懶而高深莫測地瞅視著她。

什麼時候他的名字改成單一個字你?他還記得她總是喚他忻的,不是嗎?怎麼現在成了于安祺,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經變得不重要?

「喬先生,可以請你先到……」于安祺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小心翼翼地開口。

「喬先生?」他的濃眉挑得極高,幽黑的眼眸里隱隱透露著一絲不悅,面無表情的俊臉更是生硬僵直。

好刺耳的稱呼,听得他直想將她拽到懷里,咬一口她粉女敕的頰。

「喬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怎會一天到晚守在店里,甚至還以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她,難不成……他發現了?!

「嗯?」他不悅地蹙緊眉頭,詭邪的眼眸冷鷙地盯著她。

他認為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麼生疏的,不是嗎?虧他還向裴令慊請了好長一段假期,順便壓上了未來一年的賣身契,豈能換來這麼生疏的關系?

不夠,這樣還不夠,他要的不只是這樣!

他的時間雖然還很多,多到可以跟她耗一生一世,但是他等不及了,他無法接受兩顆原本相系的心,如今變得如此疏離。

「忻……」有鬼,有問題,他從來不曾這樣對待她,如今他的態度詭譎得令她寒毛直豎。

「我去幫你看看里頭拍攝得如何。」听及她羞澀的低語如蚊鳴,喬忻勾起唇瓣,滿意地送給她一個笑,隨即站起身。

「你……」望著他大方的走入里頭,于安祺疑神疑鬼地望著他的背影。

據她所知,喬忻的工作已經排到明年了,現在怎麼可能有閑暇耗在這里,甚至到里頭幫她看看?不對勁,但她偏偏又說不出到底哪里出了差錯,只是心底卻深深地泛著不安,濃濃地縈繞在她的心間,緊揪著她的呼吸。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像是戰爭一樣,度過忙得不可開交的一天,于安祺筋疲力盡地坐在化妝台前,不自覺地望向鏡中的自己,望著那一頭亂發以及貌不驚人的平凡面容,神色一黯,隨即要站起來,卻踫上了剛走過來的孫仲仁。

「坐著,讓我幫你修個發型吧!」他的大手一按,將她柔軟的身軀按回座位上,靈巧的大手扯掉她辮子上的緞帶。

「不好啦……」她趕緊用雙手擒住自己的發絲。

「不都說好了,有什麼不好的?」孫仲仁揚著笑,自抽屜里拿出他專用的剪發器材,「之前你不是告訴我想要把頭發給剪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的嗎?為何現在又不要了,難道是怕我的技術不好?」

「可是……」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呀!

那時候才剛和公司解約,想要了斷對喬忻的眷戀,所以才想剪去這頭留了三年的長發,可是現在……舍不得呀,真的好舍不得。

這發絲是代表著她對喬忻的奢求,是代表著她三年來不變的感情,怎麼舍得說剪就剪?而且,即使剪斷了這發絲,也剪不斷她對喬忻無際的想望,更理不清她的痴心妄想。

「有什麼好可是的,好不容易現在有空,就讓我幫你把頭發剪短一點,看起來比較不會有厚重的感覺,整個人的精神也會好一點。」孫仲仁徑自說著,絲毫沒感覺到她的掙扎。「說不定我幫你剪了個俏麗的發型,你的追求者便要一路排到路尾去了。」

他將她的發絲一把抓在手里,正在估量著該如何修剪時,身後冷不防地響起似鬼魅低喃般的森冷喝阻聲。

「你憑什麼剪她的頭發?」喬忻自暗房走出來,沒料到會看見這一幕,大手立即擒住孫仲仁拿著剪刀的手。

什麼東西?他以為他是誰,能夠隨意踫觸只有他才能夠踫觸的發絲,又怎麼能不經過他的允許,欲剪掉她的長發!

「我……」孫仲仁嚇了一跳,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他不過是應她的要求,幫她剪個頭發,這人犯得著這麼火大嗎?

「走開!」他咬牙怒道,暴戾的眼眸中閃爍著毋庸置疑的冷光。

「可是……」

「滾!」他暴喝一聲,使勁地擒住他拿剪刀的那只手,打算讓這危險的利器遠離她的發絲。

懊死,他是听不懂人話是不是,硬要跟他杠上是嗎?

孫仲仁一時愣住,忘了自己該離他遠一點,還是掙月兌他無禮的鉗制?

「你們不要這樣子。」于安祺突地站起身,站在兩人之間,勸著他們︰「學長,我不剪了、我不剪了……」

只見電光石火之間,長發宛如破碎的天幕,墜落在腳邊……

「安祺!」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喊著。

喬忻大手推開孫仲仁,一把抱住她,望著她左邊的發絲少了一截,直抵耳際,再繼續望著她的臉像是沒有受傷的痕跡,他才松了一口氣,繼而轉過身去,隱忍的怒氣狂肆地傾瀉而出。

「瞧你干的好事!」

「是你抓住我的手……」孫仲仁坐在地板上望著那段發絲,心中有股不舍;這長至腰間的發絲,就這樣散落一地。

他只是打算幫她修一修而已,若是他不阻撓的話,他相信他可以幫她剪出一個迷人的發型,所以這個錯應該算在這個野蠻男人身上。

「你——」

原本想沖上去給他一拳的,卻突然發現腰際有于安祺甜柔的禁制。

他緩緩地轉過頭去,望著她泛著淚水的眼眸,心底不禁閃過一絲抽痛。

「沒關系的……這頭發留了三年……剪了也好,比較輕松……」話還未說完,苦澀的淚水已悄然地落在她戰栗的薄唇上。

這長發是為他留的,讓他親手剪斷也是應該的,是不?

但是……三年的相思、三年的希冀、三年的期期艾艾、三年的唯唯諾諾,這期間所包含的一切,豈能夠輕易放下?

他剪斷了她的發,是不是老天在暗示她別再痴心妄想,別再等待著不可能實現的夢?既然是圓不了的夢,就得連心底悄悄萌芽的眷戀也一並扼殺,直到心底完全的清淨,完全的平靜,不再有任何的心傷。

「安祺……」喬忻望著她落淚的淒惻臉龐,心像是緊緊地被揪住,大手猶豫地覆上她的臉,輕柔地撫去她潰堤的淚。

懊死,怎會發生這種事,怎會這樣?

他是不要孫仲仁剪掉她的發,為什麼自己卻反而成了凶手,剪掉她留了三年的長發,剪斷了她為他留的發?

「走!」

不,他說過不會再讓她哭的,他會想盡辦法令她不再哭泣;盡避時間不能倒流,但是他可以試著補償一切。

不由分說的,他拉起于安祺的手,一路沖出工作室,留下仍一頭霧水的孫仲仁獨自發愣。

???

「別再修了,夠短了!」

兵悰私人的小鮑寓里頭,不時傳出喬忻暴戾的怒吼聲。

「煩哪!你在一旁看不就好了,吵什麼?」兵悰專注地修剪著于安祺的發尾,嘴上卻是不饒人的吼著吵人的蒼蠅。

吵死人了,難道他就那麼信任他的技術,不怕他被他吵得分神,一時剪歪了,到時候不是得修得更短了嗎?

喬忻聞言,只好噤口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一刀又一刀地剪掉那頭如瀑布般的烏黑發絲。

餅了一會兒,總算是大功告成,兵悰大方地將于安祺拉到鏡子前,望著她已然修到耳下的俏麗短發。

有一瞬間,于安祺簡直不敢相信鏡中反照出的女人是她。

她自從學校畢業之後,已經不曾留過這麼短的頭發,有一瞬間,她幾乎要閃神。感覺上輕松許多,也輕巧了不少,但是那壓在心頭上的自卑依然沉甸甸地、不曾釋然。

留長發,為的是少女情懷所許下的心願,為的是長發可以遮去些許的丑陋,就如長發也可以增加一點美感,不是嗎?

然而從這一刻起,她連遮掩丑陋的屏障都不見了,這不禁讓她將頭垂得更低,像是這麼做便可以讓這一張平凡的臉沉到地面上去。

「忻,你覺得如何?」兵悰突地對她身旁的陰影問道。

「看起來是還不錯,最起碼沒有剪歪,不過……是短了點。」

喬忻低沉的嗓音似誘人的低語,如滂沱大雨打在她的心頭上,激起一身驚顫,不由得令她偷偷地揚起小臉瞅著他。

「把頭抬高一點感覺更好。」喬忻淡淡地笑著。

然而看在于安祺的眼里,卻像是往日無情的嘲諷,令她想逃。

他又想傷害她了嗎?

「用不著這樣看著我,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或許是她的雙眸太過于傳神,將她的懼栗完整地寫在眼眸里,讓喬忻想假裝不知道都難。「我說過了,我絕對不會再叫你丑女,你盡避放心吧!」

懊死,難道她就那麼不信任他嗎?

喬忻翻了翻白眼,隨即霸道地拉住她的手坐在沙發上,獨自生起悶氣。

「我……」她囁嚅著說不出口,想縮回自己的小手,卻又感到他緊緊的鉗制傳來的熾燙熱源。

「心疼嗎?」兵悰也跟著坐到他倆的對面,徑自點燃一根煙。

「還好……」沒有長發的遮掩,令她感覺更不自然;眼前是兩個所有女人心中所幻想的俊秀男人,而她坐在這里,像是破壞了和諧的畫面。

坐在這里,她和他們像是不同族群、不同種類;待在這里,令她坐立不安,只想要趕緊逃離。

「還好?」兵悰有點失笑。「若只是還好的程度而已,忻怎會帶著你一路沖到我這里來,直要我替你修頭發?」

若真是還好而已,她的眼眶里怎會是一片散不去的紅絲?

「剪了也好,算是新的感受。」于安祺努力地扯起一抹笑,可是小臉卻是愈俯愈低。

「這麼舍得?留了三年耶,當我下手的那一剎那,我都替你感到舍不得。」兵悰吞吐著煙霧,眯起詭邪的眼眸,意有所指地暗示著她。

「舍不得也得舍呀。」听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她臉上掛著的笑更是苦澀。

有誰能夠說舍得便能舍?若不是因為現實的情況,在在說明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又有誰願意舍?

這段感情就像是被剪掉的長發,她努力地維護著長發,可總有不可預測的變數,令她不得已地剪掉了長發……對他亦是。

「有什麼關系?又不是不會再長頭發了?」喬忻不悅地望著兵悰,再望著臉都快貼到地面的于安祺。「現在剪短了有什麼關系,再過個三年,總是會再長長的,又不是剪短,就不會長了,你難過個什麼勁兒?」

喬忻大手輕撫著她細白的頸項,扯著她不及肩的短發,有著一份溢于言表的關切與寵溺。

「我……」他的話中有其他的意思嗎?怎麼她听來總覺得有什麼其他的意味夾雜其中。

「對呀,只要忻不介意就可以了。」這哪里是暗示,簡直是明示了。但最可怕的是,于安祺依然听不懂他的意思,因為她的腦中自有一套解釋。

「夠了,我們要走了。」喬忻望著她依舊不解的臉,心底不禁暗嘆了一口氣,牽起她柔軟的手,便打算往門口走去。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地下室的停車場一過十二點便自動卡鎖,你的車已經出不去了。」兵悰斜倚在門口,好意的提供他一個美麗的謊言。「我看你帶小于到你那里過一夜吧。」

「不用了,我可以坐車回家。」于安祺一驚,趕緊推辭。

「沒關系,忻的住處就在對面隔條街的地方,走路只要十分鐘。」兵悰斂下眼眸暗示著喬忻打鐵要趁熱。

了解他意思的喬忻,隨即明了地拉著于安祺的手便往下走,管她答不答應,反正今天他是不會讓她回去的。

既然她傻得听不懂,那麼他就用行動來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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