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摯欲惡男 第一章

SM經紀公司位于一整排的大樓內的其中一幢,其中一層樓里,佔地約百坪,算不上是壯觀,卻倒也實用,最起碼工作上該具備的器材,里頭應有盡有,絕無短缺現象。

不過,樓層里頭的分配,卻極端的不合理。

不論是怎樣的公司,里頭總該有個器材處理室或是檔案儲存室吧?有,SM里頭當然也有,但是,只有區區五坪大,光是放攝影機,放膠卷,放一些雜七雜八屬于喬忻的東西已然堆到了挑高的天花板上,更何況是其他的東西。

當然,這近百坪的樓層里,當然少不了會議室、工作室、剪輯室,甚至于個人辦公室,裴大經紀人是不可能虧待他們的,但是一律按裴大經紀人的分配,只有五坪正方的大小,任誰討價還價一律駁回,只因……其余的地坪全都屬于斐大經紀人的辦公室。

而這裴大經紀人恁地厲害,到底是怎樣讓這手下六人心服口服?不,不需要心服,自然更不需要他們的口服,只因裴大經紀人說了一句話——這百坪的裝潢、器材,乃至于一磚一瓦,全都是出自于他的手、他的財,所以他們沒有半點權利向他要求什麼。

于是,大伙兒只能鼻子模模、拍拍,敗下陣來。

但是,怨言仍是七零八落地在裴大經紀人听不到的地方爆發,就如今日——

「該死,這是什麼玩意兒?!」

一走入會議室,喬忻差點被一張倚在門邊的辦公椅絆倒,不禁怒聲一斥,伸腿一踹,只見可憐的椅子立即垂倒在一邊。

「忻,一大早的,脾氣干嘛這麼大?」側過身子,兵悰驚快步走過一身怒焰的喬忻身旁,迅速地在一旁的辦公椅上坐下。

「搞什麼?!鮑司又不是沒有錢,怎麼不干脆把樓上那一樓層也買下?」喬忻蹙著眉頭,簡直有點不敢置信這麼一個狹小的正方空間里,居然可以擠下一張長形辦公桌,還有七張辦公椅!

就是硬要擠入這些東西,才會讓他一打開門便踢到椅子,甚至還得側過身子,才能夠沿著桌邊的窄小路徑進到里頭的座位上。

天,不就是那麼丁點大的地方,他竟也能夠小氣到裝入這些東西……斐令慊,真是了不起!

「發什麼飆?你又不是頭一天進到這辦公室里頭來。」在最後頭的仲恂頎長的身子倚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等著喬忻自動滾開。

「有點不爽快,發發牢騷也不行?」

喬忻連往後看的力氣都沒有,只好努力地側過身子走到狹長的小道上,繞到前頭去。

說真的,雖然他們這些人全都退居幕後,但是,每年結算下來,為公司賺入的錢,豈只是能夠買上上一層樓的小錢?誠實一點地說,真要買下這三十幾層樓高的大樓,還都綽綽有余。

可是,真的搞不懂斐令慊是怎麼想的,居然連這麼一點小錢也不願意拿出來,甚至禁止他們自掏腰包買樓層。真是的,真的不懂斐大經紀人是怎麼想的!

「你每天都在發牢騷,听到我的耳朵都快長繭。」早已經就定位的兵悰斜睨了喬忻一眼,旋即將手上的文件丟到他的面前。「這一次廣告的造型我已經定案,現在就看你怎麼拍攝。」

兵悰將一頭及肩的棕發往後隨意地扎成一束馬尾後,旋即點上一根煙,透過裊裊煙圈,望著他冷鷙桀驁的幽黯眼眸,不難看出他的心情不悅。

「這里的空間夠小了,加上空調不好,你再抽下去,我就陪你一塊死。」喬忻皺起眉頭望著正吞雲吐霧的兵悰。

他實在是不懂,為什麼就是有人喜歡那玩意兒。

「好,就一塊死。」兵悰淡淡地扯開一抹邪氣的笑,一雙淺棕色的眼眸閃過淡淡的亮光。

「啐!」言下之意是,就算要他一塊陪著死,該死的他也不願意捻熄手上的煙。

真是一群難兄難弟,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緣分竟能將六位原本不相干的孤兒硬是湊在一起,甚至稱兄道弟起來。

唉,這緣分……真是嚇人!

「很好,既然兵悰的造型已經搞定,那麼我把我這一份企劃交給你,你自個兒看要怎麼拍都可以。」

還沒走到里頭的仲恂,將手上的文件丟給喬忻,一副欲打道回府的模樣。

「喂,等等!」喬忻豈會讓他輕易便溜走。

看看手上的表,不過才九點多……想想他天亮才合眼,還不到八點便被仲恂打來的電話給挖起來,令他痛苦不已;怎麼,現在他完全清醒,他便打算自己一個人開溜不成。

別傻了,他可還沒蠢到當個冤大頭!想把所有的事都扔給他做,成!但是,他必須給他一個可以令他接受的理由。

「還有什麼事?」

仲恂不耐煩地睇了他一眼,等著他把話說完。

「別以為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我就會讓你離開這間會議室。」喬忻抬起炯亮的眼眸直視眼前打算開溜的男人。

「忻,不過是個小便告,有我無我,一點差別也沒有,所以……」仲恂挑了挑眉,等著他的回應。

「去你的,叫得那麼親熱,還不是要我一個人去做一堆事,好讓你坐享漁翁之利。」喬忻也跟著勾起濃眉,一副不買帳的模樣。

好歹他也是個導演,對于廣告劇情如何演變,總要和他推敲一次吧!

「誰教你的年紀最小?」仲恂勾起笑,最後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邊走邊笑,邊聰明地離開喬忻的視線範圍。

「去你的,明明是六個不知道自個兒身世的孤兒,你哪里知道你的年紀比我大,又怎麼知道我的年紀最小?」

喬忻一拍桌,只能恨恨地望著仲恂離開門口。

「因為你的臉看起來最女圭女圭臉,瞧起來便是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樣。」兵悰睨了他一眼,隨即捻熄手中的煙。

「那又是我的錯了?」

「女圭女圭臉有什麼不好?」兵悰撥了撥眼前滑落的發絲,以手枕著下巴,由下往上地望著他如桃花勾人的眼眸。

「沒什麼不好,只是別拿來當作搪塞責任的藉口!」說到這里,他才突地想到仲恂已經趁著一片混亂之中逃離現場。

真是該死,就知道仲恂一大早把他挖起來,絕對沒有什麼好事!談企劃也用不著這麼早起來談吧!

啐!早知道仲恂找他向來沒好事,他為什麼明知道如此,卻一次又一次愚蠢得被陷害?難不成他這個攝影師由于手中操作著攝影機,就得活該倒霉扛下一切?

然而,這其中最該死的人不是仲恂,更不會是兵悰,而是裴大經紀人;若不是他雞婆地搞起慈善活動,偏又該死的領養他,又該死地派遣他任何職務以外的事,他今天也不會這麼嘔。

不過是個大他沒幾歲的人,干嘛在那麼小的時候便急著做善事?八成是因為知道自己以後要干下十惡不赦的罪孽,便急著替自己積陰德!

「算了,我陪你去吧,反正有一些東西,還是得到現場透過攝影機看起來才準。」

兵悰勾魂的邪眼瞅著他,莫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旋即站起身子。

說真的,雖然他們六個人是一起被裴令慊收養的,但是,實際上,在三年前,他們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直到出國留學回來後,大伙兒便莫名其妙地湊在一起,在裴令慊的威逼之下,互相稱兄道弟起來。

而這之中,和他最好的便是喬忻了,因為他一臉蠢相。

「真令人想不通,為什麼這六個人之中,我就得當ど子?」

喬忻手里握著方向盤,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直視著前方的路,口中仍是叨念著一直困擾他,也一直令他感到不悅的事情。

「誰教你的臉看起來就像個ど子。」兵悰嘆了一口氣,有點無力地回應他。

是長子、是ど子又如何?不過是個稱謂,不過是裴令慊無聊的游戲罷了,犯得著擺在嘴邊叨念這麼久嗎?真是服了他。

「啐,這是哪門子的說法?」喬忻有點不以為然地啐道。「難不成我臉上還刻著ど子兩個字不成?」

其實當ど子也沒什麼,突然間蹦出五個兄弟倒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他向來喜歡自由,不喜歡莫名其妙地被人套上個架子,活活地壓死自己,專門做些老ど該做的事情。

懊死的裴令慊也不曉得是看他哪里不順眼,居然提議六人以兄弟互稱,且開口便吐出他們的年齡,替他找上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差事——「當五個男人的弟弟。」

真是笑死人了,竟然這樣好笑地決定他未來的一生,也不能怪他需要發點牢騷,發泄一點壓力,是不?

???

還在孤兒院時,他確實曾經希望自己能有哥哥姐姐保護他、照顧他,不過,那只局限于二十年前;二十年後的現在,他一點都不需要這種過度的照顧,尤其是他只有哥哥沒有姐姐,這一點更是令他不能接受。

說清楚一點,這群該死的男人不過是看重他的工作爆發力罷了!

不過,能夠多一點兄弟,倒也不是那麼糟的事。

「既然裴大經紀人這麼說,你也只好認了,不是嗎?」兵悰不耐地望了他一眼,詭邪的眼眸里噙著後悔的神色。

早知道喬忻會在一路上聒噪個不停,他一定會選擇任他自生自滅地過下去,而不是雞婆地陪他走這一趟路。

「是啊,多可怕的裴大經紀人,多恐怖的裴姓長腿叔叔,我可真的是怕了他,為了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都不能有一句怨言,免得又讓人說我是個知恩不報,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東西。」他說得悶極了。

真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倒霉;被好心又善良的裴大經紀人領養,無條件地供他念書、見習,不惜花大筆金錢將他送出國修博士學位,甚至還給他在旁見習的機會,因而習得一身技藝……然後,再不容他拒絕或抗拒地將他招回國效忠他、報答他,無怨無悔,極盡一切地將一身所學化為銀子儲存在他裴大經紀人的辦公室里。

唉,即使如此,他還是該感謝他的,是不?

可是,時間若能夠倒流,他絕對不會愚蠢地答應他的領養,寧可待在孤兒院里,即使被虐待得通體鱗傷,即使是有一頓沒一頓的過日子,即使是沒有足夠的衣服御寒,他也無悔,真的無悔!

「既然你已經有自知之明,現在又何必自怨自艾?」兵悰略揚起濃眉,自西裝外套里掏出一盒精致的銀制煙盒,緩緩地拿出一根煙,優雅地咬在口中,點上火之後,再緩緩地按下車窗。

「這哪里是自怨自艾?」喬忻有點好笑地揚起眉睨了他一眼。「人嘛,發點牢騷有什麼不可以?盡避我的嘴說個不停,但是我該做的事,我可是一項也沒有漏掉,甚至做得更多。」

「不過,若是你的嘴可以讓我的耳根子清靜一點的話,我會感謝你的。」兵悰淡淡地說著,臉上依舊是無表情的俊邪。

「如果你可以少抽一點煙的話,我一定也可以少說一點廢話。」喬忻斜睨他一眼,勾人的大眼有點不悅。

他的私生活雖亂,身旁的女人來來去去有如他換衣服一樣快,但是他向來不會斷傷自己的身體,絕對不踫會傷害身體的任何物品,而其中之最,便是煙。他不是不會抽煙,只不過不想讓那空虛的物品剝削他綿綿無期的生命。

其實,他實在是不需要像個老媽子一般對兵悰羅嗦個沒完沒了,可是若不說,他總覺得自己像是犯了什麼天大的罪孽一般,會令自己自責。雖然他和兵悰是在三年前才認識的,但是,或許是因為兵悰和他的年紀最相近,所以和其余五個人比起來,他和兵悰一直是最好的。最起碼,兵悰不會像其他那些無賴,把自己的工作推到他身上。

兵悰呆愣了半晌,才突然說︰「我可以考慮。」

他驀地懷疑,這八成是喬忻的計謀,先是聒噪得令他覺得不耐煩,再以此博取條件交換的機會。

不過,依他對喬忻的了解,他相信他絕對不會這麼處心積慮地攻于權謀,因為他直得連心戀是什麼東西,蠢得什麼叫作情愛都不懂,甚至有一個女人痴心地戀了他三年,他亦渾然不覺。

???

到達制片公司,將所有的企劃案交出去,敲定了開拍日子以及限定時數後,喬忻立即拍拍,與兵悰分道揚鑣。

開著自己心愛的跑車,望著眼前的紅燈,不得已地停在交通頻密的大道上,喬忻不禁嘆了一口氣。

瞥了一眼手上的表,早已經超過與人相約的時間,不禁令他有點無奈;原以為是可以立即搞定的,偏偏一個不小心,一會兒是商品的意念不夠強烈,一會兒又是模特兒的造型不搭……

啐,哪里來的廢話連篇,害得他連約會都快趕不及了!

喬忻性感的嘴唇正不斷地碎念著,車內冷不防地傳來催魂的電話鈴聲。

「該死,才剛說,電話就來了。」無奈地念了兩句,喬忻還是快速地接起電話。「喂。」

(忻,你在哪里?人家在這里等了你好久,你還不快點來?)

話筒彼端傳來又嬌又膩的嗔怨聲,一時之間讓喬忻搞不清楚對方是誰。

說實在的,他的行事歷上只寫著六點「靚魅」PUB見,沒有填上對方的姓名;現在對方沒頭沒腦地打電話來,一時令他猜不出到底是誰。

是蜜兒、麗麗、小佩,還是湄心?

(討厭,你該不會忘了和人家的約會了吧?)

不給喬忻充分的時間回憶,電話彼端又傳來嬌滴滴的埋怨聲。

「寶貝,我怎麼會忘了你?」喬忻臉不紅氣不喘,隨著開始流動的車潮往前移動。「寶貝,我就快到了,你先替我點一杯夏威夷海浪,乖乖地待在吧台等我,好嗎?」

隨意吐了幾句甜死人不償命的話語,喬忻愉快地收了線,加快速度,直往目的地前進。

其實,他現在仍是想不起來對方到底是誰,不過他相信,只要他到時看見櫃台上放著一杯夏威夷海浪,旁邊的美人,百分之一千絕對是他今天的對象,而他也絕對可以想起她是誰。

女人,是天底下最听話也最愚蠢的寵物。

???

是她嗎?

一進入靚魅,望著吧台邊的美人,喬忻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在哪里見過這絕俗的美人兒;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縴縴細腰上,一張妝點過的粉臉,自然而然地誘惑勾引著他。

她到底是誰?

喬忻挑了挑眉,勾人的桃花眼閃動著狩獵的,在演藝圈打滾,美人他見了不少,但是像眼前集清麗與魅惑于一身的女人可不多見。

毫不猶豫地,喬忻向前跨出一步,才欲走到吧台,卻見到眼尾的方向閃出一抹熟悉的窈窕身影,他驀地一驚——

懊死,原來他今晚的女伴是怡薇!

「忻……你來了!」某電視頻道的外景主持人怡薇一見到喬忻,儼如瞧見蜂蜜的蜂兒直往他身上撲,然後拖著他往吧台走,將他推在那女子的身邊,坐在高腳椅上,自己也順勢坐在他的腿上。

「你……」雖然美人在抱實在是挺令人飄飄欲仙的,不過那必須是在他沒發覺身旁這女人之前。

喬忻在心底微嘆一口氣,俊臉上仍是一派的慵懶惑人,不過鼻息之間所聞到的,全都是身旁這不知名美人兒身上清雅的幽香。那是一種他從不曾聞過的香味,令他的心底沒來由的悸動。

他微微轉動幾乎不勝負荷的高腳椅,勾魂的桃花眼輕輕地在那美人兒的臉上流轉一番,直到那美人兒的粉臉驀地一紅,含羞的杏眼羞澀地瞟了他一眼,瞬即離開吧台,不禁令他感到遺憾。

唉,就說今天是個黑色大凶日,果真是一點都沒錯!

望著美人翩翩離開的倩影消失在木制的大門後,他心底真是不勝唏吁。

「忻,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怡薇見身下的喬忻像是失了魂,不禁放聲嬌嗔,惹得滿室的視線直往他身上繞。

「寶貝,別在這兒叫,到我房里再好好地叫給我听。」算了,去了一個美人,他懷里還有一個可以湊合湊合。

喬忻一把抱起嬌笑不斷的怡薇,直往大門走去。他知道怡薇不只為他的俊美而來,更是為了SM經紀公司而來;過了今晚,他會告訴她,裴大經紀人從來沒想過要充實公司內部,更沒想過要補給人員,經紀公司……根本是個虛設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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