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追情盜愛 第一章

夜深了,盡避大地早被濃稠的黑幕所覆蓋,富麗堂皇的大廳里依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只可惜再多的錦衣玉食、綾羅綢緞也滋潤不了一顆孤寂的心靈。「蘇格里王國」的莉莉安公主百無聊賴地躲在廊柱後,為這避無不可避、干篇一律的社交舞會感到厭煩不堪。

「莉莉安公主,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了你好久呢!」說話的男人看著她的眼楮里寫滿清楚的。

這個人是誰?張三?李四?還是王五?莉莉安凝皺起艷黛如春山的柳眉,微抿的唇角泄露出心底的慍惱。

「是嗎?剛才我明明看見你和特里夫人跳舞跳得很開心。」

突然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第三者更加無禮地插進來強拉她的手——

般什麼鬼?莉莉安甩袖急退一大步,不意卻撞進另一堵高大的肉牆里。

「小莉莉,你今天早上走得那麼急,還穿錯了我的襯衫,你知不知道?」一個溫和帶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逐風!」這三句不離本行的大色鬼。莉莉安對他揚起一抹令朝陽為之失色的燦爛笑容。「你怎麼來了?」

「來換回我的襯衫啊!」柳逐風斜挑上揚的桃花眼里閃耀著一絲促狹的神色,語帶曖昧的唇輕刷過她粉女敕透明的桃腮。「我想死你了,小莉莉,今晚有沒有空?」

莉莉安沉寂了一夜的水眸首次泛起透亮的波濤,明燦燦的目光掃過兩個不認識的愛慕者,使壞的玉手勾上逐風臂膀。

「當然有,我們走吧!」愛嬌的身軀緊黏住男人碩壯的體魄,存心叫那些不知道是為了她的爵位、財勢、還是美貌而來的蒼蠅難看。

丙然,相送一對壁人偕手離去的是無數道怨恨、嫉妒的火光,全部來自會場中自認才貌雙全、野心勃勃的男人們。

「好險,幸好閃很快,不然就被你的愛慕者生吞活剝了。」坐進王宮的專車里,放下前、後座間的隔音玻璃,逐風嘲諷似地揚高兩道濃濃的創眉。

「誰叫你要惹他們!」莉莉安取下假發,打開車窗,任沁涼的夜風吹亂削薄的青絲。「這一次你來得比較早哦!」

「沒辦法,事出意外,再不來就要砸鍋了。」逐風一直領著莉莉安的調查費,固定每個月二十號到「蘇格里王國」向她報告追雲的一舉一動、生活現況。而今天才十五。

「追雲出事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待她驀然察覺,心坎上已深深刻劃了他的身影。但身為「蘇格里王國」的公主,在行過二十歲成人禮之前,她沒有任意離國的資格,只得花錢雇用逐風就近看著,千萬別讓他在她采取追求行動前就先結婚了。

「NO!」咧開一嘴白牙,逐風眯著眼貼近她耳畔。「二哥只是春心蕩漾了。」

柳追雲會主動追求女孩子!莉莉安垂眸搜尋腦海中對那淡漠男人的印象,一雙清寒、邪媚又深沉的黑瞳里是尋不出積極熱情的。

「我不相信!」

「等你見過巫晨曉後,你就知道二哥為什麼會喜歡她了。」逐風遞上一張照片。

那是個清純若蓮萼般的俏麗女子,燦爛無偽的大眼里藏著一片澄澈晴空,惹不上半點塵埃,天真無邪得直如花間精靈。

「你應該能夠了解,像我們這種半身泥濘的人,最喜歡的就是與自己擁有絕然相異氣質的女子,像是可以滌盡自身的污穢,帶來致命的幸福感。」所以光與影才能相伴又相生。

「他們相愛?」一股酸澀在她心底炸開,刺激了脆弱的眼眸。

「快了!」一圈圈靈黠的波紋在逐風唇角浮起。「除非你能立刻出現,並證明自己才是真命無子。」

「我國法律規定,皇族在尚未行過成人禮之前,不得擅自出國。」莉莉安捏著照片的手在發抖。巫晨曉,一個與她截然不同的美麗女子,柳追雲真的會愛上這個小天使?

黠笑升上他的眼,狡償的光芒在逐風眼里發亮。

「你什麼時候行成人禮?」

「這個月十八。」莉莉安慌忙將照片還給他,她不能在未對戰之前就先弱了氣勢。

「只剩三天。」逐風滿腔壓抑不住的興奮。「沒關系,這段時間里我可以幫你看著二哥,等你行完成人禮後再來台灣。」

「先別透露我的行蹤。」狐疑起于他的過度熱心,莉莉安在心里審思起逐風提前到訪後的一言一行。「追雲的地址和電話都沒變嗎?」她決定凡事眼見為憑,先了解事態的全盤發展後,再構思應付對策。

「沒變,但大樓的警備不比一般,要進去並不容易,需要我的幫忙嗎?」聰明似狐的女人,逐風急忙改變作法、以退為進。

「謝謝,我會自己想辦法。」莉莉安淡然一笑,輕輕拍著他的肩。「逐風,我很感激你的關心。」

「別介意!」他轉開眼,不免哀悼起二哥的未來。可憐的男人,被這種精明、固執的女人纏上,將會是一生的惡夢。不過……呵呵呵!追雲活該,誰叫他要作孽良多呢!

上個禮拜大嫂和二哥聯合硬塞了一個女人進他公寓,還寫了一本「盜愛契約書」教導她如何勾引他,害他被整得淒慘兮兮,這口怨氣要是不出,他就枉稱男子漢了。

可惜那女孩純潔得像張白紙,讓他每次想欺負她時,就有一種虐待了小動物般的罪惡感,屢戰屢敗的情況下,手中只剩莉莉安這張最後王牌,就指望她能幫他討回一個公道了。

「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巫晨曉是我嫂子大學的學妹,在我家已擁有一定的地位。」她還是在他公寓里興風作浪,逼得他不得不遠遁「蘇格里王國」的罪魁禍首。

「朱姊姊!」莉莉安神色突變。早听聞柳家大夫人一直想盡辦法要終結兩位小叔的不羈生活,想不到她真的行動了。

「明白了吧!」心底的詭笑更形擴大,逐風加緊煽風點火。「有大嫂做後盾、出主意,你得更加油了。」

「怎麼加?」可惡!情勢于她不利啊!

「由頭加。」逐風丟過去一本小冊子。「這是我大嫂幫巫晨曉寫的‘追情三步曲’,你不妨參考看看。」讓二哥嘗嘗作繭自縛的滋味。「追情三步曲」其實就是「盜愛契約書」換個題頭罷了。

「知已知彼、死纏爛打、霸王硬上弓!」有意思!一抹媚笑浮上她的紅唇,靈動水眸波光閃爍,像是對冷漠的男人投下戰書——等著接招吧,柳追雲,這個月十九號開始,我莉莉安公主將會親自出馬終結你的單身生涯。

※※※

他越來越像保姆了!柳追雲深邃,黝黑有如古井深潭般的雙瞳,因著眼前女子的到訪,更抹上幾許清寒。

「這次需要什麼?」

沒有多余的問候,平波不揚的音調里激不起一絲漣漪。這樣生疏有禮的態度,總是今晨曉緊張得汗濕重衣。

「對不起,柳二哥,我……我想……那個契約書寫里的‘知己知彼’,我……」

「你想了解逐風?」他的耐性只能維持到這里,迅速一言點出她的目的。

「嗯!柳二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逐風的興趣、專長、愛好……我……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根本不曉得該如何與他相處、交談,我……」

追雲感到一陣搬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楚。他不是沒亂點鴛鴦譜過,事實上柳家的大哥、大嫂;「蘇格里王國」的國王、王後,他們的姻緣都是他從中攪和、牽線而成。

他挺喜歡這項游戲的,看一個平日高高在上的大男人被他們的小情人整得暈頭轉向、七零八落,其中的成就感非常人可以理解。但現實生活上這種男人並不多,以至于他已經好幾年找不到對象來游戲了。

這一次會把目標對準三弟逐風,一半是因為最近的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另一半則是三弟的風流已然淪落至下流的地步。去年一整年八卦雜志的新聞至少有六個月是以逐風的緋聞為標題,柳家列祖列宗的臉都叫那個臭小子給丟光了。

和大嫂一起擬定「盜愛契約書」,教唆巫晨曉去引誘逐風,他以為晨曉有別于時下一般精明、艷麗女子的純樸與天真,或許有機會一舉擄獲逐風飄蕩不定的花心。

但誰曉得這小女生竟單純得近乎蠢!

巫晨曉居然連逐風的喜好、專長……如何與他做良好的交談,這等事都需要軍師的幫忙。唉!他似乎可以預見爾後清靜悠哉的生活要徹底遠離他身旁了!

「柳二哥,請你幫助我!」楚楚可憐的神情仿似誤墜污泥中的清蓮。

他垂下眼臉,能拒絕嗎?這麻煩可是他自己攬的。

「你等一下,我把剩下的公事交代黃秘書後,再帶你回公寓,整理出一套有關逐風日常生活習慣、愛好的報告書給你。」

「謝謝你柳二哥,謝謝你,謝謝。」晨曉好怕他不肯幫忙。這份契約書可是關系了五百萬元的債款和一份她願傾生命來還的恩情。

案母突然車禍去逝,獨留下她和高達五百萬元的債務,幸而大學的學姐朱巧巧伸出援手,幫她度過了難關。

現已成為「薩多摩飯店」總裁夫人得朱巧巧當然不會把這筆小錢放在眼里,但她不願平白受人恩惠,因此她和朱朱簽下了這樣一份借條︰晨曉可以不用還錢,但她必須釣上柳家的風流三公子柳逐風,並教會他女人不是男人的性玩物。

可天知道,這對一個國中、高中讀了六年女校,今年方滿十八歲的女孩而言,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任務。

逐風根本不理她,天天和她玩「你追我逃」的游戲,甚至撂下話,休想他會憐她分毫,她若想圓滿達成任務,就去找當初幫她訂定契約書的人幫忙吧!沒辦法,她只好來求追雲,幸虧他只是態度冷淡,倒從未拒絕過她的要求。

載著晨曉回公寓的路上,追雲繃緊的下巴強壓下了滿腔的懊喪。他一向自忖聰明過人,卻如此失策選中一個過于單純的女人來游戲,簡直是自掘墳墓,失策呀!

※※※

銀色的法拉利駛進停車場後,在管理員的招呼下,他們步入電梯。

「你和逐風也相處快一個星期了,有把握完成任務嗎?」

沉默持續到頂樓,她才給了他一個搖頭示意。

他對著她的發旋長嘆口氣。「你覺得逐風是個什麼樣的人?」

「呃……不知道!」

多簡潔的答案!追雲翻著白眼,解除大門口的保全措施。恨不得自己從未參與過這項游戲,它絕不可能成功的。

「追雲!」保全解除後,電腦控制的大門自動敞開,一條玲攏、嬌俏的身影瞬間撲進追雲懷里。

自幼在「神偷門」屋受過武藝特訓的追雲,反射性地做出應對,他旋身捉住來人的手腕、踢腿、彎腰,一個過肩摔將人摔進廳里。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當莉莉安自滿天星斗中清醒,豁然發現太陽穴已被一支手槍抵住。

「柳追雲,你敢打我?」

好熟悉的河東獅吼!他直盯著眼前玫瑰般嬌女敕、艷麗的花顏好一會兒,一個影像緩緩在腦海中浮現。

「你是……‘蘇格里王國’的莉莉安公主?」常年掛在臉上的冰霜像遇著火苗兒似地瞬間融解了。

「喂!她就是你的未婚妻嗎?」莉莉安沒听進追雲的問話,此刻,她眼里只看得見他身後那清純似白蓮般的年輕女孩。

「什麼?」他有些失措,雖然喜歡設計別人送禮堂,自己可沒想過要娶妻生子。看大哥婚後那副「賢慧」、「孝子」的模樣,只有「可怕」兩個字足以形容。

「還不是未婚妻,那是女朋友嘍?」一抹詭笑在莉莉安紅艷如花的櫻唇上綻開。「你好,我是莉莉安,請多指教。」她很「友善」地上前和情故握手。

「呃?你好,我叫巫晨曉。」晨曉至今仍搞不清楚狀況。

「她不是我女朋友!」抑不住的憤怒磨出追雲齒縫。

這是個最惡劣的玩笑。「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體驗人生嘍!」追雲反常的激烈情緒,更讓莉莉安認定晨曉就是他的女朋友。

「來我家體驗人生?」鬼才相信她的話。

「是來一個‘平民百姓’的家里體驗人生。」才兩句話就勾起了她腦海里的甜美回憶,和他斗嘴真是生活一大樂事。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公主殿下。」多年不見,她的牙依然像鑽子一樣利。

「我容許你親吻我的手背。」她高傲地對他伸出白女敕玉手。

追雲黝黑的瞳孔剎那間深沉得恍似無底海溝,兩道危險的寒芒倏地機出。那彎腰的動作有如分格電影般緩慢,他的唇親吻過她手背的時間不到一秒鐘。

事後,他優雅地取出手絹擦拭那踫過她的痕跡。嫌惡的眼神好像他剛才不小心被垃圾污染的潔淨。

兩簇熾烈的火焰倏地竄上莉莉安美麗的水眸中,那原本就紅艷如玫瑰的櫻唇,更加綻放出鮮血般的虹光。

「請問府上有消毒水嗎?」

「洗廁所那種?」激怒她的快感在追雲心里發酵。

「恐怕要更強烈的。」她狀似為難地放低了音量。「我的手剛剛被比糞便還骯髒、惡臭的東西踫到了。」

「你——」他咬牙。「我去拿硝酸!」

「那個……我……」一陣怯弱的低語,忽地飄進鴟對持中的虎與獅之間。

「干什麼?」憤怒的合奏響遍公寓。

面對竄燒的兩雙火眼,晨曉發顫的身子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我……想回家了,可……不可以?」再遲鈍的人也懂得趨吉避凶,何況眼前的戰場已激烈得沸沸揚揚。

「請便!」不約而同的送客令,顯示兩位文明人已維持不了禮儀風度了。

「謝謝,再見!」保命赦令一下,晨曉迫不及待落荒而逃。

踫!無辜的第三者一走,追雲抬腳踢上大門。

「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你這麼大聲想嚇誰?」比嗓門,莉莉安是從不輸人的。

「一只沒有禮貌的小耗子。」斜睨著她,追雲眼里蓄滿陰沉的邪光。

「小耗子在說誰啊!」她雙手插腰,發飄的氣勢一點兒也不輸他。

「小耗子在說你……呃!」他倏地咬住舌頭,該死!上當了。

「哦!難怪這麼吵,原來是一只沒禮貌的小耗子在鬼叫。」一比一平手了!莉莉安很有興趣繼續下一場斗嘴。

可惜追雲已經受夠了。「滾出去。」

「憑什麼?」

「就憑這里是我家。」

「柳先生,你未免太自抬身價了吧?如果我沒記錯,這棟大樓應該是‘四大門將’共同建立,準備用來招待皇帝的處所,你不過是受雇暫時來看門的。」

追雲一口氣憋在胸膛里,氣得險些腦中風。好!算她厲害。

「就算是管家也有權利選擇他的客人,而你——」他狂暴一笑。「你這個最討人厭的女人,最好別惹火我。」

「你可以打我啊!」她笑咪咪地湊上前去。

「你以為我不敢?」他危險地眯起雙瞳。

「不,你敢。」她笑得邪媚。「而且我會叫自己傷得很重很重,甚至留下可怕的後遺癥。」

他心髒突地一窒,鼻端嗅到陰謀的味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莉莉安雙手搭上他的肩,任憑嬌軀半吊在他身上。

「只是給你一個對我負責的理由而已。」

原來她的目的在這里。追雲猖狂地抑頭大笑,也不推開她,反而和她額抵額,成串低語幾乎說進她的嘴里。

「你認為一塊洗衣板……不!用洗衣板形容你,對洗衣板而言是一種污辱,洗衣板起碼還有一點凹凸,對于一個發育不全的小女孩該說是飛機場比較適合。很抱歉,我沒有戀童癖,對未成年少女沒興趣。」

說她是飛機場!清艷的水眸里迅速降下了冰冷的寒霜。莉莉安不顧一切地更加貼緊地,用事實來證明她到底是飛機場,還是大。

「柳追雲,沖著這一點,我就非叫你跪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不可。」

「但願你別先癱在我的西裝褲下起不來。」他陰騖地握起她的下巴,幾乎是粗暴地咬上那抹柔女敕。「小女孩,別對我來這一套,要玩游戲,你絕對玩不過我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她發狠地回咬他,嘴里嘗到淡淡的咸腥味兒。「在愛情的國度里沒有輸贏,當你的冰心只為我的挑釁而發火時,小心了!男人,這可是墮落的前兆。」

他猛地推開她,盛怒的臉龐上一片鐵青。

「沒有一個對我玩火的人可以全身而退,就算你是莫納的妹妹也一樣,莉莉安——」那陰寒的話語,字字句句如冰珠墜地。「別逼我毀了你。」

「飛蛾為什麼撲火?」她美麗的花顏,因為堅定的意志而更加誘惑動人。「因為那是它一生無悔的選擇。」

他無法否認向來無感的冰心果真被震撼住了,只好憤怒地甩袖離去。

「你不走,我走!」火般的話語隨著他身影的消失,那逼人的熱度終于漸漸降低。

呼!莉莉安困難地吐出一口氣,就差那麼一點點,只要他在逼進一步,她就要潰敗而逃了。

提起行李,隨便找到一間客房逕自住下。

和他斗嘴雖然有意思,卻相當累人,讓她全身的細胞幾乎死了一半,但她可不會輕易放棄。

追情三部曲第一招要「知己知彼」——想要了解一個人,由他的家、生活習慣著手是再恰當不過了,她立即旋身出了房門,向客廳踱去,打算好好參觀一下他的住處——

整間公寓以黑色為裝潢基調,偌大的客廳里,只擺了一組超大型沙發與條幾,四面牆壁全裝設了隱密性大櫥櫃,打開櫃門,空蕩蕩的空間里,幾無長物。

沿著走廊探訪每一間臥房,一張大床連著床頭櫃是僅有的擺設,他的廚房干淨得像是居家雜志上的樣品屋照片。

唯一用上心思的是工作室,一流的電腦網路設備,整套OA辦公家具,兩大只文件櫃,分門別類、整齊排滿了各式公司文件,辦公桌上還有一只喝完未洗的咖啡杯,算是屋里唯一嗅得到人味的地方。

可憐,這男人根本沒把公寓當成家!

莉莉安不覺有些心疼,永遠在空中飛翔雖然自由,但不累嗎?只要是人,總有需要喘口氣的時候吧?而他卻把自己逼得像個機械人,拋盡七情六欲,何苦來哉?

她忘不了,當年他幫忙處理「蘇格里王國」內戰,在他看到莫納落海失蹤,瞬間所爆發出來的熾熱激情的模樣,那才是真正的柳追雲。多年來,她一直思念著那個由冰為火的男人,冷酷的容顏在傾刻間發出浴火鳳凰般的光彩,深深吸引住了少女初識情味的芳心。

她打算奉獻出一生的真情摯愛。當然不準他任意糟蹋。她渴望他的回應,她要化為烈火再度融化他。那麼——就由改變這屋子開始吧!將這塊冰冷的地方轉化為溫暖的家,以供他終年疲累的翅膀在這里休休憩。

想到就做,她動手打電話給逐風,幫忙聯絡裝修工人,有錢能使鬼推磨,三天!她要送給他一個天大的意外驚喜。

※※※

幾乎是落荒而逃,直到空氣中的寒風鑽進骨髓里,喚醒了沉淪的理智,追雲才恍然發覺,他已經離開公寓,流落在不知名的暗巷里了。

十二月的隆冬,強大的寒流幾乎凍僵了他的四肢,但奇怪的是,他的胸口依然燒著熊熊烈火。

冰涼的手企圖淹滅那股熾熱,可是大掌一踫到胸口,某種火般的記憶一下子摻進腦海里,發熱的地方正好是曾經壓住她柔軟的部位。

記憶自動喚醒他身體里的躁熱感,鼻端仿佛還嗅得到她如玫瑰般清芬的香氣,她的嬌軀豐滿、綿軟如女乃油。

不僅觸感一流。那股子甜香味更加刺激了他口中唾沫的分泌。

太小看她了,這顆剛成熟的隻果,無疑是伊甸園中最誘人,也是最邪惡的禁果。理智叫他遠離她,而他的感官的沉淪差點陷他于萬劫不復之地。

怎麼辦?那間公寓還能回去嗎?他猛地搖頭,轉身走進巷尾的PUB里,他需要一點刺激轉移注意力,順便凝聚被她擊得險些粉碎的自制力。

英俊的男人總是受歡迎,沒有女人會暴殮天物地放著柳追雲一個人,獨白喝悶酒。

他進門不過十分鐘,身邊的鶯鶯燕燕已圍了一圈。

冷淡的眼掃過這群同樣意在尋歡的女人,他隨便挑了個順眼的,準備徹底浪蕩。

被選中的女人歡呼一聲,趕開身邊的敵人,自顧自地坐進他懷里。

「先生貴姓?」刻意矯揉的嗓音,令人感到些微的不自在。

追雲攢起濃眉。「別說話,喝酒。」那嗔嗓讓他忍不住拿來和莉莉安嬌女敕輕揚的聲音做比較,這個美艷、順從的女人竟比不上家里那只潑辣的小野貓能激得起他的。

可惡!一杯威士忌下肚,酒精開始在身體里竄燒,來這里的本意是為了忘記她的,想不到她的尖牙利嘴卻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第一次被女人挑釁到失控,他對她的憤怒如排山倒海般遏抑不止。猛地拉過身邊的女人,壓下她涂滿艷紅唇膏的唇,嘗到一嘴的胭脂味兒。

他一蹙眉,居然有股想要推開她的沖動。

女人的手乘機伸進他的襯衫里摩挲那片平坦結實的胸膛,修長的大腿纏上他的腰,挑逗上男人的雄偉。

追雲閉上眼楮,摒開一切的思緒,決定好好享受這一次。

陌生女人的技巧很不錯,她很了解男人的性感帶。不論是含著他的耳垂、唇舌在胸口啃嚙打轉、長指甲輕刮過他的背脊、縴縴玉指畫圈似地纏上他的……

她擁有叫全世界男人臣服的本事,可是……該死的,為什麼他沒有反應?身體依然冰冷、冒不出一點兒火花,就連想要抱她的沖動都沒有。

她的身材明明就那麼好?而他又急遽地想要,但——可惡!他到底是哪里反常了?

「住手!」追雲再也忍不住心底那股煩躁與厭惡,用力推開她。「今晚我沒有興趣。」「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女人迷蒙的水眸閃過一絲遺憾。「這是我的名片,你什麼時候有興趣都可以來找我。」這樣一個英俊不凡的男人要是輕易放棄了,她肯定會後悔終生。

追雲用了一秒鐘看了她的名片一眼,「于君君」是她的名字,這女人倒還不壞,不會死纏爛打,隨手將名片塞進口袋里,他丟下五千元,連她的酒錢一起付了,算是對這識相女人的獎賞。

走出PUB,他決定去睡飯店,只要他不回家,那種小女孩的痴戀兩、三天就會降溫了,莉莉安很快便會走出他的生活,他又可以重新得回可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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