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無人的洗手間,郝韞然無力地癱在洗臉台旁,才知道心痛有時候比任何一種創傷都厲害,足以將一個人的靈魂與軀體同時凌遲殆盡。
那個男人……郝韞然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贊同,他身上有著和心紫一樣的味道,精明、干練、冷靜,是久歷商場才能磨練出來的特質。
他們像是一面鏡子的表和里,相配。相襯得叫他渾身發寒。
他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和心紫間的感情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抹殺的,可是……他的心好痛,她的欺瞞、剛才的驚愕,和那男人對她表現出來的佔有欲,盡皆化成利針,錐刺得他心碎滴血。
「你就是郝韞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郝韞然慌張地站起,視線迎上聲音的主人。是他!心紫的男伴。
「我姓王,王富偉,‘王氏財團’的繼承人」男人自負地說著。
郝韞然不明白他突然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但飽讀聖賢書還是使得他不論處在何等困境都不忘以禮待人。
「你好,有什麼事嗎?」
王富偉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方才沒看仔細,現下就近一瞧,才發現他生得端正俊美、一身的書卷味更是叫人頓生好感,確有迷惑女人的本錢。但他和心紫還是不配,沉穩的高山如何與翻騰的海浪和成一氣?
「你知道時心紫的公司出了問題嗎?」他也不羅嗦,直接問出重點。
郝韞然漆黑的眼瞳圓睜,滿臉的驚愕已經很明顯地點出了他的毫不知情。
王富偉冷笑。「我想她也不會告訴你,因為說了你也幫不上忙,不過多一個人擔心。」
曾經,他也努力研究過時心紫的心思、卯足勁兒追求她,只可惜老是棋差一著罷了。
郝韞然儒雅的面容閃過一抹痛楚,並非為了她的欺騙,而是心疼她的辛苦,憤恨自己無能為她分優。
「王先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和心紫會仔細商量,該如何做才能使公司度過難關。」語畢,他閃過王富偉、步出洗手間,走向時心紫。
王富偉瞪大眼看著他離去。這男人難道听不出來,自己是在暗示他,他和時心紫是不合適的,眼下有能力助時心紫度過難關的是他——王富偉。唯有借助「王氏財團」的財力和權勢,方有本錢與美國財團相抗衡,也才能確保「新意」的永續經營。
「喂——你,等一下。」
郝韞然疑惑地停下腳步回望他。「王先生還有什麼指教嗎?」
真是個書呆子!王富偉深吸口氣,壓下鄙視的口吻。
「我請問你,你有什麼本事幫助心紫?」
「暫時我還不知道。」郝韞然老實答道。「但總會有好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王富偉閉上眼楮再睜開,雙瞳里已掩藏不住譏諷和嘲笑。
「你沒錢、沒權、沒勢利,據我所知,你和心紫交往,住的是她的房子、用的是她的車子,你根本就一無所有,你要拿什麼來幫她?」他為自己在這場情仗中慘遭滑鐵盧感到萬分不值。「還是你打算用你們那家小不拉嘰的‘郝氏’來做抵押?別笑死人了,在台灣,‘郝氏’或許不算小,可拿到世界上去比,不過小粟米一顆,要跟美國財團相對抗,根本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我以為不論是做生意還是做人,金錢都不是唯一決勝的關鍵;何況‘郝氏’是我父親一手創建,我以我父親為榮,不管這間公司是大是小。」郝韞然溫潤的嗓音里淡出一股寒氣。
「你——」王富偉有一瞬間的失神,被這軟書生嚇著了。隨即,他惱羞成怒地低咒一聲。「對,錢不算什麼!所以‘郝氏’只能永遠固守在台灣、‘新意’被美國財團一打壓,立刻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呆子!一個企業家不能做好政商關系,無法掌握賺錢良機、壟斷市場,做什麼生意?還不如教書去。」
「教書有什麼不好?」一個飽含火氣的聲音插了進來,是郝韞禮。
「對啊!」郝韞霆嘴角漾出一抹詭異的邪笑。「教書可是一門高尚又有氣質的職業,比起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不知優雅上幾百倍呢!」
「你們……想干什麼?」給三個高壯俊偉的男人包圍,王富偉不覺有些氣虛。
「干什麼?」郝韞霆挑眉,一臉無辜地拉起郝韞禮的拳頭。「這個問題應該問‘它’才對吧!」
王富偉瞼色倏白,猛退了好幾步。「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大哥,這個人是傻子嗎?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郝韞霆訕笑道。
「別鬧了,韞禮、韞霆。」郝韞然冷沉地喚了聲。「這位是王富偉先生。」
「我是‘王氏財團’的繼承人。」王富偉搶口道。期待看到他們妒羨的表情,只可惜他失望了,這名號不僅對郝韞然沒用,郝韞禮和郝韞霆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色,把他高傲的自尊海削到像衛生紙一樣薄!
「王先生,這是我二弟韞禮、三弟韞霆。」郝韞然粗略地為他們做了介紹。
王富偉怒哼一聲,排開三兄弟圍成的人牆。「郝韞然,我的忠告就到此為止,你若真心喜歡時心紫,就別再纏著她,放她一條生路。」
目送王富偉走到時心紫身邊,郝韞然心中五味雜陳,並非懷疑他們之間的真情,而是——他的愛對她而言真是一種負擔嗎?
他想起昨兒個宵夜時,她心事重重的臉,一股不安在心底擴大,形成一個深沉的黑洞,卷進所有的溫馨甜蜜,轉而釋放出絕望與悲傷。
「老哥,那混帳是什麼意思?」看著王富偉目中無人的囂張樣,郝韞禮扁人的沖動速升到比喜馬拉雅山還高。
淡然的面容、縹緲的身形,郝韞然的聲音悠遠得彷似來自外太空。「沒什麼意思。」
「沒、沒意思?老哥……」郝韞禮激動地想阻止郝韞然幽魂也似的步履。
郝韞霆快一步伸手搭住郝韞禮的肩。「二哥,不要!」他沉痛地搖頭。「讓大哥靜一靜吧!」
「可是……」郝韞禮放心不下啊!
「感情的事,除了當事者,外人沒有置喙的余地。」郝韞霆嘆道。
「我討厭做一個默不吭聲的後盾。」郝韞禮低罵。
話雖如此,兩兄弟還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大哥身後默默地守護著他。
※※※
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辦公室,時心紫微駝的背脊好像被施加了千斤重擔。
廖宛蓉體貼地給她送上一杯牛女乃。
時心紫漂亮的眉峰高高蹙起。「沒有咖啡嗎?」
「空肚子最好不要喝咖啡。」
「那麼來杯酒吧!威士忌。」她抗議地敲杯子。「你知道的,我厭惡牛女乃。」
「等到你眼下的黑眼圈消了,青紫色的瞼皮轉為粉紅。我就給你酒。」廖宛蓉雙手抱胸。
「或許我這輩子都別想再喝酒了。」趴在辦公桌上,時心紫虛軟的口氣只比死人好一點兒。
「情況……真有這麼糟?」
「就好象你們戴了兩個,又吃了避孕藥才上床,最後卻發現還是中標了。這結果你覺得如何?」
「比下十九層地獄還修。」
時心紫嘲諷似地冷哼一聲。「那就是了。」
「一點辦法都沒有?那個王富偉呢?他不是答應幫我們了。」
「去!」一提起那個混帳,時心紫所有的火氣都回來了。「他根本是在落井下石,不安好心眼。」
「怎麼會呢?我記得王富偉很喜歡你的,應該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陷入絕境才對!」
「他當然不會,他不過是在援助條款上加列了一條但書——王時聯姻,‘新意’從此並入‘王氏’底下。」時心紫咬牙,氣得怒發沖冠。「那個卑鄙、下流、齷齪骯髒的超級大垃圾,我寧可讓‘新意’破產,也絕不稱了他的心意。」
現實!商場丙然是世界上最冷酷無情的一環。廖宛蓉悄然低下頭,不敢讓老板知道,半數訓練中的新人模特兒已經被「楊群」挖走了。
剩下的多是在「新意」工作多年,彼此合作愉快,心里念舊的人。可是情感再深切,人們總是要錢吃飯,誰熬得住這樣永無止盡的長期失業呢?
「今天公司的情況怎麼樣?」時心紫的語氣平和,心湖卻蕩著濤天巨浪,她不知道自己終究能夠留下多少?
「怎麼樣……」廖宛蓉閃躲著問題。「跟平常一樣啊!」
「宛蓉——」
「呀!我想起來了,郝先生打了兩通電話找你。」廖宛蓉心虛地轉移話題。
「他……有沒有說些什麼?」最近,她忙得連家都很少回;偶爾回去一趟都會看到他在餐桌上的留言,和那曾經溫熱。卻因為主人的失職而冷卻的飯菜,仿佛在印證著他們之間漸行漸遠的情路。
她多想回到與他熱戀時的當時;那時她每天準時下班回家,而他會站在門口歡迎她,兩人相擁著吃一頓濃情蜜意的晚餐,然後相依相偎地趴在床上看一出電影長片、或者听听音樂、聊聊天……不管做什麼,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擁有莫大的快樂。
只可惜逝去的時光無法再挽回,加上她現在內有銀行團催逼著還款。外有美國財團銀彈攻勢不絕,她如何還有精神顧及其他?
「他只是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那種沉痛的口吻听得廖宛蓉心頭滴血;換做以往,她一定努力、用力地幫助他,但時值非常,公司正面臨生死關頭,別說她沒心情再開玩笑,相信心紫也沒時間談戀愛了。
時心紫抱著腦袋,全身縮進大皮椅,微微發著抖。
「老板……」
「宛蓉……」一點濕意滲出她搗臉的手,凝結成水珠,晶瑩剔透落了一地。「我……好怕,我怕見他……我明知道他是再好不過的人,還是怕他不再愛一無所有的我……我更怕見了他之後,強裝的堅強將會崩潰,我其實並沒有多厲害,我很脆弱,我……可是我又好想見地,我……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嗚……」
廖宛蓉無言地抱著時心紫,陪她一同垂淚。愛情會不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變質?她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公司走到這步田地,更非她一名小小秘書所能力挽狂瀾,她只是一個平凡人,和時心紫一樣害怕與無助。
蹲踞在「新意經紀公司」大樓門口的郝韞然,其實是從一場被硬拉去的相親宴上逃出來的。
兩個多禮拜了,他到處找不到心紫,在她家里也等不到她,完全斷了她的消息。大家都說她變心了,勸他別再留戀。
為了讓他死心,韞禮和韞霆甚至答應了姑媽安排的相親,期待一場新的戀情可以滌淨他失戀的痛苦。
可是他做不到啊!他忘不了心紫,她烙影的地方不是他的腦海,而是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當夜深人靜,它們就齊聲高呼著「需要心紫」的口號,那不是他所能阻止的。
不安與失落如火如荼地煎滾著他的心,他無時無刻不擔心著,她是否安好?公司度過難關了嗎?她有沒有再開快車?她……想不想他……
他好難過,心痛得幾乎死去,再也受不了了,他要見她、非見她一面不可!
茫茫然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好像他和心紫相遇那晚的情境重現,他情不自禁哼起了「ILOVEYOUFOREVER」的歌曲,往日時光再見,一個窈窕多姿的身影款款走來。
「心紫……」他起身,心髒因為欣喜而強烈鼓動著。
乍見郝韞然,時心緊雙手搗住嘴巴,愣在大樓門口,驚愕的大眼里滑下兩行清澈的淚水。
郝韞然向上跨了兩步,隔著一級階梯凝視她;霎時,他眼里、心里除了她,什麼也不剩了。「你瘦了。」
當她發現不論雙手再怎麼用力都遮掩不住哭聲時,別扭的心頓時放棄護衛了。「嗚嗚嗚……」她雙手大張投入他懷里。「為什麼?為什麼……」
「我想你、好想、好想……」他的聲音同樣因為激動而顫抖。
「韞然……」她抽泣不止地抱住他。「我……嗚嗚……我也想你,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我好害怕你不愛一無所有的我,也害怕連累你,嗚……」
「傻瓜,你明知道我唯一害怕的是你做的菜,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一點都不在意。」他哽咽地吻著她。
「討厭。」粉拳不依地捶了他一下。「你才是笨蛋咧!下雨了也不知道躲,瞧,都淋濕了。」
「傻瓜和笨蛋正好配一對。」他笑著抱高她。
時心紫雙手緊緊環住他的頸子。「你真的不在乎嗎?我……也許會破產。」
郝韞然歪著頭想了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綁架我?我老爸雖然不是很富有,但幾千萬還拿得出來。」
他是故意逗她的,但有什麼關系,她已經自怨自艾夠久了,是該解放心靈,改用另一種開闊的胸懷面對這無常的世界了。
「只有幾千萬?」她學他俏皮地皺皺瓊鼻。「我看我把你們三兄弟都綁了,看能不能湊到一億?」
「我想你還是直接綁架我老爸算了。」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時心紫俯下頭,用力咬住他的唇。
「唔!」他眉頭一皺,抱住她的大掌加大力道鎖住她的腰。
時心紫差點喘不過氣來,只得放開他的唇。郝韞然乘機伸出舌頭,舌忝舐著她柔軟芬芳的櫻唇。
她嚶嚀一聲,自動敞開雙唇,小巧的丁香靈巧吞吐,接引他的舌頭進駐。
當他重溫她唇腔里的甜美與甘醇時,一股戰栗迅速在他背脊炸開。
時心紫感覺到他頂在她月復部倏起的堅硬,那跳躍的律動同時也點燃了她體內的欲火。她的雙瞳里蓄積著氤氳霧氣,朦朧眸光散發出邀請。
郝韞然會意地彎下腰,雙手一個用勁將她橫抱在胸前,走向大樓,步入電梯。「你說我辦公室里的沙發怎麼樣?」她微笑地按下電梯鈕,電梯筆直往上升。
「很軟、很舒服。」他笑答。當電梯停住,他抱著她直接走過董事長室里,將她輕柔地放在白色的牛皮沙發上。
時心紫踢掉高跟鞋,柔軀斜倚在沙發上。「幸虧我當初沒省那幾個錢,買便宜貨,它堅固又實用。」
「我相信。」他微笑,執起她一只玉足,細細撫模著。觀察著。
「好看嗎?」她軟軟吐息,帶著難以言喻的媚態。
「好像白玉雕成的一般。」他邊說,細碎的吻順著她的腳踝溯沿上每一根小巧的腳趾。
當他濕熱的舌在她每一處趾間打轉時,她全身的神經仿佛經歷了一場天堂與地獄的漫游。
他的吻是輕柔又綿密的,沒有漏掉她身上任何一寸肌膚,他的熱情取代了她體內的血液,在她血管里奔流。
在他手下,她雪白皙女敕的玉肌隱隱泛著桃紅,嬌媚更勝月光下盛開的曇花。他情不自禁俯。「你好美——」
她漾起一抹柔美的淺笑,伸手撫上他端正的臉龐。
「你也很帥。」青蔥玉指留戀在他厚薄適中的嘴唇上,將它們揉捏得發熱通紅,然後,她的手指伸進了他濕熱的唇腔。
他的舌頭立刻糾纏了上來,卷舌忝著她細致的手指。
她貓似地嗚嗚輕笑,又伸進一根手指。
他將它們同時含住,舌頭俐落地在指縫間探尋嬉戲。
她又伸進了一根,同時微仰起頭,丁香逗舌忝著他的鼻端。
真是個淘氣的家伙!他漆黑的雙瞳閃出紅光,牙齒不輕不重地咬了她的手指一下。
「唔!」她悶哼,眼角微濕,迫不及待抽出手指,丁香憐惜地舌忝著上頭的齒痕。「你怎麼忍心?」
「當然不忍心。」他的舌頭加進去挑逗著她的手指,「但我更不想吞進你整個拳頭。」
「我才不會這麼狠!」
「是嗎?」他眼里浮著不信任的光芒。
「當然!」她輕咳,紅著臉撇開頭去。
「哦——」他長哼一聲,攻擊目標轉向她秀巧的耳垂。
「啊!」她的腳趾曲了起來,耳朵是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你……討厭啦!」她嘰咕笑出聲音,轉過頭來,雙手勾住他的頸子。「不玩了。」
「這是你說的喔!」他歡呼一聲,猛地撲上她,將她深深壓進沙發里——
※※※
長吁口氣,時心紫微顫的身軀還殘留著剛才高潮所帶來的快感,良久不退。
「累了嗎?」郝韞然一手摟進她柔軟縴細的腰肢,一手拂開她汗濕的劉海。「我送你回家?」
她瞄了眼手表。「凌晨四點了,現在回家,睡不到一個小時,又要起床上班,身體會更累。」
「要不請半天假休息?」不過兩個禮拜沒見,她削瘦得令他心疼。
「不行。」她斷然搖頭。「八點半要和銀行團開會,這場會議關系著‘新意’是否能繼續營業下去,絕不能缺席。」
郝韞然頷首表示了解,將她更擁進懷里,雙手溫柔地撫慰她疲累的身軀。
時心紫舒服地吟嘆不絕。「謝謝你,韞然。」
他沒答話,沉默持續了良久,溫潤的嗓音才緩緩淡出。「心紫,可以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到底有多糟嗎?」
她的背脊瞬間僵直,黯然低下頭。
看到她的反應,郝韞然一時慌了手腳。「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是……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或者我可以向父親要求……」
「韞然。」她一手搗住他的嘴輕搖頭。「別說我不想連累伯父,就算……唉,那家財團的資本額以千億美金計,不是一,兩家中小型企業可以對抗得起的。」
他難過地長嘆口氣,捉起她的手啄吻。「我……一點忙都幫不上。」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她伸手抱住他。
「有嗎?」他覺得自己好沒用呢!
「當然有。」她唇角微揚,送給他一朵嫵媚動人的笑花。「就在這里。」她指著自己的胸口。
「心紫……」多可人的女孩,他是那麼地愛她!「答應我,不管事情結果如何,我們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好!」她慨然應允。「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富有與貧窮皆同,她在心里暗自起誓。
他們緊緊相擁,滿足恬適的笑花齊皆綻放,在闊別良久的寧馨中,他們沉入了安穩的夢鄉里,直到——
「哇!」清晨七點,廖宛蓉急急忙忙沖過董事長室,隨即被沙發上兩條若隱若現的赤果身影嚇飛了三魂七魄。
郝韞然迅速翻身,擋住了時心紫外泄的春光。
「該死!你還不出去?」時心紫面紅耳赤地怒斥。
「啊……喔……」廖宛蓉睜著差點爆出眼眶的眼珠跌跌撞撞退出董事長室。
「眼楮閉起來,順手關門!」河東獅再次狂吼。
「哇!對不起——」廖宛蓉趕緊听命閉眼,模索著關上門板。
跋走了不小心闖入的第三者,時心紫驚慌地跳下沙發,卻踩著地板上的衣服,平衡感頓失。「啊……」她兩手徒然無力地半空中揮著。
「小心點兒。」幸虧郝韞然反應快,即時扶了她一把。「慢慢來,你現在再怎麼緊張,已經發生的事還是不會改變啊!」他先拿襯衫遮住下半身,然後走下沙發,撿回她丟了一地的衣服。「喏。」
時心紫接過衣服,忍不住撇撇嘴。「你倒是挺冷靜的嗎?被人家看到也不在意。」
「只是一個背影而已啊!」他邊穿衣服邊聳肩。
「你又知道了?」她越著慌,越被背扣式的內衣弄得手忙腳亂。
郝韞然接手幫她扣好內衣扣子。「好幾次我來找你,你正在忙,我就站在門口等你工作告一段落,所以我很清楚,從那個地方看董事長室的視野是如何。這張沙發掩藏在大茶幾後,更前頭還有一個屏風遮住一半的視線,廖小姐又沒有走進來,她是看不到全貌的。」
「真的?」她穿好衣服,懷疑地走到門邊回頭一望,視野果如韞然所言,隱隱約約一片。
「放心了?」他笑著走到她身邊。
她紅著臉頷首。「以前你一定在這里等得很辛苦吧?對不起,我總是太沉迷于工作,忽略了你。」
他雙手捧起她嬌美臉蛋,滿含寵溺的吻落在她額上。「沒關系,都過去了。」時心紫回手抱了抱他,轉身走出董事長室。這小秘書得重新教育了,無論如何,她得養好「敲門」的習慣才行。
郝韞然在她離去後,也穿妥西裝、打好領帶,準備先回家梳洗一番,再到學校上課。不一會兒,才走出去的時心紫突然又轉了回來,拿起電話,急促地撥著號碼。
廖宛蓉低著頭站在門口,愁雲慘霧罩滿一身。
郝韞然疑惑地注視著這令人不安的一幕;時心紫接通電話後,低聲說了幾句,隨即勃然怒吼,掛掉電話,激動地接著另一個號碼。
「發生什麼事了?」他走到廖宛蓉身邊,時心紫是跟她談過話後才變成這樣的,所以問題一定出在她身上。
「早上,我接到一個在銀行里工作的朋友電話,他告訴我,‘王氏’透過交好的政府官員向銀行團施壓,‘新意’的貸款案可能會被取消。」
「消息準確嗎……」話猶未完,他耳朵已接收到時心紫摔電話的聲音,答案出來了——「新意」的貸款案已被取消。
「可惡、可惡,這些個混帳王八蛋,我要告他們官商勾結,壟斷市場……可惡!」她破口大罵,瘋也似地將桌面上所有文件、檔案、擺飾全掃落地面,直到再沒有東西可丟,而後她攻擊的目標轉向旁邊的椅子、檔案櫃……
看到老板發狂的模樣,廖宛蓉整個人都呆了,東西砸過來也不曉得躲,虧得郝韞然手腳快,及時將她推出大門,挽救時心紫免于殺人罪名。
「你先出去,別擔心,很快就沒事了。」他略微安撫一下失魄的女人,立刻回到室內,默然站在角落,任她發泄個夠。
大半個小時過去,幾乎毀去半間董事長室的時心紫終于乏力地跪倒。「完了、全部完了……」她掩面低泣,淚水奔流不絕。
母親一生的心血和她十幾年的青春,就這樣被那些奸商惡吏像捏死一只小蟲般,摧殘殆盡。「我不甘心啊!嗚……」她又悲又憤地拿拳頭狠命捶著地板。
「別這樣心紫,你會傷了自己的。」他可以放任她砸東西泄憤,卻無法看著她自殘身軀;他緊張地沖過來,雙手圍住她激動的身體。「心紫,你听我說︰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不行了,我不行了……」她不停地搖頭,緊抿的唇被牙齒咬出好幾道血痕。「接不到業務,公司的人走了大半,又沒有錢……連翻身的余地都沒有了……」
那一聲聲的泣訴听入他耳里,盡數化為利針,狠狠椎刺著他的心。
「我……我……」他抱著她,腦子紊亂地運轉著。
「跟韞禮合作好不好?他有很多攝影工作,叫他指名你公司的模特兒。」
她氤氳的水眸絕望地垂著,顆顆珠淚不停滲出緊閉的眼皮。「沒用的,公司有近百名模特兒,他能照顧到幾個呢?除非能接到一件大CASE,一舉挽回聲譽,廣告主才有回籠的可能,否則……」公司一旦倒閉,她不僅愧對九泉之下的母親,更對不起信任她的員工……她對不起所有的人,而這份天大的過錯,她得拿出什麼才能彌補得過去?天哪——
「那……讓爸爸給你介紹廣告主?或者……請韞霆在書里推薦‘新意經紀公司’,他的書很暢銷,廣告效果一定很好,我也可以找朋友幫忙、拜托校長……」他攪盡腦汁幫她想辦法。
時心紫很感激他,可是她的情況太惡劣了,已經不是一般普通辦法可以解決。「韞然……謝謝你,但……來不及了!」雙肩抽搐得嚴重,她幾近崩潰地哭倒在他懷里,汩汩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她從未像此刻如此無助過,感覺靈魂正死去中。
「老板,如果……找老董呢?」大門被打開一條縫,廖宛蓉驚魂未定的小臉探了進來。「新姨——」這個名字讓時心紫慘淡憔悴的花顏現出一線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