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耿行風一整日的行程排得十分緊湊,沒法兒盡地主之誼地帶水芙蓉游山玩水,因此在與王老板談完事情之後,他便將她送回了客棧。
望著她眼底流露出的不舍,耿行風差一點就決定將她帶回住處,但是他終究沒那麼做。
與聶家的婚事已經談定並且著手籌備了,不可能臨時取消,因此他並不適合將水芙蓉帶回他的住處——即使他為了耳根清靜,為了避開周湘雲母子三天兩頭的刻意尋釁或冷嘲熱諷,自己在城里另有住處,只偶爾才會返回耿家大宅。
他還不確定自己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因此不想沖動地將她帶回去。
「我會再來看你。」這是他唯一能給的承諾。
水芙蓉依依不舍地下了馬車,目送他離去之後,才懷著復雜的心思進入客棧,走上二樓。
才一進入房間,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就忽然有個人影強硬地闖入,還砰的一聲關上房門、落了閂。
又是這個男人!
同樣一身黑色衣袍,同樣讓她渾身不舒服的狡詐眼神。
「不錯,總算有點進度了。」男人說道。
水芙蓉的神情一僵,一顆心直往下沉。
「你誤會了,其實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他甚至要我快點回杭州去,別留在這里妨礙他。」
水芙蓉扯了個謊,就希望這男人能打消利用她的念頭,只可惜,並沒有成功。
「哼,那家伙會帶著你,顯然是對你另眼相看,要說他對你不感興趣,那才是笑話!」
男人目光陰森地瞪著她。「你可別忘了我先前的警告,別妄想向耿行風求助或是告官,我的人都在暗中監視著,只要他或官府的人一有任何風吹草動,我就會立刻殺了你那些奴僕!」
見他又拿青兒他們的性命作為要挾,水芙蓉有種快要崩潰的感覺。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我說過,只要你讓耿行風愛你愛得無法自拔,沒辦法離開你,我自然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下一步的計劃?你究竟想做什麼?」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多加把勁去誘惑他就行了!雹行風再怎麼樣也是個男人,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獻上你的身子,幸運點兒的話順利懷上他的孩子,到時候,還怕沒辦法讓他離不開嗎?」
「不……我做不到……」
「是嗎?」男人冷冷一笑,語氣陰鷙地說︰「在你說做不到之前,先想想你那些奴僕的處境吧!還是你希望我下回過來時,順便將你丫鬟的一只胳膊或是一條腿也給帶過來?」
水芙蓉一听,臉色瞬間刷白。
「不!你不能那麼做!」她心焦地嚷著。
「放心,他們現在一根寒毛也沒有少。不過如果你不乖乖地照著我的話去做,我就不敢保證他們是不是還能安好無缺了。」
水芙蓉駭然抽氣,這男人的陰狠無情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記住,我可沒有太多的耐性,所以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冷冷撂下警告之後,黑衣男子瞪了她一眼,隨即轉身離開。
水芙蓉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縴細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才好?
她一點兒也不想在別有目的的情況下接近耿行風,更遑論是獻出身子、懷上他的孩子啊!
但……她能怎麼辦?到底有沒有什麼法子是既可以不欺騙耿行風,又能順利將青兒和護衛們救出來的?
水芙蓉無助地猛掉眼淚,完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在這場計謀中,她似乎也只能被迫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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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向晚時分。
雹行風在外忙了一天,此刻正坐在馬車中,打算前往一位友人家。原本正閉目養神的他,卻隱約听見外頭傳來陣陣騷動。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他揚志問道。
「回主子,好像是‘悅來客棧’失火了。」車夫的回答傳來。
「什麼?!」耿行風僵住,激動地追問︰「你說哪間客棧?」
「如果小的沒听錯的話,應該是城南的‘悅來客棧’。」車夫答道,他也是從路人們的嚷嚷聲中听來片段的訊息。
「悅來客棧」?!不就是水芙蓉住的那間客棧嗎?
雹行風急忙喝道︰「過去瞧瞧!」
「是。」車夫立刻轉了個方向,往城南駛去。
馬車內,耿行風緊皺著眉頭,臉色異常緊繃。
好端端的,客棧怎麼會失火?火勢大不大?情況嚴不嚴重?最重要的是……水芙蓉是否安然無恙?
一想到柔弱無助的她身陷火海,他就難以冷靜下來。
「快一點!」他急躁地喝道。
「是!」車夫趕緊加快行駛。
抵達「悅來客棧」之後,耿行風迅速下了馬車。
抬頭一望,就見客棧已半毀,大火仍然在燒,許多人忙著救火,更多人擠在客棧外頭圍觀。
從周遭那些七嘴八舌的對話中,他得知這場火是灶房的人不小心引起的,經過眾人的搶救,現在火勢已控制下來。
坦白說,客棧燒得究竟有多嚴重,他不是那麼在乎,他心里在乎的就只有水芙蓉是否安然無恙?
「听說這場火燒死了好幾個人,真可憐哪……」
「對呀,听說有個投宿的姑娘,原本生得花容月貌,結果也不幸被火燒死,還燒得面目全非呢!」
「哎呀,那還真是可憐!」
「就是說啊,原本是十七、八歲,如花似玉的美姑娘,現在卻……唉,只能說紅顏薄命吧……」
听見這些對話,耿行風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十七、八歲,如花似玉的姑娘……會是她嗎?
不!千萬別是她!
雹行風心急如焚,打算闖進客棧找人。
車夫見狀,嚇得忙想阻止。
「等、等等!主子,危險啊……」
雹行風甩開攔阻的車夫,直往客棧走。
「耿公子?」
身後傳來的這聲輕喚,驀地止住了耿行風的腳步。
雹行風迅速回過頭去,就看見水芙蓉宛如一朵風雨中顫巍巍的花兒般,孤立無助地站在人群中。
見她安然無恙,如釋重負的感覺涌上心頭,耿行風一個箭步上前,將她縴細的身子緊擁入懷中。
「幸好你沒事。」
他緊繃的語氣泄漏了他情緒的激動,感受到他的關心,水芙蓉的心底一暖,淚水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被剛才那場火給嚇著了,濃煙不斷地竄出,原本在房間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往下沖。
幸好起火的灶房離客房有一段距離,否則只怕傷亡的情況不堪設想。
她的淚水,讓耿行風一陣心疼,雙臂將她摟得更緊了。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里?」
「我沒事,只是……好可怕……」她余悸猶存地輕顫著。
「別怕,已經沒事了。」他低聲哄著她。
俊男美女的相擁,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更遑論耿行風在景陽城可是赫赫有名。當有人認出他後,立刻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咦?那不是耿行風嗎?」
「我看看……真的是?!」
「在他懷里的女人是誰呀?」
「不曉得,沒見過。」
「不是听說他和聶家的小姐訂了親嗎?難道婚事有變?」
「誰知道?不過,男人就算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更遑論是財大勢大的耿家,只要他想要,多納幾個小妾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啊……」
這些談論聲不斷,但是卻沒有一句傳進仍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耳里。
他們緊擁著彼此,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彼此的存在。
罷才一度以為她已不幸被火燒死,胸中那股驟然炸開的痛楚,讓耿行風發現對她的在意比自己原先以為的還要深。
「怎麼只有你?你丫鬟和護衛呢?他們不在你身邊?」耿行風問道。
水芙蓉聞言身軀一僵,無法說出口的秘密,讓她只能咬著唇兒搖頭。
盡避此刻場面混亂,但是周遭圍著一堆人,她仍不敢向他吐露真相,就怕那黑衣男子或他的手下仍在一旁監視著。
看著她那欲言又止、惶然無助的神情,耿行風直覺地以為她的丫鬟和護衛們全都不幸葬身火窟了。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關心地問︰「要回杭州嗎?」
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她應該想要趕緊回家吧?
如果她想回杭州,他可以派人護送,確保她的安全,不過……他懷疑自己真舍得讓她離開嗎?
「不……我……我不回去……」水芙蓉搖了搖頭。
倘若她回去了,青兒和護衛們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我……我想留下來……在你的身邊……」她鼓起勇氣說。
听見她的決定,耿行風有些訝異,卻有著更多的感動。
明明她在此地是如此的孤單無助,卻還是執意為他留下,到底該說她太勇敢了,還是太過傻氣?
這麼一個一心一意愛慕著他的小女人,教他如何不感動?她的縷縷情絲,一層層地纏繞住他的心。
對于她,他知道自己恐怕已舍不得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