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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貝勒 第10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婚呼蘭格格與元真貝勒,擇期三月初三舉行大婚之禮,百官同賀……」一道聖旨打散了有情鴛鴦,猶如青天霹靂降臨端親王府。下人們聞訊哭的哭、慌的慌,一片愁雲慘霧,面對這樁喜事無人展顏歡笑。

即將當新郎官的元真更是面無喜色,他一臉陰鷥地瞪著宛如毒蠍的聖旨。遲遲不肯接過,直到老王爺推了他一下,他才冷顏接下。

他想起呼蘭格格受傷那日,南康所搖下的威脅,揚言他若抗旨或是再次裝病避婚,便要以意圖毒殺親王子女之罪名,將陶樂梅斬首示眾。

他可以不接旨,領罪受罰,可是他不能不顧慮心愛女子的安危,還有她肚里的孩兒。一思及此,他縱有再多不願,也不得不謝王隆恩,忍受刨心之苦。

之後幾日,端親王府里里外外大紅燈籠高掛,鼓中字貼滿石柱門牆,一箱一箱昂貴的珍奇異寶扛進大廳,庭院灑掃,所有見得到的擺設全擦得一塵不染,連池里鯽色一也換成色彩斑斕的錦鯉。

新房內煥然一新,紅艷艷的一片,貴氣逼人,金磚鋪地,黃玉砌牆,珍珠串起的珠簾有一百零八片,深紅珊瑚為屏……

幾乎所有的奴蜱都投入籌備這場盛大婚禮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勤快奔走不落人後,就怕被人逮著小辮子,日後拿到少福晉面前說嘴,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呼蘭格格歡歡喜喜地等著出嫁,那備受冷落的陶樂梅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我要陪你跪在這里,我們不是要回桃花村了?」埋怨不休的周恬玉揉著小腿肚,怪日頭炎炎、怪地硬石多,怪天怪地沒一刻闔上嘴。

「我沒叫你跪呀!我只要你幫我拉著布條,讓每個進出宮里的王公太臣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她要和天爭,和皇上爭,爭她的情郎。

「可你挺著大肚都跪得直挺挺地,我一個人站著多奇怪,好像沒什麼誠意。」

害她不好意思不陪跪,雙膝都跪粗了。

「要誠意呀!待會你就知道了。」陶樂梅詭譎一笑。

「什麼意思?搞得這麼神秘……」到底還要跪多久,她可不可以先開溜?周恬玉看著一幅幅懸掛在城牆邊的市條,心想著不知道會不會被砍頭,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甘冒大題來助陣,簡直是找死嘛!

「皇上強搶民夫」、「還我丈夫來」、「孩子的爹呀!你在哪里?」、「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皇上殺人,一尸二命」…一白市上字字血淚,鮮紅字跡艷得張狂,一筆一劃是以雞血書寫,濃重的血腥味由宮廷外飄進金奎殿,訴說不平的悲苦。

為了陶樂梅的安危,元真忍痛送走她,命令十名侍衛隨身保護,僕婢數十,伺候其飲食起居,黃金、白銀更是無數,要她暫且遠離京城,避開鋒頭。

而她卻傲得很,一如經霜綻放得更嬌艷的冷梅,才一出城門便又回轉,吩咐侍從安排下去,進行搶夫大計。

她才不想白白便宜受了一點小傷就哇哇大叫,佯稱破相的呼蘭格格,元真這個夫婿是她的,她誓言奪回。

其實她也是豁出去了,皇上若是龍顏大怒誅她九族,她命一條也就相送了,反正她已無親又無戚,沒了元真,就算一死叉何妨,至少她已將心意上達天听,不負老天給了她這段真心相戀的際遇。比較舍不得的是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沒見到爹親一面就要陪她共赴黃泉,想想真是不忍心。

「來了、來了,陶姑娘,你要我們現在就點嗎?」

滿頭大汗的小安子興奮莫名,手持一灶清香,他偷偷瞞著貝勒爺,暗助他心愛的女人一臂之力。

他不是故意背主行事,實在是為了自己一條小命著想,他也不想呼蘭格格當他新主子,上一回好狗運沒被活活打死,誰料得到那女人何時會凶性大發,把奴才當牲畜打。

踫巧在街道遇到來采買陶樂眉交代的物事,他一听聞她有意爭夫,立即義不容辭的跟過來幫忙,就盼她能爭取成功,要不他真要買塊好墳地,隨時等著歸天。

「好,你們對著宮里,準備好就施放。唉,我也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成功,放手一搏罷了。」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陶姑娘請放一百二十顆心。」不一會兒,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一根根沖天龍炮直往上沖去,散開來的繽紛火花赫見︰民女有冤、雅子何辜、還我元真、夫妻自首。這番騷動有沒有傳進宮內還不知道,但宮外倒是聚集來了一堆湊熱鬧的百姓,他們一見到布條上的字,再瞧瞧下跪的孕婦,紛紛力表同情,有人送荼、有人撐傘、有人掬一把同情淚。

不知是誰一時情緒激動。喊了一句把丈夫還給她吧-接著群情激動不已,對著宮門齊聲高喊,「還她丈夫、還她丈夫、還她丈夫、還她丈夫……」

紫禁城佔地遼闊非一般百姓所能想象,他們在宮門前喊得震天價晌,身處深宮內院的皇上壓根听不見,但許是運氣好,陶樂梅選中的這處宮門恰巧也是皇室中人平素進出的大門,今兒個太後又打算上觀雲寺禮佛,正要出宮門就听見炮響人嚷。

「咦,外面在吵什麼?」可真吵呀!

「啟稟娘娘,是一群百姓在喊還她丈夫。」

真是的,居然鬧到皇上家門前,也不怕被砍頭。

「還她丈夫……」太後掀起轎簾。好奇的探了探,想了想又吩咐道︰「去問問看是怎麼回事,別真有冤屈了。」

「是,娘娘。」得令的女官立即走往圍觀百姓,再瞧了跪地不動的孕婦。隨即回報情況,一五一十的說得巨細靡遺,連方才施放龍炮展現的字都說得一宇不漏。

「陶樂梅?!」太後先是訝然,繼而露出笑靨。「快請她過來!」

「是。」

女官得令而去,太後命人轉往回宮。

不知是福是禍,陶樂梅走得戰戰兢兢,雖然她早有一死的決心,可還是不免惶恐,憂心她這一入深宮,恐無重出生天的一日。

只是她不懂,接見她的為何不是金龍真身,而是被引進太後寢殿?她頭低低地不敢抬,在風翹前屈膝落跪。

「你叫陶樂梅是吧!」

咦?這聲音好熟,似乎在哪听過……

「回答本宮。」太後慈祥中帶著威嚴的嗓音一起,打斷陶樂梅的神游。

「是的,民女陶樂梅。」她恭敬一應。

「那些龍炮本宮方才也瞧見了,是你的杰作?」挺有意思地,她可真大膽。

「是,民女有冤,想見天子。」她要控訴皇上太霸道了,罔顧民心。

「還你丈夫是不是?」太後一說完,覺得有趣極了,忍不住輕笑起來。

陶樂梅微窘,粉頰泛紅。「民女確實是來向皇上討夫,他欠我一個丈夫。」

「喔!是元真貝勒嗎?」男子生得俊也是禍害,徒惹風流帳。

「是的,民女與元真貝勒兩情相悅,情根深種,互許白首之約,他允諾娶我為妻,我也有了他的骨肉。」生生世世為君婦。不求富貴只為情。

「可據本宮所知,元真貝勒早有婚約在身,他又怎能許你終身,豈不有拐騙之嫌?」男人呀一少不得貪花,元真亦是如此,摘了牡丹,還有芍藥。

「對呀,他是騙了我,讓我氣得想殺了他」陶樂梅氣憤地說道,但是一听見太後的笑聲,她臉紅得快要無地容身。「讓娘娘見笑了,當我一得知實情時,真的很氣他,可是……」

她話語溫柔,一副被愛所包圍的嬌羞樣,讓人看得心也跟著柔軟。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真心深愛著我,為了我不惜甘犯欺君大罪而佯稱重病,想讓皇上解除御賜婚事……啊!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娘娘,元真他是真的病了,不是佯裝的,我胡說的,他對皇上忠心耿耿」她緊張得連忙解釋。瞧她這張笨嘴,根本是為元真惹禍,他要是有什麼萬一,她做鬼也不會原諒自己。

「別慌、別慌,本宮不會怪罪你們,你抬起頭來,看看本宮是誰。」可憐的孩子,她八成嚇壞了。

「抬起頭」陶樂梅不解的輕抬螓首,眼神緩緩地往上飄去……「咦!您不是……」

「呵呵……就是本宮,那日蒙你搭救,本宮不勝感激。」太後走下鳳榻,親身扶起救命恩人,「那日本宮允你一個心願,你說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陶樂梅如置夢中,不敢相信會在宮中遇見故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傻傻的任由太後牽著往那鳳榻走去,一同坐下,壓根還沒意識到自己受此榮寵要趕緊叩首謝恩。

「來來來,跟本宮好好聊聊,你要本宮怎麼成全你?元真真的不喜歡呼蘭格格嗎?你們是如何相遇的,有發生什麼趣事嗎?快告訴本宮…」

「什麼。改娶金雀公主?!」大清皇朝哪來的金雀公主?除了長公主受封為和碩公主外,本朝只有格格,未再有任何公王封號,如今竟要他娶這听都沒听過的對象?

金雀公王姓何名哈、來自何處、長上為誰、有何功勛、哪一旗子弟……一切的背景皆無所知,莫名其妙的指婚叫人無所適從,雖然不用娶呼蘭格格是喜事一件,可金雀公主更讓人陌生,沒人知道她是何品性。萬一性情比呼蘭格格還糟,那端親王府上下豈不全遭殃了?

最怕是送走一個煞星,又來一個災神。

包重要的是,元真根本無心娶親,在聖旨到來的同時,他听聞護送陶樂梅回鄉的屬下來報,她居然被帶入宮中,下落不明。

他又驚又急,心亂如麻。只知她進了宮。卻打听不到是何人所為,他得上哪一宮哪一殿要人,簡直是石沉大海,壓根無從找到。

他更憂心的是,她是否已遭逢意外,皇宮內院是何等深沉。豈是單純的她所能應付的,若是不慎冒犯哪位嬪妃娘娘,要讓一個平民百姓從這世上消失何其容易。要不是皇上下旨要他親迎公主後就命人看管住他,再讓太監總管監看他完成三拜、行完婚典,這樁婚事只怕無法走到最後,「貝勒爺要去哪里?」

元真剛要跨出門坎的長腿一頓,抿緊的唇瓣顯示他並不想做任何回答。

「我們還沒喝交杯酒昵!貝勒爺。」這紅蓋頭下刻意造作的嬌聲盈媚,醉人心扉。

「我不會和你喝這杯交杯酒,我只是奉命娶你的男人,請不要多做聯想。」他一開始早表明拒絕成為她的夫。

「可我對你喜歡得緊,求太後賜婚,娘娘說了,我們是天生一對璧人,她要你好好疼我、憐我、愛我、讓我成為全天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他不能不愛她。

「不可能。」他冷音一沉,厭惡之情油然而生。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只要有心,你會惜我如命。」他敢不疼她,她就帶著孩子離家出走。

听著她狂妄自大的宣言,心情很糟的元真嗓音凝結,「盡避發你的春天大夢吧。恕我不奉陪。」這紅艷得發冷的新房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不是他心之所戀的人兒,喜房如殮房。

「你要敢給我踏出房門一步,接下來的一個月就別想上我的床!」氣死人了,他居然連紅蓋頭都不掀,就這麼不想知道他娶的是誰嗎?

咦?這聲音、這語氣,這凶悍的樣子……金雀公主難道是……不,老天不會如此善待他,將他心愛的女子送到他身邊,一定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產生幻覺。

身子一僵的元真暗自苦笑,不相信他竟因相似的聲音而略微失神,以為喜床上端坐的公王是他日思夜想的可人兒。

他搖著頭,想搖掉腦中可笑的想法,忽地,一抹綠光閃過眼角,他微怔地多瞧上一眼。

冷不防他神色一變,快步地走向喜床,大掌朝她一指,「你剛剛拿著的是什麼東西?-陝給我瞧瞧。」

「喔,你說我的定情物呀。」她緩緩的從懷兜中拿出剛放進去的盤龍玉佩,遞給他。

接過這青翠如茵的玉佩,元真蒼勁修長的指頭竟微微顫抖。「你怎麼會有這只玉佩?」她不可能擁有它,除非她是…一「你紿我的啊。」紅蓋頭下的丹唇微鱖,對他的遲頓感到不快。

「你……你是誰?」他這才仔細打量她,發現坐著的她小骯微微隆起,他直盯著她的肚子瞧,眼眶竟然紅了。

「金雀公王。」太後的義女。

他深吸了口氣,走回桌前拿起喜秤,顫著手掀開紅蓋頭。「初次見面,金雀公王,我是你的夫婿,元真……」

他還沒能表現出心中的激動,床上的陶樂梅已快他一步地跳起來。毫無半點皇家規矩的抱住他,直往他懷里蹭呀蹭。

「元真,我好想你,我終于成為你的妻了。」

他們是夫妻了,再也不必分離。「樂樂……」元真雙臂倏地一緊,將頭埋在她頸邊,兩行熱淚順頰而下。

「我告訴你呀!我有多可憐,我一進宮後他們就不讓我出宮了,老纏著要我說桃花村的事,我要見你也不行,一大群宮女圍著我,又是抹粉抿胭脂的,叉是頭簪玉釵拚命往我發上插,還硬要我換衣服,一天三十幾套。快累死我了……」

「樂樂,別急,我們有得是時聞听你說,你先告訴我,你為什ど會變成金雀公王?」元真擁著她來到喜床邊,兩人並坐床沿,一提到這令人意外的驚喜,她仍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來京城找你的路上,在觀雲寺附近救了一名被金絲蛇咬傷的婦人,原來她就是當今太後太後雖然也疼寵呼蘭格格這個外孫女,但卻也對她年紀越長個性越來越驕縱感到憂心,小時候的壞脾氣大人們可以一笑置之、不當一回事,嫁為人婦怎麼還能如此任性妄為呢?

又听說了她許多惡劣的事跡後,太後意外又痛心之余,決定是該給那個丫頭一點教訓,讓她明白世事並非皆能如她所願。有所挫折風雨才能成長。

她召來皇上,要他取消呼蘭跟元真的婚事,為元真另行指婚,皇上向來侍母至孝,再怎麼疼愛外甥女也不敢違逆親母吩咐,畢竟呼蘭的囂張事跡他不像深宮中不問世事的母後,早就略有耳聞,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如今太後開了口,他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下去,忍住不舍心情將呼蘭送到觀雲寺修身養性,等到她暴戾脾性收斂了,再為她另指一門良緣。

「以後我不用擔心南康貝勒要殺我了,娘娘也說,要他迎娶韃靼公主,我听娘娘身邊的女官紫雲姊姊說,那位公王性格刁蠻也許不輸呼蘭格格呢,嘻嘻,以後南康貝勒可有苦頭吃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同情他,幫他在太後面前說說好話啊?」陶樂梅開心地訴說著在宮中遭遇的點點滴滴,雪女敕芙頰漾著盈盈光彩。她依偎在新婚夫婿,享受他無盡的寵溺與憐惜。

元真的心滿足了,不再空洞。

他的妻。他的孩子,都在他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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