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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喜帕(上) 第九章(1)

「什麼,沒死,為什麼還沒死啊」一臉鐵青的李承恩像一頭被咬了一口的土狼,憤怒無比地從檀木雕花椅上跳起,滿臉驚愕和不滿,雙拳緊握。

他發狂的重擊桌面好幾下,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不敢相信機關算盡的他,居然就在大權將握之際功虧一簣。

乍聞李承澤未死的「喜訊」,他從難以置信到變得猙獰,忿忿的快步走向原先布置成靈堂的大廳。

沒能親眼目睹異母弟弟「死而復活」,他是怎麼也不肯接受到手的財富又飛了的事實。但是,看見了又如何,顯而易見的怒顏反而更凸顯他的野心。

「二少爺沒死你在失望個什麼勁兒,沒瞧見大家歡欣鼓舞地迎接他平安歸來嗎?反倒是你一副想找人拚命的樣子,你就那麼希望他早日入土為安不成!」

一瞧見李承恩那張縱欲過度的嘴臉,想到他的所做所為,葉妍忍不住有氣,沒法控制脾氣的往外一嗆,說出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二少爺毫發無傷的回府是件喜事,該高興才是,可是大少爺卻怒色滿面,活像二少爺沒死成是一件多麼不應該的事,雖然大伙心知肚明兩兄弟不和,但是沒必要表現得這般明顯,彷佛一山難容二虎,另一人不死不行吧。

「全部的人都下去……你是什麼東西,這里有你開口說話的余地嗎?還不給我滾到一邊去。」都是她,要不是她的多管閑事,那個傻子怎麼可能回得了家!

「你……」可惡,竟敢對她吼,沒見過壞女人是吧!

「大哥,妍兒不是外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李承澤表面憨傻,眼底微閃一絲不悅,不著痕跡地向前跨了一步,擋下李承恩欲蠻橫推人的力道。

一道黑影擋在她面前,葉妍有些訝異,一抹欣喜往心頭浮上,她嘴角微揚,他的肩膀好寬,好像一座山,給人安全感……一陣咆哮聲又起,她驀地拉回心神,臉微紅地暗罵自己,都什麼節骨眼了,她居然在發春,望著一個大男人的背而渴望貼著他。

對于李承澤,她不僅僅是出自一份熱心過頭的關心,在「偷」他出府的這段時日里,原本對他的厭惡已漸漸被萌生的愛意所取代,他的緊張失措、他的惑笑痴傻,深深地扯動她不曾為別人顫動的心弦,讓她無法不管他。

「哪來的救命恩人,分明是她窩藏你,借機詐財,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根本吃定你傻,想來分一點好處,我要立刻將她送官嚴辦……」哼,哪那麼湊巧,旁人沒本事,就讓她給拾獲了人。

李承澤表情不變,伸手撥開兄長的手。「大哥,你不希望我回府嗎?」

「當然不……不是,你能沒事的回來,我比誰、都、高、興。」他說得咬牙切齒,臉上連點笑意也沒有。

「我也很開心能回到家,妍兒幫了我很多,她人很好,你不要對她生氣。」他說話的語氣像是不解兄長為何發怒。

「她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你不要被她給騙了,李府派出那麼多人找你都找不到,就她剛好拾到你?」天底下哪來的巧合,要說沒鬼誰相信。他驚訝的說道︰「真的有人找我嗎?我在外頭走了好些天都沒瞧見有府里的人吶?」

李承澤故做無知的戳破他滿口謊言,若是李承恩真有派人尋找,以他明顯的外貌,只要稍做打听,不難打探出西崗鎮上有名神似李府二少的「外番人」。

就因為李家沒有任何尋找的動作,他才放膽的現身,和葉妍一同做媒說親。

或許他也有些刻意吧,想看看兄長的反應,是否真要置他于死地,或是已有悔意,他不希望李家因為兄弟爭產真鬧個不可收拾。

哪知他連理都不理,直接當「走失」的他死了,連最起碼做做樣子的尋找舉動也虛應了事,一心等著他的死訊傳來。

甚至最後等不及了,還找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李代桃僵,他想取而代之,成為李家當家的心思顯而易見,叫人想給他自新的心都寒了。

看來,他該做一番打算了,不能再有婦人之仁。

「誰、誰說沒有,肯定是錯過了。」心虛的李承恩惱怒地壓低聲音,假意一番好心遭到誤解。

「是嗎?那也許是我暈了頭,沒看見……」他笑得很真,一副人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模樣,十足的傻子。

「哼!好端端地跑出府干什麼,是臭蟲咬了你,還是背上插了兩把刀,非走不可?」若他當日未離府,此時的靈堂就用不著拆了,李承恩怨懟地想著。

「這……」李承澤一徑的傻笑,好似回答不出來他看似關心的譏誚。

「就你這只蟲咬了他,要是你有一點手足之情……」就不會想害死自個弟弟好謀奪家產。

葉妍心直口快的話說了一半,李承澤忽地哎呀大叫一聲。「有蛇。」

「蛇?!」最怕蛇的葉妍臉色一白,倏地捉緊身側男子結實臂膀。「哪里?」眼底藏著笑意的李承澤順勢攬住她縴柔的腰身。「啊!原來是草繩,我看錯了。」

「草繩?」她嘴角一抽,發白的唇色又恢復原本的嫣紅。

「妍兒,你膽子真小。」他俯在她耳邊,態度親昵地說起悄悄話。

「你……」仰起頭,本想罵人的葉妍一瞧見那雙深幽的藍色瞳眸,莫名其妙地紅了面頰。

那一瞬間,她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反影,心口坪坪跳得飛快。

「妍兒保護我,我也要保護妍兒,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他說話的神情半是戲譫半是認真,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我……我才不需要……呃,別人保護。」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特別容易害羞,臉紅地差點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葉妍努力地想壓下為他而起的悸動,沒發覺應該愍傻的男子正用柔情似水的眼神凝望她,清明無垢的藍眸中滿是對她的傾心。

在她動心的同時,深濃的愛意也偷偷潛入李承澤的心,他眼中只看到她一人的存在,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答應拜堂成親是為了安娘親的心,娶誰對他來說並無分別,那時的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戀慕某人,只覺得有人肯嫁傻子為妻,他就會試著接納她,完成娘想抱孫的心願。哪知老天給了他另一條路,要他明白始終擱在心上的那個人是誰,要不是中了奇毒,他又怎麼曉得之前老愛找某人麻煩,逗得她哇哇大叫的心態是……

李承澤的心倏地抽緊,差一點他就錯過了那名走進他心中的女子,如果不是她,他又怎會感受到身為「人」的感覺、被其它人接納的滿足,他終于不再是他人眼中的妖孽。

若非身上余毒未清,以及身處于爭產的危險風暴,怕危及到她的安危,早已清醒的他何必繼續裝傻,欺瞞于她,就是要避免對方毒手朝她伸去。

「你們嘰嘰咕咕在說什麼,一點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現在李府由我當家做主,你這個傻子最好認份點,別來搗亂。」不想近在眼前的財產被奪走,李承恩先聲奪人地欲佔上風。

異色瞳眸微閃了一下,照光一起又滅。「可是我喜歡看賬本耶,妍兒也說她要教我。」

「我幾時說過……哎呀!我腳好麻。」一陣麻痛感忽地從縴足一抽,葉妍差點軟了腳,顛僕在地。

李承澤非常緊張的攙扶住她,驚慌不已地小心伺候著。李承恩在听到「賬本」兩字時,臉上閃過的怒氣和陰狠幾乎無從掩飾,生氣的瞪向那個正扶著該死女人的傻子。

葉妍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瞬間酸麻腳軟,暗忖是不是自個兒站太久,血路堵塞所致。

「傻子看什麼賬本,別給我找麻煩,以後李府的事交給我處理,你……」他打著如意算盤,妄想一手遮天。

「你才給我安靜點,不過是個好吃懶做,不學無術的大少爺,憑什麼搶阿牛……阿澤的主子位置,要是真把李府交給你打理,不出三個月,布行、繡坊準備關門大吉吧。」好打抱不平的葉妍看不下去他的囂張,雙手一插腰站出來叫陣。

被人一譏,面子掛不住的李承恩惱上加怒。「你這女人向天借了膽,敢對我無禮,你當你是名女子我就不敢動手嗎?」

惱羞成怒的李大少掄起拳頭,李承澤未死一事已令他一肚子火,正愁沒有地方發泄,她剛好自個兒送上門,他何須客氣。眼看著那一記絕對會把人打飛出去的狠拳就要落下,一道身影飛快的閃身一擋,以為會擊中軟綿嬌軀的李承恩手背一麻,倏地發疼。

「哎喲!好痛,大哥,你為什麼要打我,肚子好痛……」

明明疼的人是他好不好,這傻子哭天喊地的慘叫什麼。心中不豫的李承恩怕人瞧見打人的人反倒手痛不已,丟了面子,悄悄地將手往後一放,手不停地重復抓握的動作。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連自個兒兄弟也動手,你是不是人呀!想把人打死好謀奪家產嗎?」氣呼呼的葉妍指著他鼻頭大罵,半點不饒人。

「你這女人……」李承恩瞪大眼還想教訓她,但是他的口才不如媒婆出身的連珠炮。

「女人又怎樣,你不是娘胎十月生下的!一天到晚只會吃喝玩樂,到處惹是生非,正事沒干一件,倒是挺會耍大少爺派頭,自家兄弟不見了,你真有派人去找嗎?」

以她帶他四處招搖的行事,要不找到人也很難。葉妍也有那麼一點試探意味,故意先帶李承澤到鎮上逛一圈,看會不會引起李承恩的注意,到時再把他藏起來,以免遇害。

沒想到一次、兩次之後,李府半點動靜也沒有,別說找人了,連問一下也沒有,因此她才進一步帶他出去幫人做媒。

不過她也有點輕忽,兩人在說媒的這件事合作的太愉快了,媒合成功的喜事比她單打獨斗時多出好幾倍,所以她一時忘了李承澤的處境,一心只想多鑽些銀子,多積些善緣,卻沒想好要怎麼擺平李承恩這頭貪心不足的土狼。

「我……」他死在外頭更好,誰有空閑找他。

「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隨便繞個兩圈就能找到人,家大業大的李府會找不到,你有何居心別人看不出來嗎?模模你的良心好好想一想,良知別被野狗給吞了,我家隔壁養的小黃狗都比你有人性……」

葉妍越罵越順口,根本不在乎被罵的人臉色乍青乍白,一副想將她撕成碎片的模樣。

「妍兒,我肚子好痛,你幫我揉揉好不好。」唉!她的個性真是太沖動了,虎口拔須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你未免太沒用吧,只不過是打了一拳而已,喊得像殺豬。」一听到李承澤喊疼,嘴上叨念不休的葉妍心疼地擰起秀眉,小手輕落揉起他喊痛的地方。

凶巴巴的她有顆熱呼呼的心,見不得別人受苦,尤其是撥動她心弦的男子,那份關心更溢于言表,毫不遮掩的流露。

她以為只要她不說,旁人便看不出她的姑娘家心事,但是,她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她對某人的在意,要不是李承澤對身處的險境有些分心,沒法全心專注在她身上,只怕早已看出那小小的女兒心思。

「妍兒,你不可以離開,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一定會痛死……」

唉!貼身侍女……

十分沮喪的葉妍輕托香腮,略為失神地在心里發著牢騷,有些懊惱把自己逼到進退兩難的地步。別人的家務事干她什麼事,何必傷神,不過是手足相殘的戲碼嘛!戲台上演的還看不膩嗎?

可惜她偏偏就是心軟,沒法子狠下心坐視不理,任由心底掛念的那個人受到傷害。

李二少纏著要她當他的貼身侍女,她答應了,這是留下的好借口,否則她怎麼幫他應付李家大少爺,防止他再一次對親兄弟下毒手。只是到現在她還是想不透,明明是死對頭的兩個人,怎麼會發展出現下牽扯不清的關系,讓她月兌不了身。

「你一直看著我干什麼,我長得像帳簿嗎?」無事可做的閑人日子還真無趣,難熬得很。

「妍兒,你好漂亮。」唇畔微勾的李承澤說得輕聲,目不轉楮地盯著白里透紅的梨腮。她待在他的身邊真好,心頭踏實許多。

「嗟!你那新娘子才真生得好皮相,美艷出眾,一雙媚眼會勾人似的。」可惜心腸不好,沒有婦德,和人合謀毒害親夫。

「我沒見過她,也不認為她會比你漂亮。」在他心目中,妍兒是無人能及的好姑娘,她笑起來比芍藥還美。也是,從談妥親事到拜堂,他一次也沒見過新嫁娘的面,迎娶、納吉、下聘全由老管家代勞,由于他異于常人的外貌,他根本不想見到外人,能免則免。

她一听,頗為得意地笑了。「這句話說的真中听,不枉費我為你勞心勞力,雖然是句假話也值得了,我開心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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