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深海(上) 第4章(1)

她過了快兩個小時才想起來自己有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那個和惡魔一樣英俊的男人給忘了。

明明剛剛她還因為他出去慢跑而心神不寧的,結果她鼓起勇氣把人給請進家門,最後卻忙到把他給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這個一工作就忘了其他的毛病真的很糟糕,當她發現自己把人給晾在那里時,已經過了快兩小時。

沒辦法,他太安靜了,讓她完全忘了他的存在,直到她完成了那件小禮服,起身想去上廁所,才發現他還在客廳沙發上,嚇了她一大跳。

跟著,她就發現他睡著了。

他往後靠坐著,整個人幾乎完全陷進了沙發里,兩腳伸得好長,英俊的腦袋微微低垂,雙眼輕閉著,一雙大手垂放在腿間,還松松的勾握著那個特大號的馬克杯。

他沒有吃桌上的餅干,但他把牛女乃喝完了。

那杯子只差那麼一點就要掉到地上去,怕杯子掉下來時驚醒他,她躡手躡腳的湊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那個馬克杯從他手中拿出來,他的食指還勾在杯耳上,她慢慢的將他的食指撥開,幸好沒有因此吵醒他。

看來,他真的是很累。

她應該要搖醒他,叫他回去睡,可是他一副缺乏睡眠的樣子,讓她實在于心不忍,她也失眠過,知道睡到一半醒來後,要再入睡簡直和登天一樣難。

瞧這男人的模樣,他失眠的狀況肯定比她之前還要嚴重不知多少倍。

悄悄的,她站起身,拿著杯子和不受臨幸的餅平回到廚房,這才跑去廁所解決,然後回到自己床邊,拿了一件大披毯過來。

沙發上的男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呼吸規律深長,她有點想要讓他躺下來,那應該會舒服一點,但她也怕自己一踫他,就會害他醒過來。

所以最後,她只是把那條披毯小心的披到他身上,那有點難,他太高大,她不得不跪到沙發上去,才有辦法把那毯子拉到他肩上,可她的沙發太軟,害她差點跌到他身上,幸好最後一秒她用手撐住了他身後的椅背。

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沒有因為她剛剛那陣混亂醒來。

秀秀松了口氣,低頭瞧著他,靠這麼近看,他臉上的黑眼圈更明顯了,除此之外,他的睫毛也超長的,就像洋女圭女圭一樣。

話說回來,他就是洋女圭女圭嘛,他是混血兒啊。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牽動嘴角,咬唇偷笑。

收回了手,她從身後抽出一個小抱枕,抱在身前,縮起冷涼的小腳,坐在沙發上,偷看……不對,是光明正大的看著他。

她見過很多模特兒,漂亮的人種她真的看多了,可是像他這種極品,還真的是少之又少,他這張臉如果讓那些服裝設計師看見,一定會驚為天人。

看他睡得那麼熟,不自覺的,她打了個呵欠。

她應該要回床上去睡了,但窩在這里好舒服,讓她莫名懶得動彈。

再一下好了,等她腳沒那麼冷了,她就回床上去。

這男人的身板很好看,可惜不適合現今的潮流,他太壯了,但她想他若是願意當模特兒,一定有不少設計師會打破自己的喜好,專門為他量身訂做衣服……

連續熬了幾個晚上做衣服,她一放松下來,就覺得眼皮好重。

不過應該也有一些會抵死不肯讓他穿他們的衣服,他的臉太漂亮了,會搶去所有的風采……

側靠在沙發椅背上,看著那個熟睡的家伙,她的思緒東飄西繞的,眼皮卻一點一滴的掉了下來。

她該起來了。

恍惚中,秀秀感覺自己站了起來,離開了沙發,走回那張大床,但她太累了,結果真正動彈的,只有環抱著小抱枕的手,和反射性抽動了一下的果足。

以為自己回到床上的秀秀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位置,不一會兒就靠著她沙發上那英俊的惡魔,陷入熟睡之中。

暗淡的天光,悄悄爬進了門窗。

冰冷的空氣無聲貼了上來,但他的身體是暖的,微微的暖。

有某種柔軟的東西搔著他的臉龐,那東西有點香,像羽毛一樣,他在漸瀝細雨聲中轉醒過來,困惑的睜開眼,只看見自己的臉,枕在一個烏黑的腦袋上。

他楞了一下,然後才從鏡子里,看見唐秀秀蜷縮在他身旁,他身上有件毯子,可她沒有,她只抱著一個抱枕,整個人因為冷,幾乎貼在他身側。她小小的腦袋枕在他肩頭,他則不知怎地靠在她的頭上。

她兩只小腳,畏寒的塞進了他的毯子里,但有大半的身子都還露在外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著了,而且還睡到了天亮。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什麼和他一起睡在沙發上?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替他蓋了盤子。

冷涼的寒風,又再次從門口飄了進來,她瑟縮著,擰起了眉頭,不自覺更靠近他,像是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她明明有張床的。

一瞬間只覺好笑,可心卻莫名的暖。

他考慮著是否要起身回房,讓她好好睡,可是她偎靠著他的感覺,莫名的好。

但她壓得他肩頭開始發麻了,他緩緩移動身體抬起手,她睡得太熟,完全沒有知覺,他調整位置微微側過身將她擁入懷,然後攤開那條毯子,把她也包裹在其中,她沒有醒來,只繼續靠在他胸口。

她身上好軟,又香。

像花一樣香。

他重新閉上眼,嗅聞著她的發,那香味好像老家里春天的庭院。

有那麼剎那,他仿佛能看見春陽在林葉間穿林透葉,閃爍著。爸在二樓的書房里工作,媽在院子里澆水。

他躺在院子里老舊的轍體上打瞌睡,隱約中好像還听見遠處念棠生氣的吼叫,听見屠歡和屠愛的笑聲……

那是夢,還是記憶?他分不清楚。

幾乎一眨眼,他就再次睡著。

窗外傳來汽車的聲音,有人打開了電動鐵門,有人在遠處鳴按著喇叭。

天亮了,她知道,附近的人已經起床,準備出門上班上學。

她不是正常的上班族,可是每當這個時間,四處總是會傳來人們匆忙活動的聲音,學生喧嘩的跑步聲,單車的鈴聲,汽車防盜鎖解鎖的聲音,倒車的嗶嗶聲……

鎊種不同的聲音,忽近忽遠,提醒著她該起床開始新的一天。

在那麼多紛亂的雜音中,她听見某種聲音,那規律的聲音,帶來一種穩定且安全的感覺。

她不想起床。

她感覺自己像是窩在某種溫暖的羽毛之中,被包圍著,保護著。那感覺好好,讓她還想再睡一下,再賴一下床。

不自禁的,她轉頭將臉埋進枕頭里,可今天的枕頭有些硬,雖然厭覺不是不好,它溫溫的,有點熱,帶著點彈性,而且還發出那種讓人感覺規律安穩的聲音……

嗯?為什麼枕頭會發出聲音?

她狐疑的揮眉,帶著彈性又結實,莫名溫暖,還會發出聲音的枕頭。這觸感好奇怪,她記得她的枕頭明明應該要軟一點的。

那規律的聲音稍稍加快了一點,然後她的枕頭緩緩浮了起來,有種溫熱的風在下一瞬間,拂過她的頭頂,隨著那熱氣徐來,她的枕頭降了下去。

這感覺莫名的熟悉。

不……不會吧?

某個領悟突然閃過腦海,她猛然一僵,偷偷睜開眼,只看見自己枕在一塊黑色的棉T上,她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動彈。

上次她看見這件棉T,它正被穿在某人身上。

老天,這個狀況很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她可以看見他的領口,頸上那凸出的喉結,當然還有在T恤上凹凸起伏的胸膛。

天啊,她怎麼會該死,她睡著了,她還以為她有回床上去,結果她竟然爬到他身上。

她的抱枕掉到地上了,本來被她拿來蓋住他的披毯,被她偷來了一半。

秀秀不敢呼吸,只覺一張小臉羞得又紅又燙,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沒醒來。

她在內心深處感激了一下過路神明,然後試圖慢慢從他身上挪開,可是當她抬起頭,看見他英俊的面容時,心頭還是因此微微悸動了一下。

老天,她本來還想他的英俊是昨夜光線不明造成的錯覺,可是現在白天再看,他看起來是帥到不可思議。

和昨夜不同,他今早已經整個躺倒在沙發椅背上,一張俊臉朝她這邊側靠著,那金色的發垂蓋在他額頭上。

然後她注意到,在他左側的發際,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道淡疤,那道疤是唯一破壞他這張天賜美貌的東西。

淡淡的傷疤消失在他半長不短的金發中,傷疤雖然不寬,但有點長,她可以看見被吸收掉的縫線痕跡,那疤所過之處,沒有生出任何毛發,但它被其他的金發遮住了,不是很明顯,不仔細看其實看不見,但一看見了,就讓人忍不住一直注意它。

媽呀,這傷看起來好痛,當初一定差點要了他的命。

不覺中,她整個人湊了過去,無法控制的抬手輕觸那道疤。

他的頭發好軟,像小動物的毛發一樣柔軟,那讓那道疤感覺起來更加可怖,幾乎在那瞬間,仿佛她自己的腦側也疼痛了起來。

輕輕的,她撫著他腦袋上的舊傷,不由自主的撐起了眉頭,懷疑是什麼樣的東西,造成這樣的傷痕。

他不小心跌倒嗎?還是年少時逞凶斗狠,和人打架才弄傷的?

忽地,她的手被人握住,她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不自覺屏住了氣息,臉紅心跳的拉低視線,朝他看去。

他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從那疤上拉了下來,他那雙藍色的眼眸半睜,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天,她是個豬頭。

她把他吵醒了,還被人家發現了。

有一秒鐘,她恐慌得幾乎想要跳下沙發落荒而逃,但他還握著她的手,雖然沒有很用力,但也沒有任何放開的意圖。

秀秀渾身發燙,只覺面紅耳赤,張嘴想說些什麼,腦袋里卻一片空白。

他靠得好近,不對,是她靠他靠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覺到他吐出來的氣息,近到能看見他不知為何變深的眼眸。她應該要說些什麼,什麼都好,他卻在那時,抬起了另一只手,輕撫她的臉。

再一次的,她忘記應該如何呼吸。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粗糙拇指撫過她微張的唇瓣,然後停在那里。

她不敢動,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輕柔的觸踫,只听到自己瘋狂鼓動的心跳。

時間,似乎在那瞬間停止了。

接著,他微微垂首,打破了那停滯的一切,一開始她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感覺到那微涼的唇瓣,和那灼熱的氣息,這才發現,他吻了她。

那個吻如羽毛那般輕柔,像春風那樣溫暖,輕輕掃過她的唇瓣。

她輕抽口氣,吸到他熱燙的吐息。

有那麼一秒,他停了下來,似乎等著她退開,可早在她邀請他進門時,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只是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要她。

他的眼眸變得更深、更暗,當他再次靠近,她忍不住輕顫。

顯然,他是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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